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 6月 10, 2006 4:43 am
二、日日
最近，小白的腦袋時常出現混亂，不知道該幹些什麽才好，這樣大發迷糊的狀態可能與日日的到來有關，也可能沒有關係。那是去年秋天最初幾天的一個黃昏，太陽紅通通的又大又圓，不易察覺地向遠處山崗背後滑了下去。大哥戴著防毒面罩用噴霧器清洗工廠裏的機械設備。工人已經下班回家。馬路上，行人車輛擁擠混雜，擺地攤的買小菜的什麽都有什麽都不缺，這樣的場景往往要持續到晚飯後或新聞聯播開始。大哥問小白，那是只狗還是老鼠？這不是老鼠是什麽？小白看著一個小東西順著馬路邊沿快速地奔跳過來，在巨大的輪胎與行人腿下要完成這一係列驚險萬分的跳躍動作，無疑帶有點亡命天涯的色彩。肯定是老鼠，小白說。回答錯啦，看看正確答案吧。大哥一把撈起正好跳到他腳下的那團影子，拎著舉起來給小白看。小白在樓頂露台上看書，這會兒太陽沒了，天陰著臉，不過這確實是一條狗。小白無非是想說——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日日，它的到來與大哥有關。
日日太小了，小到只有拳頭那麽點大，小白時常擔心它會被別人一腳踩扁送掉性命。與老鼠相比，日日當然還是大了那麽一點。不過它的尾巴僵硬地搭在後腿上方老是不見擺動，多少讓人有些遺憾，這樣的尾巴其實等於沒有一樣，不僅影響美觀而且勢必失一條尾巴所能帶來的白全部好處，譬如平衡能力什麽的。但小白還是對日日産生了一種前所末有的興趣，總是把它玩弄於股掌之間。日日也顯得十分配合，任小白仔細端詳與翻動；有時他掀起那條僵曲的小尾巴，尋思著有沒有把它拉直的可能。小白是輕按輕揉地嘗試，不是粗暴的像那些骨科醫生一樣橫蠻地使用重手法去對待這麽個小東西的，當然，期待中的還原性奇迹沒有能夠出現。
幸虧日日長有一身漂亮的皮毛，走起路來一縱一縱地，像個小帥哥，尾部的長毛披下來剛好掩蓋住那條僵曲的尾巴，這使得它看上去不至於像是少了一點什麽。由於體型小，又沒有可以晃來晃去的毛茸茸的尾巴，爲了能跟上人或是其它狗的步子，它不得不使用快頻率的小碎步，如若再跟不上，就只好采用跳躍的辦法。這樣，當日日小碎步向前移動時，看上去象是一只滾動的皮球；蹦跳著移動時，像極了一只跳蚤。除了那條有著明顯缺陷的尾巴，小白還勘察了日日身體的其他幾個部位，考證結果好像還能說明它的微小體型並非是患有什麽侏儒症所致，而是品種緣故，這點倒是使小白松了一口氣。
由於帶有先天缺陷，日日的日常舉止便與那些四肢健全的正常狗有所區別，這可以看作是日日針對自身作出的自我調整。一條狗也會有自知之明。不過日日在平時生活裏的確經常表現出其聰慧的一面，與那些流浪野狗相比，它的聰明勁無疑顯得更加突出。日日被大哥收留下來寄養在父母家裏時，離夢夢到來的日子似乎還很遙遠，最早到父母家裏的應該是四哥從路上揀來的做做，做做又黑又高大，四哥說當時還以爲是條狼犬，因爲它的兩只耳朵筆直地豎立著，那對眼睛在暗夜裏發著森人的綠光。日日與做做相伴過了不少日子。初來乍到時，日日吃過做做的許多苦頭，如被做做銜在嘴裏甩到這邊又甩到那邊；當皮球一樣被做做用爪子拔過來又拔過去。。。。。。後來的實情是，高大威猛的做做不得不乖乖地聽命於個子還沒它狗頭一半大的日日。
日日很少出遠門，一般只是在自家房子周圍繞繞圈子。小白在樓頂露台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日日的身影以及它的整個活動過程。做做被四哥用鐵鏈子拴在門前路邊的那些樹上。日日剛開始試圖想與這個大家夥建立起一種必要的友誼關係，但做做顯然一點都不懂日日的心，這個只會吃喝不會幹點其他的大笨狗，一見日日接近，就象它的地盤受到嚴重威脅似的，馬上擺出一付神聖不可侵犯的姿態，對著日日連翻白眼龇牙咧嘴。要是這時日日站的位置過於靠前，處於做做的攻擊範圍之內，便會被做做撲過去按住，圈在爪子內，唏嗚唏嗚的又是啃又是咬，日日沒有任何招架之功。這樣下去如何了得，弄不好會出狗命。這使小白極爲不滿，他沖下露台，一腳踢開做做，首先把日日從魔爪下解救出來。然後他狠狠地擰著做做的黑臉皮，指著它的狗鼻子罵，你真不要臉，這麽大的人還要去欺侮這麽一點大的小孩，一點愛心都沒有，難爲情不難爲情，我算看透你了，大而無當的家夥，下次再讓我看見你欺侮日日，看我不揍死你，哼！做做低著頭任小白罵，被罵了個狗血噴頭。罵完後，小白捧起日日，安慰它說，瞧，大哥幫你擺平搞定了，以後再也不會有誰來碰你一根狗毛啦。趁四哥還沒回家，小白趕緊溜回樓頂露台，要不然被四哥見到他這樣對付做做，一定會很不高興的。四哥可是對做做愛護有加，比對自己的兒子還好。
