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 2月 09, 2007 10:01 am
血在心底不停滴，答，滴，答……
微笑的月亮旁邊沒有星星。
重覆一個哭泣的溫度，
日記本上，
又被記了一筆，
那個關於心痛的，
秘，密。
=======================================================================
「請給我一杯咖啡。」她說。
「這已經是第三杯了，沒關係嗎？」我問。「咖啡喝多了對身體不好。」
她淺淺一笑，桌上的本子又翻了一頁。「戒不掉了，一個人回憶的時候，早習慣了咖啡的味道。」
我搖搖頭。
看了看桌上的本子，「妳在寫些什麼東西是嗎？」
「嗯。」她點點頭。
「寫些什麼呢？」
「關於過去的日記。」
看起來應該是個下大雨的場景，天空卻掛著一輪彎得發白的月亮。
像是在微笑一般的月亮，旁邊什麼東西也沒，天空出奇的安靜。
小女孩在街上奔跑，還在尋找那個早已模糊的身影。「你別走、別走好嗎……」終於，女孩蹲在地上哭泣。
沒有人回應。
聲音在人群中穿梭，最後，消失。
微弱的街燈蒸發了不小心遺落在人行道上的淚。
「天晚了怎麼還不回家？在外面逗留很危險喔。」巡邏的警察叔叔蹲下來輕聲說道。
「一會兒就回去了，再一會兒……」
「知道回家的路嗎？」
「嗯。」女孩站起身來，擦乾還附在臉上的淚。
「為什麼一個人在外面獨自哭泣呢？」警察叔叔問。
「以後不會了，這是最後一次。」女孩笑著。
女孩的笑容跟天空的彎月很像。
彎彎的月亮很白，嘴角揚著笑的女孩的臉也是。
「那抹月亮是下弦月嗎？」端著盤子，我將咖啡放到她的桌上，問。
她看著玻璃窗外的街道，回過頭給我一個微笑。「那天的月亮，比今天的還要白還要亮，就像象牙一樣美噢。」她說。
「妳的笑也很美啊。」
「呵！呵！店長妳真會說話。」她笑著，拿起咖啡輕啜了一口，「好苦澀，可是，很純，真的很好喝哪！」
「這是用不添加現實的夢咖啡豆煮成的，可以讓來到夢的大街的顧客在夢裡面多醒著些時候。」我說：「不過，還是不要多喝比較好，在現實裡睡太久是會得嗜睡症的。」
「嗜睡症？呵呵！在夢的大街上喝太多咖啡因，卻在現實裡一覺不醒，這倒有趣。」她笑著說，卻隱約閃過一絲不像笑的面無表情，「我喝完這杯咖啡應該就可以寫完了吧！一會兒就回去了。」
「嗯。」看著她桌上的日記本，寫了已經不少的樣子，「妳的日記本上全都是跟過去有關的東西嗎？」我問。
「嗯，全都是關於彎月天空的記憶。」
「這本日記寫了多久了？」
「應該……嗯，有三年多了吧。」
「還沒寫完？」
「寫不完的，」她淡然一笑：「就像彎月總是掛在天空一般，每次抬起頭來一看見它，我就會寫。所以總沒有寫完的時候。不過，好奇怪，總覺得很像很久沒看見星星了。你們這裡也有光害嗎？」
「呵呵，很難說，有時候夢的灰塵積得太多，天空也會被遮蔽的。」
「是這樣啊……」
「妳怎麼不寫些跟現在有關的東西呢？」我問。
……
她沉默了一下。
「我的現在裡總是充滿了過去的記憶，所以，當然只有過去可以寫。」又是淡然一笑。
愛麗絲夢遊仙境的故事書悄悄地被風吹到了第一百三十七頁，
笑面貓撞上了櫃台上擺著的Hello Kitty。
勉強抬起眼，看看時鐘，
正好三點半。
咖啡的香味則持續瀰漫。
「啪！」
轉身回家的路上，鏡子不小心摔成了兩半。
裂成兩半的鏡面卻都映出了完整的笑。
佇立在摔破的意外現場，女孩拾起了那裂成兩半的鏡子。
……
畫面定格了十秒。
鏡子的其中一半被放進了藍外套的藍口袋，另一半則埋進了樹叢裡。
……
轉身，回家。
天空的弦月下沉了十五度角。
「那半面鏡子是現在妳放在桌上的那面嗎？」我指著桌上放著的那面早已磨損的半面鏡子，問道。
「嗯，那是他當初送給我的。」
「他已經走了，妳留這面殘破不堪的鏡子下來，只會保留一個殘破不堪的記憶，可不是？」我說。
