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6月 02, 2004 8:26 pm
Beautiful
Beauty出生时，不知谁说过一句。她一生都不会有一个真正的男人。
× × × × ×
秋意肃杀，迎来第一片凋零的枫叶。
是枯，是孤独，却亦是残照坠落的通透血红。
Beauty有着宽额头，塌鼻子，瘪嘴。下颚前凸。800度近视。
可是……她还是叫Beauty。
发育后的Beauty，平胸，皮肤干裂，小腿O型。声音沙哑。眼睛些微地变型。
可是……她还是叫Beauty。
20年始终的阴暗晦涩。Beauty习惯把自己锁在不足10平方的灰白色屋里，没有镜子，连窗也被Beauty卸了玻璃。
Beauty，Beauty，Beauty……
是嘲笑是讽刺。刺穿耳膜。
Beauty，Beauty，Beauty……
是悲情是诅咒。植入心底。
Beauty黑框的眼镜被压在枕下，极度扭曲。
但是Beauty不懂这种变异。她努力撑着双眼，她以为——她看不清这个世界，世界便会因此消逝了真。
Beauty，Beauty，Beauty……
枫叶陨落满院旖旎的娇媚。
然而又过了3年，Beauty的怀抱，是依旧的残缺空无。
恋爱，Beauty浑噩地想……带进坟墓，一起化作灰烬。千年万年之后……是否会变成完美的童话呢？
Beauty想着，想着……想到泪流不止。
Beauty的泪沁湿过很多言情小说。
每次读到幸福的桥段，Beauty便会心痛，那种痉挛的痛……有时会让她错觉成一种沉疴旧患。仿佛是从前世沿袭下来的病。
Beauty伤心欲决,……她只是想要一个男人。
“是的，一个男人……英俊又温柔……”Beauty抑着嗓子，笑声嘶哑，“像王子一般高贵……”
于是Beauty暗自祈求，她愿意用尽所有的阳寿换取哪怕一年的幸福。向神，向菩萨，向一切她所知的神灵。
对，一年……被爱一年。
25岁，Beauty结识了她一生中唯一一个男人。
就像她的希冀一样。
男子是某外企的职员，年轻才华横溢，前途似锦。Beauty时常望着男子温存的笑……望得出神望得痴迷。
Beauty找不到他一丝的瑕疵，便以为是感动了上苍。
但是……Beauty是Beauty。她不是有权利立刻堕入这般粉色漩涡的普通女子。
禁脔在没有镜子的空间，Beauty却依然学不会自欺欺人的谎话。
Beauty想，也许……这就是她的无药可救的倔强。
“为什么你会在我身边？”
Beauty第一次脱口而出这种尖锐的质疑，男子是用悲怜的目光包容了。
Beauty忽地幻觉自己飘然地摇身一变。她是想起了童话里的灰姑娘。
“为什么你会在我身边？”
Beauty无意地瞥到橱窗里自己扁平的侧脸，第二次问出同样的问题……尽是多了份矫情。
男子搭在Beauty肩上的手微微加重。没有用花言巧语。
Beauty用力地牵动着嘴角。可是眼神却在下一秒涣散……
在期待什么？言情小说里温馨的画面倏然一幕幕从Beauty脑畔静谧地流逝。吞噬到她每根神经末梢……
Beauty是听说了的……男子是调情的高手。没有理由……Beauty混乱着想，他会不懂……
男子在Beauty面前的寡言的沉寂的优柔……是的，男子从未考虑Beauty的心，是否会一度悄然背离。
半年后，男子向Beauty求婚。
简单的一束花一枚戒指。同样不曾多言。
还要求什么呢？Beauty颤着淡褪了血色的唇……这样的Beauty，还要犹豫什么呢？
不会有下一次的……不会再有如斯的男子。Beauty尝到嘴角绝望的腥。
但是……
“为什么……你会在我身边？”这一次Beauty无力去笑了，“没有……理由么？”
男子在那一刹那蹙了蹙眉。
即使是斯须的小动作。Beauty猛然憬悟，这便是理由，这就足够了……
在男子焦急催促般地把花推到Beauty胸前时，Beauty决绝地甩下戒指。
她转身离开的身影……就像逃逸现场的罪犯。狼狈不堪。
阳光……灰度未褪。
几个星期后，Beauty从朋友的口中得知。那个风光的男子，无法人道。
半年，Beauty恍若耗尽了一半的生命。
她重新回到她灰白的牢笼里。已是愈加的惨白无度。
那样的男子，又怎会把爱施舍给Beauty……如此的女子？相貌，金钱，恋情……如果是全然不拥有这些，Beauty蓦然感到晕厥……那还剩什么呢？
The first is the last……
Beauty相信了，她一生……都不会有一个真正的男人。
× × × × ×
Beauty偶尔路经Coffin Pit时，她听到Carman Mcrae温润的嗓音……
When I fall I love/it will be forever/or I never fall in love
In a restless world like this is/Love is ended before it begun……
Beauty瞬息迷惘地凝眸眼前那扇纯黑色六边棺木形的门。没有罅缝。
歌声悠扬，犹如只为了Beauty。
I never fall in love……Beauty留恋这股韵味……她便忘掉去思考音乐的由来。
Love is ended before it begun……Beauty渐渐释怀。她推门而入的片刻，隐约是听到歌声……源于她心底。像是不经意的微拂，漾起死潭的一波微澜……
Beauty屏息步入深邃的地下，她走完最后一阶楼梯时回眸仰望了眼入口。Coffin Pit……Beauty拐过暗处的转角，迎面——硕大的壁画——一具悬于镜前的尸体，背景是被照得溷黄的墙壁。死者不瞑目的眼，径直下垂。
“墓穴”。Beauty灵光一闪。名叫“墓穴”的酒吧……
死的气息。
Beauty闭目贪婪地深呼吸。她有生第一次爱上残酷。
When I give my heart/it will be completely/or I never give my heart……
