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黑色微波]守護天使(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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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黑色微波]守護天使(17)另一張臉
「刮了一陣大風莫明其妙變天/無緣無故心情灰/站在窗前感覺就算世界少了我/其實也無所謂」

藍鑫竟然失蹤了一個月?這麼說來,他們分手的那天後,藍鑫就出走了?

怎麼可能?這不像藍鑫的個性啊!

亞亞搖頭,不能置信這個消息。藍鑫是工作狂,不可能丟下他寶貴的實驗不管﹔更不可能連去哪裡都不跟她說一聲。她承認這次鬧分手是任性了點,但她不過是幾天沒接電話也沒回家而已,藍鑫真的放棄找她了嗎?如果藍鑫沒去找她,沒去實驗室,那麼,他會去哪?

亞亞陷入思索。藍鑫的個性很內向孤僻,從學生時代開始,他的世界就只有亞亞和實驗。他的家庭背景很簡單:父母在大陸工作,唯一的哥哥已經結婚移居海外。交往五年,她從未見過藍鑫的家人。孤僻的藍鑫整天泡在實驗室,更別奢望他有什麼知交好友。亞亞和他的世界是緊密相扣的,因為藍鑫下了實驗的時間全部歸她﹔但交往這麼久,亞亞卻覺得還是不夠了解藍鑫。她和藍鑫的戀情除了他們兩人,幾乎沒有重疊的生活圈和朋友。有幾次亞亞一時興起送便當到實驗室給藍鑫,想看看他一起作實驗的夥伴。遺憾的,孤僻的藍鑫連作實驗都沒有同伴,偌大的、無暇的、冰冷的實驗室裡,只見到藍鑫穿著真空無菌衣,神情專注地作實驗。藍鑫曾說,作實驗會讓他有幸福感。從小,他就是個不起眼的孩子,求學過程中一直都是班上最沒有存在感的學生,只是負責佔座號的缺罷了。直到上了國中,開始接觸理化實驗,他驚覺,原來自己手上的滴管和攪拌棒竟然可以讓兩種不同的液體產生不可思議的變化!在實驗室裡,他就是神!小小的培養皿就是他一手創造的世界!他享受這樣的統馭感,所以,早在第一次碰到滴管的時候,他就下定決心一輩子與實驗為伍。

這樣的藍鑫竟然捨得拋開實驗室出走?這讓亞亞非常意外。

藍鑫以為他注定與戀愛無緣,卻意外地在一次的科展中碰見亞亞。學哲學的亞亞對藍鑫的實驗很感興趣,纏著他問東問西。藍鑫也樂得解說這個實驗的種種挫折與收穫。藍鑫覺得這個文科的女孩好有趣,竟然會對他的實驗感興趣,殊不知亞亞感興趣的,其實是藍鑫本人。

「我看報紙說,這個月的潮汐,是三十三年來變化最大的喔。」第二次見面,亞亞比手畫腳地對他說,「我好想去看看到底有多大的變化呢!可惜我不會騎車!」

「我載妳去看!」藍鑫脫口而出,自己也嚇了一跳。

說是第二次見面,不過就是科展的第二天。科展連續舉行五天,除了第一天的實驗討論,後面四天他們每天跑去海邊「觀察潮汐」。

亞亞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記得把視線放在藍鑫的側臉,哪管潮汐高低。倒是藍鑫,還真的認真地帶了測量儀器來記錄潮汐。亞亞想怪藍鑫不解風情,卻又覺得他呆得可愛。第四次看海,藍鑫說他量得的潮汐與平常並無差異,問亞亞是從哪看來的新聞?亞亞這才坦承是她瞎掰的,只想藉故和藍鑫說話,沒想到他真帶她來看海。

藍鑫聽了楞了一下,許久才抬眼看亞亞,他似笑非笑,想說些什麼又怕口拙破壞氣氛,只好牽起亞亞的手。

這一牽,就是五年。

「我要一輩子守護妳。就像潮汐。」

亞亞覺得,這是她聽過最美的情話。

但藍鑫消失了,就如潮汐。

亞亞從房東瞳裡看到自己絕望的臉,扭曲,又扭曲。

亞亞懷疑,說不定藍鑫從來沒有存在過,就像那個她所瞎掰的潮汐。


「看著這張陌生的臉自己都討厭/覺得心情起伏不定沒有人瞭解/覺得孤獨想大聲哭覺得活得累/覺得一切一切全都虛偽」

亞亞很恨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一時賭氣,藍鑫也不會改變這麼大,拋棄他的實驗工作不說,甚至還不知將自己放逐到哪裡?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實驗組長不知道(畢竟他是沒有實驗夥伴的)、他的房東不知道、亞亞自己也都不清楚他的下落。房東在電腦桌前坐了下來,愁著臉,和亞亞一同陷入了思考。房東低著頭,沒注意螢幕上斗大的「分手桌布」。但亞亞看見了。那斗大的,血一般的48級紅色標楷體,像是血蛭一般吸著她的眼珠,她別過頭,歉意和內疚感從眼角滑落。

