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 12月 05, 2005 8:41 am
夏日也有低盪的心情，這天氣溫驟降了幾度。午後突如其來的大雨，下得讓人措手不及。翡趕忙躲到最近一處騎樓底下。
騎樓給翡的印象一向是擁擠髒亂。這處騎樓雖然破舊，卻難得寬敞寧靜。因此，只一根廊柱遠處兩名年輕女子的對話，就顯得特別響亮。
那穿著紅色上衣的女子，劈哩啪拉說了好長一串：「我盯著裝聾作啞的電話機，心裡氣瘋了！不想說話，就永遠別說算了！那一副遲鈍的模樣，那一臉無辜、不知所措！不想打電話，就算了！我好不容易才把注意力轉移電話機，想打開窗子透透氣，結果，更糟糕！窗外都是污濁的空氣和流浪了很久的落塵，落塵像蒼蠅一樣討厭！中庭裡的印度橡膠葉掉了滿地，我在日記裡寫，」說著，她拿出一本碎花繡面的小冊子朗讀起來：「那一片片駝起的背脊，枯黃的形狀，看了更教人心灰意冷，電話機像一葉凋落的殘影，但我，也不過是一株無力的樹，沒能拾起身邊的葉，任它狂瀉一地，是不想？是不能？是一種秋夜裡沒有深度的逃避！」
她接著說：「那一天，我告訴他：『那你去找別人算了！』掛上電話，我忍不住將電話筒再摔一次！如果他就是那支電話筒，真恨不得好好踹它一腳，再把它丟到馬桶裡沖掉！我都已經氣到要爆炸了，他還能安穩沉默地睡去！他就一頭往那最冷靜的心湖底鑽，而我，卻要帶著所有美麗的回憶，有山有水的回憶，跳著腳，問問他還有良心沒有？睡不著，還得想著究竟怎麼回事？我們怎麼走到這步田地？」
她又說：「他始終不願多想，好像腦子動多了會長瘤！他不愛想，卻又愛說！天南地北、政治新聞、社會時事、娛樂八卦、說故事、說笑話，當然也會甜言蜜語！但是，一旦要他說說感受，說說我，說說我們，說說當下的心情時，他又沉默了！我問他，不說這些，要說什麼？他卻說，不說那些，什麼都可以說！他像顆石頭，滾起來咚咚響，等到我把它檢起來，就一點聲音也沒有！電話是啞的，像他，石頭是啞的，像他，全世界啞的東西，都像他！」
紅衣女子身旁那個紮著馬尾的瘦高女子終於開口道：「那就讓他當個咚咚響的石頭行了！別把它檢起來！」
紅衣女子說：「能不撿早就把他丟得遠遠的了！」
紮馬尾的女子說：「既然撿了，就認清楚石頭的本色！」
紅衣女子又說：「他也說，人都說自己愛說的話，也說別人愛聽的話，但是，人總是知道自己愛說什麼多過知道別人愛聽什麼，他說過，他愛我，他說他愛說這句話！他愛講，我也會愛聽的嘛！」說完，抽抽咽咽地哭了起來。
那馬尾女子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只是悄悄出神盯著遠方高樓。
紅衣女子邊哭邊說：「怎麼可以不打電話給我？怎麼可以不來看我？怎麼忍心，這麼久不跟我說話？」
這時，雨越下越大，一個慌張而溼透的黑色身影，從翡的身旁匆匆略過，差一點，就撞個正著。
那人，看也沒看翡一眼。
當紮馬尾的女子看到溼透的這個人，大大鬆了口氣，馬上對紅衣女子說：「妳看，小宇不是來找你了嗎？」
失透的男子猛烈地將那哭泣的紅衣女孩擁入懷中，嘴裡滿是不捨的安慰、連聲道歉、和纏綿愛意。
那馬尾女子離去前只輕輕補了一句：「你這小宇來得正是時候！」
霎時間，雨倒像開玩笑似地停了！
這一邊，另一名溼透的男子正飛快地穿越馬路，切進騎樓，逼近翡，還沒開口，便提起手掌憤怒地向翡臉上摑去！翡差點站立不住，伸手扶著騎樓方柱，方柱上脫落的碎磁磚，劃破翡的掌心。
鮮血驚人地流著。
那男子緊張地握著翡流血的手掌，抵在他濕轆轆的胸前，大力起伏的呼吸像巨浪一樣湧向翡。
翡好冷靜。
那男子始終不敢抬頭看她。
男子將雙手扭曲在胸前，弓著背，彎著膝蓋，整個人緊縮著，但他手裏捧著的翡流血的掌心，卻像不得不飛去的白鴿，已經頻頻振翅。
翡的話，像煙一樣渺茫：「放我走！」
原來，突然停著的雨，一下子，都從那男子的眼中下出來，他蜷曲著身體蹲坐在地上，不斷抽動，顫慄，緊縮。
翡轉頭望向騎樓另一方，那黑衣男子懷裏，紅衣女孩的笑容，就像雨後釋放的嬌陽般開朗、美麗。
翡這時心裏只想著：「我要飛走！我要飛走！我要飛走！」
＊ ＊ ＊
彤將會在這城市裏最高建築的天臺等著翡。彤曾對翡說：「我愛妳的心是顆發翅的石頭，一但展翅，就只有重重摔下。」