有的東西，變質了、壞掉了，就扔了吧。何苦留著讓自己為了變質不能復原的過去而痛苦？畢竟，前頭還有嶄新的人生啊。
可不是嗎？
「我捨不得。」她說：「只要我努力笑著，就行了，東西我不想捨棄，即使它已經壞了，但那畢竟是關於他的東西。」
執迷不悟……
我輕輕地歎了口氣。
總是執著於那些殘存的溫度，只會讓現實不斷失溫啊……
「妳的笑容，不是真的笑容，是仿冒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說：「哭泣得不成樣的笑容，不是笑容。」
「我沒有哭泣啊！我很平靜的。」她看著我，不服氣地反駁：「那天回來之後我就一直是笑著的。」
「但妳總不斷用日記去挖那些殘破不堪的過去，即使妳現在在笑著，可是妳的日記卻在替妳哭泣。」
不管怎麼樣不想放手，怎麼樣去努力回憶過去的溫度，然而，你永遠保存不了，那些不想為你佇足的，也永遠也找不到，那些不想回頭的。
「……」
聞言，她沉默地放下筆，又輕啜了一口咖啡。「但，妳知道嗎？我總還是禁不住地去回憶他的樣子。然後，不自覺地又想起那一輪彎月、那晚他的離去……」她幽幽地說道，「想起他的時候，我就想在日記裡記錄想起他的次數、想起他的時候的場景……」
「何苦呢？」我歎了口氣：「他不會再回來了，可是妳的『現在』裡卻還是充滿了他的影子。」
重覆回憶過去的日記本，就像是睡不著的咖啡一樣苦澀啊……
可是，人不能永遠在「過去」裡醒著，不然在「現在」裡是會生病的。
「生病？妳是說嗜睡症嗎？」她問。
「還有比那更嚴重的噢。」我說。
空洞、頹廢、永遠癒合不了也沒有情緒去安靜癒合的心情，終將把過去、現在、未來給攪和得一團亂。
然後，就像是到魔王家裡作客的人類一般，一個夜晚的時間，卻可以錯過了四十年的風景……
一回頭已是百年身。
「妳想那樣嗎？」我說。
她沉默不語，像是在思考些什麼。
然後，端起咖啡杯，將剩下的咖啡喝完。
「或許，妳說得對，光顧著寫日記，我卻忽略了這些。」她說：「謝謝妳提醒我。」
「那麼，別再寫著重覆場景的日記了吧！該寫些新的了。」
「嗯。」她闔起了日記。「時候好像真的不早了，咖啡也喝完了，今晚我好像真的逗留很久了對吧？」
「是啊！時鐘的指針快要指向凌晨四點整了。」
「我該付妳多少錢呢？」
「不如付給我那面鏡子吧？」我說。
「鏡子……嗯，也好。這個鏡子壞得也夠久了了，或許我真的該放手了。就給妳吧！」她將最後一絲留戀的目光放在鏡面上，微微一笑，然後將那半面鏡子遞給我。
「謝謝惠顧。」我接過鏡子，放到櫃台的抽屜裡。「妳下次若是無意間再回到這裡的時候，或許就可以看見滿月了，夢的大街的滿月很美的。」
「那麼，會有星星嗎？」
「嗯，會的。有滿月的天空，就會把夢的灰塵照散一些。那時，星星也會出現。」我說。「回去後，好好寫下些新的人事物吧！然後，試著完整的笑一個。妳會發現，現實裡的陽光也是很美的。」
「嗯，好。」她笑著。「那我要走了，真的很謝謝妳。」
「不客氣。路上小心，快回去吧！」
於是她轉身準備開門出去，卻突然像是記起了些什麼，拿出日記本在書底寫了幾個字，又回到櫃台前，接著把它交給我。「對了，這個我不帶走了，就送給妳吧！」她說。「我決定不再去回憶它了。」
「嗯，好，謝謝妳。」
「那我回去了，再見了。」
她走出店外，回頭給我一個微笑，我則對著她揮手再見。
她離開了店裡之後，我翻開她的日記本書底。
只見上面寫了幾行字。
「今天的夜空還是一個掛著彎月的的天氣，
夢的大街的空氣很涼、很涼。
回去之後，我會在新的日記，寫每個新的一天。
這本舊的，就留給夢的大街的，夢的專賣店的妳。
P.S.夢的咖啡，真的很好喝。
喝完之後，我會回去，
然後努力讓自己在現實中醒著。」
闔上她的日記，我將它放進夢的非賣品紙箱裡。
然後，拉開抽屜，取出那半面的鏡子。
抬頭一望，下弦月還高掛天空。
今天真的是下弦月嗎？
呵，其實今天明明就是滿月啊。
我將那半面鏡子往天空的半面月亮拋去。
總算，滿月總算回來了，
