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 2月 20, 2007 10:29 am
【系列之16】
念念不忘的魅影，
總是為了過去的回憶，
如影隨形，迴盪不止。
====================================================================
夢風鈴叮鈴叮鈴鈴，而她推開玻璃門走了進來。
「歡迎光臨，請問妳需要些什麼呢？」我上前招呼她。
「妳這裡寫著『夢專賣店』，我很好奇，就走了進來。」她環顧店裡：「來到夢大街，不是就已經在夢境裡面了嗎？為什麼妳還要在夢境裡販夢呢？這，不就像是在小吃古街上開麥當勞一樣，很吃力不討好的生意？」
「呵！」我堆起售貨員的專業笑容：「即使已經在夢境裡了，但仍有很多人對擁有的夢境不滿，而想要找一個可以逃避、不用面對現實的夢。」
「所以妳做這種生意？賣顧客想要的夢？」
「也不盡然。」我說：「夢專賣店，是個為了來到夢大街的夢境們服務的地方，通常除了特殊情況，不然本著引領顧客們回到現實的營運宗旨，我不會輕易售出顧客想訂製的夢境。」
「專賣夢的夢專賣店卻不賣夢，」她笑道：「聽起來還真有點掛羊頭賣狗肉的味道。」
「呵！這不難理解的。妳逛過街吧？逛過街的話就會知道，街上那些琳瑯滿目的服飾店，不都是這樣？在門外掛一個『全面出清一折起』這一類的牌子，好吸引顧客上門選購以增家生意上門的機率。」我說：「夢專賣店也只不過秉持著這樣的商人手法，好吸引迷失的顧客上門。」
「原來如此，那麼，既然專賣夢的店不賣夢，妳靠什麼營利？」
「這很簡單啊！」我笑了起來：「我賺那些迷失的夢境回到現實醒來之後，不帶回或帶不回的東西。」
「怎麼說呢？」
「比如說人們那些關於執著、不捨等等的情緒與物品。」我說：「我賺這些說服他們回到現實之後留下的東西。而後，有的也許收藏為本店的非賣品，等日後開個迷失夢境展覽館這類的店收收門票，似乎也是值得投資的事業呵。」
「聽起來真是個長遠的投資，果真是生意人。」她說：「那麼，那些不收為非賣品的東西呢？妳怎麼處理？」
「那就終結在夢的焚化爐裡，而後，一切隨之灰飛湮滅。」我說。
「原來如此……灰飛湮滅啊……」她喃喃自語：「要是那個一直纏著我的念念不忘也能灰飛湮滅，那該有多好，或許我就不用躲到夢境裡來喘氣休息了。妳有辦法幫我嗎店長？」
「那樣的念念不忘，是造成你困擾而前來這裡的原因嗎？」
「是啊！或許吧！分手都兩年了，我也有新的男友了，但他依然不時流露對我的情感、回憶。」她說：「我實在很厭倦這些東西了，總覺得日子裡一直背負著別人的記憶，很難受，快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了。」
「聽起來還真像是個曲折離奇的故事，」我笑道：「不妨坐下來聊聊吧？說不定本店可以提供些什麼適合妳的服務也不一定。」
「服務啊……呵！我倒真希望妳這兒有個可以代為罵醒他執迷不悟的服務。不然，我可憐，他現在的女友也可憐。」她無奈地笑笑：「不過，這種奇怪的服務，妳這裡應該沒有吧？」攤攤手。
「不一定唷！」我笑道：「夢境本身就是一個可以擁有無限可能的地方。同樣的，夢專賣店裡，關於夢境的服務也都有提供的空間。」
