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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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那個年輕男人長得高高瘦瘦的﹐嘴角稍微下彎﹐呈現一點傲慢。我想﹐妳可以輕易
猜想到﹐他的面孔是相當俊的。實際上﹐更有點孩子氣﹐以及等待不太久就已浮現
的不耐煩﹐非常明顯的不耐煩。這以上的幾點﹐妳知道的﹐都很自然地相關。

我清楚他只等了不太久﹐大約五、六分鐘之譜﹐因為我已在車站前的木板凳上坐了
相當久﹐大約有兩、三個小時之譜。

那個春天﹐我有許多許多的閑暇--因為一開學時為了些無關緊要的事而分了心﹐索
性就不再去用心﹐而只是隨波逐流地度日﹐那種閒暇。

我那天原想搭一班平快車北上。
北上的確是回家的方向﹐但那天﹐回家的念頭並沒有成形。

我到車站時大概是下午﹐沒有立即搭上平快車﹐我便找了站場大廳外﹐塑膠廊簷下
的一張長板凳坐下。這之前﹐我曾在站廳內的角落坐了幾分鐘﹐但是一對母女低聲
而嚴肅的對話﹐讓我不斷忍不住轉過頭去注意她們。除了一次那母親激動而大聲地
說﹕妳怎麼做這樣的事﹗我完全聽不清她們說著些什麼﹐眼睛卻被女兒激動舞揚著
的雙手所吸引﹐幾乎是無能自主地累次去注意。類此的精神性無意識官能行為﹐妳
理解吧﹖

於是﹐我放棄那個車站略暗的角落﹐換到站外廊簷下去。
車站外頭自然不斷有人車來去﹐我眼中看到的世界﹐是個充滿雜亂活動、連續不停
的記錄片段。但正因我一個人看過來﹐另一部車望過去﹐反而不再覺得先前那種不
自覺但被吸引的、被動無助的煩亂感。現在﹐我是一個主動的觀察者﹐周遭的世界
繞著我而環轉。我是一個無人知覺的世界的中心﹗

我相信我是在外頭坐了相當久之後﹐才注意到那個高傲男子的。感覺上﹐太陽的角
度略微開始斜了﹐臉頰上熱刺的知覺軟弱了。有意識地注意到他時﹐他已來回進出
站場數次﹐腳步是很急躁的﹐臉色也是。

我開始好奇地幻想﹐遲到的女子出現時﹐會是什麼樣的情景。
我猜想﹐那不會是個很美麗的女子--美麗的女子﹐儘管多遲﹐也不會讓等待的男子
出現不耐煩的表情。妳笑了﹖妳是太清楚的。

所以﹐一個長相平凡的女子﹐甚或看來比男人年歲大些的﹐她將急急慌慌地碎步跑
出來﹐滿臉歉意﹐緊著賠不是。那個男人或會當眾發作﹐翻身快步走開之類的。會
不會大聲埋怨、甚至斥責呢﹖

簡直讓人替遲到的女人有些擔心了。
我接著便在心頭上演了好幾齣不同的腳本。

就像我上頭說的﹐年輕男人那不耐煩的戲﹐前後也不過就是上了五、六分鐘罷了。
我再注意到他時﹐他突兀地直起身子﹐大步向站廳大門口走去。我不假思索地快步
跟了上去﹐不自覺地、被動而無助地已下定決心﹐要做一次英雄救美的紳士或騎士﹐
當面斥責那個男子的沒有氣度風度﹐橫身為弱女子提供保護。那些年﹐我是很衝動
而自以為浪漫的﹐即便有些不合時宜的傻氣。

就在我緊跟著他快步走近站廳大門時﹐一對半老男女迎面走來﹐看到氣勢洶洶的年
輕男子﹐愣著停下了步。

接下來的事情﹐我沒有很清楚的順序記憶﹐總之有些混亂。就在我對情況還沒有任
何理解前﹐年輕男子突然電光石火地伸拳打人﹐半老男子揮手擋護﹐中年女子哭泣
著回身往站場裡回跑。我依據先前的直覺﹐跟著中年女子往也內跑。

我記得站內的鐵路警察很快就出現了。
他們查問之後﹐硬是先把年輕男子遣走了。他﹐是兒子。而我一直陪著母親﹐一個
不忠實的母親。而她呢﹐哭泣著又把那個半老男人遣走了。
警察呆了幾分鐘﹐沒人鬧事了﹐也就也走了。

我跟那個中年女人﹐坐在先前我無法忍受的略暗角落--那對母女早走了。
我不明白為什麼﹐但這位偷情的母親開始向我自白﹐像是丈夫粗暴不顧家、外頭有
別的女人之類的瑣碎事情。好像﹐當事人都走散了﹐她必需向我說明、辯護﹐才能
重新找到繼續走下去的腳步。

於是我便演了一場紳士騎士的角色--雖然完全並非原先腦中編劇的情節。

黃昏時﹐我把她送上一部計程車。她甚至留下電話給我﹐要我有機會跟她聯絡﹐她
一定要請我客﹐答謝我這一下午精神支持的友誼。

這樣的事﹐很荒謬嗎﹖或是該數滑稽﹖或是無稽﹖

那晚﹐我在站場廊簷下的長板凳上﹐一直坐到深夜。
看著人來車去﹐心理並不零落也不特別雜亂。
我把自己想成一次很小很不管緊要的唐吉訶德。
這世界是個輪轉不停的風車﹐你真不知道、絕不會知道什麼時候會有什麼樣的巨獸
出現。
這個世界亂糟糟的,
或許本來就是如此。

高慈貝貝﹕

新年如意。

荒謬是一種我們經常忽視的生活常態。我是這麼覺得的。

ZY
zy的文風總是有黑色的狂想曲的走向,不隨他人筆風的影響,值得文友們多看幾回回味......以上問好

謝過建春賞評。

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