小白把日日當成最好的朋友，每天把它帶上露台。那時它連台階都爬不上，即使直立起來也還是夠不著上一級台面。但它知道怎樣才能登上台階，因此有時候會蹦起來彈跳到上面一個台階。剛開始有點吃力勉強，成功那麽幾次真是很不容易的事。小白怕它把握不住自己滾下台階受傷，多半會把它端起來直接送到露台上。這時，小白會捋捋它的狗毛，捧起來置於掌心，擡高手臂讓它可以看得更遠。小白像個導遊似的爲它介紹著四周的風景——頭頂是天空，天空中悠來飄去的是烏雲白雲；前面是大海，後背是山坡，下邊是馬路，看清楚啊，過馬路千萬要小心，每年有數不清的狗喪生於車輪底下。
小白對日日極盡溫柔，並且在有一天不知不覺地把它揣進了懷裏。過後小白對自己這樣的舉動吃驚不小——我竟然對一條狗忘卻了戒備之心？換句話說，正因爲小白完全下意識地把日日揣進懷裏，才知道自己之前對每一條狗是存有戒備之心的，因此才會大吃一驚。小白蹭著日日的臉，像個飽經風霜的過來人似地對它說，親愛的，別走太遠，一旦離開家門，每走一步都有可能蘊含著風險。每當這時，日日便會點點頭，還嗯了一聲，它那麽快就領會小白的意思了；此後真的從不出遠門，只是繞著自家房子走走，繞到大哥家靠馬路這邊的時候，就會很謹慎地貼著馬路與牆跟行走，並且盡快通過，似乎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日日迎合人的姿態與別的狗有所不同。不像做做，不要說見到熟人，就算是過路人，只要多看它一眼，它就立馬搖頭擺尾巴，做著大幅度的的忸怩動作，有時還撲過來抱住你的大腿往你檔裏亂鑽，好像在求你陪它睡一覺似的，那個媚勁幾乎要把人晃倒在地。日日知道人需要親近，也總是纏繞在人的腳邊，但它又不會碰到你，而是始終與你保持著一種微妙的距離。若是面對面碰上時，它就會伸出舌頭含情脈脈地注視著你，你不理它它也不會生氣，等你走過去了，就靜靜地跟在你的身後，顯得克制而又冷靜。日日還能準確地辨別出家裏每一個成員的腳步聲各說話聲；它側耳細聽著，如果是陌生人發出的聲音，就會在第一時間沖出家門撲向現場，同時大聲叫著以示警告；可別瞧它個頭小，發出的叫聲絕不遜於一個男高音歌唱家，足夠讓路人聞以止步。對做做而言，在日日靈敏的反應和先聲奪人的預見性面前，總是那麽的自愧不如，最多只是在日日的聲音發出之後，在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的情況下，慵懶地擡起頭看著日日輕輕地朝著天空吠了一下。這樣，家裏人的贊譽之聲自然會呈現出一邊倒的趨勢。小白在樓頂看到這一切，對日日的精彩表現總是報以熱烈的掌聲和祟高的敬意。
父母對待日日的態度不太一樣。父親多半以取樂爲主，拿日日解決半天的悶，最後一走了之。母親則必須伺候日日的一日三餐或兩餐，看起來就像事先約定好似的。對於這點母親並無什麽怨言。不過正因如此，母親就自然而然獲得了一種管教與訓斥的權利。在一次看電視的過程中，父親起先是坐著，把日日端起來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後來換了個姿勢——躺在沙發上，這時他沒有放下日日，而是順勢把它擱在肚子上，再後來，父親睡著了，等他醒來時，發現日日還坐在沙發上，正認真地看著電視。那次之後，日日便有了坐沙發看電視的習慣，偶爾還學著父親的樣，架起二郎腿躺在沙發上。母親當然不喜歡日日這樣，她一開始就不允許日日坐沙發，擔心日日會把沙發弄髒或弄破，總是對它進行嚴厲的批評與教育。在母親眼裏一條狗坐沙發看電視的舉動是一點都不值得稱奇與誇耀的，她從不認爲這是一種聰明與可愛的體現；或者說，母親根本不會去考慮這些問題。有關這樣的事情父親總要比母親大度一些。經過母親一番嚴辭厲言的教訓之後，日日就會好沒意趣地跳上露台恹恹地來到小白身邊。用小白的話來說，那就是，你怎麽可以去侵犯人權呢。日日把頭擱在前爪上，嘟著嘴，翻了一下白眼，閉上眼假裝天黑。
小白與日日沒多久就成了無話不談的知心朋友，他們的談話內容從高速公路到航空母艦，從海灣戰爭到911事件，從諾曼底登陸到南京大屠殺，從非洲部落到猶太民族，從南極考察到火星探測，從月球漫步到時空旅行，從總統到妓女，從奴隸到將軍，從華盛頓到倫敦，從貴族到小偷，從原始社會到共産主義社會，從生命起源到宇宙未來，從人類文明到天外來客，從螞蟻到恐龍，從《周易》到《聖經》，從毒品到S.M，從上帝到愛滋病。。。。。。天上地下包羅萬象。日日總是聽得頻頻點頭，它最終被小白評爲世界上最好的聽衆。小白有時也會跟日日回憶一些自己的童年往事，那些曾經幹過的光彩與不光彩的事。除了這些，他們的對話有時也會進入另一類平時幾乎很難觸及的話題，這樣的談話往往會顯示出一種深度與廣度，每當這時，日日真是聽得如癡如醉，並且漸漸地到達忘我境界，最後抵達打瞌睡之地步。這類話題一般包括：自由、意義、傳統、內在、身份、價值、個體、存在、不確定、邏輯、混亂、現場、平面、人性、性、容器、現代、後現代、後爹、後媽。。。。。。他們談論得最多最起勁又最投入的話題絕對是阿芽到底還是不是一個處女的問題。小白始終無法解開蟄伏於他內心深處的莫名其妙的處女情結，直至有一天，他們的漫長談話終於到了結束的盡頭，小白過了許久也沒能從他的處女情緒中緩過勁來，於是，他一把操起日日的後腿，用割紙刀對準日日的陰道口，厲聲責問道，說，你到底是不是處女！那是，那時，無論對小白還是日日，都太委屈太委屈，他們都沒搞清楚，放縱的愛也會讓秋日的天空劃滿傷痕。
