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我把雜玩店關了以後﹐在社子租了公寓天臺加建的小房間。其實﹐是一個房間隔成小小的兩個部份。所以﹐我有一個小書房。

天臺角落﹐有些晒衣竿﹐所以偶而會有菲佣或越南佣上來晒衣服。除此之外﹐我有一片相當開闊的活動空間。

向北邊望去﹐草山常半隱在一團團雨霧裡。另一邊﹐我可以望見一小段基隆河﹐旁邊是廟宇層疊的圓山。地鐵隔幾分鐘就匆忙地進出黃瓦華頂的士林站。

在我屋旁﹐另有塑膠板搭的簡易遮蓬﹐下頭是簡便的瓦斯爐。我並沒有自己燒菜做飯的打算﹐但是﹐卻有了燒水泡茶的方便。

第三天傍晚﹐我手上握著一杯溫熱的凍頂﹐倚在天臺的短牆邊上﹐無所事事地望著地鐵的方向。一班車剛剛進站﹐一分鐘之後﹐站場旁便有一波洪水似的人群往兩邊街道漫流散開。

這波人群裡的一小半走進一條正正面向我的街道﹐但人群不斷四散﹐末了﹐就只有三兩個人繼續朝我的方向走來。而再經過一兩分鐘之後﹐就只有一個穿了一件全黑斗篷的身影低頭走著。

(二)
這﹐對你很重要嗎﹖

我耳邊響起一句話﹐突然鬆手﹐一杯熱茶砸破在水泥地上。

不遠的街上此刻正走來一個熟悉但不可能的身影。那個身影﹐我幾天前﹐親眼見到﹐倒在血泊中﹐胸口刺著我喜愛而送給她的古意匕首。

我衝下樓時﹐街道上仍然零零星星走著幾個行人﹐但卻沒有人披了黑斗篷﹐沒有那個我所熟悉的軀體。

我站在街心﹐旋身四面張望﹐瘋狂地從一條小巷跑過另一條。最後﹐我筋疲力竭﹐停回到正對公寓的街心。抬頭往天臺望去時﹐似乎瞥到一瞬間閃逝而過﹐一個披著斗篷的身影。斗篷下面﹐一雙熟悉的、愛笑的眼睛﹐在那電光石火的一剎那間﹐從樓上的天臺邊﹐向我凝神望著。


第二章

(一)
下午我到冷清的士林夜市吃了蚵仔煎。矮子一面料理炒鍋,一面跟我嘮叨兒子上私立大學,日夜打混玩樂的事情。最後,又交代我,胖子來電話了。

我搭地鐵到石牌,走3分鐘路,轉進一片巷子裡的舊公寓,胖子的當舖在一樓。他正在後頭小房間裡,用心地調整一把葛洛克手槍。

你來啦。他說。把葛洛克遞過來。M 黨某大老又要清理門戶了。老價錢。我沒抽手續費,算下半年房租。

胖子所在的這棟不起眼的四樓公寓,是我當殺手第一筆收入買的,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胖子是我不久後認識的小混混,收贓物轉手的行家。他是那種外頭四海爽朗、肚子裡精細小心的難得組合。我的聯絡人在一次意外中死去後,跟著當助手的胖子就接下了。我的公寓整樓租給他,他一家住2樓,3和4樓他再分租,天臺上加建了兩個房間是他的倉庫。我有些收藏品,也放在他這裡。他有些識貨的老客戶,要找精品,偶而,他也會替我賣幾件古玩書畫。另外,他當舖的生意不是那麼忙,所以他沒事就在電腦前炒股票。我的一些積蓄,也有一部份交給他去玩。我們的交易很簡單,十二趴以上的贏利全歸他,五趴以上的賠額也歸他。

