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5月 10, 2006 7:47 am
【長篇奇幻】【騎士的貧窮之劍】10至12
【十】初次與克莉絲汀會面
夜裡逃避臨檢並殺害兩名警衛隊騎士的三名不明人士已被通緝，所有警衛隊長包括斐拉都被下達動員令，勢必要將三人緝捕歸案。
安妮特公主未褪寢衣坐在床上，隔著帳幕聽著克莉絲汀陳述昨晚的事件。
「兩名騎士都被殺害了？」安妮特公主語重心長地問。
「這三人的能力非凡，兩名騎士當場同時被暗器刺入咽喉斃命。其中一名男人的劍術卓越，我跟他分不出上下，若當時三人一同協力，即使是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無恙。另外，那個男人……也戴著面具。」克莉絲汀靜觀安妮特公主的反應。
「克莉絲汀，魔雷住在四等騎士的宿舍，妳有什麼疑問可以去找他。不過，魔雷與這件事情絕對沒有關係，我可以保證。」
克莉絲汀早就料想到安妮特公主會這麼回答。
「我想也是，但我還是想確定一下。我也想順便見見他是個怎樣的人。」
「殉職騎士的家屬處理了沒？」
「已經向他們保證終生奉養，不過都被婉拒了。他們認為自己的孩子為了國家而先抵達天國是件光榮的事。」克莉絲汀無法苟同自己所說出的話語，她不能接受「被輕易剷除」，是一件光榮的事。再者，她是個無神主義者，不相信天國或神的存在。
「克莉絲汀，別給自己太多壓力。這超乎妳的職責了。」
「逮捕這三名要犯是全國人民的職責，即使是我也一樣。那麼，我先去拜訪魔雷騎士，恕我先告退了。」
克莉絲汀倒著退了兩步後才轉身離去，剛出公主的寢室，在迴廊正要與斐拉擦身而過，便一手將他擋住。
「安妮特公主尚不方便接見，晚一點再來。」
「如果還沒醒來，妳怎麼已見過公主了？」
克莉絲汀不滿地回應：「公主尚未著裝，你再向前踏一步，禁衛隊會立即將你逮捕。」
斐拉瞥見公主寢間門外兩邊的女騎士雖然直直站立，但似乎已等待克莉絲汀下令了。他嚥下唾液，嘴裡有話卻喑不可言。
「你自從在勇者選拔落敗後，頭腦就變得不太靈光。」克莉絲汀的語調保持著以往如嚴寒冬日中的冰凌語調，聽得斐拉三十二顆牙齒不禁打顫，「別忘了你還是警衛隊長之一，比起那種無聊的比賽，你有更重要的職責。」
斐拉沉沉噓氣，好像不把心中所有的不滿吐盡不會罷休。他閉眼，鞠躬回覆：「感謝妳的指教。」
無疑地，克莉絲汀洞察得出斐拉語調中的不悅，但比起教訓這個一挫敗就莽撞起來的小孩，她還得盡快去探訪魔雷。印象中，魔雷沒有昨晚的夜襲者高大，但是她自從看過魔雷的身手後，老早就想去拜訪這位四等騎士。
斐拉在會客廳等待，不久安妮特公主便來了。斐拉恭敬地鞠躬，然後將桌上兩疊的文件遞交給安妮特公主。
「這是什麼？」
「有關於魔雷的一切資料，我是說，能找到的一切資料。」
安妮特公主稍作停頓。
「你花了多少時間去找到的？」
「從我認識魔雷這個人到現在。」
「你調查這些有什麼意思？」
「公主，」斐拉不經意地拍了桌子起身說道，「魔雷，就這麼一個單名，甚至連出生地、出生年月日都沒有登記在國民資料上，您不認為這很奇怪嗎？」
「我想一定是資料處理上的疏失。」
「不可能。因為我去過騎士測驗所了。那裡所填寫的資料也沒太大的出入。我想知道，究竟是在後面挺著魔雷，讓他可以這樣暢行無阻的。」
「斐拉，你不覺得這沒有意義嗎？你去打擾他做什麼？」
斐拉睜大眼睛看著奧特王國的最高領導人，彷彿她知道著什麼秘密似的。
來到四等騎士公寓，四樓，她按照信箱上的名稱找到魔雷。開門的，是一個火族的少女。很少有這些少數民族居住在奧特城，讓克莉絲汀難免感到意外。
「請問妳有什麼事？」紅雁問，看著面前陌生的女子，似乎有些面熟。
「我是禁衛隊長克莉絲汀。魔雷騎士在嗎？」
經這麼一說，紅雁才想起她就是安妮特公主的貼身隨扈。
「請稍等。」
紅雁將門關上，魔雷正好從房門出來。
「來收水費的嗎？」
「不是，是克莉絲汀，禁衛隊長，平時都守在公主身邊的那位。」紅雁說，好像是看到明星一樣，有些興奮，嘴上的微笑彷彿有幾百隻小猴子拿著香蕉嬉鬧著。
魔雷有些訝異，這七天假期還沒過完，就碰到了影薰，現在又來了克莉絲汀。他交代兩個女孩去準備茶點後，一開門，果然是克莉絲汀本人。將克莉絲汀請入家門後，兩人面對面正襟危坐，直到藍華與紅雁把茶點放置桌上準備離開時，克莉絲汀將兩人留下：「妳們也一起坐吧。」
兩人看到魔雷點頭准許後，便各坐到魔雷的兩旁。
「家裡沒什麼茶點，希望您不介意。不知克莉絲汀隊長駕臨寒舍，我能如何效勞？」魔雷說。
「昨夜，我與警衛隊在追緝一名可疑人士，來到商場街時，其中兩名警衛騎士被對方的同夥殺害。後來，有另一個同夥出現，持劍，比你還高個二十公分左右。」
「我還是不瞭解。」
克莉絲汀淺笑，道：「第三名持劍的男人，也戴了面具。」
「大哥哥不會襲擊自己人的！」藍華憂心忡忡地說。「昨晚他一直在家裡看我跟紅雁下魔法棋，所以不可能出門的。」