Beauty选择坐到了那副壁画下，她抬眼便正对着画中那慑魂的视线。
“那是死神。”
Beauty收回沉湎的眼神，转向突如其来的女声。
“死神？”Beauty茫然地叹气。
说话的少女穿着一袭黑色蕾丝的长裙，U领的花饰以及裙摆绣着暗红色的蝴蝶。她从黑暗里探出上半身，微启的双唇崭露似有似无的笑意，沁染着满身的妖冶。
“我可以为你写一本书，让你所有的悲恸曝露给全世界……每个人都应该与你一起享受，这种无尽的感伤……”
“书？”Beauty扬起眉，不屑的嘲谑。少女的长裙下是裸身跣足，没有带纹胸。Beauty嫉恨却又眷恋着这般隐约的情欲。
“你知道我多少？你又懂多少？”Beauty粗暴地吼道。她是转而想到了自己。
能哀怨什么？又能宣泄什么？Beauty害怕镜子……便命里注定了，她是个自己都摒弃自己的人。
“你一生……都不会有一个真正的男子。”少女执起Beauty的手心，诡秘地端详起纹路，“永生……永世。你的万劫不复……”
Beauty骤然倒吸入一口猛烈的寒气。她瞪大了空洞的双瞳，瘫痪般地跌入沙发座。
不会有男人，不会有爱情……Beauty从不知，在别人口中的自己，竟是那样的悲，那样的绝……
她自始至终都受不起。原来。
Beauty终于掩面惙泣起来，哭得凄惨哭得崩溃。她忘掉了歌声缭绕，只是一心一意地流泪。专致地几近窒息……
男子和爱情，Beauty没有抉择的余地。
Beauty7岁的时候才被送入孤儿院。
不是意外，只是单纯的……Beauty浑浑噩噩地追忆起过往，被抛弃。
孤儿院是集体宿舍，Beauty的床位是靠近窗边最孤僻处。她记得每年冬季降临的童年，她逃课躲在被子里……有时意识朦胧地入睡，却又被突如其来的哭意闹醒……有时只是单纯地凝望着窗外树枝上的雾凇，望着亦想起泪。
Beauty从来就是阴阴郁郁。她成日厮磨着干燥地起皮屑的脸，抚摸着平塌地摊在脸上的鼻子，又何来快乐？
每个人都还是叫她Beauty，Beauty，Beauty……
因为那是她母亲赐予她的名字。即使，或许也是恶意。
“我憎恨这个名字。”Beauty哽咽着说，“可是我要去恨谁呢？妈妈？——那样的人……早就不存在了。”
Beauty有过一些亲密的女友。每一个都曾是形影不离。
可是Beauty眼里容不下陷入恋爱中的女子的娇柔。她嫉妒成疾。
心在扭曲，心在绞痛。
Beauty忘乎所以地痛苦着，纵使，是依然的无人问津。
“没有我的舞台……这个世界……”Beauty撕扯着的衣角已是皱襞不堪，“哪里都没有……我找不到……”
“爱情……”少女的食指轻柔地触着Beauty的额角，“为什么只可以是男人？”
Beauty诧异地惊叫：“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不可以是女子？一样的爱……你既然得不到男子，那就意味着，你本身——既是！”少女娇柔地笑，她握住Beauty的手贴近自己胸前。笑声是肆意，“你感觉到么？你真正该从属的位置……”
Beauty一阵急促的喘息，她忘记去觉得荒诞……
少女的话……在一瞬间成了Beauty血渍未干的伤口上，熹微的一道烛照。
另一种爱。
“去爱女子。”少女双瞳剪水的眸，忽闪地凑近Beauty的唇角，“太苍白的故事……成不了书。”
爱女子……
Beauty抿紧嘴唇。泪痕一点一滴干涸。
对，爱女子！
× × × × ×
Beauty换了隐形眼镜，刻意修剪了平整的短发，她努力去习惯每天抹上许多发胶，让它们呈现张牙舞爪的姿态。
Beauty的衣柜里尽是简约而中性的服饰。她热衷于收藏各式的领带。像Beauty这样的女子，甚至免去了束胸的麻烦。
仅是几天，Beauty变得不再只是抽一些女式的烟，她开始追逐更加浓烈的冲击。
说话低沉的嗓音，举手投足间男性的粗野。Beauty是想告诉所有人，她不再渴求宽厚的肩膀，不再持有少女天真的梦幻……她——Beauty，享有重生。
所有熟识Beauty的人，都惊诧，她中性暧昧的一面。
换装后的Beauty重新站在少女面前时，她告诉少女：“丑小鸭变天鹅，并非丑到美的转变。而是……本质的交替。”
少女惬意一笑，说……Beauty将会得到无数的爱，庞大的爱。
尽管那是同性那是禁忌……但是Beauty仍然听地出神。
Beauty消泯了一切自卑地侧立在镜前，双手插着裤子的口袋。此时的她，浑然洋溢着气凌霄汉的神采。
Beauty是看见了曙光，看见了祥瑞——恋爱的预兆。
“曾有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爱上了自己的妹妹。”那一次，少女无意地说起一个所谓的谜语，“男子的妹妹告诉他说：‘除非你给我绝对的永恒’。男子并不聪明，也极度恐惧世俗的眼光。Beauty，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少女恶作剧地径自笑出了声，她没有等Beauty的回答，又接着说：“男子在他妹妹20岁接管了家族沿袭下的一家疯人院时，成了轰动一时的强奸犯。受害者从13岁到65岁总共17人。他最后强奸了他妹妹后，便去自首。那是他妹妹订婚前一夜的事。”
“他为什么……”Beauty困惑却又兴奋地吹了声口哨，“这就是谜语的谜面？”
“答案就用你的故事来交换。很公平。”
Beauty没有丝毫犹豫地便说起出她唯一一个男友的经历。出离冷漠。
一旦是愈合了的伤，就会连同痛楚一并遗忘。Beauty娴熟地点起烟，淡淡的孤傲的姿势。
她学会了怜惜自己。
“不能人道……”少女听到结局后竟张扬地叫起来，“太精彩了！可是……只有这样……还不够不够！Beauty，太空洞了。”
“我还有未来。”Beauty自信地陶醉于身上古龙水的气息，“然后……你会为我写书。让我成为真正的主角……”
之后，Beauty果真得到了数以百倍的青睐。
天生略显宽大的骨架，高挑的身材。Beauty逐渐沉迷起中性的自己……她天生，也许就该是个男人。
所以……她不用再苦苦乞求上天赐予她王子。