我翻看了兩眼葛洛克,又把槍交還他。問他要來我前次出國,在槍械展看到的一把美製彈弓。

送我出門時,他笑著搖頭。

(二)
晚間新聞時,頭條是發生在近郊的離奇命案。一位在地的政治樁角,在公園為某政客站臺時,被不知道從哪邊丟過來的石子擊中太陽穴,當場斃命。由於空場四周是樹林子,警方判斷,兇手一定是藏身樹上枝葉間,而事發後就輕易混入群眾。

我那時正在附近的小夜市吃手工餃子,店角落的電視上照著演講臺,警察和助選人員上下慌亂一片。

許多現實世界的事情,都是很簡潔的。那晚,我讀著一本翻譯的東京奇譚,覺得作者的思考,大抵如此。

(三)
我開始覺得需要流浪。

這跟樓上的眼睛,那間件驚兀的疑問,沒有直接的關係。
我一向相信,一個問題的出現,其答案,以及相繫的線索,一定都已經同時或者是先後出現了。只不過是,有些人事時地的虛線,我還沒有看得、或是看到了而不知道,或是在視覺的邊緣看到了,只是掉進下意識,還沒有浮起來。

這或許可以算是我覺得需要去流浪的間接關係吧。
在沒有特定目的之遊走間,或許下意識會像風雨後的深潭那樣止靜,於是原來沉下而看不見、看不清的物事,便可能在某個角度的光線之下露出形影。


第三章

(一)
那自然只能歸諸一種尋求安慰的本能吧?你去一個地方,表面上相信自己是無所目的那樣地自由隨興,上路之後,突然又明白了自己是為何?去哪?去找誰?

我搭了一小時火車,包含一段觀光支線,到達黃昏裡的小鎮。趁天暗前,我先快步趕過吊橋,在山坡上的森林旅館訂了單人房,而後,才慢步走回小鎮。

不是例假日,窄街上的小攤子都相當冷清,有幾個攤位,仍是同樣的歐基桑或歐巴桑看著,有些還認得我,有些我還認得但他們沒什麼表情也不回應我若有若無的點頭,我越往鎮心走去,就越能知覺胸腹裡浮上的興奮。

近暗時分,山風打了起來,我並沒有準備厚外套,只好把薄夾克的領子豎起,雙手藏在口袋裡,縮著肩頭,腳步在不知不覺間也加快了。

我找到那間用原木板壁和原木板桌的小餐廳,在角落的桌子坐下,跟小妹叫了熱茶和兩道在地的菜色。客家小炒和百合雞丁。店裡除去我,只有另一桌親熱的年輕情侶,低著頭交頭接耳旁若無人。而除了坐在櫃檯的小妹,也沒看到店裡其他的員工。

我猜想,我自己一直沒有自承的、為之而來的女人,該是在廚房裡幫著手吧?我甚至可以想像得到她獨特清淡的炒菜口味。

(二)
十多分鐘過去,我喝了第二杯熱茶後,小妹端來我的兩盤菜,廚房裡卻沒有另外的人走出來招呼。

此刻我突然開始感覺到自己下意識裡的緊張。

我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回事,但是看到自己突然像追擊一個獵物的狼那樣,大步衝過小廳、闖進廚房,一失手把擺在門旁的一大疊瓷盤撞倒,嘩啦啦地碎瓷片驚然跌了一地。正洗著炒鍋的廚師嚇得張舉雙手,看著面色陰晴不定的我,緊靠著一面牆。


我簡單地問了幾句話,而後打著冷戰快步走出去,推門出去前,塞了一小疊紙鈔給同樣受了驚嚇的小妹。

(三)
小妹回答時立即哭出聲來。
當天大清早,散步的路人在吊橋上看到,吊橋下河灘上躺著一具女屍,報警後確認,死者是小餐廳的女店東。

我在無月的暗夜裡走回森林旅館時,緊握著雙拳,一面必需非常用心地控制自己的呼息,因而卻有些輕微的暈眩。

我不去想,卻不斷想起十多年前在這裡養傷的一個冬天。以及,一個經常沉默陪著我養傷的女人。我一直相信,獨身的她,也是一直在養著傷的。什麼傷,她不曾說起,我也沒有問過。