日日長大了，長到兩個拳頭那麽大。狗毛瘋狂生長，長得拖在地上，看上去像個小獅子，小白常常拿它當刷子，刷刷書本上的灰塵什麽的。那對眼珠微微鼓突出來，像跟青蛙的雙眼皮似的。日日是條義犬，知恩圖報，知道是大哥收養了它，後來就一直睡在父母家的大門口，從不進裏面睡覺，大哥那邊一有風吹草動，日日就會狂嚎著趕過去。一開始父母搞不明白，日日爲什麽不睡專爲它準備的舒適的狗窩，晚上一關院門，如果日日在屋裏，它就會對著院門叫個不息，父母不搭理它，它就啃咬院門，硬是把院門咬出一個洞。這樣的情景，母親當然歡喜得不滿，大罵日日吃裏扒外。不過日日總歸還是兼顧兩家甚至三家（中間是四哥家），何況又是大哥四哥家，油水沒落別人田，母親也就無可厚非。日日越加溫重，倚在院門口，像個大家閨秀。在小白看來，日日這麽一點點小的狗，卻要去承擔那麽大的責任，真是不可思議的事。這似乎給了小白一點力量，但又足以使他的思維更加混亂。之前他簡直絕望透了，對這個世界差不多徹底失去了信心，這世界在他眼裏是多麽的虛假與暧昧，毫無意義可言。在秋末涼爽的天空下，小白撫摸著日日說：不要那麽自信好不好，做條頹廢狗吧，你看你守家護院的這麽努力，成天扛著個自信心這東西，多累啊；知道嗎，它是暴力，終有一天它將帶領人類沖出地球，奔向無邊無際的死亡而達到永生目的。空閑之余，小白還讓日日聽音樂學外語認漢字練瑜珈功下載MP8。日日越來越具備人的特點了，這兩天正拼命學打五筆輸入法，說是要上網寫博客。小白則開始大量搜集有關處女的資料，準備著手寫一本書名叫《處女心經》的書。
小白的露台博客日記——
日日的自由
日日是唯一沒有用鏈子拴著的狗，也就是說它是自由的。那它爲什麽不逃走呢，難道它連逃跑的念頭都沒有？不會吧。可它總是徘徊於做做、夢夢的身邊，一副無聊又落寞的樣子，也許它巴不得希望自己的脖子上也來根鐵鏈子，就像做做、夢夢那樣。它不想自由嗎？狗有自由概念嗎？如果有，狗的自由一定就是馴服於人類。
驚人的消息
父親說，日日的一只眼睛是瞎的，我沒聽清楚是哪一只眼睛，沒好意思再問。我可是與日日相處時間最長的人，竟然沒有發現這點，你說我還好意思問嗎。反正只有兩個眼睛，不是左眼便是右眼，不是右眼當然就是左眼料。不過我很快就搞清楚了，是日日的左眼，眼珠正中央有一個小白點，大概是白內障吧。
我的傷，我的痛
今天說說我自己，爲什麽我要躲在樓頂露台上。母親爲此傷透了心。事情的起因與一個網友有關，也怪我過於好色，一心想著非處女不嫁。那個人發毒誓說自己是處女，如果不是的話出門就被車撞死。我想我是過於挑剔了，竟引得人家這樣發毒誓。要是當時這樣想就好了，何必一定要處女呢。她在千多裏外的一個城市。我跑過去跟她見面。我們事先約好了見面地點。就這樣見面了，我當場暈了過去。哪是什麽處女，都四十好幾了，還帶著兩個女兒。我激動地說，你騙我。她說，我沒騙你，騙你的話被車撞死。我說，又來了，到現在你還給我來這一套，我都要被你傷心死了。她就是堅持說沒騙我，還拿出身份證給我看。我一看，明白了，原來她的名字就叫處女，而且還是姓真的。不過我還是不相信，我說，這身份證是假的。她便叫了她的丈夫過來。她丈夫說，我老婆是叫真處女，她沒騙你呀，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我當然不會那麽快就死心，就對處女說，這個丈夫也是假的，你們合夥騙我。那丈夫呼的一下沖過來抓住我的前胸吼了一聲，你小子才是假的。說完就給了我一拳頭。他們一家人都過來打我。我被揍了個半死。
《青囊書》
切，真是滑稽。老潘神秘兮兮地對我說他是華佗的後代，並聲稱傳說中的《青囊書》沒有失傳，而是一代一代移傳下來，現今保留在老潘手裏。我笑彎了腰，老潘你蒙誰呀，我還攀懸崖鑽山洞得到武功秘籍成爲武林盟主呢，你又爲什麽不去上電視做廣告開新聞發布會，這可是個名利雙收的好機會喲。老潘說，你看你，我把你當作千年知已才向你透露自己的身世，這麽大聲嚷嚷幹什麽，被別人聽見我就沒有安靜日子過了。我說，怕是你寂寞難耐憋不住了吧，這樣也好，你可以從此揚名立萬了，老潘，把阿芽嫁給我吧，我要處女。老潘說，你開什麽玩笑啊，阿芽才多大。我說，我都二十啦，阿芽有六歲了，讓她嫁給我吧，我會好好保護她的，就像當年的童養媳一樣。老潘說，別醜美了，阿芽早就不是處女啦。我說，老潘，你，你竟敢說阿芽不是處女，誰弄的？老潘說，我自己呗，不要忘記我是華佗的後代，我有《青囊書》，書裏有一節專門介紹怎樣破處女膜的，從剛出生的嬰兒開始，現在正是使用它的大好時機，可被我趕上了，我運氣真好。我說，老潘，那麽，你嫁給我吧，我要得到《青囊書》，得到阿芽。老潘說，去你的，貪得無厭的家夥。
狗的性事
家裏來了好多狗，這些狗不知從何而來，好像十裏八鄉的狗都來了。做做發情啦，這個又傻又笨的家夥，竟然會有這麽巨大的吸引力，簡直是魅力無比。關於狗的這個奇特現象，我在網上搜索了一下，大致是這麽說的——