“因为，我自己就是。”Beauty豁然容光焕发。
事实上……连Beauty自己也为之愕然。她熟悉接吻的技巧，她甚至不用去学如何和女子上床。
Beauty迷离间幻想，上一世自己确实是名魅力非凡的男人。因此……这一生她更应去爱女子。
是命运。
起初，Beauty不断更替着身边的女子。每一个她都花费很多心思去编造各种情节和矛盾。
在自己编剧的戏中，邂逅，高潮，落幕……Beauty乐此不疲。
Beauty甩掉的第一个女人，在告别时苦苦哀求，想挽回Beauty失落的心。
她的泪流淌过Beauty的心，Beauty觉得痛。
可是……从未拥有过的事，又何来挽回？女子未看透，Beauty的虚情假意。
Beauty是很懂得失去爱情的人生的悲。她知道……她该珍惜这样令彼此伤感的故事。唯有这种经历才是饱满，才能被写入她的生命。
Beauty把每一次恋爱心力交瘁的细节全部告诉少女。说得详细，说得入神。
少女时常听到高潮后意外的结局时，会情不自禁地感触起来。那时的一颦一笑，一皱眉一感动……都是Beauty眼里最为珍贵最为瑰丽的风景。
然而，Beauty始终都无从得知谜底。无论她是何样百般的努力。
屡次之后，在少女表现地日益乏味时……Beauty决定了，她想要更加的惊心动魄。
Beauty在她诸多仰慕者中选中了名叫Warm的女子。
人如其名，Warm有着温婉的笑容，明亮的眼……以及纤细的头颈。
Beauty不知为何自己会留意Warm。她只是恍惚……记得自己对这种似曾相识的温柔的眷恋和衔恨。
Beauty是从Coffin Pit的污秽阴暗中诞生。那样的黑浊，侵蚀了她每一寸肌肤。
可是……Warm象征了最后那丝曙色。降临。
Warm是Beauty公司新进的职员，刚大学毕业的才女。
那个春季，Warm穿着Jessica暖系粉色的针织衫。笑意盎然。
“在变成现在之前……你，受过很多苦吧？”公司某此派对之后，醉意的Warm依附着Beauty的左肩，眼神别样执着迷恋。
Beauty的视线随着Warm略微不断起伏的胸口，从锁骨处一点点窥探。
不得善终……Beauty嘲讽地单手搂住Warm纤弱的肢体，她知道……她单纯地只为了悲剧，周而复始。
爱情里，Beauty是尊贵的王子……即使背叛了自己，即使……是种亵渎。从一开始，Beauty就已经付诸倾倒了她的一切。
“喜欢我，就要竭尽全力……”Beauty笑得放纵，笑得失落。
她们相识一个月后，Warm搬入了Beauty灰白色的公寓。
每晚Warm躺在Beauty的房间，以同样的姿容，感觉Beauty的抑郁。
Beauty卧室的门，同时安装了7把不同的锁。这种禁闭的执意……让Warm愈加怜惜Beauty。
Warm爱她，爱得体无完肤。所以——无错无罪无冤孽。
× × × × ×
喜欢上Warm是Beauty的始料未及。席卷而来得太快，Beauty毫无防备。
为了她的故事，Beauty以为她深爱过每个女子，以为这便是精致的爱情。
可是Warm凭空而来，Beauty被击毁的自以为是……溃散得无影无踪。
Beauty还像往常一样，同样的时间同样的步伐同样的表情，跨入Coffin Pit墓地般的氛围。
少女也一如既往在壁画下的黑暗中旋转。牵起裙摆的蝴蝶翩然起舞。
她憧憬期望着Beauty的剧本。
Beauty知晓。
但是……她惦记着Warm。那就像上天赐予她，重返人间的契机。
“我找到了救赎……就这一次……”Beauty犹若忏悔似的用乞求宽恕的眼神看着少女。
“你想从我身边逃开？”少女冷然一笑，说，“你不想得知谜底了么？”
“我没有办法把她当成配角……”Beauty颓败地耸了耸肩，“是你教会我……”
“没错。我拯救你，只为了我的书。你从始致终就没有选择。”少女合起双手抵着唇，嘴角盛放得意的笑容，“你记得么？你是被爱情抛弃的人。”
Beauty彻悟地吼道：“你要我爱女子……就是为了要我爱上你？变成你制造荒谬的傀儡？”
“你应该感恩于我。”
Beauty默然地抬眼望着壁画里的死神，眉间纠结。
“你……为何……”Beauty犹如是战败了的武士，衰歇不已，“为何……在我身边？”
“因为，你需要我。你依存于我。”
Beauty垂着肩，影影绰绰……便忽地看见了幻觉。
壁画上死者的垂死脸，那样的丑陋，那样的不洁……那样的……与Beauty相似。
依存……
Beauty望入那双半寐的眼，那双深邃地包容了蘼灿闪烁的意境的眼。
一个，只有Beauty和少女的意境。
粉色迷幻甜蜜。
当Beuaty从迷惑的海市蜃楼中缓醒时，已经追着少女辗转了几辆车。
Beauty彷徨地踩着市郊荒芜的地面，蹒跚地跟着少女些微佝偻的背景。
夜风呼啸。
今天，是Warm的生日。Beauty刻意地回忆起，Warm看上Gap那一季云杉绿的直款风格夹克。
Beauty两个星期前特地准备的礼物。
少女的长裙随风飞舞，Beauty借着路灯熹弱的微光，看见少女裙下匀称白皙如玉的小腿。
Beauty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关于少女的所有，Beauty一无所知。她突然想起……她追踪的理由。
转眼，Beauty便轻易地忘了Warm。
她仓促地想追上少女，至少是姓名也好……Beauty从未意识到，与少女分别的恐惧会如此来势凶猛。
在Beauty被风拂乱思绪之际，少女纤细的身影倏地消失于转弯处。
Beauty惶遽地飞奔追去。朦胧地心头蒙上一层熟悉感。
90度转角，Beauty险些收敛不住脚步。
少女半侧着身倚着一边的墙，静谧的未曾流泻一丝神情。她是早察觉到了Beauty。
“我……”Beauty喘着粗气，语无伦次地说，“我哪里也……如果没有你，我……找不到去爱的理由……”
少女浅浅地撇着嘴角，喑然不语。
“被爱着，被纠缠着……已经够了。我不想再要了。”Beauty脑畔Warm的脸廓影影绰绰地模糊不清。
