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即使未來不可知，我想，我怎樣都不會忘掉在這段懷孕期間，每分每秒所體會到的滋味。
一段幫助我們全家人洗滌心靈的時光。

首先是我的身體。
這次懷孕的過程很順利，雖然頂著已有五個多月大的寶寶，身體卻沒有之前那樣的難受，一點也沒有因肚子漲大的關係而影響作息。
甚至，只要輕撫著肚裡的小寶寶，即使什麼事情都不用做，都能讓我越來越感受到內心的平靜。
接著是揚揚。
因為身體並沒有出現特別不舒服的情況，我還是會依照習慣，每天中午都牽著嵐嵐去不遠的幼稚園，接揚揚放學回家。
之前懷嵐嵐的時候，揚揚總會出現抗拒的心態，不是很喜歡看著我大肚子的樣子。
這次卻可以看見他明顯的改變。
每天中午，從幼稚園裡出來，揚揚一看見在門口等著他的嵐嵐與我時，就會開心的喊著我跟嵐嵐。
而他的慣例也跟鴻相像，喜歡輕輕摸著我的肚子。
揚揚會先伸出手摸我的肚子，跟小寶寶說了話，才跟我牽著手回家。
我不會忘記他每天對小寶寶的叮嚀。
「小寶寶，你要乖乖的，不要讓媽媽吐喔，哥哥會等你出來陪你玩！」

「揚揚，你可以跟小寶寶說其他的話啦。每天聽你說這句一模一樣的話，不光是媽媽，連肚裡的小寶寶都會背了！」
有一天我忍不住對揚揚說著。
「可是，我就是想要跟小寶寶說這句話！要他對媽媽的身體好一點，要他知道我會跟他玩的。」
揚揚很認真的對著我說。
「那好吧，別管媽媽說的，揚揚高興就好啦！」
有點無可奈何，卻也感受到揚揚堅持的口吻，我笑了笑回應著。
不過，比起揚揚，讓我更開心的是嵐嵐的反應。
因為揚揚的例子，我總以為嵐嵐也會抗拒小寶寶的到來，所以在她面前，提到小寶寶時，我會小心翼翼的，不想造成嵐嵐也有不舒服的感覺。
只是，這孩子出乎我意料之外，跟揚揚有樣學樣的說了起來。
「媽媽，我也要跟小寶寶說話。」
「好呀，嵐嵐想說什麼呢？」
嵐嵐用嘴貼在我的肚子上，很大聲的說了起來。
「小寶寶，你出來不可以只跟哥哥玩，也要跟姊姊玩喔。如果哥哥以後欺負你，姊姊會保護你喔！」
「好啦，姊姊說完了，小寶寶繼續在媽媽肚子裡安靜睡覺吧！」
說完話的嵐嵐，不像揚揚，雖不懂要輕輕摸著肚子，才不會嚇到小寶寶，卻真像個大姊姊，用力拍著我的肚子，跟小寶寶承諾會保護他的約定。
「嵐嵐，要輕一點喔，不然小寶寶會痛呢！」
「媽媽，小寶寶沒事的，有嵐嵐在嘛！」嵐嵐拉著我的手，出現一副要我放心的樣子。
我看著嵐嵐的模樣，瞧她一點也不介意多個寶寶，反倒樂於接納的豪爽性格，不禁讓我笑了起來，寬心了許多。
「或許，小寶寶真的是來逗我們一家人開心的呢！」我心裡這麼想著。

傍晚，鴻下班回來，我提出了一同出遊的建議。
向來我跟鴻都是喜歡待在家裡，靜靜享受平淡家居生活的人，所以，出遊的機會其實並不多。
加上每趟出門得花上所費不貲的車資，還有四個人整天在外的飲食開銷，這都算是不必要的開銷，因為家裡只有鴻一人辛苦工作賺錢養家，我總以為，能省還是省點好。

想出遊的理由，或許，只是想起了鴻之前做的那場夢。
也或許，是我的身體依舊能行動自如。

「欸，下星期週末你有沒有空呀？」我開口問著。
「怎麼了？」
「我們一家人一起出去走走吧，反正冬天嘛，太陽下山得早，我們待在外面的時間也不用太久，你說好嗎？」
「跟妳一樣，我這幾天才在想這件事呢！」
鴻又一次對我證明了彼此心意的巧合。
「我這幾天又做了些夢，醒來馬上就忘了，但都很類似之前做的那場夢，有叢林有大樹，還有我跟妳出現的景象。」鴻補充說道。
「我也是因為下午突然想到了你做的那場夢，加上當初跟揚揚約好三人一起去北方小鎮，除了我帶他去的那次，之後也都沒有機會再去。事隔幾年，現在還多加了嵐嵐與小寶寶！揚揚一定會很高興的，如果可以帶他再去一次。」
「好呀，我們就去那裡吧！但是，我下星期還得趕著完成一份研究計畫，可能不行。不過，我想，妳生日也快到了，乾脆就在妳過生日的那星期假日去吧，順便幫妳在外慶生喔！」
「我都快忘了自己的生日了呢，沒想到你還記得！」
「那當然，我可是一直都記在心裡的。」
「謝謝！」我握了鴻的手，很誠心的跟他道了聲謝。