「真的有可能有這樣的服務？」她不敢置信：「果真如此，那麼，妳這裡可真是一個奇特的地方。」
「說說看妳的故事吧！」我說：「好讓我評估一下妳需要些什麼。」
「嗯。」她點點頭，坐了下來。
「要喝點什麼呢？」姐走過來問她。
「柳橙汁吧！謝謝。」
「也替我送上一杯吧！麻煩妳了。」我跟姐說。
姐點點頭，幫我們送上了兩杯柳橙汁。
她則開始無奈地訴說令她疲累的念念不忘。
兩年前，她剛考上大學，在社團裡認識了他，比他大一歲的學長。
不帥不高，但初入學的她，卻被學長負責、熱心的笑容吸引。
他很關心她，她則開始覺得對他有好感。
「妳喜歡那個學長，對吧？」有一天，身旁的好朋友突然這麼問。
「喜歡他？妳為什麼會這麼認為？」是喜歡嗎？她不服氣地反問。
「眼神。」好友說：「他看著妳的眼神，除了關心之外，還有溫柔。而妳看著他的眼神也是。」
「眼神？溫柔……？」
「如果妳喜歡一個人，那麼，看著對方的眼神都會變得不一樣唷！那是一種很溫柔很溫柔的眼神，我總覺得妳跟他之間，總是充滿了這樣的眼神呢！」好友笑著說：「一心一意只想看著對方的溫柔。」
溫柔的眼神？
是嗎？喜歡一個人的眼神，可以看出溫柔這種東西？她感到不可思議。
好友笑著摸摸她的頭：「喜歡的話，就去吧！要幸福唷。」
好友微笑著說可以幫她將心意傳達給他知道，於是，在好友的牽線下，她與身為學長的他交往了。
那時，她很幸福。
雖然有人覺得憑她的外表，其實可以找到又高又帥的對象，但為何偏偏跟不高不帥的他在一起？
她說不上來，感情不是靠外表評估喜不喜歡的，她想。
她只知道在那一刻，只要在他身邊，她便幸福，因為愛上了一個那時候她覺得很好的男人。
而他呢？他也幸福嗎？
喝下第三口柳橙汁，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勇敢去愛，真是愛情的典範。」我笑著說：「妳的精神很是令人欽佩。」
「典範？不，直到後來，它根本只是一場無止盡的魅影，不斷地出現在我四周，讓我有種不得安寧的感覺。」
「願聞其詳。」
她點點頭，又喝下一口柳橙汁，接著繼續說下去：「那時對我而言，我很幸福，但，對他而言，卻不完全是那樣。」
即使是兩個人共同建構的幸福，卻仍然天差地別。
很諷刺，是吧？
但別懷疑，諷刺，就是愛情的本質。
對他而言，他的幸福裡不只幸福本身而已，還混雜了不安全感、不真實感。
她像是上天意外送給他的禮物，美好得令他永遠都感覺很不真實，不真實地隨時都可能離他而去。
他害怕那樣，很害怕很害怕，很想緊緊握緊她的手。
對彼此愛情沒有信心的他，隨著交往的時間愈久，他對她的感情也愈來愈深。
他愛她，愈來愈愛，愛到自己的一切都可以為她付出那樣地愛。
他握緊她的手，緊緊握住，他珍惜她，很珍惜很珍惜。
珍惜到心都快痛了的珍惜。
但，她呢？
她的手卻被握得很痛，充滿壓力的痛楚，令她快喘不過氣。
隨著與他交往的時間愈久，她發現他的不安全感令這段愛情變得愈來愈煩燥，她跟他起的爭執也愈來愈多。
她累了，對他不斷地緊迫盯人，深怕她離開的舉動，累了。
她厭倦了這樣的相處方式，空下來的時間都被要求陪在他身邊；心裡有什麼事都一定要告訴他，不然就被說是不信任他，不信任這段感情。
她受夠了他的疑心病，這不是她所想要的愛情。
或許，該分開吧！彼此對愛情的波動不契合，他不是能長久跟自己走下去的人。
她提出了分手的要求，而他近乎崩潰，而後生活裡的一切都瘋狂地頹廢。