Beauty迷离间竟是厌倦了，曾一度梦寐以求被授予的爱。
几度讽刺。
她渴望了一生，被诅咒了一生。
施于与被施于。Beauty舍弃了前者，却亦非后者。
“Beauty……我走了这么久，脚好痛。”少女微抬起左脚，语气慵懒，“帮我脱下鞋。”
Beauty顺从地俯身脱下少女暗红色的吊带凉鞋，她回想起少女在Coffin Pit里裸足旋转的身姿。
被诱惑，被俘虏了的心。Beauty心底隐隐作痛。
一次一次的……重蹈覆辙。
“看，你就像条狗一样。爱着我的心情让人多么卑微。”少女顿时绽放出肆意的狂笑，在黑夜里被风声湮灭，“Beauty，我禁不起背叛，所以……我要那‘绝对的永恒’。”
“绝对的……永恒……”
Beauty无意地后退了一步。忽然留意到脚下的门槛。
她抬眼，悬空镶着金边硕大的字凌驾于之上。
精神病……院……
Beauty尖叫着逃出墙外。无尽的寒意攀爬上她的脊背……Beauty想起了那个谜语。然而真正让她想逃离的……是另一个强烈的预感——回归。
这种梦魇的似曾相识。
少女的笑声。不寒而栗。
× × × × ×
Beauty回到家，已过了午夜12点。
Warm卷缩在沙发里，怀里揉捏着Beauty藏在衣柜里的礼物。手脚浸透冰冷。
Beauty半跪在Warm面前。抚摸起这张救世主般的面容。
Warm头颈很细弱，没有少女那样稠密微卷的睫毛，也从未有过任何娇柔做作的姿态。
她仅仅是深爱Beauty，就成了上天给Beauty的眷顾。
“为什么不是你……”Beauty悒郁地喃喃自语。
她决意了——叛离上天的旨意……
Beauty扯掉Warm怀抱着的夹克，粗鲁地拍醒Warm。
Warm倦怠的眼神里没有责备，让Beauty看得心软。
“我给你猜个谜语。”Beauty模仿着少女的口吻说，“曾有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爱上了自己的妹妹……他最后强奸了他妹妹后，便去自首。那是他妹妹订婚前一夜的事。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么？”
Beauty眯着眼角，她已找到了揭晓谜底的灵感。
Warm暗忖了稍顷，犹豫地小声回答：“他是不是想假装有精神病，若被判入疯人院治疗就可一直守候在他妹妹身边……？”
Beauty些微惊愕，她未曾想过Warm竟会理解地如此透彻。
可是转念一想，Warm对Beauty亦是疯狂迷恋，所以她才懂得……那种病态。
“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构思呢……”Beauty揉搓起Warm垂在颈边的发丝，“我也是今天到过疯人院时，才恍然明白谜底。那里……是关着这个城市里所有的疯子吧……”
“Warm，你为什么会在我身边？”
Beauty就像单纯的孩子，固执地追问着同样愚蠢的问题。尽管，答案……早已尘埃落定。
“因为我无法……没有你。”
过去，Beauty始终坚信……这个世上，是不会存在谁没有谁便无法呼吸。
可是……Warm会。Beauty的双手不知不觉中绕上了Warm的脖子，如今的Beauty……也会。
“即使为我牺牲一切？”
“如果你需要。”Warm天真得笑开。
她其实不了解Beauty……她看不透Beauty眼里的恣睢。
在一次又一次自以为是的轮回里，谁也逃不过自己，谁也得不到真相……
因此，当Beauty的十指深深陷入Warm颈项间细白的皮肤时，Warm才如同惊弓之鸟般做起濒死的挣扎。她的指甲抓破了Beauty的手腕Beauty的脸……伤害着那前一秒还说深爱的人。
Warm的死相异常的狰狞。皮肤过度苍白，眼球凸现，Beauty留下的指印就更加显得鲜红。
在最后的顷刻，Warm究竟是想到恐惧，背叛，绝望……抑或是怨恨？Beauty不知，便是无人得知……
Beauty添拭着手腕处的斑斑血渍，瞥了眼Warm逐渐冷却的尸体，微漠地说了声“骗子”。
Warm失去了温度……
只因Beauty意念里的永恒。
翌日，Beauty家的阳台下围观着小区里所有闲散的人。
他们不断地发出悲叹，不断地发出尖叫……
他们看见，Beauty吻着不见了左手，头颈涌着股股鲜血，支离破碎的Warm。
“那个人疯了……一定是个疯子。”
他们说。
× × × × ×
之后，Beauty最后一次见到少女，已经是在拘留所了。
Beauty真的仿佛是个疯子一样，头发蓬乱，嘴里念念有词。
少女只获得了几分钟的时限，看守的人都害怕Beauty随时会疯癫起来。
“Beauty……你猜到了谜底，仿效得如此华丽，作为嘉奖……我告诉你结局。” 少女恶意地说。
Beauty空洞的眼微微聚起焦点。
“谜语里的那个男子是我舅舅。最终的鉴定结果，他在犯罪时精神完全正常，被判了……死刑。他没有机会看到我妈生下他的种，也没机会看见妈妈诅咒着那个像极了他的女婴。妈妈是那样的美貌……却诞下如此丑陋的孽种。所以……妈妈故意给她取名叫‘Beauty’，反复念叨地说：‘你一生都不会有一个真正的男人’。你知道么……妈妈，至今都还在憎恨着你。”
“妈妈改嫁后生下我，却还是要被你纠缠。整整7年，你能想象出么？一点一滴看着自己的怨自己的恨慢慢滋长。抛弃你是对你的恩赐，我想……妈妈无数次想过要如何杀掉你吧。姐姐，看，我才是妈妈的杰作……而你，和那个愚蠢的男人一样，自掘坟墓。”少女霸气凌人地指着Beauty叫道，“你会被判死刑，你只能到地狱去赎罪。”
Beauty骤然捂着耳嘶吼起来。
“这个世上不会有永恒，我们也不会再见面。”少女垂下手。
转身离去间轻声说：“好可怜……谁也没有爱过你。”
× × × × ×
“妈妈，为什么……春天，枫叶不是红色？”
“妈妈，舅舅死了，姐姐也死了。他们都自杀了……”
“妈妈，我把每个遇到的女子都当成姐姐，我找了那么久……终于盼到了。为什么……你不觉得高兴呢？”
“妈妈，你还在恨谁……？”
“妈妈，是我么？”