「放心。我方才不是說了嗎？那個男人比魔雷『高個二十公分』，所以不可能是他的。我只是來確認一下魔雷的身高而已。」克莉絲汀伸出食指左右擺動，啜了一口奶茶，「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為什麼戴著面具。」
這是藍華與紅雁和魔雷久居一起，所共同保守的答案。
「這對案情有幫助？」
「那不一定。譬如，如果你過去所處的流派都是戴著面……」
「我因為私人因素所以戴面具，與那男人無關。況且，現在是勇者選拔，從各地來的奇裝異服人士多的是。」
「我瞭解。我就不追問了。」克莉絲汀拿了塊巧克力餅乾，一手接在下方，讓享用的同時，不弄得滿身碎屑。「不過，我還有好些問題很好奇，不知道你能不能回答。」
「什麼問題？」
「你只有一個單名。你是孤兒嗎？」
在奧特國，每個人的名字大都是由三個名字構成的，首先是自己的名字，中間是母親的名字，最後才是父親的名字。唯有貴族，可能會有更冗長的稱呼。
「是的。」
「不知道你以前在哪一所孤兒院長大？」
「我沒住過孤兒院。我一直都是一個人。」
「你完全不知道自己父母的下落嗎？」
「不知道。」
克莉絲汀莞爾。
大家都知道魔雷在說謊。但是魔雷是受到安妮特公主偏愛的騎士，本身也不像是個惹事生非的人，克莉絲汀也就沒有再三刁難。
「這餅乾是歐姆公爵宅第對面的糕餅店買的吧？」
克莉絲汀問，紅雁搶先回答：「對！那一家的女兒跟我是朋友，我跟藍華都常常去那裡買蛋糕跟麵包回來。」
「對了，我差點都忘了。」克莉絲汀搖頭苦笑，「妳叫藍華，那妳是……」
「我叫紅雁！」她元氣滿滿地說。
「紅雁、藍華，妳們又怎麼會住在這裡呢？我很少在奧特城裡見到火族或水族的人。」
「大哥哥雖然是我們的哥哥，但實際上是我們的養父。」藍華說。
克莉絲汀上升的嘴角低下，將奶茶一飲而盡，同時遮掩自己的表情。
紅雁與藍華是孤兒啊。她納悶，為什麼這兩個敵對種族的少女，居然會在一個下等騎士的照顧下成人，而且兩人相處還相安無事。
克莉絲汀放下茶杯，見到藍華面有難色，恐怕是交談時說到傷處吧。她起身，說：「我也該走了。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們這麼多時間。」
魔雷與兩個女孩也起身，紅雁沒有留意到藍華的異樣，還試圖挽留克莉絲汀。
「放心，我有空會再來拜訪的。我喜歡你們家的奶茶。」來到門口，克莉絲汀瞇眼，道，「對了，離開前最後一個問題。
「魔雷有沒有跟誰往來啊？」
克莉絲汀說得模糊含蓄，只有魔雷聽得懂，頓時難以啟齒，留下兩個女孩茫茫然。
「沒、沒有。這對案情……」
「也對，你帶著兩個乖巧的女孩，大概也沒那種空閒。」克莉絲汀露出白皙整齊的牙齒，「你會參加下一次的三等騎士測驗吧？」
「有打算。」
「那麼，我會期待你表現的。我走了。」
「克莉絲汀隊長再見！」
紅雁依依不捨地對著她猛揮手，向名人道別。直到克莉絲汀的身影消失在轉角，紅雁帶上門，嘆道：「真沒想到這樣的名人會出現在我們家裡！可是四等騎士的公寓實在是太寒酸了啦！我想快點搬到新家去！」
「紅雁！妳怎麼可以這麼說！」藍華生氣地。
「又怎麼了？反正，大哥很快就會考上三等騎士的身分了。」
魔雷含著貧窮兩個字在嘴裡苦笑，卻笑不出來！
【十一】破碎的精油瓶
七日假期結束，勇者選拔的第二階段，從一百二十五人開始。
魔雷對付的是一個懂得隱身特技的對手。然而，魔雷在吃了對方兩拳之後便抓住了對方的胳臂，還給了對手二十餘拳後，隱身術也變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魔雷自認的宿敵──萊翼，恰巧碰到魔雷對手的弟弟，當對方才剛隱形，萊翼便使用魔法屏障，將整個擂台以魔力灌滿，對方不到三秒就飛離開了擂台。
佩姬這回碰到一個防禦系的白魔法師，擅長攻擊系黑魔法的佩姬感到十分吃力，彷彿對付鏡面世界裡的自己一般，兩人一攻一防，實力相當，難分軒輊，最後演變成魔力的消耗戰。不料，兩人同時耗盡魔力，只好變成黑鑽杖與白銀杖互相揮打的局面。這方面，還是佩姬在行，三兩下把對方打暈，讓醫護隊拖出去。
享有奧特第一劍美名的菲力佩克斯連寶劍都尚未拔出，敵手就已先行投降；不會任何魔法的騎士澤德運氣極佳，至今尚未遭遇魔法師或女巫；天才少年魔術師虛空在與同門師弟爭鬥一番後，順利晉級。上一屆冠軍阿斯托為種子勇者，直接升級。如今剩下六十三人，包括阿斯托為種子勇者。
「藍華，有空嗎？」
魔雷在洗手台下的廚櫃裡翻東翻西，地板上擺滿瓶瓶罐罐。
藍華放下鉛筆，從房間裡探頭出來。
「有什麼事嗎？」
「如果有空，請妳拿這瓶香草精油給佩姬好嗎？」
「這個是？」
「泡澡用的，可以幫助魔力迅速恢復。」
「好啊，我稍後就過去。」才剛接過黃色的玻璃瓶，就傳來了敲門聲，「嗯？是紅雁回來了嗎？」
藍華打開門，忽然門外的人大吼一聲，衝入房門，藍華呀地大叫，退了幾步後倒在地上。