「我的世界沒有她，就等於垮了一半了。」他這麼告訴身邊的朋友。
他不斷運用各種方法與請求，試圖想挽回她。
但她終不回頭。
於是他繼續這樣頹廢、繼續了無生趣地行屍走肉般活著，時而在朋友面前傾吐思念她的心情。
他的朋友只覺得不忍，因此來告訴她，他真的真的很愛她，希望能讓她回頭。
面對這些人情壓力，她只覺得更想逃開。
他心痛，而她身心俱疲。
為什麼？好像她是這段愛情的罪人一樣？
她好累，好想逃離這些視線……
只是，她不想為此扯破臉，她想靜靜離開，因使不曾多說些什麼，只能努力避著他。
然而，有時不小心撞見他的眼神的時候，便又撞見了他一直以來的念念不忘。
她好害怕那樣的眼神，像是魅影一樣如影隨形的眼神。
而那魅影讓她覺得自己像是背負著狠心而不顧情份離開的愛人。
甚至，這樣的魅影直到她有了新的戀情，也仍存在。
但她想，好吧！等你交了新的女友之後，也許就不會這樣了，到時你就可以忘記你現在的念念不忘了。
是吧？嗯，照理說，應該會這樣。
她這麼想，於是，繼續忍耐那樣的魅影。
但，後來卻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愛情裡長期的拉鋸戰永遠不會那麼單純。
他後來交了新的女友，可是對於舊戀情也仍是持續不斷透露心裡的矛盾。
有時女友就在眼前，但他心中也仍會閃過對她的思念。
「現在的我，即使站在離妳最遠的地方，像顆遙遠的星子。但這顆億萬光年外的星，即使妳感受不到它的溫度，也仍然在某個角落為妳放光。」
「妳瞧，他在交了新女友之後也還是這樣。這封信造成我不少困擾，還害我男友不是滋味，跟我大吵一架。」無奈地攤開他寫給她的信，她語帶無奈：「對對對！我就是狠心又殘酷的女人，讓他揮之不去、念念不忘，罪人都是我，而可憐的都是他！這樣，他滿意了嗎？」
「Well，喝口果汁冷靜一下吧！」我笑著說：「太容易激動是會讓夢境醒來之後更疲累的。」
「疲累？是啊，我很累，真的很累很累，累到快喘不過氣來了……」她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我為什麼得持續背負他的念念不忘？這不公平！」
我笑笑：「去計較他對你的所有不捨情緒，其實才是讓他成為妳無止盡夢魔的原因。」
「妳的意思，是我太計較了？」覺得更不公平的表情。
「對於溜走回不來的愛情，深深愛過之後，那些痕跡總是存在心裡某個角落，特別是對於被迫分手的那一方。」我說：「也許，他比較軟弱吧！所以有時想起妳的時候，便無法控制自己的下意識，他沒有惡意。」
「但他的軟弱卻造成了我的困擾。」
「但妳是否也一直縱容他繼續軟弱？」我說：「剛剛妳在說故事的時候，有幾個妳沒有提到的夢境跑了出來，那些夢境裡面我好像看到了妳收下的一些他轉交給妳，要幫忙妳的東西，比方說某科筆記、或是一些書啊什麼的，而妳並沒有退回。」
「那個、那個是因為我不想再跟他有糾纏，退回給他還要跟他說話，我不想跟他繼續糾葛。」她露出試圖想解釋、有點慌亂的表情。
「所以妳就因此收下了他對你的念念不忘。」我說：「他是主嫌沒錯，而妳是幫兇。」
「我是幫兇？」
「因為妳收下了他對你的關心，於是對於過去的依戀，他永遠也就無法不去念念不忘，甚至，理所當然流露出來。」我說：「妳這樣永遠也斬不斷那些念念不忘的魅影。卻又嫌那些魅影太過份。計較之後當然也就讓自己很不開心。」
