陸離道：「有死必有生。那道士叫我們打死雜亂之凡心，凡心打死，神氣
之靈心便生起。凡心死，靈心生。心的生死，簡言之，就是心態的轉變。
雜亂凡心容易情緒化和外放，粗疏易出錯。若轉換成細膩聰明的靈心，則
事情的條理就能分辨得清清楚楚。以靈心習武練氣，比用凡心習武練氣，
效果自是多出好多倍。」

「我們都習慣被外放和情緒化的凡心牽著鼻子走。這是從小就這樣的，
怎能說改就改？」唐戎疑道。

「莊子裡說坐忘，我們要忘記自己的過去，讓過去好像死去一般，新的
自己才會誕生。」陸離道。

「為什麼要讓過去的自己死去，我倒覺得過去的自己很好，追求新的自
己不過是浪費時間。」陸離辯駁。

此時一陣勁風襲來，一本黃頁宋版書從林裡飛到真武廢廟堂前。陸離搶
過身去，把書接過。細看封面，寫著「武當心訣」四個字。錢保山和唐
戎挨過身來看著武當心訣，急忙翻開來看。

開頭一段字即：「夫人之元氣本足，用於意則聰明智慧，過目不忘，用
於武則氣勁沖身。武功強盛。用於兵略，則運籌維幄，萬夫莫敵。人之
才能，有文武技藝等不下千種，種種才能雖繁，其來源，莫不以人之元
氣為發端。蓋人人原有有仙骨之體，聖賢智德，奈何人之欲望邪思萬端
，把個元氣寶貴之體，洩漏於喜怒哀樂，好淫好財之間。把身中元氣神
明，盡散為欲望燃燒之濁精。奈何，是自棄也。」

三人正要把武當心訣繼續看下去。那道士已自林間竄出。朗聲道：「唐
戎，你說沒有必要追求新的自己。其實舊的自己，就如武當心訣所說的
，已把身中元氣神明，盡散為欲望燃燒之濁精。元氣都漏掉了，練功必
然事倍功半。我叫你們把心打死，就是消滅洩漏元氣的行為模式。不要
被喜怒哀樂耿耿於懷，不要被財色名利衝昏頭。你的元氣，就可以保存
在身中。元氣保存的功夫越好，你練功越輕鬆。」

「那就是叫我們不要娶老婆，還要出家當道士囉？」錢保山家鄉有一個
要好的姑娘，提到這一節，他是特別緊張。

「非也，非也。有妻有事業。仍可在心的修養上下功夫。對於保存元氣
，亦無大妨害。就怕有妻還要妾，有妾不足，還要嫖要偷。於事業上，
又屢圖非份，心計奸謀用盡。讓元氣神明，被奸謀心計蒙蔽。說什麼醒
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那可就讓一身元氣，漏得乾淨了。」道士道。

「前輩所言，只是個節欲中庸之理？」陸離問。

「知易行難，你們慢慢參悟吧。」道士說完，又自顧自的走了。

三人望著道士離去背影，對道士的教學法，都覺得太過嚴苛。每每教一
半，就來一句，自己慢慢參悟吧。三人無奈，繼續打坐，收攝心神。

＊ ＊ ＊ ＊

三人每日打坐練功，不知不覺把吃食也淡了。情緒也穩定下來。一日
，陸離打坐已畢，正要按摩因打坐而酸麻的腳時，忽然心有領悟，大
叫一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錢保山和唐戎趨前，問陸離在叫喊什麼？陸離道：「我剛才打坐，心
情一片平靜，覺得神清氣爽。但打坐完，忽然想吃家鄉的福州丸。心
情就激動煩燥起來，那種心情平靜，元氣充滿的感覺一下子就被打亂
。嘴喜歡吃好吃的，那好吃的感覺就念念不忘。我的元氣就消耗到想
吃美食的念頭上。保存元氣，要把欲望念頭收回來。我一不想福州丸
，又覺得神清氣爽了。」