——Sister& Mother 『完』
Beauty出生时，不知谁说过一句。她一生都不会有一个真正的男人。
× × × × ×
秋意肃杀，迎来第一片凋零的枫叶。
是枯，是孤独，却亦是残照坠落的通透血红。
Beauty有着宽额头，塌鼻子，瘪嘴。下颚前凸。800度近视。
可是……她还是叫Beauty。
发育后的Beauty，平胸，皮肤干裂，小腿O型。声音沙哑。眼睛些微地变型。
可是……她还是叫Beauty。
20年始终的阴暗晦涩。Beauty习惯把自己锁在不足10平方的灰白色屋里，没有镜子，连窗也被Beauty卸了玻璃。
Beauty，Beauty，Beauty……
是嘲笑是讽刺。刺穿耳膜。
Beauty，Beauty，Beauty……
是悲情是诅咒。植入心底。
Beauty黑框的眼镜被压在枕下，极度扭曲。
但是Beauty不懂这种变异。她努力撑着双眼，她以为——她看不清这个世界，世界便会因此消逝了真。
Beauty，Beauty，Beauty……
枫叶陨落满院旖旎的娇媚。
然而又过了3年，Beauty的怀抱，是依旧的残缺空无。
恋爱，Beauty浑噩地想……带进坟墓，一起化作灰烬。千年万年之后……是否会变成完美的童话呢？
Beauty想着，想着……想到泪流不止。
Beauty的泪沁湿过很多言情小说。
每次读到幸福的桥段，Beauty便会心痛，那种痉挛的痛……有时会让她错觉成一种沉疴旧患。仿佛是从前世沿袭下来的病。
Beauty伤心欲决,……她只是想要一个男人。
“是的，一个男人……英俊又温柔……”Beauty抑着嗓子，笑声嘶哑，“像王子一般高贵……”
于是Beauty暗自祈求，她愿意用尽所有的阳寿换取哪怕一年的幸福。向神，向菩萨，向一切她所知的神灵。
对，一年……被爱一年。
25岁，Beauty结识了她一生中唯一一个男人。
就像她的希冀一样。
男子是某外企的职员，年轻才华横溢，前途似锦。Beauty时常望着男子温存的笑……望得出神望得痴迷。
Beauty找不到他一丝的瑕疵，便以为是感动了上苍。
但是……Beauty是Beauty。她不是有权利立刻堕入这般粉色漩涡的普通女子。
禁脔在没有镜子的空间，Beauty却依然学不会自欺欺人的谎话。
Beauty想，也许……这就是她的无药可救的倔强。
“为什么你会在我身边？”
Beauty第一次脱口而出这种尖锐的质疑，男子是用悲怜的目光包容了。
Beauty忽地幻觉自己飘然地摇身一变。她是想起了童话里的灰姑娘。
“为什么你会在我身边？”
Beauty无意地瞥到橱窗里自己扁平的侧脸，第二次问出同样的问题……尽是多了份矫情。
男子搭在Beauty肩上的手微微加重。没有用花言巧语。
Beauty用力地牵动着嘴角。可是眼神却在下一秒涣散……
在期待什么？言情小说里温馨的画面倏然一幕幕从Beauty脑畔静谧地流逝。吞噬到她每根神经末梢……
Beauty是听说了的……男子是调情的高手。没有理由……Beauty混乱着想，他会不懂……
男子在Beauty面前的寡言的沉寂的优柔……是的，男子从未考虑Beauty的心，是否会一度悄然背离。
半年后，男子向Beauty求婚。
简单的一束花一枚戒指。同样不曾多言。
还要求什么呢？Beauty颤着淡褪了血色的唇……这样的Beauty，还要犹豫什么呢？
不会有下一次的……不会再有如斯的男子。Beauty尝到嘴角绝望的腥。
但是……
“为什么……你会在我身边？”这一次Beauty无力去笑了，“没有……理由么？”
男子在那一刹那蹙了蹙眉。
即使是斯须的小动作。Beauty猛然憬悟，这便是理由，这就足够了……
在男子焦急催促般地把花推到Beauty胸前时，Beauty决绝地甩下戒指。
她转身离开的身影……就像逃逸现场的罪犯。狼狈不堪。
阳光……灰度未褪。
几个星期后，Beauty从朋友的口中得知。那个风光的男子，无法人道。
半年，Beauty恍若耗尽了一半的生命。
她重新回到她灰白的牢笼里。已是愈加的惨白无度。
那样的男子，又怎会把爱施舍给Beauty……如此的女子？相貌，金钱，恋情……如果是全然不拥有这些，Beauty蓦然感到晕厥……那还剩什么呢？
The first is the last……
Beauty相信了，她一生……都不会有一个真正的男人。
× × × × ×
Beauty偶尔路经Coffin Pit时，她听到Carman Mcrae温润的嗓音……
When I fall I love/it will be forever/or I never fall in love
In a restless world like this is/Love is ended before it begun……
Beauty瞬息迷惘地凝眸眼前那扇纯黑色六边棺木形的门。没有罅缝。
歌声悠扬，犹如只为了Beauty。
I never fall in love……Beauty留恋这股韵味……她便忘掉去思考音乐的由来。
Love is ended before it begun……Beauty渐渐释怀。她推门而入的片刻，隐约是听到歌声……源于她心底。像是不经意的微拂，漾起死潭的一波微澜……
Beauty屏息步入深邃的地下，她走完最后一阶楼梯时回眸仰望了眼入口。Coffin Pit……Beauty拐过暗处的转角，迎面——硕大的壁画——一具悬于镜前的尸体，背景是被照得溷黄的墙壁。死者不瞑目的眼，径直下垂。
“墓穴”。Beauty灵光一闪。名叫“墓穴”的酒吧……
死的气息。
Beauty闭目贪婪地深呼吸。她有生第一次爱上残酷。
When I give my heart/it will be completely/or I never give my heart……
Beauty选择坐到了那副壁画下，她抬眼便正对着画中那慑魂的视线。
“那是死神。”
Beauty收回沉湎的眼神，转向突如其来的女声。
“死神？”Beauty茫然地叹气。
