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 7月 10, 2006 6:31 pm
4.
愛跟我鬥嘴一直是鴻最擅長的本事。
我雖是會回應幾句，但仍多是以沉默面對。
其實，該說是自己無心也不想與他比較口舌的本領。即使鴻總是佔了上風，尤其是露出得意的笑容時，我也是不以為意的，只要明白不會干擾到我內心的平靜就好。
推究原因，還是回歸到我的那對父母。
從小到大，我一向不喜歡太過激烈的爭吵，可是，跟這對父母生活多年的歲月裡，我總是無法避免面對爭執的場景，或者就說只是鬥嘴也罷。
可是，對一旁的我來說，光是當個觀眾，就已經夠讓我膽戰心驚、惡夢連連了，哪裡還有力氣想去參與戰場呢？
經過這些年的工作與生活，層出不窮的考驗倒也讓我練就了一副三寸不爛之舌。
而我跟鴻在一起時，卻會盡量避免使出這項才能。不光是不想壞了彼此的情緒，更是因為我甘願看著他像個孩子王般的得意，也不希望與他一爭長短，更不希望看見他萬一說不贏我時又會壓抑許久的彆扭模樣。
若要追根究底，最初激發我這項才能的培訓老師倒是袁呢。
那是我與袁交往一陣子之後，第一次出現的意見分歧。
該說我與袁在一起，是透過一場平分秋色的愛情，看見相似卻也相斥的彼此。
來自成長環境的壓力，讓我總企圖想逃離人群的圍繞，卻一直等到遇見袁，相處好一陣子之後，我才透過他的話語，漸漸明白領會自己身上早就具備善得人緣的特質。
那天是大學社團組織邀約畢業校友的聚餐。
因為可以攜伴參加，我自然邀請了袁一同前往。
畢業之後就很少參加任何聚會的我，突然現身讓同學們都睜大了眼，紛紛前來與我聊天問好。我當初在學校參加的是校刊社與羽球社，雖也認識不少其他社團的朋友，但也只是點頭之交而已。
意外的是，那天來參加聚會的幾乎都是我認識的同學或朋友。
很久沒有遇見校園裡的朋友，回味往事的興奮心情一下子湧上來，我看似突然開了話匣子跟友朋聊了許久，頓時竟忘了袁的存在。
要不是學長的提醒，我差點忘了跟大夥介紹身旁的袁。
那天一反常態，袁沉默了許久，而我也單純以為那只是因他與大家都不熟的緣故。
聚餐完畢返家的途中，袁同樣保持沉默，寂靜的感覺讓我有點不安起來，我問了他原因，他給了我意料不到的解釋。
「我覺得與妳距離好遠。妳給了我不同的感覺，在朋友面前是另一種神采飛揚的模樣。」
「怎麼會？我不懂你說的。」
「還記得之前我帶妳去見我的高中同學嗎？」
袁說著。
「我高興的跟她們說妳總像是我妹妹般可愛。」
「可是，在妳朋友面前，妳卻忘了我的存在。」
面對再度陷入沉默的袁，這次我不像過往只是習慣聽他說，主動開口替自己辯解。
「你知道我擔任採訪編輯以來，一向獨來獨往慣了，聯繫的朋友也實在不多，這次難得有機會與過去的同學相聚，讓我回想起當初在校園裡過的無憂時光。那一瞬間湧上來的快樂，才讓我一時忘了旁邊的你，畢竟我的過往歲月裡，你並不存在呀。如果你了解我的話，知道那並不表示我不在乎你的。」
「況且，你提到上次去見你的同學們的情況。」
「雖然你一開始就很開心地把我介紹給她們認識，也說了我像是你妹妹般，但接下來兩個鐘頭的時間裡，我覺得自己也是像個陌生人，你們三人聊得很起勁，我卻插不了話。只有偶而當你們停下來時，才會注意到我，跟我聊幾句有的沒的。」
「我不也是只能靜靜在旁吃我的飯喝我的湯嗎？」
「不同的是，我沒有跟你抱怨而已。」
我一連串的反應讓袁愣了好一會。