「藍華！」魔雷拔腿奔出浴室，把瓶瓶罐罐全都弄倒。當他來到客廳，定睛一看──
「你這個戴臭面具的卑鄙下流無恥骯髒齷齪的愚蠢犯賤萬惡混帳騎士總算被本大爺找到了吧！你不要以為你戴著面具本大爺就認不出是你！上次被你用魔法偷襲把本大爺炸到黃土道後本大爺才醒過起來你竟然又把本大爺炸到河裡流到山窮水盡處險些被水螅吸血過多而喪命！」影薰勒住藍華，一手拿著小刀抵住藍華的咽喉，「你跟本大爺耍賤招本大爺就陪你玩，你要是亂動這小娘的命就沒了！現在跪下來舔我的鞋！」
魔雷想著一個問題。
為什麼他好像說話時都不需要呼吸？
「藍華，」魔雷雙手抱胸，不以為然地說，「請妳教訓他。」
影薰咦一聲後，隨即便發出悽慘的呼救哀嚎聲：「不要打臉！不要打臉！」原來藍華三兩下便解開影薰的束縛，接踵而來的是彈雨般的拳打腳踢，打得對方落花流水，聽見他說不要打臉，藍華便用力地踩了他一腳，等到他原本遮掩臉部的雙手急著去抱腳時，鼻樑上再補一拳。
魔雷拖著在地上呻吟的影薰來到陽台，一把就將他的身體拋過牆，讓他懸浮在四樓的半空中。「給我個理由，讓我不要把你扔下去。」魔雷說著，字字如炎熱沙漠中仙人掌的針葉，不悅地向空氣刺擊。
「先、先生，您是個好人啊！」
「我是壞人。」
「別、別這麼說啦！」
「你剛剛勒住我女兒。」
「我……我……」平日只會誇耀自己的影薰一時詞窮，只好岔開話題：「老、老兄，殺人犯罪啊！」影薰顫抖的聲音，來自他兩腿發軟、根本無法動彈的身體。
「我早就見識過你這隻蟑螂的生命力，砍你個千萬刀都死不了。況且……
「殺一隻蟑螂犯什麼罪啊？」
「大爺，四、四樓會死人的！我、我不是蟑螂，不會飛啊！」
「喔？誰跟你說四樓的？」魔雷說，影薰瞠目結舌。
紅雁走進門。
「你們門怎麼沒關啊？」
「你就給我飛吧！」魔雷使勁將他凌空擲出，隨即雙手集氣，發出電擊魔法，數百萬顆電子吐出舌頭，在焦黑影薰的全身上下舔著，再把他炸飛到了天際，昇華成一個璀璨的流星。
「真是個纏人的傢伙。紅雁，妳回來了？藍華，有沒有事？」
「啊？那個醜男俱樂部榮譽會長又來啦？真是個惹人厭的傢伙！」紅雁放下購物袋，一屁股坐倒在沙發上。
「大家都沒事就好。對了，我們剛剛在……」
魔雷與藍華同時想起，往地面一覓，玻璃瓶已然破碎，精油也濺灑了滿地。
魔雷嘆了口氣，拿了掃把、畚箕和抹布，把地面處理乾淨後回到浴室收拾那裡的殘局。紅雁趁著魔雷不在，問藍華怎麼了。由於精油瓶最後是在藍華手上，所以藍華有些自責，怪自己怎麼沒有拿好。
紅雁聽過藍華娓娓道來後，拍拍胸脯，開朗地說：「什麼啊，是這種事情！簡單簡單！」
「紅雁，這是稀有的香草精油，是幾十年前我們去世紀博覽會時買的，妳有辦法弄到手？」
「這種東西，只要找個鍊金術士，就可以啦。」
「妳有認識哪個鍊金術士？」
「沒──有。不過我知道誰可以幫忙做。」
「誰啊？」
※
紅雁與藍華兩人一同推開沉重的舊木門，好奇卻還是有些懼怕的光線比她們還急，一下子便跑進黑暗的房間內它們敢進入的位置。紅雁倒是沒什麼掛念，一進來就大聲嚷嚷叫著一個人的名字。
「海瑞克，海瑞克！不管你在不在家，快給我滾出來！」
「紅、紅雁，我們是來拜託人家的，這樣叫恐怕不好吧？」
「那個書呆子，如果不大聲叫他，一定沉迷在書中，『不省人事』。」紅雁說完，繼續喊那個人，好一會兒都沒回應，「奇怪，那傢伙真的不在嗎？」
「噓──妳聽！」
紅雁停下嗓門，好像有微弱的呼聲。兩人往房間四周看去，三面牆都是高聳櫃子，放著許多書本與鍊金術用的材料瓶瓶罐罐，中央擺著一個大黑鍋，黑鍋的後面擺了一張書桌，卻怎麼看都沒有人的蹤影。
紅雁走向前看了看大黑鍋內，沒人。
「海瑞克，你在哪裡？」
兩個少女靜下來，只聽見那個聲音彷彿說著：在書下面。在書下面。
「在書下面？」
藍華與紅雁定睛一看，在角落的陰暗深處的確有一堆書本，書底下還有一個人的手。兩人急忙將書海推翻開，把受困險些溺斃的海瑞克救出來。
「謝謝……差點就窒息了……」海瑞克是個瘦小的青年，還戴了一副厚重的眼鏡。
「看吧，我就說他『沉迷在書中』，果然沒錯。」紅雁調侃道。
「這不是紅雁和藍華嗎？自從畢業後就很久沒有聯絡了，今天怎麼會來我這裡？」海瑞克把眼鏡推回鼻樑上，有些驚奇地問。
「這個……」
「今天會來是有求於你，所以才來的啦。」
藍華還怯怯地，不好意思說出之際，紅雁倒是很爽直地告訴海瑞克，她們要一瓶補充魔力的香草精油。
「這樣子啊，沒有問題。看在妳們是我的救命恩人的份上，這個忙我一定幫。」海瑞克把氣窗的木頭百葉窗打開，總算驅趕了黑暗，讓他們彼此走路時不會撞到對方。
「我們馬上就要喔。」紅雁說。
「馬、馬上，這太勉強了吧！雖然需要的材料我都有採集到，可是最快也得花了三五天啊！」
「你一定有辦法的啦。你是資優生耶。」紅雁反駁。
「……那我就不能做一模一樣的精油，只能做類似的，效果會比較強一點，而且……」
「好啦，好啦！解說就不必了！我跟藍華先出去逛逛，什麼時候可以回來拿？」