母狗性成熟之後就會出現發情期，此時的母狗會出現急躁、食欲不振等征兆，最明顯的特征就是外陰部會出血。但出血量一般依犬種各有不同，有的狗完全不會出血，就在不知不覺中進入發情期，此種情況又以小型犬居多。此外，有些犬種的出血量少，狗本身也會舔掉，所以難以分辨。當母狗不斷舔自己的臀部時，飼養者就應該仔細對它進行觀察了。狗的第一次發情期平均是在出生後的6～8個月開始，發情期間可用出血期來分辨，一般是7天左右。
母狗一旦發情就意味著可以進行交配繁殖了。發情的周期是隨狗本身的個體差異而變化的。從出血開始10天之後，陰部的腫脹會逐漸消失，血色也會變談，此時發情已告結束，但是這個時候也是最適合交配的時期。
公狗發情無規律，聞到母狗發情的特殊氣味，便可引起興奮，完成交配。
至於是否讓狗進行交配，以及生下幼仔，則可以從狗的健康狀況與發育程度來考慮。此外還需要考慮飼養者家庭的環境與其他各方面的條件。
小白在露台上觀察著狗們的一舉一動，它們天一亮就趕來，繞著房子轉圈子，一家人早早地被它們吵醒。在做做出來之前它們對日日身體嗅嗅聞聞，竟然打起了日日的注意，試圖從日日身上提前獲得一種滿足。四哥與父母的院門一開，它們便大舉擁入。做做已被牽出來拴在外面樹上，它們不去挂號排隊等候，沖進屋裏去幹什麽？父母怎麽攆也攆不完這些狗，趕走一批又來一批，前門進後門出；樓梯下面，竈台裏邊，廁所裏外雜物間內，走廊上花木叢中，椅子底下沙發背後，房前屋後，漫山遍野，全是狗，都是狗，無處不狗。快來人呐，母親驚聲大叫。這期間這些狗們反倒沒有多少響動，多半只是默默地走來踱去，有的沿著牆根靜靜地站著，有的則相互嗅嗅對方的身體，有的打了個照面便彼此客氣地走了過去，看起來很有秩序，雜而不亂；好像從沒出現過相互傾軋的局面，除了偶爾幾次的撕咬，但也只不過局限於點倒即止。來的狗當中不僅僅只有公狗，其中還有不少的母狗。這麽多的狗，這麽短的時間，外加主人的選擇與阻撓，能輪得上交配的真是少之又少，它們又不會手淫自慰，那麽它們是怎樣解決自己的性欲問題的呢？經過小白的研究發現——用鼻子——這些狗僅僅靠鼻子聞聞就可以輕松地打發掉自己的性躁動。即便如此，那些狗們還是樂此不疲，遠道而來，猶如參加一次盛大的宴會，臉上蕩漾著幸福的光芒。這樣的性宴，公開公平公正，有別於人類的狂歡。就人而言，性走得太遠，早已背離性的本質，甚至已不能稱其爲性，沒有任何真實可言；它早已墮落到必須嚴加遮掩的地步，並且經過發酵膨脹上升至形而上的高度；它是醜陋的罪惡的肮髒的代名詞；它被人糟蹋得一塌糊塗面目全非，勻稱規律的迷人身姿早已蕩然無存；它成了一只容器，承載太多，裏頭盛滿法律、道德、規則，還有什麽三十六計、孫子兵法、陌生無聊虛無這些莫名其妙的事物；它有時還被當作一種武器在戰場上反複使用，給人類帶來災難性的後果。讓小白憂慮的是，日日在這樣連空氣都飄蕩著性氣味的大環境下，能獨善其身，經得住誘惑嗎？
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今年春天，父親向家裏人坦露，日日去年曾經懷孕過。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那生出來的小狗呢？流産了，父親肯定地說，生在雜物間裏，就一灘沒成形的稀水。小白當然不會相信，記得去年秋天他一天到晚趴在露台上，密切監視著日日的一舉一動，他正因爲擔心日日過早的發情交配有礙於身心健康，最關鍵的是要影響到下一代。那些狗好像也沒怎麽著啊，只是在日日身上嗅嗅聞聞而已，難道嗅嗅聞聞會導致一只狗懷孕？沒有這樣的事，老潘說，我翻遍《青囊書》也沒有找出這樣的記載，但交配期提前並且懷孕是很有可能的，可嗅嗅聞聞絕不會導致一只狗的懷孕。既然華佗的《青囊書》也這麽說了，那就說明父親所言非虛。再則父親素有可以摸出大肚子狗懷著幾只崽子的本領，他何必要就此事胡編亂造呢？那父親爲什麽要隱瞞日日懷過孕並且流産這件事呢，何況又是過了這麽長時間才說，這可是去年冬天的事啊。小白想了又想，最後得出一個結論，覺得比較符合父親之所以隱瞞該事情的理由，那就是，父親沒能摸出日日肚子裏的小狗只數，並且不能確定日日到底是否懷孕。
接下去的日子，小白認爲有兩件事必須得去完成，一、他想讓日日再次懷孕，並且生一窩漂亮的小寶寶。二、調查清楚上次是哪條狗使日日懷孕的。從父親的談話中可以得出，日日有再次墮胎的可能。那麽首先小白得爲日日尋找到一種吃之有效的保胎藥，這個他早就想好了，一定要找那些有著豐富保胎經驗的醫生，絕不能去找那些庸醫，他們多半只會賣藥不會看病，吹了半天最後給你開一大堆藥，讓你帶回去吃吃試試看。當然，先讓老潘翻翻祖上傳下來的《青囊書》，倒不失是個省心又省力的好辦法，如果書裏有，那第一件事便就這樣成了。其次就是替日日找個好老公，不能像上次一樣讓它放任自流，連什麽時候懷上都不知道，天曉得是什麽樣的狗搞大了它的肚子？爲此小白心裏惱火著呢。