雖然知道最後的那句話會讓他有點下不了台，我只想藉此澄清心情而已。
袁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輕描淡寫的回應著：「好啦，這兩件事就到此為止吧，別再提了。」
不知道是不是每對情侶都會走到爭執的階段。
也不知道爭執階段是不是情感考驗的必經之道。
室友小敏就似乎不曾認為爭執是什麼嚴重的大問題。
我總羨慕她有個百依百順的男友。這是根據我看到他們兩人互動的情景，還包括小敏陳述給我聽的部分而下的結論。
小敏總誇她男友是天下第一大好人，順便笑稱她是天下第一女霸王。
或許是小敏大辣辣的陽剛性格，說話時的霸勢風格，有時連當女人的我都會招架不住，那更何況是想討她歡心的男友呢！
我想，百依百順的方式才能持續他們多年來相安無事的情感。
而且，小敏總愛對她男友呼來喚去的，即使有人在旁她也不覺得有何不妥。而我，要是恰好遇上她男友出現的尷尬神情時，反倒是挺不好意思的。
我雖沒有男尊女卑的性別偏見，但只要想到男人被女人當眾吆喝的情景，還是會感到渾身的不自在。
或許，這也是為何我與袁開始爭執就無法停休的理由之一。
畢竟我不是像小敏那樣強悍的女生，可是，我也開始不想一直扮演乖乖聽話的娃娃。
「妳為什麼就不能乖乖聽話呢？」
這一向是爭執過後，袁每每對我下的相同注解。
我雖是沒有馬上回擊，但心底的回應也一直是固定不變的：「為什麼我得乖乖聽話呢？」
不知為何，自從那場聚會，當我初次能在袁面前表達自己的想法之後，每件事情都開始有了摩擦，或說是相處關係開始調整，只是我卻隱約感覺到，似乎已逐漸失掉當初互為欣賞的情愫。
小敏說那只是過了戀愛蜜月期，每對情侶之間都會有的正常反應。
我雖是半信半疑，卻仍是討厭這種無可避免的「正常」反應，尤其是次數越來越頻繁。
袁開始嫌我太過重視自己，我卻也同樣指責他只在乎自己。
意外的事情卻不設防接二連三的到來。
我搬了兩次家。
兩次搬家的心情已不若過往。
主要是因為我工作上出現的意外，當然還有情感的間接影響。
由於我任職的雜誌社名氣規模都不算大，主要得依靠讀者群來決定生存的可能。然而，卻在連連面對銷售量持續下降數月的挫折下，社長共同宣布了封社的重大決定。
這是我想不到的消息。
我雖是無法體會銷售業績的壓力，卻仍舊惋惜大夥用心努力多年的雜誌社即將承受關閉的命運。
或許也是自己捨不得這個即將屆滿兩年的工作。
雖然仍有好幾個月的緩衝期，公司各部門的同事也都尊重總編的建議，陸續開始另覓其他的出路。
可是，我並不想急著找下一份工作。
原因無他。
只是不想立即適應新的工作，更不想馬上將美好的兩年回憶扔到腦後。
也是因為手上的生活費至少可以讓我空檔三個月還綽綽有餘。
我選擇慢慢結束這些日子來的採訪心情。
當我跟袁陳述工作的處境時，他建議我不妨考慮投身保險業的可能。
我的確有點動搖。
不是因為嚮往保險業，只是因為考量到工作的彈性，還有可以與袁一起努力的情景。
想實現兩人當初說好的夢想，是促使我願意一試保險業的動力。
誰知道，這個夢想不僅遙不可及，還是逼使我與袁分手的導火線。
即將於半年內封社的決定，讓採訪的工作已不若以往般繁忙，更有時間準備未來的路。我為了方便與袁一同前往工作環境，做了搬家的決定。
我搬離與小敏一起租賃的公寓，遷置了交通方便，價錢也便宜些，但卻得與許多人共處一層的雅房。
雅房是袁同事介紹的。
進去卻有種莫名怪異的感覺。