「嗯，所以店長，妳的意思是，我不該收他的東西？」
「妳自己應該知道，在念念不忘的魅影不離開之前，有些事情該避的。不然便助長了魅影持續下去的氣焰。」
她點點頭，「我想我懂店長妳的意思了，嗯，下次他的東西，我就不收了。」
「在魅影沒有真正消失之前，一切藕斷絲連的理由，只要逮到機會，就會理直氣壯地不肯離開。」我說：「所以還是要多注意一些才好。」
她點點頭。
「呵，」我笑笑：「妳現在幸福嗎？」
「嗯，老實說，撇開那些魅影不談，我的確很幸福。」她露出了微笑：「我跟現在的男友，遠比跟他交往時契合。跟現在的男友在一起，很開心。」
「那麼就好好幸福下去，妳該在意的是現在跟未來還能多幸福，而不是去在意過去的男人還想加諸多少念念不忘的累贅給妳。」我說：「這樣，妳才有早一步擺脫那些他不願放手的過去的可能。」
聞言，她點點頭：「店長，或許妳說得對，我想我真的懂了妳的意思了。是否我該做的，其實是在意我眼前的幸福，而不是那些讓我不舒服的念念不忘，這樣我才會好過一點？」
「Well，you get it！」我笑著說：「明白就好。」
「謝謝妳，店長。」她起身：「那麼我該走了，該付多少錢給妳呢？」她取出錢包。
我搖搖頭：「夢大街上是不需要錢的。不如這樣吧！可以把那張他用念念不忘的心情寫給妳的信送我嗎？就用那個抵作妳在本店消費的費用如何？」
「嗯，好啊，求之不得。」她笑著說，將那封信拿給我：「不過，店長，妳要這個要做什麼呢？它又不值錢。」
「妳不能用一般現實裡的價值觀來衡量夢大街上的事物。」我笑著說：「對於夢專賣店而言，愈是執著、不捨的東西，就愈是我們夢專賣店極力收購的物品。店裡這些東西愈多，也才愈有說服力吸引那些帶著執著不捨的夢境找上門。」
「聽起來還真是頗富商機。但是，我想不透，妳在夢大街上開這樣的店，真正想獲利的，到底是些什麼東西？我不太信妳剛剛說的開博物館賣票賺錢這種說法。」她笑著說：「況且，妳收下他人的執著，不讓他們在夢大街上持續逃避現實而遊蕩，對妳又有什麼好處？我想不透。」
「夢境裡是不需要錢的，錢在夢大街上也沒有意義。因為，只要有在此遊蕩的強烈意願，便可脫離現實來到這裡，並且在這裡永無止盡地生存下去。」
「既然如此，妳辛苦地開店工作難道是為了普渡眾生這一類的心願嗎？」她打趣地問。
「呵！我沒那麼崇高的慈悲為懷。」我笑道：「或許，這麼做，其實是為了我自己。為了一個自始至終都不曾改變過的心願。」
「自始自終……都不曾改變過的心願？」她疑惑地看著我。
我笑笑。
「時間不早了，快回去吧！」我幫她開門：「希望下次若有機會看到妳，是聽見妳關於擺脫魅影的自在。Bless you.」
「店長妳真的是個很神秘的人。」她微微一笑：「那，我回去了，很謝謝妳，今天跟妳的談話點醒了我一些東西呢！」
「不客氣，希望妳一覺醒來之後，睜眼所見的只會是幸福，而不會有關於過去的雜質。」
「嗯！我會努力！」她笑著，接著消失在夢大街上。
關起門，櫃台上那張念念不忘的紙條仍在心痛。
而關於愛情的魅影，則在店內迴蕩不止。
瞥了瞥桌上，這才發現我的柳橙汁還沒喝完呢！
「先等我喝完這杯果汁，再在我店裡繞圈子也不遲。這裡是夢境，已不是現實，在夢境裡是不需要太多無謂的掙扎的。」我對著那個愛情魅影說道：「你已回不去現實，休息一下吧！」