她在牆角的落地鏡中看到自己的臉,感到嫌惡。

「看著這張陌生的臉自己都討厭/覺得心情起伏不定沒有人瞭解/覺得孤獨想大聲哭覺得活得累/覺得一切一切全都虛偽」

如果不是因為孤獨,如果不是一時衝動,亞亞絕對不會做出這樣令她後悔莫及的決定。亞亞回想起來,其實孤獨也沒什麼不好,藍鑫每天還是會回家抱著她睡的,不是嗎?雖然藍鑫實驗忙,只要亞亞開口,他也是排出時間陪亞亞去徹夜排簽唱會的,不是嗎?藍鑫其實對他很好,亞亞一直都知道。

亞亞一直都知道。

可是還是提了分手。

然後,那個賭氣而做的桌布,讓藍鑫失蹤了。

房東盯著自己雙握的手,許久,悠悠開口:「妳說,藍先生會不會出了意外?」

像是後悔自己說出的話,房東不敢看亞亞。

亞亞寧可沒聽到房東說的話。只是,她不僅聽到了,而且還很清楚。

房東所說的,正是亞亞所憂慮的事。

亞亞深深吸了一口氣,嗯,有藍鑫的味道。她開口,緩緩地說:「不會的,藍鑫很理智的,他不可能做傻事。」亞亞還沒說完,自己就在心裡打了個大問號。

「喔。」房東給了個模稜兩可的字眼。

不知道是房裡低氣壓的關係,亞亞覺得氣溫驟降不少。亞亞不顧房東的眼光,逕自走到床邊,拾起毯子將自己裹上。

才剛披上毯子就暖多了,就像被藍鑫擁抱似的。是這毯子有魔力嗎?這條他們一起覆蓋了三年多的毯子,該是躲藏了多少甜蜜與回憶?

亞亞不打算回想,但房間裡的每個角落都有著藍鑫的殘影:藍鑫曾在電腦前教亞亞玩科學網站的互動遊戲、藍鑫曾在落地鏡前為亞亞梳頭髮(雖然梳得很糟)、藍鑫曾因為亞亞發燒,徹夜不眠地為她更換熱毛巾,藍鑫曾......藍鑫曾......

亞亞不敢再想,眼眶卻濕了起來。

恍然間,她以為現在電腦前坐的人,就是藍鑫!

「蠢蠢欲動黑暗那一面/不停的在變形吞掉我的極限」亞亞的眼淚還沒掉下來,房東的手機就響起來,而且,還是燕姿的歌。「陷在又冷又黑的悲觀裡/就像出現另一張臉」

亞亞知道這首歌的名字:<另一張臉>,而且那歌詞,正是她現下的心情寫照。

只見房東鎖著眉頭,不斷地對電話那頭發出「嗯、嗯」的單音。亞亞不知道他們所討論的話題,只覺沉重。

房東的眉頭越是糾結,亞亞的心頭越是擔憂。

「好的,我們等下就到。」房東說。

亞亞納悶,房東的「我們」指的是誰?

房東沉著地結束通話,將手機別回腰間,這個動作像是刻意設計的,因為亞亞覺得那「沉著的表情」實在太假了。亞亞不說話,等著房東開口。

「穿上外套吧!我們得出門了。」房東說。

「為什麼?」

房東的語氣刻意輕描淡寫:「藍先生失蹤一週後,實驗室報了警。」

「然後?」

「穿上外套吧。」

「告訴我,然後呢?」

「我們得到警局去認屍了。」

亞亞不能相信她所聽到的。她覺得,這一定是個噩夢。

「蠢蠢欲動黑暗那一面/不停的在變形吞掉我的極限/陷在又冷又黑的悲觀裡/就像出現另一張臉」

[黑色微波]守護天使(18)天黑黑
亞亞不能相信房東所說的話。她謹慎地要房東再說一次,「我們得到警局去認屍了。」房東緩慢地、一字一句地說,亞亞放棄了聽錯的權利。她從床上站起來,神情木然地走到門外穿鞋子,恍惚地朝外走。房東被亞亞失神的動作嚇到,回神,拎了亞亞放在床上的提包,急急忙忙將門鎖上,從後頭追上亞亞。