錢保山和唐戎聽陸離之言，心中得到方法。又重新去打坐。過了幾天
，兩人的心情也平靜下來。三人調心調身至此，又重新練真武十八打
的招式。對於真武十八打的中寓武於機，陰陽變化的武學之理，已領
悟了不少。

時日匆匆，已過二個月，武當派武功考校大會日期已近，道士見三人
練過一遍真武十八打後，回身入真武廢廟，手拿一筐鵝毛。在陸離等
三人所站之處的外圍，用劍在泥地上劃了一個兩丈方圓的大圈。道：
「現在，我把這筐樹葉從空中灑下，你們不可走出我劃的圈，就在圈
內躲鵝毛。若鵝毛飄落完，你們身上黏著十片以上的鵝毛。那你們的
武功，就還不能入流。」

道士說完，飛身至空中兩丈處，將那筐鵝毛從陸離三人頭頂灑落。只
見三人神智清明，不慌不忙。進退有節的躲著鵝毛。那空中鵝毛紛紛
，十分繁密，他們卻能平心靜氣的看到紛亂鵝毛間的狹小縫隙，鑽進
衝出，毫無阻滯。待那筐鵝毛皆落地，只見三人身上極是乾淨。唐戎
與錢保山身上，只有三四片鵝毛。

道士笑道：「你們已得我武當功夫入流之旨。我已沒什麼好教你們了
。以後，我不會來見你們，你們也別說見過我。」

三人蒙道士點撥武功，自是視其為師，見他要離去，極為不捨。唐戎
道 ：

「前輩，您要離去，總得讓我知道您是誰？我有恩報恩，總不成連恩
師是誰都不知。」

「唉，好吧。我道號沖元。是沖和掌門的小師弟，算來小他十七八歲
。我志好武學，不欲掌管世俗之事。沖和掌門本於十年前，要將掌門
傳給我。但我不當掌門，管那勞什子的繁雜事。於是沖和掌門令我帶
幾名師侄看守真武廟。真武廟內，藏有武當武功秘笈，創派之張三豐
真人的遺物手稿。我負責看守，可一覽張真人留下來的武藝道學心得
，自亦十分快然。那武當心訣，本是張真人的日記上的心得語，是我
將一段段散落的幾十篇心得，收集成篇，令我好友書商柯金銘雕刻成
宋版，印製成書。」

「沖元師叔祖，也是愛書之人。雖出家為道士，日子倒過得清雅。
」陸離笑道。

「壞就壞在我去印了武當心訣，書商柯金銘的印刷工人將這消息傳
了出去。便使得一干奸人，知曉武當之武功之珍本武籍，為我所保
管。武當心訣印成了書，印書的木刻書版，放在柯金銘家中。那批
奸人潛進柯府印刷坊，盜走木刻書版，發現那武當心訣，看來不像
武功秘笈，而是修道養身之書。便氣極敗壞，殺了柯金銘全家。」
沖元提到此節，神傷憂懷，伯仁因己而死，這遺憾，他是永世難忘。

「好歹毒，那幫人是什麼來路？」唐戎問。

「不知，他們到柯府印刷坊得不到武功秘籍，便上武當盜書。那日
，是武當武功考校大會。我被武當公認武學素養最深厚，因而去當
了評審。品評武當弟子武功高下。那日，我當評審，真武廟裡，只
有五名出家道士的師侄看守。武功考校大會舉行至中午，廚房弟子
送飯到真武廟，才知道真武廟發生慘案。五名師侄各自死在奇形兵
器下。武功秘籍中，最為珍貴的『玄武指穴譜』被盜走。此事非同
小可，玄武指穴譜裡，有武當不傳之秘-點穴的武功秘訣。點穴功夫
，為武當派鎮派之寶，現在被偷走，武當的秘技洩漏事小。讓那批奸
徒用點穴功夫害人事大。自此之後，剩餘武功秘籍交由總管道士青
松親自掌管。而發生兇案的真武廟就荒廢了，成了你們前面的真武
廢廟。而此事，沖和掌門並未怪罪我，但我無顏再見武當派上下，
便獨自隱居這真武廢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