说话的少女穿着一袭黑色蕾丝的长裙，U领的花饰以及裙摆绣着暗红色的蝴蝶。她从黑暗里探出上半身，微启的双唇崭露似有似无的笑意，沁染着满身的妖冶。
“我可以为你写一本书，让你所有的悲恸曝露给全世界……每个人都应该与你一起享受，这种无尽的感伤……”
“书？”Beauty扬起眉，不屑的嘲谑。少女的长裙下是裸身跣足，没有带纹胸。Beauty嫉恨却又眷恋着这般隐约的情欲。
“你知道我多少？你又懂多少？”Beauty粗暴地吼道。她是转而想到了自己。
能哀怨什么？又能宣泄什么？Beauty害怕镜子……便命里注定了，她是个自己都摒弃自己的人。
“你一生……都不会有一个真正的男子。”少女执起Beauty的手心，诡秘地端详起纹路，“永生……永世。你的万劫不复……”
Beauty骤然倒吸入一口猛烈的寒气。她瞪大了空洞的双瞳，瘫痪般地跌入沙发座。
不会有男人，不会有爱情……Beauty从不知，在别人口中的自己，竟是那样的悲，那样的绝……
她自始至终都受不起。原来。
Beauty终于掩面惙泣起来，哭得凄惨哭得崩溃。她忘掉了歌声缭绕，只是一心一意地流泪。专致地几近窒息……
男子和爱情，Beauty没有抉择的余地。
Beauty7岁的时候才被送入孤儿院。
不是意外，只是单纯的……Beauty浑浑噩噩地追忆起过往，被抛弃。
孤儿院是集体宿舍，Beauty的床位是靠近窗边最孤僻处。她记得每年冬季降临的童年，她逃课躲在被子里……有时意识朦胧地入睡，却又被突如其来的哭意闹醒……有时只是单纯地凝望着窗外树枝上的雾凇，望着亦想起泪。
Beauty从来就是阴阴郁郁。她成日厮磨着干燥地起皮屑的脸，抚摸着平塌地摊在脸上的鼻子，又何来快乐？
每个人都还是叫她Beauty，Beauty，Beauty……
因为那是她母亲赐予她的名字。即使，或许也是恶意。
“我憎恨这个名字。”Beauty哽咽着说，“可是我要去恨谁呢？妈妈？——那样的人……早就不存在了。”
Beauty有过一些亲密的女友。每一个都曾是形影不离。
可是Beauty眼里容不下陷入恋爱中的女子的娇柔。她嫉妒成疾。
心在扭曲，心在绞痛。
Beauty忘乎所以地痛苦着，纵使，是依然的无人问津。
“没有我的舞台……这个世界……”Beauty撕扯着的衣角已是皱襞不堪，“哪里都没有……我找不到……”
“爱情……”少女的食指轻柔地触着Beauty的额角，“为什么只可以是男人？”
Beauty诧异地惊叫：“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不可以是女子？一样的爱……你既然得不到男子，那就意味着，你本身——既是！”少女娇柔地笑，她握住Beauty的手贴近自己胸前。笑声是肆意，“你感觉到么？你真正该从属的位置……”
Beauty一阵急促的喘息，她忘记去觉得荒诞……
少女的话……在一瞬间成了Beauty血渍未干的伤口上，熹微的一道烛照。
另一种爱。
“去爱女子。”少女双瞳剪水的眸，忽闪地凑近Beauty的唇角，“太苍白的故事……成不了书。”
爱女子……
Beauty抿紧嘴唇。泪痕一点一滴干涸。
对，爱女子！
× × × × ×
Beauty换了隐形眼镜，刻意修剪了平整的短发，她努力去习惯每天抹上许多发胶，让它们呈现张牙舞爪的姿态。
Beauty的衣柜里尽是简约而中性的服饰。她热衷于收藏各式的领带。像Beauty这样的女子，甚至免去了束胸的麻烦。
仅是几天，Beauty变得不再只是抽一些女式的烟，她开始追逐更加浓烈的冲击。
说话低沉的嗓音，举手投足间男性的粗野。Beauty是想告诉所有人，她不再渴求宽厚的肩膀，不再持有少女天真的梦幻……她——Beauty，享有重生。
所有熟识Beauty的人，都惊诧，她中性暧昧的一面。
换装后的Beauty重新站在少女面前时，她告诉少女：“丑小鸭变天鹅，并非丑到美的转变。而是……本质的交替。”
少女惬意一笑，说……Beauty将会得到无数的爱，庞大的爱。
尽管那是同性那是禁忌……但是Beauty仍然听地出神。
Beauty消泯了一切自卑地侧立在镜前，双手插着裤子的口袋。此时的她，浑然洋溢着气凌霄汉的神采。
Beauty是看见了曙光，看见了祥瑞——恋爱的预兆。
“曾有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爱上了自己的妹妹。”那一次，少女无意地说起一个所谓的谜语，“男子的妹妹告诉他说：‘除非你给我绝对的永恒’。男子并不聪明，也极度恐惧世俗的眼光。Beauty，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少女恶作剧地径自笑出了声，她没有等Beauty的回答，又接着说：“男子在他妹妹20岁接管了家族沿袭下的一家疯人院时，成了轰动一时的强奸犯。受害者从13岁到65岁总共17人。他最后强奸了他妹妹后，便去自首。那是他妹妹订婚前一夜的事。”
“他为什么……”Beauty困惑却又兴奋地吹了声口哨，“这就是谜语的谜面？”
“答案就用你的故事来交换。很公平。”
Beauty没有丝毫犹豫地便说起出她唯一一个男友的经历。出离冷漠。
一旦是愈合了的伤，就会连同痛楚一并遗忘。Beauty娴熟地点起烟，淡淡的孤傲的姿势。
她学会了怜惜自己。
“不能人道……”少女听到结局后竟张扬地叫起来，“太精彩了！可是……只有这样……还不够不够！Beauty，太空洞了。”
“我还有未来。”Beauty自信地陶醉于身上古龙水的气息，“然后……你会为我写书。让我成为真正的主角……”
之后，Beauty果真得到了数以百倍的青睐。
天生略显宽大的骨架，高挑的身材。Beauty逐渐沉迷起中性的自己……她天生，也许就该是个男人。
所以……她不用再苦苦乞求上天赐予她王子。
“因为，我自己就是。”Beauty豁然容光焕发。
事实上……连Beauty自己也为之愕然。她熟悉接吻的技巧，她甚至不用去学如何和女子上床。