「一個小時就夠了。」
「好，那我們就一小時後回來。」說完，紅雁拖著藍華，撇下了海瑞克，心滿意足地大搖大擺走了。「藍華，妳在打影薰的時候，一定又沒有攻擊『那裡』對不對？妳只要膝蓋往『那裡』一頂，他就死在地上了，根本不需要……」
【十二】擊潰魔雷
第二階段，集中在主會場，全體參賽者戰一天，休一天。所幸有如此設定，佩姬也才能有時間恢復魔力，以繼續戰鬥。
兩天後在比賽會場，佩姬毫無異狀地向藍華與紅雁道謝，說香草精油很有效、偷偷仔細端詳佩姬沒有變成男生或長出尾巴後，藍華才鬆了一口氣，因為當初她與紅雁回到海瑞克的家，海瑞克曾這麼嚴肅地警告過她們：「我必須先提醒妳們。這瓶精油的確可以在沐浴時恢復魔力，但、是！由於是用了不同種的香草與其他材料，根據這本《鍊金術大集之三十九》，有百分之零點零三的機率引起副作用。」
「怎樣的副作用？」藍華不安地問。
「因人而異。所以如果妳們或誰用了這瓶精油有問題，就得立即通知我，知道嗎？」
「紅、紅雁，這樣的東西，不能送人啦！」
紅雁不以為然，拿起精油瞇眼端詳，問：「副作用會死人嗎？」
「……沒有這樣的案例。」
「百分之零點零三不就等於零嗎？」
「也不能這麼說！」
「至今發生的案例有幾件？」
「兩件。」
「發生了什麼事情？」
「其中一個男人變成了女人三天，另一個使用後對肌膚有美白效果。」
紅雁大笑：「那根本就不用擔心嘛！」
「不能這樣說！紅……」
「如果沒別的事，我就要先回家了，肚子餓扁扁了！」紅雁說完轉頭就走，藍華向海瑞克鞠躬道謝後，急忙追上紅雁的腳步。
「我就說吧。」與佩姬道別後，紅雁得意洋洋地對藍華說，「根本就不會有副作用的。」
「那是我們運氣好，下次別再冒這種風險了。」藍華長吁一聲。
「人生啊，就是要懂得何時去冒險，活著才有意思！」
藍華白了她一眼，回問：「大哥哥今天的對手是誰啊？」
「不知道耶，一個叫做聖安的人，從來沒聽過。」
「聖安啊。」藍華把竹籃裡拿出兩個三明治，一個給了紅雁，小心翼翼地把包裹紙巾的四個角從中央掀開，火腿與乳酪的香味這才滲透出來。不知道是不是烹調得太好太香，令人垂涎三尺，竟有人從後方的樓階上滾了下來，而且還是兩個！
紅雁坐在走道旁，混亂中隨即抓住一隻手，把一個紅髮少女救出來。另一個人則滾呀滾的，撞到了圍牆後才停下，現場瞬間引來眾目睽睽。那傢伙不是海瑞克嗎？
「妳沒事吧？」紅髮少女點點頭，紅雁打量了面前的紅髮少女，又向海瑞克喊道：「喂，海瑞克，你還活著嗎？」
海瑞克吃力地爬起身，將眼睛扶正，拍拍塵灰後招了招手，沒人理睬，而剛走上來，就被數落了一番。
「海瑞克你這書呆子，走路都不好好走，把人家撞傷了怎麼辦啊？」紅雁斥責道。
海瑞克頓時還眼冒金星，腦筋反應不過來，啞口無言。
「是我的不對啦！是我剛剛撞到他，所以才會跌倒的，請妳們不要怪他。」那個紅髮少女急忙說。「我住在鄉下，很少到城市來，所以很不習慣這麼多人。」
經過一番交談，才知道這個鄉下女孩叫作瑪琪娜，跟朋友一起來看勇者選拔，但是在擁擠的人潮中與朋友走散了，所以現在孤自一個人在這裡。
「那該怎麼辦呢？」藍華問。
「沒問題的。反正，我跟朋友都住在同一間旅店。」瑪琪娜回答道。「那個戴面具的就是你們的大哥啊？那我要好好替他加油。」
魔雷瞪著對手，聖安，無論衣著或是面貌，都不像是奧特大陸上任一隅的居民。
「請多指教。」聖安深深鞠躬，到近乎一百八十度的弧度。
「……你也一樣。」魔雷感覺自己的對手雖然只是個少年，卻有著跟他類似的銳利眼神，渾身是不怒自威的盛氣。
比賽開始。
魔雷沒有動作。
聖安也沒有。
一高一低的眼神，在空氣中劃過一道虛無的直線。
「……我先出招了。」聖安說。
「……請。」魔雷回答。
聖安倒吸一口氣：「戲我以魍魎之劍！」他的雙手迅速地從虛無中捉出一把黯黑色的魔法劍，往魔雷躍去。魔雷立即凝聚出蒼雷的魔法劍，接下對方的第一招。兩人你來我往，聖安主動攻擊的比例高於魔雷，魔雷則是隻眼不眨地看準每一擊，用魔法劍抵擋。聖安兩手高舉，往下直劈，魔雷看準機會從旁閃開，消除了魔法劍，正要使用烈火彈……
「謔我以凶焰之訕笑！」聖安比魔雷早一步出擊，數十顆火球，彷彿帶著丑角一般的誇張嘴臉，強勢地襲來，魔雷的動量還未消散，無法再度立即往左右閃避，於是憑下意識反應，重新喚出魔法劍，自左而右揮出，驅飛了一部分的火球，臂的力量使他順勢三百六十度轉身，再同樣地揮一次，動量此時也因摩擦力而停下，所有火球已飛到觀眾席前的透明魔法屏障上消失，讓不少沒有經驗的觀眾嚇得驚慌而逃。
「刺我以憤怒之生機！」聽見對手的咒語後，魔雷兩手交叉，往左右劃出圓弧，火焰的屏障隨著指尖延伸防禦，猝然從地面竄起尖石，將魔雷向空中戳刺，整個人飛上了半空。
「斃我以死神之流彈！」這是最強力的攻擊，聖安保留作為最後底牌的絕招，一道鮮紅色的光線從手中噴射，空中發生了猛烈爆炸，紅雁等四人看得很清楚，是直接命中無疑。
倒下。