我總覺得空氣不流通，一走進去就會有股潮潮的味道。但袁同事則說那只是因有些房間是用木板隔間的，要我不用太擔心。
我的房間雖是不大，又在走廊盡頭，但幸好是水泥隔間，加上不用合約限制，只要一個星期前告知即可搬離。
不過，早上的陽光可以透過窗戶照進來，才是我決定先住下來的最大理由。
我開始參加保險從業人員的培訓課程。
由於手上仍有採訪寫稿工作要做，我只能抽空參加。
兩地奔忙的工作，當然是難以呈現立即的效果。
我雖能體會袁的用心，想讓我早點適應保險業務，但我卻對他總是耳提面命的要我多參加課程，或要我有空多到公司逛逛等建議感到一股說不出的反感。
每次我只要提出打退堂鼓的想法，袁的神情就會不自主地轉變，兩個人又不免走向爭執不休的模式。
繼續待在保險業努力是我與袁唯一的和解方式。
還記得我第一回走進袁工作的保險公司時，感受到的印象。
雖然迎面而來的每個人臉上都散發著燦爛的笑容，卻沒讓我感到自在舒服。
那是個我不曾進入的世界。
我當然知道保險的重要，也曾在大學同學們的建議下，給自己保了些意外險。
但身為客戶與從業人員卻是截然不同的感受，尤其是對我這種只會按期繳保險費買保障，卻對保險業務總是不甚明白的人而言。
這樣的日子奔忙了好一陣子，已經超過了我的三個月期限。
尚未尋覓到未來出路的我，時間與經濟上同時出現的緊迫感讓我開始不安，但是，除非逼不得已，我也不願跟遠地的爸媽求助。
而與袁不間斷，卻無法好好處理的爭執，甚至只是一些雞毛蒜皮小事引發的口角，都讓我感到厭煩不已，尤其總是出現在我身心疲憊不堪之際。
雖與袁的爭執不斷上演，我卻因牢記當初袁許下夢想的神情而強忍下來。
可是，當我每回與袁提及當初約定好的夢想時，從不刻意正面回應我的袁卻鎮靜的說：「妳真是個孩子，真傻呢！怎麼不明白人是會改變的。」
那個可以跟袁出國旅行的夢想，一直是我想全心全意成就的。
沒過多久，夢想在我意想不到的瞬間破滅。
那天是我終於有空，可以一個人前往保險公司晃晃的時候。
因為沒有事先通知，我獨自一人走進公司，恰好遇見了幾個同樣是培訓期的新人，大家不免聚在一旁寒喧幾句。
就在大夥聊得更起勁的當下，我聽見隔壁傳來熟悉的笑聲。好奇的我不經意轉頭過去，卻剛好看見與個女生親暱說笑的袁。
或許只是油然而生的醋意，或許只是讓我憶起當初初見袁的模樣，但我也同樣知道，所有對袁架築多時的信賴已在瞬間瓦解。
情緒激動不已卻又怕在大家面前失控，我決定轉身離去；想不到命運的安排更是避免不了，我在離開之際卻與從房間出來的袁迎面相遇。
袁看見我激動憤怒的神情，同樣明白了一切。
他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我看著他，沒有多說什麼，強忍淚水便轉身離去。
我一直不以為，也想不到竟會出現這樣的情緒。一股湧上心頭的傷痛，一度讓我無法面對袁，更包括我自己，我一直誤以為不會出現負面情緒的自己。
然而，這並不是唯一的一次，如果要細數日後我撞見袁與其他女生親暱的畫面。
只是我無法面對愛情早已翩然離去的悲傷。
雖曾幾度想藉由工作來排解情傷，卻終究是徒勞無功的。
最後，我沒有等到雜誌社關閉之際，便提前離了職；而且，也沒有知會袁，自行決定再度搬家。更重要的是，我下了拋棄一切的決定。
拋下的不光與袁之間的一切，還有自以為是的自我認知。
直到多年之後，我才明白，與袁之間經歷的甜蜜與傷痛，不僅是幫助我看見並不完美的自己，更是人生裡的重要關鍵，讓我得以踏上找尋自我的旅程。