他們上了計程車,還沒進警局,亞亞的臉上已經爬滿了淚。

「我走在每天必須面對的分岔路/我懷念過去單純美好的小幸福」
「愛總是讓人哭/讓人覺得不滿足/天空很大卻看不清楚/好孤獨」


計程車開得很快,亞亞卻覺得好像開進了時光隧道,每一分一秒都是這麼催淚、這麼折磨人。車子開過亞亞最愛吃的起司蛋糕店,經過了藍鑫常去的牛排館,繞過亞亞買菜的超市,藍鑫曾買項鍊的飾品攤,紅燈,車子停在燕姿曾辦簽唱會的唱片行,那是她和藍鑫頂著艷陽排隊的美好記憶,然而現在卻像是一場追悼會!亞亞的腦海響起了<天黑黑>的旋律,好哀傷的歌,好讓人心折的意境,此刻,亞亞的世界,全然被黑暗所統御。

進了警局,房東向警員解釋來意。亞亞很憂心,一直沒說話,只怕一開口,心臟就會嘔了出來。房東安慰地拍拍她的肩,亞亞嫌惡地想要拍去,卻發現自己肩上,還披著藍鑫的毯子。

是不是這塊毯子一直披著,才讓亞亞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那些片段?亞亞想將毯子卸下,可是好冷。

沒有藍鑫的日子,好冷。

「屍體已經面目全非了,如果不想看,也不要緊,可以只看照片。」辦案的警員說。

胖胖的房東有點猶豫,亞亞卻是斬釘截鐵地說:「我不要看照片!」

最後只有亞亞跟著警員走向解剖室。

「妳要做好心理準備,來,深呼吸。」警員站在停屍間,給了亞亞一雙手套和口罩,「戴上這個。」

亞亞照做。

警員推開門,一股寒意撲面而來。亞亞拉緊了肩上的毯子,看到躺在房間中央的金屬檯面上,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

站在屍體旁的,是一名法醫。

「這是在藍先生的實驗園區發現的。」警員說,「屍體在今天上午被人發現棄置在化學處理池,浸泡多時,已經無法辨識面容。」

「這位小姐是?」法醫問。

「我是他的女友。」

「妳確定妳要看?」

亞亞堅毅地點了頭。

警員向點頭示意,法醫伸出帶著手套的手,輕輕捏了白布的一角,緩緩地掀開……

亞亞看見了地獄!

亞亞不能確信眼前的,是不是藍鑫。她甚至不能辨認這到底是不是一個「人」!掀開的白布底下,是一團不規則形狀的肉球,身上的皮膚早已被化學藥劑所腐蝕殆盡,肉球上的肌肉、骨頭也被侵蝕得斑斑駁駁。

就連警員也不忍多看,亞亞剛哭過,鼻腔未通,卻還是感覺怵目驚心的惡臭。只有法醫還鎮定地指著屍體,用著專業的口吻說:「看來他死前經歷很大的掙扎。身體裡、皮膚外都含有大量的化學藥劑,顯然事先服毒,又投入化學藥劑池中死亡。不過,我們還不能確信,這是自殺還是他殺,因為死者的身分和園區的監視系統還沒有進一步的證據。」

噁心感不斷地上湧,衝擊著亞亞的喉頭。亞亞忍著巨大的不適感。眼前可怕的屍體是不是藍鑫她還不能辨認,若是當場吐了起來,豈不是對不起她這多年的戀人。可是,真的,好恐怖……

警員像是解讀了她的心意,揮揮手,示意法醫將屍體蓋起來。帶著亞亞,走出了解剖室。

「我們發現的時候,他身上沒有任何的飾物,沒有假牙,沒有動過手術的痕跡。」警員說。

亞亞知道,不戴飾物是藍鑫的習慣,而且進實驗室前,他習慣摘掉身上的所有金屬物件。而藍鑫有沒有假牙,亞亞不知道。至少她沒聽過藍鑫抱怨牙痛,更沒陪藍鑫去看過牙醫。至於藍鑫是否有過手術,沒聽他提過,所以不知道。

「甚至,屍體上沒有皮膚,就連頭髮都已經被腐蝕,更增加我們辨識身分的困難。不過,就僅剩的肌肉組織與骨骼而言,這男子的年紀、體型與您失蹤的親友是相仿的。」警員打開查案的卷宗,「我們去調過園區的監視帶,幾乎沒有發現異狀,除了……」