翡發誓要用幾世輪迴都蛻不盡的仙法捲臂成羽，開足成翼，不曾迷濛的眼，要在烏煙瘴氣的城市底圖裏認出那飄下的一粒頑石。那是翡的一顆心石呀！
騎樓給翡的印象一向是擁擠髒亂。這處騎樓雖然破舊，卻難得寬敞寧靜。因此，只一根廊柱遠處兩名年輕女子的對話，就顯得特別響亮。
那穿著紅色上衣的女子，劈哩啪拉說了好長一串：「我盯著裝聾作啞的電話機，心裡氣瘋了！不想說話，就永遠別說算了！那一副遲鈍的模樣，那一臉無辜、不知所措！不想打電話，就算了！我好不容易才把注意力轉移電話機，想打開窗子透透氣，結果，更糟糕！窗外都是污濁的空氣和流浪了很久的落塵，落塵像蒼蠅一樣討厭！中庭裡的印度橡膠葉掉了滿地，我在日記裡寫，」說著，她拿出一本碎花繡面的小冊子朗讀起來：「那一片片駝起的背脊，枯黃的形狀，看了更教人心灰意冷，電話機像一葉凋落的殘影，但我，也不過是一株無力的樹，沒能拾起身邊的葉，任它狂瀉一地，是不想？是不能？是一種秋夜裡沒有深度的逃避！」
她接著說：「那一天，我告訴他：『那你去找別人算了！』掛上電話，我忍不住將電話筒再摔一次！如果他就是那支電話筒，真恨不得好好踹它一腳，再把它丟到馬桶裡沖掉！我都已經氣到要爆炸了，他還能安穩沉默地睡去！他就一頭往那最冷靜的心湖底鑽，而我，卻要帶著所有美麗的回憶，有山有水的回憶，跳著腳，問問他還有良心沒有？睡不著，還得想著究竟怎麼回事？我們怎麼走到這步田地？」
她又說：「他始終不願多想，好像腦子動多了會長瘤！他不愛想，卻又愛說！天南地北、政治新聞、社會時事、娛樂八卦、說故事、說笑話，當然也會甜言蜜語！但是，一旦要他說說感受，說說我，說說我們，說說當下的心情時，他又沉默了！我問他，不說這些，要說什麼？他卻說，不說那些，什麼都可以說！他像顆石頭，滾起來咚咚響，等到我把它檢起來，就一點聲音也沒有！電話是啞的，像他，石頭是啞的，像他，全世界啞的東西，都像他！」
紅衣女子身旁那個紮著馬尾的瘦高女子終於開口道：「那就讓他當個咚咚響的石頭行了！別把它檢起來！」
紅衣女子說：「能不撿早就把他丟得遠遠的了！」
紮馬尾的女子說：「既然撿了，就認清楚石頭的本色！」
紅衣女子又說：「他也說，人都說自己愛說的話，也說別人愛聽的話，但是，人總是知道自己愛說什麼多過知道別人愛聽什麼，他說過，他愛我，他說他愛說這句話！他愛講，我也會愛聽的嘛！」說完，抽抽咽咽地哭了起來。
那馬尾女子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只是悄悄出神盯著遠方高樓。
紅衣女子邊哭邊說：「怎麼可以不打電話給我？怎麼可以不來看我？怎麼忍心，這麼久不跟我說話？」
這時，雨越下越大，一個慌張而溼透的黑色身影，從翡的身旁匆匆略過，差一點，就撞個正著。
那人，看也沒看翡一眼。
當紮馬尾的女子看到溼透的這個人，大大鬆了口氣，馬上對紅衣女子說：「妳看，小宇不是來找你了嗎？」
失透的男子猛烈地將那哭泣的紅衣女孩擁入懷中，嘴裡滿是不捨的安慰、連聲道歉、和纏綿愛意。
那馬尾女子離去前只輕輕補了一句：「你這小宇來得正是時候！」
霎時間，雨倒像開玩笑似地停了！
這一邊，另一名溼透的男子正飛快地穿越馬路，切進騎樓，逼近翡，還沒開口，便提起手掌憤怒地向翡臉上摑去！翡差點站立不住，伸手扶著騎樓方柱，方柱上脫落的碎磁磚，劃破翡的掌心。
鮮血驚人地流著。
那男子緊張地握著翡流血的手掌，抵在他濕轆轆的胸前，大力起伏的呼吸像巨浪一樣湧向翡。
翡好冷靜。
那男子始終不敢抬頭看她。
男子將雙手扭曲在胸前，弓著背，彎著膝蓋，整個人緊縮著，但他手裏捧著的翡流血的掌心，卻像不得不飛去的白鴿，已經頻頻振翅。
翡的話，像煙一樣渺茫：「放我走！」
原來，突然停著的雨，一下子，都從那男子的眼中下出來，他蜷曲著身體蹲坐在地上，不斷抽動，顫慄，緊縮。
翡轉頭望向騎樓另一方，那黑衣男子懷裏，紅衣女孩的笑容，就像雨後釋放的嬌陽般開朗、美麗。
翡這時心裏只想著：「我要飛走！我要飛走！我要飛走！」
＊ ＊ ＊
彤將會在這城市裏最高建築的天臺等著翡。彤曾對翡說：「我愛妳的心是顆發翅的石頭，一但展翅，就只有重重摔下。」
翡發誓要用幾世輪迴都蛻不盡的仙法捲臂成羽，開足成翼，不曾迷濛的眼，要在烏煙瘴氣的城市底圖裏認出那飄下的一粒頑石。那是翡的一顆心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