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戎與陸離的武功本在伯仲之間,但於輕功,唐戎比陸離多下了許多
功夫。 便一馬當先的縱躍。奔著奔著,卻讓陸離趕了上來。一想自己
每天利用空閒,腳綁十斤重沙袋練輕功,竟是無法超過陸離,不免心
中氣餒。

唐戎與陸離並肩奔著,把錢保山遠遠拋在後頭。輕功自是分了高下。
約過兩刻,三人到了真武廢廟。

廟前,一個穿著破舊道袍的道士,倚在廟門石獅上。但見他髮鬚半
白,卻無衰老之態,面上鳳目英發,隱隱含光,一張臉刻削如嶺,
稜角分明,其身骨自有一番飄逸氣象。

「三個毛小子,狂妄得很啊。」道士道。

唐戎上前,向道士抱手為禮,意欲切磋武功。卻被陸離拉了回來。
道士自顧自的不理三人,信口吟詩:「風轉出嵐點霞開,流澗溪魚
入江來,逍遙難久網羅近,誰解癡迷脫塵埃。」

道士自用雙掌拍著石獅,以作節奏吟詩,也不知他功力竟有如斯之
高,拍得石獅頂上石質崩解,一時石屑爆起,砰然作響。

待得他吟詩完畢,陸離問:「前輩,請問您是?」

「何足道哉,我本武當罪人,名字不提也罷。」道士道。

「武當罪人,武當是什麼門派,動不動就把人打成罪人。像我們三
人,根本沒有罪,就因為出身浙江和福建,就被人當成罪人一夥。
」唐戎憤憤不平之氣,因道士的話頭,被引了出來。

「既受委曲,為何還待在武當?」道士問。

「他們明著不准我們習武,我們偏要習武。他們不教,我們自己研
究。自創武功。」錢保山道。

道士走到錢保山面前,一招三星拱照使出,錢保山之前已對唐戎應
付過此招。不假思索,雙手軟如彈棉,圍而成圈,將三星拱照的掌
勢攏於其中,正欲左右轉動,以將道士迫得後退時,雙手竟一陣劇
痛,也不知那道士掌力多強,喀啦兩聲,錢保山的雙手竟爾脫臼。

錢保山慘叫,跌坐在地。唐戎見狀,要出手襲擊道士,被陸離一把
拉回。

陸離上前,拱手道:「前輩,您是武當本門前輩,出手不必如此重
吧。」

「你們所謂創新武功,不過太極相生,借力打力之理。那個什麼唐
戎,內功高錢保山不多。借力打力的方法還有其效。但遭遇如我這
樣般,有三十多年功力之敵手,借力打力就會失效,反使自己重創
。」

道士說完,自蹲於錢保山面前,雙手推拿,點穴,不消一刻,錢
保山兩手恢復如初。

傳聞宋元之前,點穴為常用武技,古時的江湖上,點穴手法,流
派,多不勝數。然自元末之後,天下大亂,武學衰微。除武當派
外。整個中原武林,已無人知道點穴之法。然武當點穴之術,向
為不傳之秘,除出家之幾位當家執事,德行輩分夠格的道士外,
尋常弟子,是不能學點穴之術的。陸離見道士用點穴之法,為錢
保山治手,自知這名道士,必為武當輩份極高的道士。便問道:
「敢問前輩是武當沖字輩道長否?」

沖字輩道長,即為武當掌門沖和道長之師兄弟。唐戎與錢保山見
陸離如此問。才知此人來歷端倪。

「哈哈,你猜吧。我觀察你們三個娃娃,受人欺侮,也沒有什麼
報復搗亂行為。

這忍辱的定性,倒是不錯。練我武當玄功,可不能耀武揚威,毛
毛躁躁。你們三個,以後每天午休,就來真武廢廟練武吧。」道
士道。

* * * *

陸離等三人,每日於食堂侍候其他弟子用膳後,便悄悄來到真武
廢廟。那道士教武之法,與傳功道士蒼松頗有不同。招式教了一
遍後,就令三人自行練習餵招。對於武功進境,也不講什麼循序
漸進。說什麼要三人自悟武學之理。如果他教了一招,三人卻悟
不出招式真義精隨。他即罵一聲「蠢牛」,不再繼續教下去。

如此學了多日,唐戎,錢保山怨言又起。傳功道士蒼松教武時,
還有個學習階梯。若有什麼學習瓶頸,蒼松還會予以點撥。而這
道士武功雖勝蒼松,教武卻是苛刻之極。粗略的教了一遍,便要
三人悟甚深之武學道理。直是強人所難。

這一日,道士教其內功打坐之法。三人練了半天,也無「腹暖身
輕」的氣行現象。自是練得不得法。三人停止打座。慢慢站起。
唐戎忍不住問道士道:「前輩,練功秘訣在哪裡。」

「要把心打死,要把雜亂之心徹底打死。」道士說著,一飛兩丈
,信手抓了一隻麻雀。手一撫,麻雀竟一動也不動,多半是被道
士用武功手法弄死了。

「要比武,靠的是心的思慮,活著,靠得是心裡的踏實感。心打
死了,活著豈不是活死人。」唐戎咆哮著,其所言,正是千古以
來,百姓對修道之人的疑問,

這也正是為何學道修真之人,少之又少的原因。

道士不言,手往手上的死麻雀一摸,只聽得嘀啾聲活泛,麻雀活
了過來,它的喙子啄了啄道士的手,便小翅撲撲的飛走。道士道
:「你們說,那麻雀,倒底是死是活?你們的心,今天想的,明
天就改變主意。現在喜歡的,等一下就討厭了。這樣的心,難道
可靠?」

道士說完,一縱入林,唐戎與錢保山聽得一頭霧水。陸離低頭沉
吟著。良久,竟哈哈大笑起來。唐戎與錢保山趨前請教。陸離於
他們耳邊說了幾句,兩人越聽越奇,直點頭稱是。也不知他說得
什麼?兩人心中疑情,一時明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