拿起杯子邊喝果汁，我邊對那個迴蕩不止的魅影輕聲地說。
念念不忘的魅影，
總是為了過去的回憶，
如影隨形，迴盪不止。
====================================================================
夢風鈴叮鈴叮鈴鈴，而她推開玻璃門走了進來。
「歡迎光臨，請問妳需要些什麼呢？」我上前招呼她。
「妳這裡寫著『夢專賣店』，我很好奇，就走了進來。」她環顧店裡：「來到夢大街，不是就已經在夢境裡面了嗎？為什麼妳還要在夢境裡販夢呢？這，不就像是在小吃古街上開麥當勞一樣，很吃力不討好的生意？」
「呵！」我堆起售貨員的專業笑容：「即使已經在夢境裡了，但仍有很多人對擁有的夢境不滿，而想要找一個可以逃避、不用面對現實的夢。」
「所以妳做這種生意？賣顧客想要的夢？」
「也不盡然。」我說：「夢專賣店，是個為了來到夢大街的夢境們服務的地方，通常除了特殊情況，不然本著引領顧客們回到現實的營運宗旨，我不會輕易售出顧客想訂製的夢境。」
「專賣夢的夢專賣店卻不賣夢，」她笑道：「聽起來還真有點掛羊頭賣狗肉的味道。」
「呵！這不難理解的。妳逛過街吧？逛過街的話就會知道，街上那些琳瑯滿目的服飾店，不都是這樣？在門外掛一個『全面出清一折起』這一類的牌子，好吸引顧客上門選購以增家生意上門的機率。」我說：「夢專賣店也只不過秉持著這樣的商人手法，好吸引迷失的顧客上門。」
「原來如此，那麼，既然專賣夢的店不賣夢，妳靠什麼營利？」
「這很簡單啊！」我笑了起來：「我賺那些迷失的夢境回到現實醒來之後，不帶回或帶不回的東西。」
「怎麼說呢？」
「比如說人們那些關於執著、不捨等等的情緒與物品。」我說：「我賺這些說服他們回到現實之後留下的東西。而後，有的也許收藏為本店的非賣品，等日後開個迷失夢境展覽館這類的店收收門票，似乎也是值得投資的事業呵。」
「聽起來真是個長遠的投資，果真是生意人。」她說：「那麼，那些不收為非賣品的東西呢？妳怎麼處理？」
「那就終結在夢的焚化爐裡，而後，一切隨之灰飛湮滅。」我說。
「原來如此……灰飛湮滅啊……」她喃喃自語：「要是那個一直纏著我的念念不忘也能灰飛湮滅，那該有多好，或許我就不用躲到夢境裡來喘氣休息了。妳有辦法幫我嗎店長？」
「那樣的念念不忘，是造成你困擾而前來這裡的原因嗎？」
「是啊！或許吧！分手都兩年了，我也有新的男友了，但他依然不時流露對我的情感、回憶。」她說：「我實在很厭倦這些東西了，總覺得日子裡一直背負著別人的記憶，很難受，快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了。」
「聽起來還真像是個曲折離奇的故事，」我笑道：「不妨坐下來聊聊吧？說不定本店可以提供些什麼適合妳的服務也不一定。」
「服務啊……呵！我倒真希望妳這兒有個可以代為罵醒他執迷不悟的服務。不然，我可憐，他現在的女友也可憐。」她無奈地笑笑：「不過，這種奇怪的服務，妳這裡應該沒有吧？」攤攤手。
「不一定唷！」我笑道：「夢境本身就是一個可以擁有無限可能的地方。同樣的，夢專賣店裡，關於夢境的服務也都有提供的空間。」
「真的有可能有這樣的服務？」她不敢置信：「果真如此，那麼，妳這裡可真是一個奇特的地方。」
「說說看妳的故事吧！」我說：「好讓我評估一下妳需要些什麼。」
「嗯。」她點點頭，坐了下來。
