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 1月 19, 2006 12:46 am
昌國小生
高慈貝貝/文
這個夏天賊熱，我忽然想去鄰縣一個叫昌國的瀕海小鎮，這與我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訪古情結有關。地圖上介紹昌國鎮千多年前修築過一座用來抵禦敵寇的衛城。我于中午時分抵達那裏，向小鎮居民打聽衛城所在，他們都說在前面不遠處的海邊。
海邊，除了空茫茫的海水，哪有古城影子？環顧四周，在不遠處看上去很是破殘的閘門邊有所鵝棚，一對老年夫婦正在棚前草地上喂著一群灰鵝。我跑過去隔著竹籬笆向他們打聽衛城的準確地址。
那位頭髮花白的老婦人笑眯眯走過來，神色有些異樣，在我還沒作出反應之前，突然抓住我的手，嘴裏不停地喊著：小安，我的小安！還把我的手捧起來往她的臉上貼。驚恐之餘我用力想拽回自己的手，但她抓得太緊，以致一下子沒能掙脫出來。她的丈夫慌張地驅開鵝群撲過來，攔腰抱開老婦人，有些生氣地沖著她喊：他不是你的小安，小安還沒回來！老婦人咽咽哭著轉身跑進鵝棚。
老漢不停地向我道歉，懇切表示要帶我去看衛城。其實衛城就在鵝棚旁邊，只是現在早已蕩然無存，千百年下來，它沒有遭遇過任何敵寇的攻擊，如今卻連斷垣殘壁也沒留下，只留那兩根閘門柱作著千年之證。我不免有些失望，想起剛才那一幕，便問老漢：小安是誰？
小安是我們兒子，這孩子自小癡迷唱戲，中學沒畢業就被招進縣劇團，不巧的是進去沒多久劇團就解散了；小安便自費到市里學戲，學的是小生，他打小就夢想著在戲臺上鮮衣怒馬地唱一出風光的小生戲；後來省城劇團招人，小安便去了省城，以爲自己的願望可以實現，誰知人家只讓他跑龍套，哪輪得上他唱主角，家裏既沒背景又出不起足夠可以讓他登臺唱回角的贊助費，這龍套一跑就是十幾年，青春哪！去年，小安生了一場病，同時團裏又招了一批年紀更輕的龍套演員，便覺得自己跑龍套都不合適了，就主動離開劇團回到家裏，可在家裏像他這樣又能幹些什麽呢，於是成天悶悶不樂。時間一長，鎮上就傳出流言蜚語，說小安哪是在唱什麽戲，而是在省城長年做著皮肉生意，還既做白鼠又做鴨，葷素統吃，現在年紀大沒人要了；更有甚者，說小安染上性病艾滋病實在混不下去才逃回家的。。。。。。
那段時間小安很少出門，整天唉聲歎氣不說一句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有天晚上他站到閘柱頂上，聲戚腔悲地唱了好長時間的戲，最後喊了好幾聲——爹娘，兒苦啊——就沒了聲息。哪知他竟自此銷聲匿迹再也沒有回來，有人說看見我家小安從這裏跳了下去。
我順著老漢的手指看下去，高高的閘門柱深植海裏，柱間海潮洶湧。
高慈貝貝/文
這個夏天賊熱，我忽然想去鄰縣一個叫昌國的瀕海小鎮，這與我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訪古情結有關。地圖上介紹昌國鎮千多年前修築過一座用來抵禦敵寇的衛城。我于中午時分抵達那裏，向小鎮居民打聽衛城所在，他們都說在前面不遠處的海邊。
海邊，除了空茫茫的海水，哪有古城影子？環顧四周，在不遠處看上去很是破殘的閘門邊有所鵝棚，一對老年夫婦正在棚前草地上喂著一群灰鵝。我跑過去隔著竹籬笆向他們打聽衛城的準確地址。
那位頭髮花白的老婦人笑眯眯走過來，神色有些異樣，在我還沒作出反應之前，突然抓住我的手，嘴裏不停地喊著：小安，我的小安！還把我的手捧起來往她的臉上貼。驚恐之餘我用力想拽回自己的手，但她抓得太緊，以致一下子沒能掙脫出來。她的丈夫慌張地驅開鵝群撲過來，攔腰抱開老婦人，有些生氣地沖著她喊：他不是你的小安，小安還沒回來！老婦人咽咽哭著轉身跑進鵝棚。
老漢不停地向我道歉，懇切表示要帶我去看衛城。其實衛城就在鵝棚旁邊，只是現在早已蕩然無存，千百年下來，它沒有遭遇過任何敵寇的攻擊，如今卻連斷垣殘壁也沒留下，只留那兩根閘門柱作著千年之證。我不免有些失望，想起剛才那一幕，便問老漢：小安是誰？
小安是我們兒子，這孩子自小癡迷唱戲，中學沒畢業就被招進縣劇團，不巧的是進去沒多久劇團就解散了；小安便自費到市里學戲，學的是小生，他打小就夢想著在戲臺上鮮衣怒馬地唱一出風光的小生戲；後來省城劇團招人，小安便去了省城，以爲自己的願望可以實現，誰知人家只讓他跑龍套，哪輪得上他唱主角，家裏既沒背景又出不起足夠可以讓他登臺唱回角的贊助費，這龍套一跑就是十幾年，青春哪！去年，小安生了一場病，同時團裏又招了一批年紀更輕的龍套演員，便覺得自己跑龍套都不合適了，就主動離開劇團回到家裏，可在家裏像他這樣又能幹些什麽呢，於是成天悶悶不樂。時間一長，鎮上就傳出流言蜚語，說小安哪是在唱什麽戲，而是在省城長年做著皮肉生意，還既做白鼠又做鴨，葷素統吃，現在年紀大沒人要了；更有甚者，說小安染上性病艾滋病實在混不下去才逃回家的。。。。。。
那段時間小安很少出門，整天唉聲歎氣不說一句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有天晚上他站到閘柱頂上，聲戚腔悲地唱了好長時間的戲，最後喊了好幾聲——爹娘，兒苦啊——就沒了聲息。哪知他竟自此銷聲匿迹再也沒有回來，有人說看見我家小安從這裏跳了下去。
我順著老漢的手指看下去，高高的閘門柱深植海裏，柱間海潮洶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