魔雷臥倒在地面，毫無動靜。
觀眾全場鴉雀無聲。
藍華哭了。
【十】初次與克莉絲汀會面
夜裡逃避臨檢並殺害兩名警衛隊騎士的三名不明人士已被通緝，所有警衛隊長包括斐拉都被下達動員令，勢必要將三人緝捕歸案。
安妮特公主未褪寢衣坐在床上，隔著帳幕聽著克莉絲汀陳述昨晚的事件。
「兩名騎士都被殺害了？」安妮特公主語重心長地問。
「這三人的能力非凡，兩名騎士當場同時被暗器刺入咽喉斃命。其中一名男人的劍術卓越，我跟他分不出上下，若當時三人一同協力，即使是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無恙。另外，那個男人……也戴著面具。」克莉絲汀靜觀安妮特公主的反應。
「克莉絲汀，魔雷住在四等騎士的宿舍，妳有什麼疑問可以去找他。不過，魔雷與這件事情絕對沒有關係，我可以保證。」
克莉絲汀早就料想到安妮特公主會這麼回答。
「我想也是，但我還是想確定一下。我也想順便見見他是個怎樣的人。」
「殉職騎士的家屬處理了沒？」
「已經向他們保證終生奉養，不過都被婉拒了。他們認為自己的孩子為了國家而先抵達天國是件光榮的事。」克莉絲汀無法苟同自己所說出的話語，她不能接受「被輕易剷除」，是一件光榮的事。再者，她是個無神主義者，不相信天國或神的存在。
「克莉絲汀，別給自己太多壓力。這超乎妳的職責了。」
「逮捕這三名要犯是全國人民的職責，即使是我也一樣。那麼，我先去拜訪魔雷騎士，恕我先告退了。」
克莉絲汀倒著退了兩步後才轉身離去，剛出公主的寢室，在迴廊正要與斐拉擦身而過，便一手將他擋住。
「安妮特公主尚不方便接見，晚一點再來。」
「如果還沒醒來，妳怎麼已見過公主了？」
克莉絲汀不滿地回應：「公主尚未著裝，你再向前踏一步，禁衛隊會立即將你逮捕。」
斐拉瞥見公主寢間門外兩邊的女騎士雖然直直站立，但似乎已等待克莉絲汀下令了。他嚥下唾液，嘴裡有話卻喑不可言。
「你自從在勇者選拔落敗後，頭腦就變得不太靈光。」克莉絲汀的語調保持著以往如嚴寒冬日中的冰凌語調，聽得斐拉三十二顆牙齒不禁打顫，「別忘了你還是警衛隊長之一，比起那種無聊的比賽，你有更重要的職責。」
斐拉沉沉噓氣，好像不把心中所有的不滿吐盡不會罷休。他閉眼，鞠躬回覆：「感謝妳的指教。」
無疑地，克莉絲汀洞察得出斐拉語調中的不悅，但比起教訓這個一挫敗就莽撞起來的小孩，她還得盡快去探訪魔雷。印象中，魔雷沒有昨晚的夜襲者高大，但是她自從看過魔雷的身手後，老早就想去拜訪這位四等騎士。
斐拉在會客廳等待，不久安妮特公主便來了。斐拉恭敬地鞠躬，然後將桌上兩疊的文件遞交給安妮特公主。
「這是什麼？」
「有關於魔雷的一切資料，我是說，能找到的一切資料。」
安妮特公主稍作停頓。
「你花了多少時間去找到的？」
「從我認識魔雷這個人到現在。」
「你調查這些有什麼意思？」
「公主，」斐拉不經意地拍了桌子起身說道，「魔雷，就這麼一個單名，甚至連出生地、出生年月日都沒有登記在國民資料上，您不認為這很奇怪嗎？」
「我想一定是資料處理上的疏失。」
「不可能。因為我去過騎士測驗所了。那裡所填寫的資料也沒太大的出入。我想知道，究竟是在後面挺著魔雷，讓他可以這樣暢行無阻的。」
「斐拉，你不覺得這沒有意義嗎？你去打擾他做什麼？」
斐拉睜大眼睛看著奧特王國的最高領導人，彷彿她知道著什麼秘密似的。
來到四等騎士公寓，四樓，她按照信箱上的名稱找到魔雷。開門的，是一個火族的少女。很少有這些少數民族居住在奧特城，讓克莉絲汀難免感到意外。
「請問妳有什麼事？」紅雁問，看著面前陌生的女子，似乎有些面熟。
「我是禁衛隊長克莉絲汀。魔雷騎士在嗎？」
經這麼一說，紅雁才想起她就是安妮特公主的貼身隨扈。
「請稍等。」
紅雁將門關上，魔雷正好從房門出來。
「來收水費的嗎？」
「不是，是克莉絲汀，禁衛隊長，平時都守在公主身邊的那位。」紅雁說，好像是看到明星一樣，有些興奮，嘴上的微笑彷彿有幾百隻小猴子拿著香蕉嬉鬧著。
魔雷有些訝異，這七天假期還沒過完，就碰到了影薰，現在又來了克莉絲汀。他交代兩個女孩去準備茶點後，一開門，果然是克莉絲汀本人。將克莉絲汀請入家門後，兩人面對面正襟危坐，直到藍華與紅雁把茶點放置桌上準備離開時，克莉絲汀將兩人留下：「妳們也一起坐吧。」
兩人看到魔雷點頭准許後，便各坐到魔雷的兩旁。
「家裡沒什麼茶點，希望您不介意。不知克莉絲汀隊長駕臨寒舍，我能如何效勞？」魔雷說。
「昨夜，我與警衛隊在追緝一名可疑人士，來到商場街時，其中兩名警衛騎士被對方的同夥殺害。後來，有另一個同夥出現，持劍，比你還高個二十公分左右。」
「我還是不瞭解。」
克莉絲汀淺笑，道：「第三名持劍的男人，也戴了面具。」
「大哥哥不會襲擊自己人的！」藍華憂心忡忡地說。「昨晚他一直在家裡看我跟紅雁下魔法棋，所以不可能出門的。」