最近，小白的腦袋時常出現混亂，不知道該幹些什麽才好，這樣大發迷糊的狀態可能與日日的到來有關，也可能沒有關係。那是去年秋天最初幾天的一個黃昏，太陽紅通通的又大又圓，不易察覺地向遠處山崗背後滑了下去。大哥戴著防毒面罩用噴霧器清洗工廠裏的機械設備。工人已經下班回家。馬路上，行人車輛擁擠混雜，擺地攤的買小菜的什麽都有什麽都不缺，這樣的場景往往要持續到晚飯後或新聞聯播開始。大哥問小白，那是只狗還是老鼠？這不是老鼠是什麽？小白看著一個小東西順著馬路邊沿快速地奔跳過來，在巨大的輪胎與行人腿下要完成這一係列驚險萬分的跳躍動作，無疑帶有點亡命天涯的色彩。肯定是老鼠，小白說。回答錯啦，看看正確答案吧。大哥一把撈起正好跳到他腳下的那團影子，拎著舉起來給小白看。小白在樓頂露台上看書，這會兒太陽沒了，天陰著臉，不過這確實是一條狗。小白無非是想說——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日日，它的到來與大哥有關。
日日太小了，小到只有拳頭那麽點大，小白時常擔心它會被別人一腳踩扁送掉性命。與老鼠相比，日日當然還是大了那麽一點。不過它的尾巴僵硬地搭在後腿上方老是不見擺動，多少讓人有些遺憾，這樣的尾巴其實等於沒有一樣，不僅影響美觀而且勢必失一條尾巴所能帶來的白全部好處，譬如平衡能力什麽的。但小白還是對日日産生了一種前所末有的興趣，總是把它玩弄於股掌之間。日日也顯得十分配合，任小白仔細端詳與翻動；有時他掀起那條僵曲的小尾巴，尋思著有沒有把它拉直的可能。小白是輕按輕揉地嘗試，不是粗暴的像那些骨科醫生一樣橫蠻地使用重手法去對待這麽個小東西的，當然，期待中的還原性奇迹沒有能夠出現。
幸虧日日長有一身漂亮的皮毛，走起路來一縱一縱地，像個小帥哥，尾部的長毛披下來剛好掩蓋住那條僵曲的尾巴，這使得它看上去不至於像是少了一點什麽。由於體型小，又沒有可以晃來晃去的毛茸茸的尾巴，爲了能跟上人或是其它狗的步子，它不得不使用快頻率的小碎步，如若再跟不上，就只好采用跳躍的辦法。這樣，當日日小碎步向前移動時，看上去象是一只滾動的皮球；蹦跳著移動時，像極了一只跳蚤。除了那條有著明顯缺陷的尾巴，小白還勘察了日日身體的其他幾個部位，考證結果好像還能說明它的微小體型並非是患有什麽侏儒症所致，而是品種緣故，這點倒是使小白松了一口氣。
由於帶有先天缺陷，日日的日常舉止便與那些四肢健全的正常狗有所區別，這可以看作是日日針對自身作出的自我調整。一條狗也會有自知之明。不過日日在平時生活裏的確經常表現出其聰慧的一面，與那些流浪野狗相比，它的聰明勁無疑顯得更加突出。日日被大哥收留下來寄養在父母家裏時，離夢夢到來的日子似乎還很遙遠，最早到父母家裏的應該是四哥從路上揀來的做做，做做又黑又高大，四哥說當時還以爲是條狼犬，因爲它的兩只耳朵筆直地豎立著，那對眼睛在暗夜裏發著森人的綠光。日日與做做相伴過了不少日子。初來乍到時，日日吃過做做的許多苦頭，如被做做銜在嘴裏甩到這邊又甩到那邊；當皮球一樣被做做用爪子拔過來又拔過去。。。。。。後來的實情是，高大威猛的做做不得不乖乖地聽命於個子還沒它狗頭一半大的日日。
日日很少出遠門，一般只是在自家房子周圍繞繞圈子。小白在樓頂露台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日日的身影以及它的整個活動過程。做做被四哥用鐵鏈子拴在門前路邊的那些樹上。日日剛開始試圖想與這個大家夥建立起一種必要的友誼關係，但做做顯然一點都不懂日日的心，這個只會吃喝不會幹點其他的大笨狗，一見日日接近，就象它的地盤受到嚴重威脅似的，馬上擺出一付神聖不可侵犯的姿態，對著日日連翻白眼龇牙咧嘴。要是這時日日站的位置過於靠前，處於做做的攻擊範圍之內，便會被做做撲過去按住，圈在爪子內，唏嗚唏嗚的又是啃又是咬，日日沒有任何招架之功。這樣下去如何了得，弄不好會出狗命。這使小白極爲不滿，他沖下露台，一腳踢開做做，首先把日日從魔爪下解救出來。然後他狠狠地擰著做做的黑臉皮，指著它的狗鼻子罵，你真不要臉，這麽大的人還要去欺侮這麽一點大的小孩，一點愛心都沒有，難爲情不難爲情，我算看透你了，大而無當的家夥，下次再讓我看見你欺侮日日，看我不揍死你，哼！做做低著頭任小白罵，被罵了個狗血噴頭。罵完後，小白捧起日日，安慰它說，瞧，大哥幫你擺平搞定了，以後再也不會有誰來碰你一根狗毛啦。趁四哥還沒回家，小白趕緊溜回樓頂露台，要不然被四哥見到他這樣對付做做，一定會很不高興的。四哥可是對做做愛護有加，比對自己的兒子還好。
小白把日日當成最好的朋友，每天把它帶上露台。那時它連台階都爬不上，即使直立起來也還是夠不著上一級台面。但它知道怎樣才能登上台階，因此有時候會蹦起來彈跳到上面一個台階。剛開始有點吃力勉強，成功那麽幾次真是很不容易的事。小白怕它把握不住自己滾下台階受傷，多半會把它端起來直接送到露台上。這時，小白會捋捋它的狗毛，捧起來置於掌心，擡高手臂讓它可以看得更遠。小白像個導遊似的爲它介紹著四周的風景——頭頂是天空，天空中悠來飄去的是烏雲白雲；前面是大海，後背是山坡，下邊是馬路，看清楚啊，過馬路千萬要小心，每年有數不清的狗喪生於車輪底下。