基於之前的例子，這次我並沒有太早知會揚揚，一直到了要出發的前夕，才告訴揚揚會再去北方小鎮的計畫。
「揚揚，明天爸爸跟媽媽會帶你跟嵐嵐，還有小寶寶一起出去玩。你還記得之前跟媽媽坐了很久的車，去那座有很多大樹的叢林嗎？我們明天就要去那裡喔！」
「真的？好棒喔！我記得媽媽當時跟我說了媽媽是大樹，爸爸是泥土，還有揚揚是樹葉的事。而且揚揚回家時還將我跟媽媽的顏色給了爸爸。」
「揚揚記性很好呢！可是，明天媽媽想請揚揚幫個忙。」
「這次肚裡的小寶寶也要一起去，雖然爸爸會看著嵐嵐，但你知道嵐嵐很愛跑來跑去的，加上爸爸可能也要照顧媽媽跟小寶寶，所以，明天，可以請揚揚幫忙看著嵐嵐嗎？」
揚揚回頭看了嵐嵐一眼，很認真的點了點頭：「可以的！媽媽放心。揚揚會看好嵐嵐的。」

隔天一早，揚揚與嵐嵐兩人很早就起床了，臉上開心的模樣就像是準備出去大玩特玩一場似的興奮。
因為冬天的到來，太陽升起得晚，又下山得早，我們全家人吃完早餐，等天亮了好一會，才拎著大包小包的出發，搭車前往等待已久的目的地。
這次，同樣是坐在公車上，我卻有著不一樣的感受。

我回想起當初一個人悶悶地望著窗外的揚揚。
這回，雖是換成了嵐嵐坐在靠窗的位置，卻讓我放心得多，因為揚揚坐在她的身邊顧著她，允諾答應替我好好看護妹妹的約定。
而且，我的身邊還多了個鴻。

「妳瞧孩子們那麼高興的樣子，好像真的好久沒有出來走走了呢！」
鴻對我說著。
「是呀，你每天工作都很忙，我也要顧孩子，難得這次肚裡的小寶寶很聽話，才能跟我們一起出來玩呢！所以今天要盡情的玩喔！」
「嗯，我會的。對了，我一直都想問妳，要什麼生日禮物呀？」
「不用特意送我禮物啦，我們今天一家人一起出來走走就很開心啦！晚上不是還要去吃飯替我慶祝嗎？那就夠了！」
「可是我很久都沒有買禮物送妳了！」
「你忘了，今年你給了我肚裡的小寶寶當禮物了呀！其實，我最喜歡的禮物，就是越來越貼心的老公！如果你硬要送我禮物的話，等會請你好好陪揚揚跟嵐嵐好嗎？畢竟小寶寶在身體裡，我可能沒辦法陪他們盡興的玩呢！」
「這當然沒有問題，今天出來就是為了要讓妳跟孩子們開心呀！」
鴻微微的笑了一下。

我想，鴻大概也沒有想到，當他踏進灌木叢林的那一刻，臉上出現的神情。

下了車，我們先找了家小店休息一下，才慢慢走向目的地。
揚揚牽著嵐嵐，鴻則牽著我，手裡還拿著包包，慢慢走進叢林中的當下，鴻竟然停了下來。
孩子們依舊開心的往前走，而我只是有點愣了一下，望著神色不太一樣的鴻，問了起來。
「怎麼啦，怎麼停下來了？」
「有種好熟悉的感覺。」
「我們繼續走吧，揚揚與嵐嵐還在前面呢！」
我對前面的孩子們喊著，要他們不要走太遠。
揚揚回過頭，點了點頭，拉著嵐嵐停在附近的大樹旁，蹲下來開始玩起泥土。

鴻則慢慢跨了前進的步伐，但嘴裡冒出的話卻讓我驚訝萬分。
「這就是我夢裡的景象。」
「是嗎？你確定？」
「沒有錯，這塊有點像原野，卻又跟公園有些相似，還有茂密的樹林與熟悉的人行步道，就是我那天夢境的場景。」
「你知道嗎？這也是我當初跟揚揚待很久的地方，就在前面不遠的大樹下，我跟揚揚說著大樹泥土還有樹葉的關聯呢！」
鴻聽我這麼說，突然轉頭回望著我：「老婆，謝謝妳！」
「為什麼要跟我說謝謝呢？」
「因為妳把我帶回來了！」鴻不理著我錯愕的反應，接著說下去。
「多年前，我只因自己不舒服就取消了來這裡的計畫，還對揚揚大發脾氣。幸好妳依舊帶了揚揚回來，讓他開開心。也因此，揚揚之後才逐漸一步步調整一直抗拒我的心態。」
「而前陣子我做的夢，加上妳的分析，讓我不僅明白了內心一直很在意，包括對妳還有對自己的感受，更讓我願意慢慢釋放壓抑許久的自己。」
「這次也是妳的建議，讓我用自己的腳真正踏上這塊原野，才明白發生一切的理由。」
說著，鴻突然緊緊抱住了我。
「我終於明白那個小孩的話了，他要我用真心好好愛妳跟孩子。因為妳總是堅持愛著我，也願意信賴我，不管我的脾氣多討人厭，不管我多麼害怕與揚揚的互動，可是，就是因為妳一直待在我身邊，才讓我可以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我們搬家吧！」鴻放開了我，但仍舊牽緊我的手，慢慢走到了孩子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