Beauty迷离间幻想，上一世自己确实是名魅力非凡的男人。因此……这一生她更应去爱女子。
是命运。
起初，Beauty不断更替着身边的女子。每一个她都花费很多心思去编造各种情节和矛盾。
在自己编剧的戏中，邂逅，高潮，落幕……Beauty乐此不疲。
Beauty甩掉的第一个女人，在告别时苦苦哀求，想挽回Beauty失落的心。
她的泪流淌过Beauty的心，Beauty觉得痛。
可是……从未拥有过的事，又何来挽回？女子未看透，Beauty的虚情假意。
Beauty是很懂得失去爱情的人生的悲。她知道……她该珍惜这样令彼此伤感的故事。唯有这种经历才是饱满，才能被写入她的生命。
Beauty把每一次恋爱心力交瘁的细节全部告诉少女。说得详细，说得入神。
少女时常听到高潮后意外的结局时，会情不自禁地感触起来。那时的一颦一笑，一皱眉一感动……都是Beauty眼里最为珍贵最为瑰丽的风景。
然而，Beauty始终都无从得知谜底。无论她是何样百般的努力。
屡次之后，在少女表现地日益乏味时……Beauty决定了，她想要更加的惊心动魄。
Beauty在她诸多仰慕者中选中了名叫Warm的女子。
人如其名，Warm有着温婉的笑容，明亮的眼……以及纤细的头颈。
Beauty不知为何自己会留意Warm。她只是恍惚……记得自己对这种似曾相识的温柔的眷恋和衔恨。
Beauty是从Coffin Pit的污秽阴暗中诞生。那样的黑浊，侵蚀了她每一寸肌肤。
可是……Warm象征了最后那丝曙色。降临。
Warm是Beauty公司新进的职员，刚大学毕业的才女。
那个春季，Warm穿着Jessica暖系粉色的针织衫。笑意盎然。
“在变成现在之前……你，受过很多苦吧？”公司某此派对之后，醉意的Warm依附着Beauty的左肩，眼神别样执着迷恋。
Beauty的视线随着Warm略微不断起伏的胸口，从锁骨处一点点窥探。
不得善终……Beauty嘲讽地单手搂住Warm纤弱的肢体，她知道……她单纯地只为了悲剧，周而复始。
爱情里，Beauty是尊贵的王子……即使背叛了自己，即使……是种亵渎。从一开始，Beauty就已经付诸倾倒了她的一切。
“喜欢我，就要竭尽全力……”Beauty笑得放纵，笑得失落。
她们相识一个月后，Warm搬入了Beauty灰白色的公寓。
每晚Warm躺在Beauty的房间，以同样的姿容，感觉Beauty的抑郁。
Beauty卧室的门，同时安装了7把不同的锁。这种禁闭的执意……让Warm愈加怜惜Beauty。
Warm爱她，爱得体无完肤。所以——无错无罪无冤孽。
× × × × ×
喜欢上Warm是Beauty的始料未及。席卷而来得太快，Beauty毫无防备。
为了她的故事，Beauty以为她深爱过每个女子，以为这便是精致的爱情。
可是Warm凭空而来，Beauty被击毁的自以为是……溃散得无影无踪。
Beauty还像往常一样，同样的时间同样的步伐同样的表情，跨入Coffin Pit墓地般的氛围。
少女也一如既往在壁画下的黑暗中旋转。牵起裙摆的蝴蝶翩然起舞。
她憧憬期望着Beauty的剧本。
Beauty知晓。
但是……她惦记着Warm。那就像上天赐予她，重返人间的契机。
“我找到了救赎……就这一次……”Beauty犹若忏悔似的用乞求宽恕的眼神看着少女。
“你想从我身边逃开？”少女冷然一笑，说，“你不想得知谜底了么？”
“我没有办法把她当成配角……”Beauty颓败地耸了耸肩，“是你教会我……”
“没错。我拯救你，只为了我的书。你从始致终就没有选择。”少女合起双手抵着唇，嘴角盛放得意的笑容，“你记得么？你是被爱情抛弃的人。”
Beauty彻悟地吼道：“你要我爱女子……就是为了要我爱上你？变成你制造荒谬的傀儡？”
“你应该感恩于我。”
Beauty默然地抬眼望着壁画里的死神，眉间纠结。
“你……为何……”Beauty犹如是战败了的武士，衰歇不已，“为何……在我身边？”
“因为，你需要我。你依存于我。”
Beauty垂着肩，影影绰绰……便忽地看见了幻觉。
壁画上死者的垂死脸，那样的丑陋，那样的不洁……那样的……与Beauty相似。
依存……
Beauty望入那双半寐的眼，那双深邃地包容了蘼灿闪烁的意境的眼。
一个，只有Beauty和少女的意境。
粉色迷幻甜蜜。
当Beuaty从迷惑的海市蜃楼中缓醒时，已经追着少女辗转了几辆车。
Beauty彷徨地踩着市郊荒芜的地面，蹒跚地跟着少女些微佝偻的背景。
夜风呼啸。
今天，是Warm的生日。Beauty刻意地回忆起，Warm看上Gap那一季云杉绿的直款风格夹克。
Beauty两个星期前特地准备的礼物。
少女的长裙随风飞舞，Beauty借着路灯熹弱的微光，看见少女裙下匀称白皙如玉的小腿。
Beauty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关于少女的所有，Beauty一无所知。她突然想起……她追踪的理由。
转眼，Beauty便轻易地忘了Warm。
她仓促地想追上少女，至少是姓名也好……Beauty从未意识到，与少女分别的恐惧会如此来势凶猛。
在Beauty被风拂乱思绪之际，少女纤细的身影倏地消失于转弯处。
Beauty惶遽地飞奔追去。朦胧地心头蒙上一层熟悉感。
90度转角，Beauty险些收敛不住脚步。
少女半侧着身倚着一边的墙，静谧的未曾流泻一丝神情。她是早察觉到了Beauty。
“我……”Beauty喘着粗气，语无伦次地说，“我哪里也……如果没有你，我……找不到去爱的理由……”
少女浅浅地撇着嘴角，喑然不语。
“被爱着，被纠缠着……已经够了。我不想再要了。”Beauty脑畔Warm的脸廓影影绰绰地模糊不清。
Beauty迷离间竟是厌倦了，曾一度梦寐以求被授予的爱。
几度讽刺。
她渴望了一生，被诅咒了一生。
施于与被施于。Beauty舍弃了前者，却亦非后者。