小白對日日極盡溫柔，並且在有一天不知不覺地把它揣進了懷裏。過後小白對自己這樣的舉動吃驚不小——我竟然對一條狗忘卻了戒備之心？換句話說，正因爲小白完全下意識地把日日揣進懷裏，才知道自己之前對每一條狗是存有戒備之心的，因此才會大吃一驚。小白蹭著日日的臉，像個飽經風霜的過來人似地對它說，親愛的，別走太遠，一旦離開家門，每走一步都有可能蘊含著風險。每當這時，日日便會點點頭，還嗯了一聲，它那麽快就領會小白的意思了；此後真的從不出遠門，只是繞著自家房子走走，繞到大哥家靠馬路這邊的時候，就會很謹慎地貼著馬路與牆跟行走，並且盡快通過，似乎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日日迎合人的姿態與別的狗有所不同。不像做做，不要說見到熟人，就算是過路人，只要多看它一眼，它就立馬搖頭擺尾巴，做著大幅度的的忸怩動作，有時還撲過來抱住你的大腿往你檔裏亂鑽，好像在求你陪它睡一覺似的，那個媚勁幾乎要把人晃倒在地。日日知道人需要親近，也總是纏繞在人的腳邊，但它又不會碰到你，而是始終與你保持著一種微妙的距離。若是面對面碰上時，它就會伸出舌頭含情脈脈地注視著你，你不理它它也不會生氣，等你走過去了，就靜靜地跟在你的身後，顯得克制而又冷靜。日日還能準確地辨別出家裏每一個成員的腳步聲各說話聲；它側耳細聽著，如果是陌生人發出的聲音，就會在第一時間沖出家門撲向現場，同時大聲叫著以示警告；可別瞧它個頭小，發出的叫聲絕不遜於一個男高音歌唱家，足夠讓路人聞以止步。對做做而言，在日日靈敏的反應和先聲奪人的預見性面前，總是那麽的自愧不如，最多只是在日日的聲音發出之後，在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的情況下，慵懶地擡起頭看著日日輕輕地朝著天空吠了一下。這樣，家裏人的贊譽之聲自然會呈現出一邊倒的趨勢。小白在樓頂看到這一切，對日日的精彩表現總是報以熱烈的掌聲和祟高的敬意。
父母對待日日的態度不太一樣。父親多半以取樂爲主，拿日日解決半天的悶，最後一走了之。母親則必須伺候日日的一日三餐或兩餐，看起來就像事先約定好似的。對於這點母親並無什麽怨言。不過正因如此，母親就自然而然獲得了一種管教與訓斥的權利。在一次看電視的過程中，父親起先是坐著，把日日端起來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後來換了個姿勢——躺在沙發上，這時他沒有放下日日，而是順勢把它擱在肚子上，再後來，父親睡著了，等他醒來時，發現日日還坐在沙發上，正認真地看著電視。那次之後，日日便有了坐沙發看電視的習慣，偶爾還學著父親的樣，架起二郎腿躺在沙發上。母親當然不喜歡日日這樣，她一開始就不允許日日坐沙發，擔心日日會把沙發弄髒或弄破，總是對它進行嚴厲的批評與教育。在母親眼裏一條狗坐沙發看電視的舉動是一點都不值得稱奇與誇耀的，她從不認爲這是一種聰明與可愛的體現；或者說，母親根本不會去考慮這些問題。有關這樣的事情父親總要比母親大度一些。經過母親一番嚴辭厲言的教訓之後，日日就會好沒意趣地跳上露台恹恹地來到小白身邊。用小白的話來說，那就是，你怎麽可以去侵犯人權呢。日日把頭擱在前爪上，嘟著嘴，翻了一下白眼，閉上眼假裝天黑。
小白與日日沒多久就成了無話不談的知心朋友，他們的談話內容從高速公路到航空母艦，從海灣戰爭到911事件，從諾曼底登陸到南京大屠殺，從非洲部落到猶太民族，從南極考察到火星探測，從月球漫步到時空旅行，從總統到妓女，從奴隸到將軍，從華盛頓到倫敦，從貴族到小偷，從原始社會到共産主義社會，從生命起源到宇宙未來，從人類文明到天外來客，從螞蟻到恐龍，從《周易》到《聖經》，從毒品到S.M，從上帝到愛滋病。。。。。。天上地下包羅萬象。日日總是聽得頻頻點頭，它最終被小白評爲世界上最好的聽衆。小白有時也會跟日日回憶一些自己的童年往事，那些曾經幹過的光彩與不光彩的事。除了這些，他們的對話有時也會進入另一類平時幾乎很難觸及的話題，這樣的談話往往會顯示出一種深度與廣度，每當這時，日日真是聽得如癡如醉，並且漸漸地到達忘我境界，最後抵達打瞌睡之地步。這類話題一般包括：自由、意義、傳統、內在、身份、價值、個體、存在、不確定、邏輯、混亂、現場、平面、人性、性、容器、現代、後現代、後爹、後媽。。。。。。他們談論得最多最起勁又最投入的話題絕對是阿芽到底還是不是一個處女的問題。小白始終無法解開蟄伏於他內心深處的莫名其妙的處女情結，直至有一天，他們的漫長談話終於到了結束的盡頭，小白過了許久也沒能從他的處女情緒中緩過勁來，於是，他一把操起日日的後腿，用割紙刀對準日日的陰道口，厲聲責問道，說，你到底是不是處女！那是，那時，無論對小白還是日日，都太委屈太委屈，他們都沒搞清楚，放縱的愛也會讓秋日的天空劃滿傷痕。