「要喝點什麼呢？」姐走過來問她。
「柳橙汁吧！謝謝。」
「也替我送上一杯吧！麻煩妳了。」我跟姐說。
姐點點頭，幫我們送上了兩杯柳橙汁。
她則開始無奈地訴說令她疲累的念念不忘。
兩年前，她剛考上大學，在社團裡認識了他，比他大一歲的學長。
不帥不高，但初入學的她，卻被學長負責、熱心的笑容吸引。
他很關心她，她則開始覺得對他有好感。
「妳喜歡那個學長，對吧？」有一天，身旁的好朋友突然這麼問。
「喜歡他？妳為什麼會這麼認為？」是喜歡嗎？她不服氣地反問。
「眼神。」好友說：「他看著妳的眼神，除了關心之外，還有溫柔。而妳看著他的眼神也是。」
「眼神？溫柔……？」
「如果妳喜歡一個人，那麼，看著對方的眼神都會變得不一樣唷！那是一種很溫柔很溫柔的眼神，我總覺得妳跟他之間，總是充滿了這樣的眼神呢！」好友笑著說：「一心一意只想看著對方的溫柔。」
溫柔的眼神？
是嗎？喜歡一個人的眼神，可以看出溫柔這種東西？她感到不可思議。
好友笑著摸摸她的頭：「喜歡的話，就去吧！要幸福唷。」
好友微笑著說可以幫她將心意傳達給他知道，於是，在好友的牽線下，她與身為學長的他交往了。
那時，她很幸福。
雖然有人覺得憑她的外表，其實可以找到又高又帥的對象，但為何偏偏跟不高不帥的他在一起？
她說不上來，感情不是靠外表評估喜不喜歡的，她想。
她只知道在那一刻，只要在他身邊，她便幸福，因為愛上了一個那時候她覺得很好的男人。
而他呢？他也幸福嗎？
喝下第三口柳橙汁，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勇敢去愛，真是愛情的典範。」我笑著說：「妳的精神很是令人欽佩。」
「典範？不，直到後來，它根本只是一場無止盡的魅影，不斷地出現在我四周，讓我有種不得安寧的感覺。」
「願聞其詳。」
她點點頭，又喝下一口柳橙汁，接著繼續說下去：「那時對我而言，我很幸福，但，對他而言，卻不完全是那樣。」
即使是兩個人共同建構的幸福，卻仍然天差地別。
很諷刺，是吧？
但別懷疑，諷刺，就是愛情的本質。
對他而言，他的幸福裡不只幸福本身而已，還混雜了不安全感、不真實感。
她像是上天意外送給他的禮物，美好得令他永遠都感覺很不真實，不真實地隨時都可能離他而去。
他害怕那樣，很害怕很害怕，很想緊緊握緊她的手。
對彼此愛情沒有信心的他，隨著交往的時間愈久，他對她的感情也愈來愈深。
他愛她，愈來愈愛，愛到自己的一切都可以為她付出那樣地愛。
他握緊她的手，緊緊握住，他珍惜她，很珍惜很珍惜。
珍惜到心都快痛了的珍惜。
但，她呢？
她的手卻被握得很痛，充滿壓力的痛楚，令她快喘不過氣。
隨著與他交往的時間愈久，她發現他的不安全感令這段愛情變得愈來愈煩燥，她跟他起的爭執也愈來愈多。
她累了，對他不斷地緊迫盯人，深怕她離開的舉動，累了。
她厭倦了這樣的相處方式，空下來的時間都被要求陪在他身邊；心裡有什麼事都一定要告訴他，不然就被說是不信任他，不信任這段感情。
她受夠了他的疑心病，這不是她所想要的愛情。
或許，該分開吧！彼此對愛情的波動不契合，他不是能長久跟自己走下去的人。
她提出了分手的要求，而他近乎崩潰，而後生活裡的一切都瘋狂地頹廢。
「我的世界沒有她，就等於垮了一半了。」他這麼告訴身邊的朋友。
他不斷運用各種方法與請求，試圖想挽回她。
但她終不回頭。
