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天橋】

每日以投稿兩篇為限,連載小說每日請勿超過三章節

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一) 
  「訓導來了!訓導來了!」寶哥像風一樣,掃略廣場前零落的攤位。報訊。才傍晚五點一刻鍾。 
  倉惶之際,精神恍惚的阿梅,左腕上的粉彩紙袋滑落滿地,右腳卡著人行道破裂的紅磚,摔了一跤!大眼婆婆白她一眼。美姨連忙叫大家快往店家躲!頂店舖賣內衣的阿菊總是願意臨危收留大家。 
  李姊和小小早已熟練地在阿菊的內衣堆裏蹲下;美姨和水姨互相交換一句「下課」,佯裝過客。美姨說:「喲!誰不是過客呢?」成箱成袋打包的貨品,龜縮在騎樓柱腳。而阿坤,短短3秒內,瀟灑地把畫攤墊底的帆布四角收齊,整攤畫扛上肩。他孤立騎樓一角,像個偷滿東西的賊! 
  常常得這樣的。只是,今天的阿梅,連反射動作都做不好。她彎下腰,摸摸剛跌破皮的膝蓋。 
  原本,在往來行人和攤販掐擠中窒息的紅磚道,只幾秒鐘工夫,便又甦醒過來。遠處幾個路人,還站在附近的天橋上,觀看這些人現場表演逃脫術和偽裝術。 

  「警察走了嗎?」小小問。 
  「走了吧!?」李姊說。 
  「妳有看到?」小小問。 
  「其他人好像要開攤啦!」李姊說。 
  「小心點!真是的!手腳不俐落,就要連累大家了!」大眼婆婆抱怨著。 
  「真的走了?」小小又問。 
  寶哥站在馬路對面向大家做了個「警報」解除的手勢,大喊一聲:「上課囉!」 
  「走了走了!」李姊催促著大家開始營業:「時間就是錢啊!」 
  「真麻煩哩!」美姨說。 
  「最近來這麼勤!每天都有人要倒楣!」水姨也抱怨。 
  七嘴八舌的叨唸聲,總離不開重數取締過後,許多無奈的歷史。小黃清亮的吠叫,又追著老唐送瓦斯的摩托車直到巷口。這昏昏黃,你看不清我我看不清你的低消費歡樂世界,又開始了。 
  阿梅卻一心想離開這裏,特別是今天! 
  「阿梅妳不擺啦?」美姨隔著六個攤子以外的距離高聲吆喝。 
  「人家阿梅今天有約會!」李姊搭腔。 
  阿梅悄悄紅了眼,低著頭,讓齊肩的直髮遮住半邊臉。 
  「喲!青春喔!」水姨一邊忙著整理她散亂的皮包攤子,一邊吆喝:「妳的時間是青春,我們的時間就是錢啦!」 
  「今天沒人唱老歌給我們聽囉!」美姨說。 
  「對呀!客人少的時後誰來解悶啊?還好現在已經是夏天,晚上人也開始多了。不像那三月的天!」李姊說。 
  路燈一個口令似地全睜開眼,阿梅輕輕拭去一滴反射著死白光輝的淚,努力從空虛裏回過神來。 
  「找阿坤說鬼故事好了!」阿梅把解悶的球丟出去,一面幽幽轉頭,看看隔壁的阿坤。 
  阿坤苦笑兩聲,站起身,丟下他的畫攤,在大馬路邊點了根煙。 

  「我想走了!」阿梅心想,為什麼不能放自己一天假?也許放人生一個大假?走吧!走吧! 
  小小突然拉住阿梅,「阿梅,不要因為那個人!」小小說。 
  「…」阿梅的心又灰又苦! 
  「阿梅!跟他說清楚,躲不是辦法!」小小說。 
  阿梅無助地搜尋著阿坤的眼神,阿坤撇過頭,踩熄了才抽過幾口的煙,逕往隔壁小巷走去。 
  「阿梅,不要以為他能說幾句高深體己的話,就可以這樣欺侮妳,有學問有什麼了不起!他懂不懂真心?懂不懂感情啊?跟他說清楚!不要躲!」小小很堅持。 
  一陣騷動,又吸引大家,白老伯的水果攤在小巷底轉角處被開了罰單,大家得平分這條錢,這是慣例,是生活,也是歷史。 
  「這下可別走了!有得算了!」小小說。 
  阿梅雖然不情願地打開懷裏的碎花布包,心裏迷惑,卻依然不自覺地沉醉在布包裏輕聲撞擊的玻璃珠響,那一直是她心裏可愛的樂章。 
  一條條親自編織的彩色玻璃珠項鍊,總有種卡通般的魅力,好像唱唱歌,跳跳舞,一切就自然會走到美好的結局。玻璃珠映照出一千個、一萬個阿梅,彩色的阿梅,舞著玻璃珠敲出的迴旋曲,把情竇初開的每一顆心,都送到白馬王子身邊。 
  阿梅將碎花布鋪在一塊塑膠板上,悶悶地排列著玻璃珠項鍊,不敢多想。但,「阿梅」,這聲音,卻又是這麼地教她陷入玫瑰般的綺夢,等待王子的序幕…… 