「放心。我方才不是說了嗎？那個男人比魔雷『高個二十公分』，所以不可能是他的。我只是來確認一下魔雷的身高而已。」克莉絲汀伸出食指左右擺動，啜了一口奶茶，「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為什麼戴著面具。」
這是藍華與紅雁和魔雷久居一起，所共同保守的答案。
「這對案情有幫助？」
「那不一定。譬如，如果你過去所處的流派都是戴著面……」
「我因為私人因素所以戴面具，與那男人無關。況且，現在是勇者選拔，從各地來的奇裝異服人士多的是。」
「我瞭解。我就不追問了。」克莉絲汀拿了塊巧克力餅乾，一手接在下方，讓享用的同時，不弄得滿身碎屑。「不過，我還有好些問題很好奇，不知道你能不能回答。」
「什麼問題？」
「你只有一個單名。你是孤兒嗎？」
在奧特國，每個人的名字大都是由三個名字構成的，首先是自己的名字，中間是母親的名字，最後才是父親的名字。唯有貴族，可能會有更冗長的稱呼。
「是的。」
「不知道你以前在哪一所孤兒院長大？」
「我沒住過孤兒院。我一直都是一個人。」
「你完全不知道自己父母的下落嗎？」
「不知道。」
克莉絲汀莞爾。
大家都知道魔雷在說謊。但是魔雷是受到安妮特公主偏愛的騎士，本身也不像是個惹事生非的人，克莉絲汀也就沒有再三刁難。
「這餅乾是歐姆公爵宅第對面的糕餅店買的吧？」
克莉絲汀問，紅雁搶先回答：「對！那一家的女兒跟我是朋友，我跟藍華都常常去那裡買蛋糕跟麵包回來。」
「對了，我差點都忘了。」克莉絲汀搖頭苦笑，「妳叫藍華，那妳是……」
「我叫紅雁！」她元氣滿滿地說。
「紅雁、藍華，妳們又怎麼會住在這裡呢？我很少在奧特城裡見到火族或水族的人。」
「大哥哥雖然是我們的哥哥，但實際上是我們的養父。」藍華說。
克莉絲汀上升的嘴角低下，將奶茶一飲而盡，同時遮掩自己的表情。
紅雁與藍華是孤兒啊。她納悶，為什麼這兩個敵對種族的少女，居然會在一個下等騎士的照顧下成人，而且兩人相處還相安無事。
克莉絲汀放下茶杯，見到藍華面有難色，恐怕是交談時說到傷處吧。她起身，說：「我也該走了。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們這麼多時間。」
魔雷與兩個女孩也起身，紅雁沒有留意到藍華的異樣，還試圖挽留克莉絲汀。
「放心，我有空會再來拜訪的。我喜歡你們家的奶茶。」來到門口，克莉絲汀瞇眼，道，「對了，離開前最後一個問題。
「魔雷有沒有跟誰往來啊？」
克莉絲汀說得模糊含蓄，只有魔雷聽得懂，頓時難以啟齒，留下兩個女孩茫茫然。
「沒、沒有。這對案情……」
「也對，你帶著兩個乖巧的女孩，大概也沒那種空閒。」克莉絲汀露出白皙整齊的牙齒，「你會參加下一次的三等騎士測驗吧？」
「有打算。」
「那麼，我會期待你表現的。我走了。」
「克莉絲汀隊長再見！」
紅雁依依不捨地對著她猛揮手，向名人道別。直到克莉絲汀的身影消失在轉角，紅雁帶上門，嘆道：「真沒想到這樣的名人會出現在我們家裡！可是四等騎士的公寓實在是太寒酸了啦！我想快點搬到新家去！」
「紅雁！妳怎麼可以這麼說！」藍華生氣地。
「又怎麼了？反正，大哥很快就會考上三等騎士的身分了。」
魔雷含著貧窮兩個字在嘴裡苦笑，卻笑不出來！
【十一】破碎的精油瓶
七日假期結束，勇者選拔的第二階段，從一百二十五人開始。
魔雷對付的是一個懂得隱身特技的對手。然而，魔雷在吃了對方兩拳之後便抓住了對方的胳臂，還給了對手二十餘拳後，隱身術也變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魔雷自認的宿敵──萊翼，恰巧碰到魔雷對手的弟弟，當對方才剛隱形，萊翼便使用魔法屏障，將整個擂台以魔力灌滿，對方不到三秒就飛離開了擂台。
佩姬這回碰到一個防禦系的白魔法師，擅長攻擊系黑魔法的佩姬感到十分吃力，彷彿對付鏡面世界裡的自己一般，兩人一攻一防，實力相當，難分軒輊，最後演變成魔力的消耗戰。不料，兩人同時耗盡魔力，只好變成黑鑽杖與白銀杖互相揮打的局面。這方面，還是佩姬在行，三兩下把對方打暈，讓醫護隊拖出去。
享有奧特第一劍美名的菲力佩克斯連寶劍都尚未拔出，敵手就已先行投降；不會任何魔法的騎士澤德運氣極佳，至今尚未遭遇魔法師或女巫；天才少年魔術師虛空在與同門師弟爭鬥一番後，順利晉級。上一屆冠軍阿斯托為種子勇者，直接升級。如今剩下六十三人，包括阿斯托為種子勇者。
「藍華，有空嗎？」
魔雷在洗手台下的廚櫃裡翻東翻西，地板上擺滿瓶瓶罐罐。
藍華放下鉛筆，從房間裡探頭出來。
「有什麼事嗎？」
「如果有空，請妳拿這瓶香草精油給佩姬好嗎？」
「這個是？」
「泡澡用的，可以幫助魔力迅速恢復。」
「好啊，我稍後就過去。」才剛接過黃色的玻璃瓶，就傳來了敲門聲，「嗯？是紅雁回來了嗎？」
藍華打開門，忽然門外的人大吼一聲，衝入房門，藍華呀地大叫，退了幾步後倒在地上。
「藍華！」魔雷拔腿奔出浴室，把瓶瓶罐罐全都弄倒。當他來到客廳，定睛一看──