「除了什麼……」

「監視器只有拍到每間實驗室外面,因為實驗內容是機密,實驗室內並沒有裝設攝影機。所以如果實驗室裡發生什麼事,外頭的人是不會知道的。」

亞亞不由自主瑟縮著,又拉緊了身上的毯子,「那麼,我接下來該怎麼做?」

「我們剛剛連絡上藍先生的家屬,他們看過照片後也不能確定是不是藍先生,不過,他們已經同意了。今天來到警局認屍的,只有小姐您一人,只好麻煩您代勞了。」

「什麼?我聽不懂?」

「簽下這解剖同意書。」

亞亞不可置信地看著警方遞來的筆,不知該不該接下。

「我相信 一切都會平息 我現在 好想回家去」
「天黑黑 欲落雨 天黑黑 黑黑」

[黑色微波]守護天使(19)夢不落
亞亞坐計程車回藍鑫的屋子,一路上,憎惡地想殺了自己。

她還是簽下了同意書。

筆尖離開同意書之後,藍鑫,不,或說是疑似藍鑫的男子,即將被毫無保留地剖開,更赤裸地面對這個世界。

亞亞坐在電腦前,自責著自己的殘忍。她伏在電腦桌上哭,抽泣中搖動了靜止的滑鼠,滑鼠一動,電腦螢幕瞬間開啟,「分手桌布」的光影便映落在亞亞啜泣伏動的頭頂。

「淋過一場大雨 撞過銅牆鐵壁(你)撐住(我)對我(說)沒有關係」

燕姿的〈夢不落〉旋律響起,這是亞亞最近換的新手機鈴聲,亞亞止住哭泣,隨手抽了張面紙擤鼻涕。

「讓 我們並肩遠行 沿途栽種風景(讓)你我(讓)夢想(hO)不落飛行」

亞亞故意讓歌曲唱到第二句才接起。沒辦法,這時刻她太脆弱,需要燕姿溫暖朝氣的聲音幫她提振一點精神。

「喂?」

「嗨!寶貝。」奇勛溫柔的聲音自話筒傳來。

「奇勛……」亞亞一聽到熟悉的聲音,忍不住又放聲大哭。

「怎麼啦?寶貝,妳沒事吧?」

「鑫他……他……」亞亞泣不成聲。

「亞亞妳怎麼了?還是藍鑫他怎麼了?」

「鑫……他好像……好像死掉了……」亞亞抽抽搭搭地說。

奇勛聽了,急了,「跟我說妳在哪裡,我去找妳。」

「我在泰山……」

「好!我馬上去接妳!」

半小時後,奇勛已經到藍鑫宿舍的巷口。奇勛不解藍鑫怎麼會選這麼偏僻的地方住,但見到亞亞哭紅的雙眼便不忍心再問。亞亞見了奇勛,原本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情緒又再度潰堤。她在奇勛肩上哭,奇勛輕聲安慰亞亞,卻感到背上一陣寒意。