愛跟我鬥嘴一直是鴻最擅長的本事。
我雖是會回應幾句，但仍多是以沉默面對。
其實，該說是自己無心也不想與他比較口舌的本領。即使鴻總是佔了上風，尤其是露出得意的笑容時，我也是不以為意的，只要明白不會干擾到我內心的平靜就好。
推究原因，還是回歸到我的那對父母。
從小到大，我一向不喜歡太過激烈的爭吵，可是，跟這對父母生活多年的歲月裡，我總是無法避免面對爭執的場景，或者就說只是鬥嘴也罷。
可是，對一旁的我來說，光是當個觀眾，就已經夠讓我膽戰心驚、惡夢連連了，哪裡還有力氣想去參與戰場呢？
經過這些年的工作與生活，層出不窮的考驗倒也讓我練就了一副三寸不爛之舌。
而我跟鴻在一起時，卻會盡量避免使出這項才能。不光是不想壞了彼此的情緒，更是因為我甘願看著他像個孩子王般的得意，也不希望與他一爭長短，更不希望看見他萬一說不贏我時又會壓抑許久的彆扭模樣。
若要追根究底，最初激發我這項才能的培訓老師倒是袁呢。
那是我與袁交往一陣子之後，第一次出現的意見分歧。
該說我與袁在一起，是透過一場平分秋色的愛情，看見相似卻也相斥的彼此。
來自成長環境的壓力，讓我總企圖想逃離人群的圍繞，卻一直等到遇見袁，相處好一陣子之後，我才透過他的話語，漸漸明白領會自己身上早就具備善得人緣的特質。
那天是大學社團組織邀約畢業校友的聚餐。
因為可以攜伴參加，我自然邀請了袁一同前往。
畢業之後就很少參加任何聚會的我，突然現身讓同學們都睜大了眼，紛紛前來與我聊天問好。我當初在學校參加的是校刊社與羽球社，雖也認識不少其他社團的朋友，但也只是點頭之交而已。
意外的是，那天來參加聚會的幾乎都是我認識的同學或朋友。
很久沒有遇見校園裡的朋友，回味往事的興奮心情一下子湧上來，我看似突然開了話匣子跟友朋聊了許久，頓時竟忘了袁的存在。
要不是學長的提醒，我差點忘了跟大夥介紹身旁的袁。
那天一反常態，袁沉默了許久，而我也單純以為那只是因他與大家都不熟的緣故。
聚餐完畢返家的途中，袁同樣保持沉默，寂靜的感覺讓我有點不安起來，我問了他原因，他給了我意料不到的解釋。
「我覺得與妳距離好遠。妳給了我不同的感覺，在朋友面前是另一種神采飛揚的模樣。」
「怎麼會？我不懂你說的。」
「還記得之前我帶妳去見我的高中同學嗎？」
袁說著。
「我高興的跟她們說妳總像是我妹妹般可愛。」
「可是，在妳朋友面前，妳卻忘了我的存在。」
面對再度陷入沉默的袁，這次我不像過往只是習慣聽他說，主動開口替自己辯解。
「你知道我擔任採訪編輯以來，一向獨來獨往慣了，聯繫的朋友也實在不多，這次難得有機會與過去的同學相聚，讓我回想起當初在校園裡過的無憂時光。那一瞬間湧上來的快樂，才讓我一時忘了旁邊的你，畢竟我的過往歲月裡，你並不存在呀。如果你了解我的話，知道那並不表示我不在乎你的。」
「況且，你提到上次去見你的同學們的情況。」
「雖然你一開始就很開心地把我介紹給她們認識，也說了我像是你妹妹般，但接下來兩個鐘頭的時間裡，我覺得自己也是像個陌生人，你們三人聊得很起勁，我卻插不了話。只有偶而當你們停下來時，才會注意到我，跟我聊幾句有的沒的。」
「我不也是只能靜靜在旁吃我的飯喝我的湯嗎？」
「不同的是，我沒有跟你抱怨而已。」
我一連串的反應讓袁愣了好一會。
雖然知道最後的那句話會讓他有點下不了台，我只想藉此澄清心情而已。