日日長大了，長到兩個拳頭那麽大。狗毛瘋狂生長，長得拖在地上，看上去像個小獅子，小白常常拿它當刷子，刷刷書本上的灰塵什麽的。那對眼珠微微鼓突出來，像跟青蛙的雙眼皮似的。日日是條義犬，知恩圖報，知道是大哥收養了它，後來就一直睡在父母家的大門口，從不進裏面睡覺，大哥那邊一有風吹草動，日日就會狂嚎著趕過去。一開始父母搞不明白，日日爲什麽不睡專爲它準備的舒適的狗窩，晚上一關院門，如果日日在屋裏，它就會對著院門叫個不息，父母不搭理它，它就啃咬院門，硬是把院門咬出一個洞。這樣的情景，母親當然歡喜得不滿，大罵日日吃裏扒外。不過日日總歸還是兼顧兩家甚至三家（中間是四哥家），何況又是大哥四哥家，油水沒落別人田，母親也就無可厚非。日日越加溫重，倚在院門口，像個大家閨秀。在小白看來，日日這麽一點點小的狗，卻要去承擔那麽大的責任，真是不可思議的事。這似乎給了小白一點力量，但又足以使他的思維更加混亂。之前他簡直絕望透了，對這個世界差不多徹底失去了信心，這世界在他眼裏是多麽的虛假與暧昧，毫無意義可言。在秋末涼爽的天空下，小白撫摸著日日說：不要那麽自信好不好，做條頹廢狗吧，你看你守家護院的這麽努力，成天扛著個自信心這東西，多累啊；知道嗎，它是暴力，終有一天它將帶領人類沖出地球，奔向無邊無際的死亡而達到永生目的。空閑之余，小白還讓日日聽音樂學外語認漢字練瑜珈功下載MP8。日日越來越具備人的特點了，這兩天正拼命學打五筆輸入法，說是要上網寫博客。小白則開始大量搜集有關處女的資料，準備著手寫一本書名叫《處女心經》的書。
小白的露台博客日記——
日日的自由
日日是唯一沒有用鏈子拴著的狗，也就是說它是自由的。那它爲什麽不逃走呢，難道它連逃跑的念頭都沒有？不會吧。可它總是徘徊於做做、夢夢的身邊，一副無聊又落寞的樣子，也許它巴不得希望自己的脖子上也來根鐵鏈子，就像做做、夢夢那樣。它不想自由嗎？狗有自由概念嗎？如果有，狗的自由一定就是馴服於人類。
驚人的消息
父親說，日日的一只眼睛是瞎的，我沒聽清楚是哪一只眼睛，沒好意思再問。我可是與日日相處時間最長的人，竟然沒有發現這點，你說我還好意思問嗎。反正只有兩個眼睛，不是左眼便是右眼，不是右眼當然就是左眼料。不過我很快就搞清楚了，是日日的左眼，眼珠正中央有一個小白點，大概是白內障吧。
我的傷，我的痛
今天說說我自己，爲什麽我要躲在樓頂露台上。母親爲此傷透了心。事情的起因與一個網友有關，也怪我過於好色，一心想著非處女不嫁。那個人發毒誓說自己是處女，如果不是的話出門就被車撞死。我想我是過於挑剔了，竟引得人家這樣發毒誓。要是當時這樣想就好了，何必一定要處女呢。她在千多裏外的一個城市。我跑過去跟她見面。我們事先約好了見面地點。就這樣見面了，我當場暈了過去。哪是什麽處女，都四十好幾了，還帶著兩個女兒。我激動地說，你騙我。她說，我沒騙你，騙你的話被車撞死。我說，又來了，到現在你還給我來這一套，我都要被你傷心死了。她就是堅持說沒騙我，還拿出身份證給我看。我一看，明白了，原來她的名字就叫處女，而且還是姓真的。不過我還是不相信，我說，這身份證是假的。她便叫了她的丈夫過來。她丈夫說，我老婆是叫真處女，她沒騙你呀，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我當然不會那麽快就死心，就對處女說，這個丈夫也是假的，你們合夥騙我。那丈夫呼的一下沖過來抓住我的前胸吼了一聲，你小子才是假的。說完就給了我一拳頭。他們一家人都過來打我。我被揍了個半死。
《青囊書》
切，真是滑稽。老潘神秘兮兮地對我說他是華佗的後代，並聲稱傳說中的《青囊書》沒有失傳，而是一代一代移傳下來，現今保留在老潘手裏。我笑彎了腰，老潘你蒙誰呀，我還攀懸崖鑽山洞得到武功秘籍成爲武林盟主呢，你又爲什麽不去上電視做廣告開新聞發布會，這可是個名利雙收的好機會喲。老潘說，你看你，我把你當作千年知已才向你透露自己的身世，這麽大聲嚷嚷幹什麽，被別人聽見我就沒有安靜日子過了。我說，怕是你寂寞難耐憋不住了吧，這樣也好，你可以從此揚名立萬了，老潘，把阿芽嫁給我吧，我要處女。老潘說，你開什麽玩笑啊，阿芽才多大。我說，我都二十啦，阿芽有六歲了，讓她嫁給我吧，我會好好保護她的，就像當年的童養媳一樣。老潘說，別醜美了，阿芽早就不是處女啦。我說，老潘，你，你竟敢說阿芽不是處女，誰弄的？老潘說，我自己呗，不要忘記我是華佗的後代，我有《青囊書》，書裏有一節專門介紹怎樣破處女膜的，從剛出生的嬰兒開始，現在正是使用它的大好時機，可被我趕上了，我運氣真好。我說，老潘，那麽，你嫁給我吧，我要得到《青囊書》，得到阿芽。老潘說，去你的，貪得無厭的家夥。
狗的性事
家裏來了好多狗，這些狗不知從何而來，好像十裏八鄉的狗都來了。做做發情啦，這個又傻又笨的家夥，竟然會有這麽巨大的吸引力，簡直是魅力無比。關於狗的這個奇特現象，我在網上搜索了一下，大致是這麽說的——