“Beauty……我走了这么久，脚好痛。”少女微抬起左脚，语气慵懒，“帮我脱下鞋。”
Beauty顺从地俯身脱下少女暗红色的吊带凉鞋，她回想起少女在Coffin Pit里裸足旋转的身姿。
被诱惑，被俘虏了的心。Beauty心底隐隐作痛。
一次一次的……重蹈覆辙。
“看，你就像条狗一样。爱着我的心情让人多么卑微。”少女顿时绽放出肆意的狂笑，在黑夜里被风声湮灭，“Beauty，我禁不起背叛，所以……我要那‘绝对的永恒’。”
“绝对的……永恒……”
Beauty无意地后退了一步。忽然留意到脚下的门槛。
她抬眼，悬空镶着金边硕大的字凌驾于之上。
精神病……院……
Beauty尖叫着逃出墙外。无尽的寒意攀爬上她的脊背……Beauty想起了那个谜语。然而真正让她想逃离的……是另一个强烈的预感——回归。
这种梦魇的似曾相识。
少女的笑声。不寒而栗。
× × × × ×
Beauty回到家，已过了午夜12点。
Warm卷缩在沙发里，怀里揉捏着Beauty藏在衣柜里的礼物。手脚浸透冰冷。
Beauty半跪在Warm面前。抚摸起这张救世主般的面容。
Warm头颈很细弱，没有少女那样稠密微卷的睫毛，也从未有过任何娇柔做作的姿态。
她仅仅是深爱Beauty，就成了上天给Beauty的眷顾。
“为什么不是你……”Beauty悒郁地喃喃自语。
她决意了——叛离上天的旨意……
Beauty扯掉Warm怀抱着的夹克，粗鲁地拍醒Warm。
Warm倦怠的眼神里没有责备，让Beauty看得心软。
“我给你猜个谜语。”Beauty模仿着少女的口吻说，“曾有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爱上了自己的妹妹……他最后强奸了他妹妹后，便去自首。那是他妹妹订婚前一夜的事。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么？”
Beauty眯着眼角，她已找到了揭晓谜底的灵感。
Warm暗忖了稍顷，犹豫地小声回答：“他是不是想假装有精神病，若被判入疯人院治疗就可一直守候在他妹妹身边……？”
Beauty些微惊愕，她未曾想过Warm竟会理解地如此透彻。
可是转念一想，Warm对Beauty亦是疯狂迷恋，所以她才懂得……那种病态。
“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构思呢……”Beauty揉搓起Warm垂在颈边的发丝，“我也是今天到过疯人院时，才恍然明白谜底。那里……是关着这个城市里所有的疯子吧……”
“Warm，你为什么会在我身边？”
Beauty就像单纯的孩子，固执地追问着同样愚蠢的问题。尽管，答案……早已尘埃落定。
“因为我无法……没有你。”
过去，Beauty始终坚信……这个世上，是不会存在谁没有谁便无法呼吸。
可是……Warm会。Beauty的双手不知不觉中绕上了Warm的脖子，如今的Beauty……也会。
“即使为我牺牲一切？”
“如果你需要。”Warm天真得笑开。
她其实不了解Beauty……她看不透Beauty眼里的恣睢。
在一次又一次自以为是的轮回里，谁也逃不过自己，谁也得不到真相……
因此，当Beauty的十指深深陷入Warm颈项间细白的皮肤时，Warm才如同惊弓之鸟般做起濒死的挣扎。她的指甲抓破了Beauty的手腕Beauty的脸……伤害着那前一秒还说深爱的人。
Warm的死相异常的狰狞。皮肤过度苍白，眼球凸现，Beauty留下的指印就更加显得鲜红。
在最后的顷刻，Warm究竟是想到恐惧，背叛，绝望……抑或是怨恨？Beauty不知，便是无人得知……
Beauty添拭着手腕处的斑斑血渍，瞥了眼Warm逐渐冷却的尸体，微漠地说了声“骗子”。
Warm失去了温度……
只因Beauty意念里的永恒。
翌日，Beauty家的阳台下围观着小区里所有闲散的人。
他们不断地发出悲叹，不断地发出尖叫……
他们看见，Beauty吻着不见了左手，头颈涌着股股鲜血，支离破碎的Warm。
“那个人疯了……一定是个疯子。”
他们说。
× × × × ×
之后，Beauty最后一次见到少女，已经是在拘留所了。
Beauty真的仿佛是个疯子一样，头发蓬乱，嘴里念念有词。
少女只获得了几分钟的时限，看守的人都害怕Beauty随时会疯癫起来。
“Beauty……你猜到了谜底，仿效得如此华丽，作为嘉奖……我告诉你结局。” 少女恶意地说。
Beauty空洞的眼微微聚起焦点。
“谜语里的那个男子是我舅舅。最终的鉴定结果，他在犯罪时精神完全正常，被判了……死刑。他没有机会看到我妈生下他的种，也没机会看见妈妈诅咒着那个像极了他的女婴。妈妈是那样的美貌……却诞下如此丑陋的孽种。所以……妈妈故意给她取名叫‘Beauty’，反复念叨地说：‘你一生都不会有一个真正的男人’。你知道么……妈妈，至今都还在憎恨着你。”
“妈妈改嫁后生下我，却还是要被你纠缠。整整7年，你能想象出么？一点一滴看着自己的怨自己的恨慢慢滋长。抛弃你是对你的恩赐，我想……妈妈无数次想过要如何杀掉你吧。姐姐，看，我才是妈妈的杰作……而你，和那个愚蠢的男人一样，自掘坟墓。”少女霸气凌人地指着Beauty叫道，“你会被判死刑，你只能到地狱去赎罪。”
Beauty骤然捂着耳嘶吼起来。
“这个世上不会有永恒，我们也不会再见面。”少女垂下手。
转身离去间轻声说：“好可怜……谁也没有爱过你。”
× × × × ×
“妈妈，为什么……春天，枫叶不是红色？”
“妈妈，舅舅死了，姐姐也死了。他们都自杀了……”
“妈妈，我把每个遇到的女子都当成姐姐，我找了那么久……终于盼到了。为什么……你不觉得高兴呢？”
“妈妈，你还在恨谁……？”
“妈妈，是我么？”
——Sister& Mother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