月光吹散了遮蔽的烏雲。
終於，
星星出現了。
微笑的月亮旁邊沒有星星。
重覆一個哭泣的溫度，
日記本上，
又被記了一筆，
那個關於心痛的，
秘，密。
=======================================================================
「請給我一杯咖啡。」她說。
「這已經是第三杯了，沒關係嗎？」我問。「咖啡喝多了對身體不好。」
她淺淺一笑，桌上的本子又翻了一頁。「戒不掉了，一個人回憶的時候，早習慣了咖啡的味道。」
我搖搖頭。
看了看桌上的本子，「妳在寫些什麼東西是嗎？」
「嗯。」她點點頭。
「寫些什麼呢？」
「關於過去的日記。」
看起來應該是個下大雨的場景，天空卻掛著一輪彎得發白的月亮。
像是在微笑一般的月亮，旁邊什麼東西也沒，天空出奇的安靜。
小女孩在街上奔跑，還在尋找那個早已模糊的身影。「你別走、別走好嗎……」終於，女孩蹲在地上哭泣。
沒有人回應。
聲音在人群中穿梭，最後，消失。
微弱的街燈蒸發了不小心遺落在人行道上的淚。
「天晚了怎麼還不回家？在外面逗留很危險喔。」巡邏的警察叔叔蹲下來輕聲說道。
「一會兒就回去了，再一會兒……」
「知道回家的路嗎？」
「嗯。」女孩站起身來，擦乾還附在臉上的淚。
「為什麼一個人在外面獨自哭泣呢？」警察叔叔問。
「以後不會了，這是最後一次。」女孩笑著。
女孩的笑容跟天空的彎月很像。
彎彎的月亮很白，嘴角揚著笑的女孩的臉也是。
「那抹月亮是下弦月嗎？」端著盤子，我將咖啡放到她的桌上，問。
她看著玻璃窗外的街道，回過頭給我一個微笑。「那天的月亮，比今天的還要白還要亮，就像象牙一樣美噢。」她說。
「妳的笑也很美啊。」
「呵！呵！店長妳真會說話。」她笑著，拿起咖啡輕啜了一口，「好苦澀，可是，很純，真的很好喝哪！」
「這是用不添加現實的夢咖啡豆煮成的，可以讓來到夢的大街的顧客在夢裡面多醒著些時候。」我說：「不過，還是不要多喝比較好，在現實裡睡太久是會得嗜睡症的。」
「嗜睡症？呵呵！在夢的大街上喝太多咖啡因，卻在現實裡一覺不醒，這倒有趣。」她笑著說，卻隱約閃過一絲不像笑的面無表情，「我喝完這杯咖啡應該就可以寫完了吧！一會兒就回去了。」
「嗯。」看著她桌上的日記本，寫了已經不少的樣子，「妳的日記本上全都是跟過去有關的東西嗎？」我問。
「嗯，全都是關於彎月天空的記憶。」
「這本日記寫了多久了？」
「應該……嗯，有三年多了吧。」
「還沒寫完？」
「寫不完的，」她淡然一笑：「就像彎月總是掛在天空一般，每次抬起頭來一看見它，我就會寫。所以總沒有寫完的時候。不過，好奇怪，總覺得很像很久沒看見星星了。你們這裡也有光害嗎？」
「呵呵，很難說，有時候夢的灰塵積得太多，天空也會被遮蔽的。」
「是這樣啊……」
「妳怎麼不寫些跟現在有關的東西呢？」我問。
……
她沉默了一下。
「我的現在裡總是充滿了過去的記憶，所以，當然只有過去可以寫。」又是淡然一笑。
愛麗絲夢遊仙境的故事書悄悄地被風吹到了第一百三十七頁，
笑面貓撞上了櫃台上擺著的Hello Kitty。
勉強抬起眼，看看時鐘，
正好三點半。
咖啡的香味則持續瀰漫。
「啪！」
轉身回家的路上，鏡子不小心摔成了兩半。
裂成兩半的鏡面卻都映出了完整的笑。
佇立在摔破的意外現場，女孩拾起了那裂成兩半的鏡子。
……
畫面定格了十秒。
鏡子的其中一半被放進了藍外套的藍口袋，另一半則埋進了樹叢裡。
……
轉身，回家。
天空的弦月下沉了十五度角。
「那半面鏡子是現在妳放在桌上的那面嗎？」我指著桌上放著的那面早已磨損的半面鏡子，問道。
「嗯，那是他當初送給我的。」
「他已經走了，妳留這面殘破不堪的鏡子下來，只會保留一個殘破不堪的記憶，可不是？」我說。
有的東西，變質了、壞掉了，就扔了吧。何苦留著讓自己為了變質不能復原的過去而痛苦？畢竟，前頭還有嶄新的人生啊。
可不是嗎？