母狗性成熟之後就會出現發情期，此時的母狗會出現急躁、食欲不振等征兆，最明顯的特征就是外陰部會出血。但出血量一般依犬種各有不同，有的狗完全不會出血，就在不知不覺中進入發情期，此種情況又以小型犬居多。此外，有些犬種的出血量少，狗本身也會舔掉，所以難以分辨。當母狗不斷舔自己的臀部時，飼養者就應該仔細對它進行觀察了。狗的第一次發情期平均是在出生後的6～8個月開始，發情期間可用出血期來分辨，一般是7天左右。
母狗一旦發情就意味著可以進行交配繁殖了。發情的周期是隨狗本身的個體差異而變化的。從出血開始10天之後，陰部的腫脹會逐漸消失，血色也會變談，此時發情已告結束，但是這個時候也是最適合交配的時期。
公狗發情無規律，聞到母狗發情的特殊氣味，便可引起興奮，完成交配。
至於是否讓狗進行交配，以及生下幼仔，則可以從狗的健康狀況與發育程度來考慮。此外還需要考慮飼養者家庭的環境與其他各方面的條件。
小白在露台上觀察著狗們的一舉一動，它們天一亮就趕來，繞著房子轉圈子，一家人早早地被它們吵醒。在做做出來之前它們對日日身體嗅嗅聞聞，竟然打起了日日的注意，試圖從日日身上提前獲得一種滿足。四哥與父母的院門一開，它們便大舉擁入。做做已被牽出來拴在外面樹上，它們不去挂號排隊等候，沖進屋裏去幹什麽？父母怎麽攆也攆不完這些狗，趕走一批又來一批，前門進後門出；樓梯下面，竈台裏邊，廁所裏外雜物間內，走廊上花木叢中，椅子底下沙發背後，房前屋後，漫山遍野，全是狗，都是狗，無處不狗。快來人呐，母親驚聲大叫。這期間這些狗們反倒沒有多少響動，多半只是默默地走來踱去，有的沿著牆根靜靜地站著，有的則相互嗅嗅對方的身體，有的打了個照面便彼此客氣地走了過去，看起來很有秩序，雜而不亂；好像從沒出現過相互傾軋的局面，除了偶爾幾次的撕咬，但也只不過局限於點倒即止。來的狗當中不僅僅只有公狗，其中還有不少的母狗。這麽多的狗，這麽短的時間，外加主人的選擇與阻撓，能輪得上交配的真是少之又少，它們又不會手淫自慰，那麽它們是怎樣解決自己的性欲問題的呢？經過小白的研究發現——用鼻子——這些狗僅僅靠鼻子聞聞就可以輕松地打發掉自己的性躁動。即便如此，那些狗們還是樂此不疲，遠道而來，猶如參加一次盛大的宴會，臉上蕩漾著幸福的光芒。這樣的性宴，公開公平公正，有別於人類的狂歡。就人而言，性走得太遠，早已背離性的本質，甚至已不能稱其爲性，沒有任何真實可言；它早已墮落到必須嚴加遮掩的地步，並且經過發酵膨脹上升至形而上的高度；它是醜陋的罪惡的肮髒的代名詞；它被人糟蹋得一塌糊塗面目全非，勻稱規律的迷人身姿早已蕩然無存；它成了一只容器，承載太多，裏頭盛滿法律、道德、規則，還有什麽三十六計、孫子兵法、陌生無聊虛無這些莫名其妙的事物；它有時還被當作一種武器在戰場上反複使用，給人類帶來災難性的後果。讓小白憂慮的是，日日在這樣連空氣都飄蕩著性氣味的大環境下，能獨善其身，經得住誘惑嗎？
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今年春天，父親向家裏人坦露，日日去年曾經懷孕過。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那生出來的小狗呢？流産了，父親肯定地說，生在雜物間裏，就一灘沒成形的稀水。小白當然不會相信，記得去年秋天他一天到晚趴在露台上，密切監視著日日的一舉一動，他正因爲擔心日日過早的發情交配有礙於身心健康，最關鍵的是要影響到下一代。那些狗好像也沒怎麽著啊，只是在日日身上嗅嗅聞聞而已，難道嗅嗅聞聞會導致一只狗懷孕？沒有這樣的事，老潘說，我翻遍《青囊書》也沒有找出這樣的記載，但交配期提前並且懷孕是很有可能的，可嗅嗅聞聞絕不會導致一只狗的懷孕。既然華佗的《青囊書》也這麽說了，那就說明父親所言非虛。再則父親素有可以摸出大肚子狗懷著幾只崽子的本領，他何必要就此事胡編亂造呢？那父親爲什麽要隱瞞日日懷過孕並且流産這件事呢，何況又是過了這麽長時間才說，這可是去年冬天的事啊。小白想了又想，最後得出一個結論，覺得比較符合父親之所以隱瞞該事情的理由，那就是，父親沒能摸出日日肚子裏的小狗只數，並且不能確定日日到底是否懷孕。
接下去的日子，小白認爲有兩件事必須得去完成，一、他想讓日日再次懷孕，並且生一窩漂亮的小寶寶。二、調查清楚上次是哪條狗使日日懷孕的。從父親的談話中可以得出，日日有再次墮胎的可能。那麽首先小白得爲日日尋找到一種吃之有效的保胎藥，這個他早就想好了，一定要找那些有著豐富保胎經驗的醫生，絕不能去找那些庸醫，他們多半只會賣藥不會看病，吹了半天最後給你開一大堆藥，讓你帶回去吃吃試試看。當然，先讓老潘翻翻祖上傳下來的《青囊書》，倒不失是個省心又省力的好辦法，如果書裏有，那第一件事便就這樣成了。其次就是替日日找個好老公，不能像上次一樣讓它放任自流，連什麽時候懷上都不知道，天曉得是什麽樣的狗搞大了它的肚子？爲此小白心裏惱火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