隔天清晨,我到吊橋下的沙洲石攤上散漫地走動了半晌。
在走上階梯回鎮時,心裡又是一陣莫名的惶急。但是,快步衝回到橋頭時,四面張望,適才在沙洲上似乎瞟見的黑斗篷,顯見又只是我的錯覺。

我那年養傷時,曾經結識一位警員,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此地,但還是到派出所詢問了一下。他已經是派出所主管了,看到我的出現,蠻高興的,但也為我難過了一下。

(四)
我離開這個小鎮時,清楚知道我的下一站,而且,還有一種奔喪的慌張。


第四章

(一)
我現在回到另一個養過傷的地方。

新的住持是個禮儀週到,但有點心不在焉的退伍軍人。或者該說,從他的言談和腔調,可以猜得出來,他是另一個早年內地來臺的外省退伍軍人。,之後他是在什麼樣狀況下出家的,我們並沒有談起。其實,這一日,我並沒有心情多說什麼。而他,甚至沒有問起,我是怎麼會知道這個偏遠的地方?又為何會想到這個沒什麼人知道的小寺來借住的?

這個世上,不多問的人並不那麼多。這點也讓我思念起了空師父。

我在這裡住了不再有驚兀事件的幾天。
每天,我跟了實師父同時早起。他作早課時,我就在小廚房裡熬著白粥。角落裡,雜亂的小櫥櫃堆了幾罐醬瓜花生麵筋之類的素食罐頭。早課以後,我跟他就頭對頭,不太打話地吃早餐。

白天我就騎腳踏車下山,到小鎮口的一個書畫工作室去找一位朋友,我喊他從小的綽號三比八。其實,中年的他,已經微微發胖了。他是個爽朗不羈形的人物,但也有藝術家的細緻。他看得出來我這次有些心事,便留心地看情形,才跟我閑聊。工作室平日來客很是稀少,賣字畫的收入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這種狀況下,他就騎了機車,到小鎮上去承包些油漆工。所以,大半時候,我一個人在工作室。這次來,我用心地學著手拉坯。有時,心裡的印象不能順利成型,我用稍事休息,用三比八的電腦上網,找些參考資料。不過,上釉跟焙火,我完全沒有概念,就留到他傍晚回來,才打開簡便的電窯。

(二)
我在第五日上,有了突破。

坐在面西的落地窗邊,夕陽穿過我稍有點疲倦的視野,後頭的一片花園現在開著一池荷花,十一月初,天有點涼,半池荷花半池藕,我相信某個詩人這麼寫過。若沒有,就應該有。我怎麼想著的時候,手上的坯漸漸成形。只是簡單的一個陶杯,中腰現在稍稍因我手上的壓力而微微凹入,呈現上下稍微不等的失衡。我相信,這次的努力,應該是可以滿意了。

我停下手時,清楚看得到荷花池對岸的黑斗篷,和斗篷下熟悉的眼睛。她會不會再消失呢?

如果我放步追趕出去?

於是,我自顧自地到洗手間去把手上殘餘的泥水清洗盡淨。脫下滿是泥污的長圍裙時,心理頭的意象跟夕陽裡的荷花與池水一樣清明。

那就是我當時看到的,我回到落地窗前,望著夕陽、荷花和水池,以及荷花叢間、水池對岸,那雙樓上的眼睛。她現在不在樓上,但我心裡所想的,仍只是一雙樓上的眼睛。尤其,另一個樓上,躺在血泊中,死亡了的、閉上的眼睛。


第五章

(一)
失憶是面對自我的一層保護色。你不去記起的人事時地,就沒有傷害你的能力。所以我們選擇記憶如同選擇一條上班的捷徑。當然,有些人缺乏抉擇的解析能力和放手的斷然,他們便可以生活在悔恨或疑懼之間。那之間,沒有捷徑的可能。他們也還可以有第二層保護色,譬如酗酒磕藥、或單就是在迷惑懷疑與悔恨裡頭,那裡有因之可以不需回顧的灰霧。