於是他繼續這樣頹廢、繼續了無生趣地行屍走肉般活著，時而在朋友面前傾吐思念她的心情。
他的朋友只覺得不忍，因此來告訴她，他真的真的很愛她，希望能讓她回頭。
面對這些人情壓力，她只覺得更想逃開。
他心痛，而她身心俱疲。
為什麼？好像她是這段愛情的罪人一樣？
她好累，好想逃離這些視線……
只是，她不想為此扯破臉，她想靜靜離開，因使不曾多說些什麼，只能努力避著他。
然而，有時不小心撞見他的眼神的時候，便又撞見了他一直以來的念念不忘。
她好害怕那樣的眼神，像是魅影一樣如影隨形的眼神。
而那魅影讓她覺得自己像是背負著狠心而不顧情份離開的愛人。
甚至，這樣的魅影直到她有了新的戀情，也仍存在。
但她想，好吧！等你交了新的女友之後，也許就不會這樣了，到時你就可以忘記你現在的念念不忘了。
是吧？嗯，照理說，應該會這樣。
她這麼想，於是，繼續忍耐那樣的魅影。
但，後來卻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愛情裡長期的拉鋸戰永遠不會那麼單純。
他後來交了新的女友，可是對於舊戀情也仍是持續不斷透露心裡的矛盾。
有時女友就在眼前，但他心中也仍會閃過對她的思念。
「現在的我，即使站在離妳最遠的地方，像顆遙遠的星子。但這顆億萬光年外的星，即使妳感受不到它的溫度，也仍然在某個角落為妳放光。」
「妳瞧，他在交了新女友之後也還是這樣。這封信造成我不少困擾，還害我男友不是滋味，跟我大吵一架。」無奈地攤開他寫給她的信，她語帶無奈：「對對對！我就是狠心又殘酷的女人，讓他揮之不去、念念不忘，罪人都是我，而可憐的都是他！這樣，他滿意了嗎？」
「Well，喝口果汁冷靜一下吧！」我笑著說：「太容易激動是會讓夢境醒來之後更疲累的。」
「疲累？是啊，我很累，真的很累很累，累到快喘不過氣來了……」她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我為什麼得持續背負他的念念不忘？這不公平！」
我笑笑：「去計較他對你的所有不捨情緒，其實才是讓他成為妳無止盡夢魔的原因。」
「妳的意思，是我太計較了？」覺得更不公平的表情。
「對於溜走回不來的愛情，深深愛過之後，那些痕跡總是存在心裡某個角落，特別是對於被迫分手的那一方。」我說：「也許，他比較軟弱吧！所以有時想起妳的時候，便無法控制自己的下意識，他沒有惡意。」
「但他的軟弱卻造成了我的困擾。」
「但妳是否也一直縱容他繼續軟弱？」我說：「剛剛妳在說故事的時候，有幾個妳沒有提到的夢境跑了出來，那些夢境裡面我好像看到了妳收下的一些他轉交給妳，要幫忙妳的東西，比方說某科筆記、或是一些書啊什麼的，而妳並沒有退回。」
「那個、那個是因為我不想再跟他有糾纏，退回給他還要跟他說話，我不想跟他繼續糾葛。」她露出試圖想解釋、有點慌亂的表情。
「所以妳就因此收下了他對你的念念不忘。」我說：「他是主嫌沒錯，而妳是幫兇。」
「我是幫兇？」
「因為妳收下了他對你的關心，於是對於過去的依戀，他永遠也就無法不去念念不忘，甚至，理所當然流露出來。」我說：「妳這樣永遠也斬不斷那些念念不忘的魅影。卻又嫌那些魅影太過份。計較之後當然也就讓自己很不開心。」
「嗯，所以店長，妳的意思是，我不該收他的東西？」