袁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輕描淡寫的回應著：「好啦，這兩件事就到此為止吧，別再提了。」
不知道是不是每對情侶都會走到爭執的階段。
也不知道爭執階段是不是情感考驗的必經之道。
室友小敏就似乎不曾認為爭執是什麼嚴重的大問題。
我總羨慕她有個百依百順的男友。這是根據我看到他們兩人互動的情景，還包括小敏陳述給我聽的部分而下的結論。
小敏總誇她男友是天下第一大好人，順便笑稱她是天下第一女霸王。
或許是小敏大辣辣的陽剛性格，說話時的霸勢風格，有時連當女人的我都會招架不住，那更何況是想討她歡心的男友呢！
我想，百依百順的方式才能持續他們多年來相安無事的情感。
而且，小敏總愛對她男友呼來喚去的，即使有人在旁她也不覺得有何不妥。而我，要是恰好遇上她男友出現的尷尬神情時，反倒是挺不好意思的。
我雖沒有男尊女卑的性別偏見，但只要想到男人被女人當眾吆喝的情景，還是會感到渾身的不自在。
或許，這也是為何我與袁開始爭執就無法停休的理由之一。
畢竟我不是像小敏那樣強悍的女生，可是，我也開始不想一直扮演乖乖聽話的娃娃。
「妳為什麼就不能乖乖聽話呢？」
這一向是爭執過後，袁每每對我下的相同注解。
我雖是沒有馬上回擊，但心底的回應也一直是固定不變的：「為什麼我得乖乖聽話呢？」
不知為何，自從那場聚會，當我初次能在袁面前表達自己的想法之後，每件事情都開始有了摩擦，或說是相處關係開始調整，只是我卻隱約感覺到，似乎已逐漸失掉當初互為欣賞的情愫。
小敏說那只是過了戀愛蜜月期，每對情侶之間都會有的正常反應。
我雖是半信半疑，卻仍是討厭這種無可避免的「正常」反應，尤其是次數越來越頻繁。
袁開始嫌我太過重視自己，我卻也同樣指責他只在乎自己。
意外的事情卻不設防接二連三的到來。
我搬了兩次家。
兩次搬家的心情已不若過往。
主要是因為我工作上出現的意外，當然還有情感的間接影響。
由於我任職的雜誌社名氣規模都不算大，主要得依靠讀者群來決定生存的可能。然而，卻在連連面對銷售量持續下降數月的挫折下，社長共同宣布了封社的重大決定。
這是我想不到的消息。
我雖是無法體會銷售業績的壓力，卻仍舊惋惜大夥用心努力多年的雜誌社即將承受關閉的命運。
或許也是自己捨不得這個即將屆滿兩年的工作。
雖然仍有好幾個月的緩衝期，公司各部門的同事也都尊重總編的建議，陸續開始另覓其他的出路。
可是，我並不想急著找下一份工作。
原因無他。
只是不想立即適應新的工作，更不想馬上將美好的兩年回憶扔到腦後。
也是因為手上的生活費至少可以讓我空檔三個月還綽綽有餘。
我選擇慢慢結束這些日子來的採訪心情。
當我跟袁陳述工作的處境時，他建議我不妨考慮投身保險業的可能。
我的確有點動搖。
不是因為嚮往保險業，只是因為考量到工作的彈性，還有可以與袁一起努力的情景。
想實現兩人當初說好的夢想，是促使我願意一試保險業的動力。
誰知道，這個夢想不僅遙不可及，還是逼使我與袁分手的導火線。
即將於半年內封社的決定，讓採訪的工作已不若以往般繁忙，更有時間準備未來的路。我為了方便與袁一同前往工作環境，做了搬家的決定。
我搬離與小敏一起租賃的公寓，遷置了交通方便，價錢也便宜些，但卻得與許多人共處一層的雅房。
雅房是袁同事介紹的。
進去卻有種莫名怪異的感覺。
我總覺得空氣不流通，一走進去就會有股潮潮的味道。但袁同事則說那只是因有些房間是用木板隔間的，要我不用太擔心。