「你這個戴臭面具的卑鄙下流無恥骯髒齷齪的愚蠢犯賤萬惡混帳騎士總算被本大爺找到了吧！你不要以為你戴著面具本大爺就認不出是你！上次被你用魔法偷襲把本大爺炸到黃土道後本大爺才醒過起來你竟然又把本大爺炸到河裡流到山窮水盡處險些被水螅吸血過多而喪命！」影薰勒住藍華，一手拿著小刀抵住藍華的咽喉，「你跟本大爺耍賤招本大爺就陪你玩，你要是亂動這小娘的命就沒了！現在跪下來舔我的鞋！」
魔雷想著一個問題。
為什麼他好像說話時都不需要呼吸？
「藍華，」魔雷雙手抱胸，不以為然地說，「請妳教訓他。」
影薰咦一聲後，隨即便發出悽慘的呼救哀嚎聲：「不要打臉！不要打臉！」原來藍華三兩下便解開影薰的束縛，接踵而來的是彈雨般的拳打腳踢，打得對方落花流水，聽見他說不要打臉，藍華便用力地踩了他一腳，等到他原本遮掩臉部的雙手急著去抱腳時，鼻樑上再補一拳。
魔雷拖著在地上呻吟的影薰來到陽台，一把就將他的身體拋過牆，讓他懸浮在四樓的半空中。「給我個理由，讓我不要把你扔下去。」魔雷說著，字字如炎熱沙漠中仙人掌的針葉，不悅地向空氣刺擊。
「先、先生，您是個好人啊！」
「我是壞人。」
「別、別這麼說啦！」
「你剛剛勒住我女兒。」
「我……我……」平日只會誇耀自己的影薰一時詞窮，只好岔開話題：「老、老兄，殺人犯罪啊！」影薰顫抖的聲音，來自他兩腿發軟、根本無法動彈的身體。
「我早就見識過你這隻蟑螂的生命力，砍你個千萬刀都死不了。況且……
「殺一隻蟑螂犯什麼罪啊？」
「大爺，四、四樓會死人的！我、我不是蟑螂，不會飛啊！」
「喔？誰跟你說四樓的？」魔雷說，影薰瞠目結舌。
紅雁走進門。
「你們門怎麼沒關啊？」
「你就給我飛吧！」魔雷使勁將他凌空擲出，隨即雙手集氣，發出電擊魔法，數百萬顆電子吐出舌頭，在焦黑影薰的全身上下舔著，再把他炸飛到了天際，昇華成一個璀璨的流星。
「真是個纏人的傢伙。紅雁，妳回來了？藍華，有沒有事？」
「啊？那個醜男俱樂部榮譽會長又來啦？真是個惹人厭的傢伙！」紅雁放下購物袋，一屁股坐倒在沙發上。
「大家都沒事就好。對了，我們剛剛在……」
魔雷與藍華同時想起，往地面一覓，玻璃瓶已然破碎，精油也濺灑了滿地。
魔雷嘆了口氣，拿了掃把、畚箕和抹布，把地面處理乾淨後回到浴室收拾那裡的殘局。紅雁趁著魔雷不在，問藍華怎麼了。由於精油瓶最後是在藍華手上，所以藍華有些自責，怪自己怎麼沒有拿好。
紅雁聽過藍華娓娓道來後，拍拍胸脯，開朗地說：「什麼啊，是這種事情！簡單簡單！」
「紅雁，這是稀有的香草精油，是幾十年前我們去世紀博覽會時買的，妳有辦法弄到手？」
「這種東西，只要找個鍊金術士，就可以啦。」
「妳有認識哪個鍊金術士？」
「沒──有。不過我知道誰可以幫忙做。」
「誰啊？」
※
紅雁與藍華兩人一同推開沉重的舊木門，好奇卻還是有些懼怕的光線比她們還急，一下子便跑進黑暗的房間內它們敢進入的位置。紅雁倒是沒什麼掛念，一進來就大聲嚷嚷叫著一個人的名字。
「海瑞克，海瑞克！不管你在不在家，快給我滾出來！」
「紅、紅雁，我們是來拜託人家的，這樣叫恐怕不好吧？」
「那個書呆子，如果不大聲叫他，一定沉迷在書中，『不省人事』。」紅雁說完，繼續喊那個人，好一會兒都沒回應，「奇怪，那傢伙真的不在嗎？」
「噓──妳聽！」
紅雁停下嗓門，好像有微弱的呼聲。兩人往房間四周看去，三面牆都是高聳櫃子，放著許多書本與鍊金術用的材料瓶瓶罐罐，中央擺著一個大黑鍋，黑鍋的後面擺了一張書桌，卻怎麼看都沒有人的蹤影。
紅雁走向前看了看大黑鍋內，沒人。
「海瑞克，你在哪裡？」
兩個少女靜下來，只聽見那個聲音彷彿說著：在書下面。在書下面。
「在書下面？」
藍華與紅雁定睛一看，在角落的陰暗深處的確有一堆書本，書底下還有一個人的手。兩人急忙將書海推翻開，把受困險些溺斃的海瑞克救出來。
「謝謝……差點就窒息了……」海瑞克是個瘦小的青年，還戴了一副厚重的眼鏡。
「看吧，我就說他『沉迷在書中』，果然沒錯。」紅雁調侃道。
「這不是紅雁和藍華嗎？自從畢業後就很久沒有聯絡了，今天怎麼會來我這裡？」海瑞克把眼鏡推回鼻樑上，有些驚奇地問。
「這個……」
「今天會來是有求於你，所以才來的啦。」
藍華還怯怯地，不好意思說出之際，紅雁倒是很爽直地告訴海瑞克，她們要一瓶補充魔力的香草精油。
「這樣子啊，沒有問題。看在妳們是我的救命恩人的份上，這個忙我一定幫。」海瑞克把氣窗的木頭百葉窗打開，總算驅趕了黑暗，讓他們彼此走路時不會撞到對方。
「我們馬上就要喔。」紅雁說。
「馬、馬上，這太勉強了吧！雖然需要的材料我都有採集到，可是最快也得花了三五天啊！」
「你一定有辦法的啦。你是資優生耶。」紅雁反駁。
「……那我就不能做一模一樣的精油，只能做類似的，效果會比較強一點，而且……」
「好啦，好啦！解說就不必了！我跟藍華先出去逛逛，什麼時候可以回來拿？」
「一個小時就夠了。」