這樣的人,絕不會、也絕不該走上殺手的路。那是她說完後的結語。

那個傍晚,我們坐在荷花池前的小石桌喝茶。雖說,我原來是跟了去殺她的。

(二)
其實我的第一次是失敗的。

我現在一面望著我泥塑的一只不很成熟的陶杯,一面望著涼意漸重的荷塘,心裡想著,月中的今晚,月色或該是很明朗的。

我買樓租給胖子那次,其實該算第二次。那個失敗的第一次,因為意外的結局,後來就讓我選擇性地失憶了。


第六章

(一)
我在指定的時間到達現場的公寓。那天,多年前一個悠關此地政局發展的一個日子,按照我聯絡人的資訊,那位反對派要員不會在家,他會在另一個城市籌備大規模的街頭抗爭。

我在夜暗中,應該可以簡單地完成滅門的任務。

(二)
然而我慢了一步。

竊進門去,我看到的是奇異而血腥的現場。竟然有人先我一步,做了這件滅門血案。

我在驚兀間,聽到後面巷子裡細微的動靜,急追出去時,只看到一個黑斗篷的身影轉過巷口逸去。這時,我也記起,血泊中,一個奇異的印象。在女主人屍身旁,一小塊血跡呈現著斗篷身影的形像。這個意象,因我望見逃逸的黑斗篷身影而深烙在我的視網膜。

(三)
我在追過兩條無人的夜街之後,才跟上一個獨行的女人。此刻,我確信即是殺手的她,已經不再披著黑斗篷了。

接下來三天,我不斷流浪著。不斷沒有目的似地換搭火車、接搭客運車,在偏僻的小城住沒名的小旅店。

我一直遠遠地跟著她,一直跟到那個山城外的書畫工作室。

隔著荷塘,她終於在冷風裡披上黑斗篷、跟我笑著招手。而後,我們就在荷塘邊的石桌上喝她朋友的上好高山茶。

我並沒有殺她。那夜,荷塘裡的月色很暖、很明朗。


第七章

(一)
多年來,我們斷斷續續保持著聯繫。
殺手是個不常定居的游牧族群,所以,我經常是沒有她的消息的。但總也會在近年關時,收到胖子轉來的、來自她的卡片。偶而,我會跟她聯絡上,就找一個我們都喜歡的城市,去共渡幾日。

此外,偶而也會在報紙或網上的謀殺現場照片上,或明或隱地,看到她那斗篷血跡的印記。

(二)
現在她款步繞著荷塘走來,一雙熟悉的、巧笑倩兮的眼睛專注地望著我。

妳到底來了。後來我們還是坐在石桌上喝茶。我這麼說時,她訝異地凝住笑意。

妳是說,為何我沒有持槍以待,見到妳時,先自保下手?我微笑地說。

她點頭說起,其實是有點擔心,我弄不清狀況,把她認定為吊橋上的兇手。何況,她又問,你怎麼弄清了,匕首下死的不是我?而死者,在你心裡,又是什麼人呢?

最後這兩句話,她問得有點黯然。


第八章

(一)
那日在吊橋下,我並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後來到小派出所,雖然找到舊識,仍然沒有問到什麼有用的資訊。

但是,我也理解到,我必需斷然把充滿疑問的事態,快刀斬亂麻地簡化。這是我以前一位亦師亦友的同行教我的基本原則。

如果我追不到那個神秘的黑斗篷,那麼,我只能選擇反過來,讓那個黑斗篷裡的、樓上的眼睛來找我。同時,吊橋上那個殺手,是否也還在暗處跟著我,伺機下手殺我呢?或甚至,那個黑斗篷,也就是吊橋上的殺手?我心裡並不能夠接受這個結論,但明白,回到山城的小廟,是把事情簡化到極點的作法。