奇勛覺得很不對勁,「亞亞,我們回去好嗎?」

「回哪裡?」亞亞神情渙散地問。

「回我家啊!」奇勛拍拍亞亞,發現她還披著毛毯。「不要待在這裡。這裡讓我很不舒服。」

亞亞隨手抹了眼淚,以堅定的口吻說:「我不要離開這裡。我要搬回鑫的宿舍住。」

「不好吧?亞亞,跟我回去,讓我照顧妳。」奇勛扶著亞亞想帶她上車,亞亞卻一股勁的往回走。

「就跟你說我不要回你家!我要等藍鑫!我要等藍鑫!」亞亞像是瘋了似的,固執地吼著藍鑫的名字。奇勛拗不過她,只好安撫。

「好好好,我陪妳等藍鑫好不好?」奇勛放軟了聲音,亞亞這才停下吼叫。

奇勛為亞亞將肩上的毛毯重新披好,「妳吃飯了嗎?」

亞亞搖搖頭。

「一整天都沒吃?」

「嗯。」

奇勛皺著眉,「我帶妳去吃飯。」

「我不餓。」

「妳這樣不行!如果餓暈了,什麼事都做不好了!」

亞亞低頭不語。

「我帶妳去吃飯好嗎?」

亞亞還是低著頭不說話。

「我們去吃飯,然後回我家收東西,洗個澡,再回藍鑫家好嗎?」

亞亞想了一下,「我可以回鑫家再洗澡嗎?」

「妳說什麼都好。」

亞亞點頭,勉強同意奇勛的提議,便坐上奇勛的車,離開巷口。

時間已近午夜,藍鑫家附近還在營業的餐館不多,奇勛帶亞亞回到自家的住處,在附近找了一間湯圓店讓亞亞止饑。亞亞對送上桌的湯圓無動於衷,只是楞楞地看著桌面掉眼淚。

「快吃吧!妳不吃完我怎麼帶妳打包行李回去呢?」奇勛擔心地說。

亞亞勉強咬了半口湯圓,鼻子一酸,又開始哭泣。

奇勛拍著亞亞的背,有點無力。

「妳一直哭,我都不曉得到底發生什麼事。」

亞亞放下湯匙,「今天我回到鑫的租屋,他的房東跑來告訴我鑫失蹤一個多月了,而不久,我們就接到警察局的電話……」

奇勛頸子一凜,好像被冰冷的蛇爬過一樣。「然後?」

「警察說,他們找到一具男屍,很像是鑫的屍體……」

詭異的冰冷感沿著頸項滑行,奇勛覺得頭皮像被鑽個洞,說不出來的悚然感漸漸滲入他全身的神經。

「他們在哪裡發現的?」

「鑫工作的實驗園區裡。」

「那,死因是……」

「警方說要解剖才知道。屍體被丟在化學藥劑池裡一段時間了,五官和皮膚都被腐蝕了,其實我也不能確定是不是鑫……」亞亞一想到屍體的模樣,就忍不住反胃。

「這樣啊……」奇勛的後背爬滿了冷汗,顯得坐立難安,「妳趕快吃完,我帶妳回家收行李。」

「可是,我沒什麼胃口耶!」

奇勛當下立斷,「那我請老闆打包。」

兩人回到奇勛的屋子,奇勛見亞亞失魂落魄,絲毫沒有收行李的動作。「看妳好累,要不要先睡一晚明天再回去?」

一聽到奇勛留她,亞亞的反應很大,「不要!我要睡在鑫的房間。」

奇勛嘆了一口氣,便開始動手幫亞亞收拾衣物。

「好了,如果有什麼漏拿的記得回來拿。」奇勛將行李袋拉鍊拉上。

「嗯。」

亞亞隨奇勛上了車,不知怎麼的,她總覺得車裡不只他們兩人。

「這車是你買的嗎?」亞亞問。

「怎麼?坐的不舒服嗎?」奇勛握緊方向盤,方才那股寒意還未散去。

真是不舒服的夜晚。

「沒!我只是想問問。」亞亞聳聳肩

「這老車了。大學時跟人合買的。最近我打算換新車。」奇勛專注地看著路面,他老覺得今天的路面霧霧的。

「喔。」亞亞沒再開口。她直覺,這台車裡「一定」不只他們兩人。

今天的路況不錯,奇勛卻因為莫名的不安感故意放慢速度。

「快到了,這條巷子轉進去。」亞亞揮著手指說。

車子轉進了一條小巷弄,黑暗裡,無形的壓迫感襲來,奇勛有點喘不過氣。

「鑫和我常騎這條巷子回家,比較快。」亞亞說,原本憂愁的臉龐因為回憶而勾起嘴角,卻又旋即黯淡。

「是喔。」

「鑫的車和你一樣都是綠色的。」

奇勛微笑,「嗯。我下次買車會直接買綠色的。」

亞亞也抬頭對奇勛笑。

「到了。就是這裡。」亞亞說。

奇勛停了車。「有什麼需要記得告訴我。」

「會的。」

「還有,不要想太多。」

「嗯。」

「回家把msn開著,醒來時通知我一聲。」

「好。」

「我明天下午的case只有一個,如果妳無聊我可以出來陪妳。……不如,我明天中午來找妳吃飯吧!」

「我不餓耶!」

「不管發生什麼事,飯一定要吃!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奇勛說到「活」這個字的時候,喉嚨有點刺痛。

亞亞點頭,覺得奇勛還真細心。

「那,我先走了。」奇勛跟亞亞擺擺手,催亞亞進屋子。看見亞亞把大門關上,才踩了油門離開。

說也奇怪,那無形的壓迫感從亞亞關上門後便鬆懈了不少。雖然神經末端那冰涼的感覺仍在。

「夠了沒有!」奇勛低聲斥喝。緩緩的,詭異的冰涼感從神經末端匯聚到他的頸間,像是一條雪作成的圍巾,緊緊地纏繞著他。

「對……對不起……」奇勛慌亂地擠出這幾個字。空寂的街上響著奇勛的喇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