「好，那我們就一小時後回來。」說完，紅雁拖著藍華，撇下了海瑞克，心滿意足地大搖大擺走了。「藍華，妳在打影薰的時候，一定又沒有攻擊『那裡』對不對？妳只要膝蓋往『那裡』一頂，他就死在地上了，根本不需要……」
【十二】擊潰魔雷
第二階段，集中在主會場，全體參賽者戰一天，休一天。所幸有如此設定，佩姬也才能有時間恢復魔力，以繼續戰鬥。
兩天後在比賽會場，佩姬毫無異狀地向藍華與紅雁道謝，說香草精油很有效、偷偷仔細端詳佩姬沒有變成男生或長出尾巴後，藍華才鬆了一口氣，因為當初她與紅雁回到海瑞克的家，海瑞克曾這麼嚴肅地警告過她們：「我必須先提醒妳們。這瓶精油的確可以在沐浴時恢復魔力，但、是！由於是用了不同種的香草與其他材料，根據這本《鍊金術大集之三十九》，有百分之零點零三的機率引起副作用。」
「怎樣的副作用？」藍華不安地問。
「因人而異。所以如果妳們或誰用了這瓶精油有問題，就得立即通知我，知道嗎？」
「紅、紅雁，這樣的東西，不能送人啦！」
紅雁不以為然，拿起精油瞇眼端詳，問：「副作用會死人嗎？」
「……沒有這樣的案例。」
「百分之零點零三不就等於零嗎？」
「也不能這麼說！」
「至今發生的案例有幾件？」
「兩件。」
「發生了什麼事情？」
「其中一個男人變成了女人三天，另一個使用後對肌膚有美白效果。」
紅雁大笑：「那根本就不用擔心嘛！」
「不能這樣說！紅……」
「如果沒別的事，我就要先回家了，肚子餓扁扁了！」紅雁說完轉頭就走，藍華向海瑞克鞠躬道謝後，急忙追上紅雁的腳步。
「我就說吧。」與佩姬道別後，紅雁得意洋洋地對藍華說，「根本就不會有副作用的。」
「那是我們運氣好，下次別再冒這種風險了。」藍華長吁一聲。
「人生啊，就是要懂得何時去冒險，活著才有意思！」
藍華白了她一眼，回問：「大哥哥今天的對手是誰啊？」
「不知道耶，一個叫做聖安的人，從來沒聽過。」
「聖安啊。」藍華把竹籃裡拿出兩個三明治，一個給了紅雁，小心翼翼地把包裹紙巾的四個角從中央掀開，火腿與乳酪的香味這才滲透出來。不知道是不是烹調得太好太香，令人垂涎三尺，竟有人從後方的樓階上滾了下來，而且還是兩個！
紅雁坐在走道旁，混亂中隨即抓住一隻手，把一個紅髮少女救出來。另一個人則滾呀滾的，撞到了圍牆後才停下，現場瞬間引來眾目睽睽。那傢伙不是海瑞克嗎？
「妳沒事吧？」紅髮少女點點頭，紅雁打量了面前的紅髮少女，又向海瑞克喊道：「喂，海瑞克，你還活著嗎？」
海瑞克吃力地爬起身，將眼睛扶正，拍拍塵灰後招了招手，沒人理睬，而剛走上來，就被數落了一番。
「海瑞克你這書呆子，走路都不好好走，把人家撞傷了怎麼辦啊？」紅雁斥責道。
海瑞克頓時還眼冒金星，腦筋反應不過來，啞口無言。
「是我的不對啦！是我剛剛撞到他，所以才會跌倒的，請妳們不要怪他。」那個紅髮少女急忙說。「我住在鄉下，很少到城市來，所以很不習慣這麼多人。」
經過一番交談，才知道這個鄉下女孩叫作瑪琪娜，跟朋友一起來看勇者選拔，但是在擁擠的人潮中與朋友走散了，所以現在孤自一個人在這裡。
「那該怎麼辦呢？」藍華問。
「沒問題的。反正，我跟朋友都住在同一間旅店。」瑪琪娜回答道。「那個戴面具的就是你們的大哥啊？那我要好好替他加油。」
魔雷瞪著對手，聖安，無論衣著或是面貌，都不像是奧特大陸上任一隅的居民。
「請多指教。」聖安深深鞠躬，到近乎一百八十度的弧度。
「……你也一樣。」魔雷感覺自己的對手雖然只是個少年，卻有著跟他類似的銳利眼神，渾身是不怒自威的盛氣。
比賽開始。
魔雷沒有動作。
聖安也沒有。
一高一低的眼神，在空氣中劃過一道虛無的直線。
「……我先出招了。」聖安說。
「……請。」魔雷回答。
聖安倒吸一口氣：「戲我以魍魎之劍！」他的雙手迅速地從虛無中捉出一把黯黑色的魔法劍，往魔雷躍去。魔雷立即凝聚出蒼雷的魔法劍，接下對方的第一招。兩人你來我往，聖安主動攻擊的比例高於魔雷，魔雷則是隻眼不眨地看準每一擊，用魔法劍抵擋。聖安兩手高舉，往下直劈，魔雷看準機會從旁閃開，消除了魔法劍，正要使用烈火彈……
「謔我以凶焰之訕笑！」聖安比魔雷早一步出擊，數十顆火球，彷彿帶著丑角一般的誇張嘴臉，強勢地襲來，魔雷的動量還未消散，無法再度立即往左右閃避，於是憑下意識反應，重新喚出魔法劍，自左而右揮出，驅飛了一部分的火球，臂的力量使他順勢三百六十度轉身，再同樣地揮一次，動量此時也因摩擦力而停下，所有火球已飛到觀眾席前的透明魔法屏障上消失，讓不少沒有經驗的觀眾嚇得驚慌而逃。
「刺我以憤怒之生機！」聽見對手的咒語後，魔雷兩手交叉，往左右劃出圓弧，火焰的屏障隨著指尖延伸防禦，猝然從地面竄起尖石，將魔雷向空中戳刺，整個人飛上了半空。
「斃我以死神之流彈！」這是最強力的攻擊，聖安保留作為最後底牌的絕招，一道鮮紅色的光線從手中噴射，空中發生了猛烈爆炸，紅雁等四人看得很清楚，是直接命中無疑。
倒下。
魔雷臥倒在地面，毫無動靜。
觀眾全場鴉雀無聲。
藍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