我的房間雖是不大，又在走廊盡頭，但幸好是水泥隔間，加上不用合約限制，只要一個星期前告知即可搬離。
不過，早上的陽光可以透過窗戶照進來，才是我決定先住下來的最大理由。
我開始參加保險從業人員的培訓課程。
由於手上仍有採訪寫稿工作要做，我只能抽空參加。
兩地奔忙的工作，當然是難以呈現立即的效果。
我雖能體會袁的用心，想讓我早點適應保險業務，但我卻對他總是耳提面命的要我多參加課程，或要我有空多到公司逛逛等建議感到一股說不出的反感。
每次我只要提出打退堂鼓的想法，袁的神情就會不自主地轉變，兩個人又不免走向爭執不休的模式。
繼續待在保險業努力是我與袁唯一的和解方式。
還記得我第一回走進袁工作的保險公司時，感受到的印象。
雖然迎面而來的每個人臉上都散發著燦爛的笑容，卻沒讓我感到自在舒服。
那是個我不曾進入的世界。
我當然知道保險的重要，也曾在大學同學們的建議下，給自己保了些意外險。
但身為客戶與從業人員卻是截然不同的感受，尤其是對我這種只會按期繳保險費買保障，卻對保險業務總是不甚明白的人而言。
這樣的日子奔忙了好一陣子，已經超過了我的三個月期限。
尚未尋覓到未來出路的我，時間與經濟上同時出現的緊迫感讓我開始不安，但是，除非逼不得已，我也不願跟遠地的爸媽求助。
而與袁不間斷，卻無法好好處理的爭執，甚至只是一些雞毛蒜皮小事引發的口角，都讓我感到厭煩不已，尤其總是出現在我身心疲憊不堪之際。
雖與袁的爭執不斷上演，我卻因牢記當初袁許下夢想的神情而強忍下來。
可是，當我每回與袁提及當初約定好的夢想時，從不刻意正面回應我的袁卻鎮靜的說：「妳真是個孩子，真傻呢！怎麼不明白人是會改變的。」
那個可以跟袁出國旅行的夢想，一直是我想全心全意成就的。
沒過多久，夢想在我意想不到的瞬間破滅。
那天是我終於有空，可以一個人前往保險公司晃晃的時候。
因為沒有事先通知，我獨自一人走進公司，恰好遇見了幾個同樣是培訓期的新人，大家不免聚在一旁寒喧幾句。
就在大夥聊得更起勁的當下，我聽見隔壁傳來熟悉的笑聲。好奇的我不經意轉頭過去，卻剛好看見與個女生親暱說笑的袁。
或許只是油然而生的醋意，或許只是讓我憶起當初初見袁的模樣，但我也同樣知道，所有對袁架築多時的信賴已在瞬間瓦解。
情緒激動不已卻又怕在大家面前失控，我決定轉身離去；想不到命運的安排更是避免不了，我在離開之際卻與從房間出來的袁迎面相遇。
袁看見我激動憤怒的神情，同樣明白了一切。
他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我看著他，沒有多說什麼，強忍淚水便轉身離去。
我一直不以為，也想不到竟會出現這樣的情緒。一股湧上心頭的傷痛，一度讓我無法面對袁，更包括我自己，我一直誤以為不會出現負面情緒的自己。
然而，這並不是唯一的一次，如果要細數日後我撞見袁與其他女生親暱的畫面。
只是我無法面對愛情早已翩然離去的悲傷。
雖曾幾度想藉由工作來排解情傷，卻終究是徒勞無功的。
最後，我沒有等到雜誌社關閉之際，便提前離了職；而且，也沒有知會袁，自行決定再度搬家。更重要的是，我下了拋棄一切的決定。
拋下的不光與袁之間的一切，還有自以為是的自我認知。
直到多年之後，我才明白，與袁之間經歷的甜蜜與傷痛，不僅是幫助我看見並不完美的自己，更是人生裡的重要關鍵，讓我得以踏上找尋自我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