(二)
我不相信任何不合常情與邏輯的答案,我所不能明白的事情,都只因為我沒有取得所有的、完整的相關資訊。我這麼理解身邊謎似的事態,而這也是我每日在工作室內,都花幾小時上網,細讀各地新聞的原因。

而就在離開吊橋小鎮的次日,我看到了網上的另一張謀殺相片。

一個吊橋小鎮鄰城的黑道人物,夜裡在家附近的小巷遭到襲擊,死因是短刀刺在心口。

重點是,警方沒有注意到、而記者也沒有報導,在那張現場相片角落,零亂的血泊中,我看到了黑斗篷的意象。

所以我知道,港城公寓死在匕首下的,到底不是妳。妳還在安然作妳的殺手。

她用力點頭、寬心地笑了。

那麼,你也知道,匕首下的死者,是我的孿生妹妹嗎?她問。

我告訴她,我是那麼猜想了。
妳不是教過我嗎?我說,所有難解的複雜事物,最簡單的答案,往往也就最可能是正確的答案。

我記得她提過家鄉的南部城市和她唸過的、過度嚴格的教會小學。在幾通電話之後,我便從一位老修女口中,問到了多年前,一對調皮的孿生姐妹那樣的事情。

(三)
吊橋下,死去的餐廳女主人,確實是因我而死的。

你大意了。她伸出食指,用力戳了一下我的胸口。你刺殺南城政客那天,他的第二個保鏢正在蔥油雞小鋪對街的 Seven-Eleven 買香煙。你殺了一號保鏢跟政客,以為可以輕鬆走脫,卻讓二號保鏢認了個清楚。你當年在吊橋小鎮養傷的事,還有你跟餐廳女主人的事,我不知道究竟,但你可要細心搞清楚,身邊是什麼人在抖露資訊。

生死攸關噢。她說,又用力戳了一下我。然後她突然感傷地說,那晚,我妹來看我,我只是出去夜市買蚵仔煎,心想晚上你會來,你就那麼愛吃夜市小吃。

誰知道。她說著低頭掉下淚來、恨恨地說,要是我沒出去、在家的話,那個殺手絕不會得手的。


第九章--楔子

(一)
許多人相信神佑,相信神佑是平安、甚至是幸福的源頭。殺手是沒有那樣奢侈的餘裕的。

我曾經在極度疲累時說過這樣的話。殺手只能安排最高的成功機率。這裡頭,好像沒有倚靠未知元素的空間。

我回到社子天臺的小房間後,立即又搬了家。

臨走前的傍晚,我在天臺上張望霧裡的草山,下頭彎曲的基隆河,熙來攘往的士林地鐵站。風冷冷地吹著街上行人的厚外套,每個人都低頭趕著,趕去對於他們各自都很重要的人事時地。此刻,我是一雙完全中立的、樓上的眼睛。

但是,另一雙樓上的眼睛曾經以無私也無求的關愛、這樣地觀望和跟隨我。我此時明白,她沒有解說,但她的沒有直接出現在我面前,來說明匕首下的死者不是她,是唯一能讓她在暗處護持我的方式,也是她唯一能在暗處,由監視我的行動中,找出對方殺手的方式。

我望著這個天臺、我喜愛但現在必需離去的、極小而又極開闊的天地,禁不住稍有些黯然。這就是我們的生涯了。

我在硬直的理性邏輯還沒回來掌控一切的間隙,有點不耐地詢問自己,是不是其實有些偏執?偏執地還那麼硬氣地相信,未知的元素,在殺手的生命裡,全無空間?

我知道這個世界仍有我們不願承認的未知,但我也知道這個其實處處藏著未知的世界,我總可以倚靠一個不常在一起的人、一雙熟悉、但不常會看到的、樓上的眼睛。


11/5/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