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在忙亂的關掉「逼、逼、逼……」的手機電子鬧鐘後,開始一天的生活。

睡眼惺忪的看著手機顯示:您有一封新訊息,是由佐文發送的「妳還好嗎?」,小羽鍵入「我OK,讓你擔心了。」後按下回覆。

接著下床洗臉刷牙換衣服等等,這些就算腦袋還沒完全運轉也可以機械化完成的動作;然後囫圇吞棗的解決一杯即溶咖啡加上半條法國麵包完成早餐程序,最後再確認手機、錢包跟鑰匙通通在包包裡面。

正準備出門之際,卻在玄關被一句「早安呀。」叫住。

是姿雯,好整以暇的躺在沙發椅上翻著郵購目錄,因為入神道幾乎完全融入客廳背景中而被小羽忽略的室友。

「妳忘記化妝了喔,小姐。」姿雯推一下她的黑色粗框大眼鏡,「枉費我上次那麼仔細的指導。」

「沒辦法囉,今天就是不想。」小羽一邊微笑一邊把腳套進鞋子裡。

「路上小心。」姿雯繼續埋首時尚雜誌跟郵購中。

接著下樓梯出大門在經過巷口的傳統菜市場,小羽熟練的穿過忙碌的人群,船過水無痕不沾染到生鮮魚肉的氣味到達捷運站。她總覺得這個過程中的自己像是迴游的魚類,腳步很自然到幾乎全自動地往腦海中的目的地前進,眼睛雖然是睜開的對於四周的景物其實沒在注意。

就算剛剛從轉角衝出來而差點撞到的高中生,下一秒再也想不起他的臉或衣服的顏色,只知道有險險被撞到的這件事情存在。然後她更進一步認為每個身邊的人都是如此,那自己不就是身處於魚群之中了。

假如真是魚群,那大家應該游在一條灰色的河之中;每當進入地下鐵時小羽能聯想到的顏色就是灰色,其代表意義是無意義。起初她感到自己是個浮在河上的油滴總有隔閡,最後她絕得這裡每個人都是獨立的油滴散佈在水道裡面,並不是只有自己是獨立的。

假如今天沒發生那件事情就真的是一如往常,沒什麼特別了。但是就在搭手扶梯往下時她看到了一個特別的人,然後她注意到連身邊見怪不怪的都市人們也都瞄了一眼在那個從手扶梯朝上的人。

其實他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長的像唱片行裡那些日本視覺系搖滾歌手一樣,整個人「美」(如果認同)的像不該存在這世界似的,而這個視覺系的人就這樣出現在這平凡到極致的捷運站裡,這件事就是最特別的地方。

上面這層次只是一般人的看法,小羽注意他卻是平常人看不到的另一個地方:他背後那一雙潔白如雪的翅膀,就這樣肆無忌憚的在白天揚起,而她所認識的一族也只能在夜晚才能勉強張開透明的雙翼。

那是怎樣的情形才能使羽翼發育的如此良好?小羽一面在車廂裡搖晃一面想著,然後放棄。

到了另一個捷運站口,小羽看到了他走過的痕跡:一片在空中旋轉不肯落下的羽毛,四周的人彷彿無視的穿過它(其實也真的看不見)。

應該是訊息吧?小羽伸手輕觸羽毛,腦海中立刻出現羽毛主人活力充沛的聲音:「唱吧!唱吧!在世界末日來臨之前盡情的飛翔吧!別忘了今天的天空也是這麼的藍。我是最愛櫻子的HUYUKI。」

小羽抬頭看看天空,狹窄而灰藍色的天空卻已經被烏雲佔去一半。

走到辦公大樓前她突然一陣暈眩,接著斗大的冷汗從額上冒出;小羽馬上意識到這是不好的預兆,之前弟弟出車禍時她也是這樣的情形。她現在好想逃走,就像是小時候拿著不及格的數學考卷回家給家長簽名時的心情。

她應該逃走的,那一天……

沒多久,果然下起了傾盆大雨,吸附了灰塵和空氣汙染物的雨水迅速在街道上竄流著。

佐文來不及抽出雨傘只好狼狽的衝進7-11裡面,慢慢找尋埋藏的背包底藏的雨傘;這樣折騰了一會兒佐文身上已經是熱汗直流,順便就往飲料區拿了一罐抹茶奶綠到櫃檯結帳。

「謝謝光臨。」

從親切的女店員手上拿回發票,佐文偷瞄了一下發票上下前後的空白處。唉,果然沒有漂亮女店員偷偷留的手機號碼。

走出店門口,一隻羽毛在大雨中以旋轉的姿態飄落,佐文馬上認出那是「訊息」而伸手接住。

「我常認為我不是一個好演員,因為我只演自己寫的劇本。叛逆的惡魔HUYUKI。」

來不及咀嚼這個短句,突然十字路口斑馬線上不停響著喧囂的喇叭聲打斷思緒。一位老太太手上拿著破掉的牛皮紙袋(很明顯是因為弄濕發軟而承載力降低所致),原本該在裡面的蔬果則掉了滿地,老太太因為已經轉成紅燈而手忙腳亂卻不知該先拿傘還是先撿東西好。


佐文把傘一開衝到斑馬線上,打開拉鏈顧不得這些蔬果還溼答答就往裡塞,一手擋住躁動的車群一手扶著太太走完馬路。

「阿桑,妳沒被嚇到吧?」佐文從背包找出個塑膠袋,把老太太的蔬果放回去。

「佐文?」

多麼令人熟悉的聲音,佐文驚訝的把注意力移到她臉上。

是翠蓉老師,高中的歷史老師兼導師。

「老師,好久不見!妳怎麼會在這裡?」對於遇上翠蓉老師,佐文同時感到意外與驚喜。

「說來話長,不然改天來老師家吃個飯吧?」老師接過塑膠袋,一邊打開自己的雨傘。

「好呀,一言為定!」

老師說:這叫做風雨故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