「妳自己應該知道，在念念不忘的魅影不離開之前，有些事情該避的。不然便助長了魅影持續下去的氣焰。」
她點點頭，「我想我懂店長妳的意思了，嗯，下次他的東西，我就不收了。」
「在魅影沒有真正消失之前，一切藕斷絲連的理由，只要逮到機會，就會理直氣壯地不肯離開。」我說：「所以還是要多注意一些才好。」
她點點頭。
「呵，」我笑笑：「妳現在幸福嗎？」
「嗯，老實說，撇開那些魅影不談，我的確很幸福。」她露出了微笑：「我跟現在的男友，遠比跟他交往時契合。跟現在的男友在一起，很開心。」
「那麼就好好幸福下去，妳該在意的是現在跟未來還能多幸福，而不是去在意過去的男人還想加諸多少念念不忘的累贅給妳。」我說：「這樣，妳才有早一步擺脫那些他不願放手的過去的可能。」
聞言，她點點頭：「店長，或許妳說得對，我想我真的懂了妳的意思了。是否我該做的，其實是在意我眼前的幸福，而不是那些讓我不舒服的念念不忘，這樣我才會好過一點？」
「Well，you get it！」我笑著說：「明白就好。」
「謝謝妳，店長。」她起身：「那麼我該走了，該付多少錢給妳呢？」她取出錢包。
我搖搖頭：「夢大街上是不需要錢的。不如這樣吧！可以把那張他用念念不忘的心情寫給妳的信送我嗎？就用那個抵作妳在本店消費的費用如何？」
「嗯，好啊，求之不得。」她笑著說，將那封信拿給我：「不過，店長，妳要這個要做什麼呢？它又不值錢。」
「妳不能用一般現實裡的價值觀來衡量夢大街上的事物。」我笑著說：「對於夢專賣店而言，愈是執著、不捨的東西，就愈是我們夢專賣店極力收購的物品。店裡這些東西愈多，也才愈有說服力吸引那些帶著執著不捨的夢境找上門。」
「聽起來還真是頗富商機。但是，我想不透，妳在夢大街上開這樣的店，真正想獲利的，到底是些什麼東西？我不太信妳剛剛說的開博物館賣票賺錢這種說法。」她笑著說：「況且，妳收下他人的執著，不讓他們在夢大街上持續逃避現實而遊蕩，對妳又有什麼好處？我想不透。」
「夢境裡是不需要錢的，錢在夢大街上也沒有意義。因為，只要有在此遊蕩的強烈意願，便可脫離現實來到這裡，並且在這裡永無止盡地生存下去。」
「既然如此，妳辛苦地開店工作難道是為了普渡眾生這一類的心願嗎？」她打趣地問。
「呵！我沒那麼崇高的慈悲為懷。」我笑道：「或許，這麼做，其實是為了我自己。為了一個自始至終都不曾改變過的心願。」
「自始自終……都不曾改變過的心願？」她疑惑地看著我。
我笑笑。
「時間不早了，快回去吧！」我幫她開門：「希望下次若有機會看到妳，是聽見妳關於擺脫魅影的自在。Bless you.」
「店長妳真的是個很神秘的人。」她微微一笑：「那，我回去了，很謝謝妳，今天跟妳的談話點醒了我一些東西呢！」
「不客氣，希望妳一覺醒來之後，睜眼所見的只會是幸福，而不會有關於過去的雜質。」
「嗯！我會努力！」她笑著，接著消失在夢大街上。
關起門，櫃台上那張念念不忘的紙條仍在心痛。
而關於愛情的魅影，則在店內迴蕩不止。
瞥了瞥桌上，這才發現我的柳橙汁還沒喝完呢！
「先等我喝完這杯果汁，再在我店裡繞圈子也不遲。這裡是夢境，已不是現實，在夢境裡是不需要太多無謂的掙扎的。」我對著那個愛情魅影說道：「你已回不去現實，休息一下吧！」
拿起杯子邊喝果汁，我邊對那個迴蕩不止的魅影輕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