「我捨不得。」她說：「只要我努力笑著，就行了，東西我不想捨棄，即使它已經壞了，但那畢竟是關於他的東西。」
執迷不悟……
我輕輕地歎了口氣。
總是執著於那些殘存的溫度，只會讓現實不斷失溫啊……
「妳的笑容，不是真的笑容，是仿冒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說：「哭泣得不成樣的笑容，不是笑容。」
「我沒有哭泣啊！我很平靜的。」她看著我，不服氣地反駁：「那天回來之後我就一直是笑著的。」
「但妳總不斷用日記去挖那些殘破不堪的過去，即使妳現在在笑著，可是妳的日記卻在替妳哭泣。」
不管怎麼樣不想放手，怎麼樣去努力回憶過去的溫度，然而，你永遠保存不了，那些不想為你佇足的，也永遠也找不到，那些不想回頭的。
「……」
聞言，她沉默地放下筆，又輕啜了一口咖啡。「但，妳知道嗎？我總還是禁不住地去回憶他的樣子。然後，不自覺地又想起那一輪彎月、那晚他的離去……」她幽幽地說道，「想起他的時候，我就想在日記裡記錄想起他的次數、想起他的時候的場景……」
「何苦呢？」我歎了口氣：「他不會再回來了，可是妳的『現在』裡卻還是充滿了他的影子。」
重覆回憶過去的日記本，就像是睡不著的咖啡一樣苦澀啊……
可是，人不能永遠在「過去」裡醒著，不然在「現在」裡是會生病的。
「生病？妳是說嗜睡症嗎？」她問。
「還有比那更嚴重的噢。」我說。
空洞、頹廢、永遠癒合不了也沒有情緒去安靜癒合的心情，終將把過去、現在、未來給攪和得一團亂。
然後，就像是到魔王家裡作客的人類一般，一個夜晚的時間，卻可以錯過了四十年的風景……
一回頭已是百年身。
「妳想那樣嗎？」我說。
她沉默不語，像是在思考些什麼。
然後，端起咖啡杯，將剩下的咖啡喝完。
「或許，妳說得對，光顧著寫日記，我卻忽略了這些。」她說：「謝謝妳提醒我。」
「那麼，別再寫著重覆場景的日記了吧！該寫些新的了。」
「嗯。」她闔起了日記。「時候好像真的不早了，咖啡也喝完了，今晚我好像真的逗留很久了對吧？」
「是啊！時鐘的指針快要指向凌晨四點整了。」
「我該付妳多少錢呢？」
「不如付給我那面鏡子吧？」我說。
「鏡子……嗯，也好。這個鏡子壞得也夠久了了，或許我真的該放手了。就給妳吧！」她將最後一絲留戀的目光放在鏡面上，微微一笑，然後將那半面鏡子遞給我。
「謝謝惠顧。」我接過鏡子，放到櫃台的抽屜裡。「妳下次若是無意間再回到這裡的時候，或許就可以看見滿月了，夢的大街的滿月很美的。」
「那麼，會有星星嗎？」
「嗯，會的。有滿月的天空，就會把夢的灰塵照散一些。那時，星星也會出現。」我說。「回去後，好好寫下些新的人事物吧！然後，試著完整的笑一個。妳會發現，現實裡的陽光也是很美的。」
「嗯，好。」她笑著。「那我要走了，真的很謝謝妳。」
「不客氣。路上小心，快回去吧！」
於是她轉身準備開門出去，卻突然像是記起了些什麼，拿出日記本在書底寫了幾個字，又回到櫃台前，接著把它交給我。「對了，這個我不帶走了，就送給妳吧！」她說。「我決定不再去回憶它了。」
「嗯，好，謝謝妳。」
「那我回去了，再見了。」
她走出店外，回頭給我一個微笑，我則對著她揮手再見。
她離開了店裡之後，我翻開她的日記本書底。
只見上面寫了幾行字。
「今天的夜空還是一個掛著彎月的的天氣，
夢的大街的空氣很涼、很涼。
回去之後，我會在新的日記，寫每個新的一天。
這本舊的，就留給夢的大街的，夢的專賣店的妳。
P.S.夢的咖啡，真的很好喝。
喝完之後，我會回去，
然後努力讓自己在現實中醒著。」
闔上她的日記，我將它放進夢的非賣品紙箱裡。
然後，拉開抽屜，取出那半面的鏡子。
抬頭一望，下弦月還高掛天空。
今天真的是下弦月嗎？
呵，其實今天明明就是滿月啊。
我將那半面鏡子往天空的半面月亮拋去。
總算，滿月總算回來了，
月光吹散了遮蔽的烏雲。
終於，
星星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