(二) 
  剛過完農曆年,寒冷的三月初,連天陰雨把大家趕進騎樓。要和騎樓裏的機車族爭地盤,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水姨就曾一女獨戰幾個高中生。好不容易,大家十幾個攤位同心協力,漸漸把傍晚以後的騎樓佔領下來。 
  那天晚上才九點多,行人愈來愈少,天冷景氣也冷,冷得大家直打哆索。阿坤早就收起畫筆,縮成一團。李姊無聊到發慌,假裝是路人在各攤位前晃來晃去,說是要增加點人氣。 
  偶爾有摩托車從小巷裏出來,又聽見小黃連聲的不滿。 
  大街上,愈來愈靜。 
  倒是機車的廢氣、下水道溢出的污水、雨和泥,扮雜烤紅豆餅、烤玉米、烤香腸、和成堆熟透的桶柑味道,嗅覺的餉宴,不曾停息。 
  阿梅從兩膝間,把沉重的腦袋抬起。 
  「我來唱老歌給大家聽好了!」阿梅提議說。 
  「好啊!好啊!」水姨習慣地吆喝。李姊連忙附議。 
  大夥一邊起鬨,一邊三三兩兩把小板凳往阿梅那兒捱近。 
  一時間,人情、體溫、笑語,都成了無形的暖爐。 
  「我來唱一首『我在靜靜等你』好了!我好喜歡這首歌!」阿梅說。 
  「好啊好啊!『我在靜靜等你』!嗯!我們也在靜靜等客人耶!」李姊笑著,一邊做出像袋鼠一樣的手勢。她的手勢很多,比她的話還多,阿梅常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也不想問。 
  看了一眼仍舊縮成一團的阿坤,阿梅定定心,輕輕哼著: 
  「夕陽又下了平地, 
  乳燕也回到窩裏; 
  我在靜靜想你,我在靜靜想你。 
  晚風又吹動衣襟, 
  黃昏帶來了寒意。 
  我在靜靜喚你,我在靜靜喚你。 
  歸來吧!歸來吧! 
  心愛的情人! 
  歸來吧!歸來吧! 
  別讓我日夜盼望! 
  你不要忘了歸期, 
  你不要變了心意; 
  我在靜靜等你,我在靜靜等你。」 
  歌聲在空靜的騎樓裏流轉,回音,是女孩心底流連的情愫。  
  阿梅好喜歡這首歌,這是阿梅母親年輕時最愛的歌,也是阿梅以前放學,想著單戀情人,踩著寂寞無比卻詩情畫意的小步子回家時,最愛唱的一首歌;而這首歌,也陪伴了阿梅許多暗巷冒險的孤獨。歌聲裏滿是阿梅對青澀歲月的回味,對純純愛情的憑影自憐,還有對一個喚不回的自己的哀悼。 
  「好美的歌!好美的心情!」 

  意外的讚美來自不遠處,一堵生鏽深鎖的鐵捲門附近。身穿黑色皮革半大衣的高瘦男子,慶幸在一片低迷抑鬱的街角,巧遇回音,感受動人心聲。 
  阿梅望著那人,數萬顆彩色玻璃珠的魔力,在阿梅心頭劇烈地滾動。 
  李姊眼明手快推了阿梅一把,說:「阿梅!看傻啦!很帥嗎?」同時,她的右手在阿梅頭頂做出魚游一樣的手勢。 
  「魚!愚啊!」李姊說。 
  阿梅沒有聽見。 
  「妳叫阿梅!」那男子走近說。 
  阿梅聽見了! 
  那是他第一次叫阿梅。聲音婉轉密實。 
  隔天晚上,一樣九點多,黑色皮衣男子又從這條騎樓經過。他刻意走到阿梅面前,說:「妳昨天唱的歌很好聽!可以問問是哪裏學的嗎?阿梅!」 
  這是他第二次開口叫阿梅。聲音悠悠高揚。 
  不知哪裏冒出三位結伴閒逛的女子,突然擋住阿梅視線,隨手在阿梅的攤子上翻動,鏗鏘的玻璃珠響快速催動阿梅的心跳,可是,攤子前的客人沒仔細欣賞阿梅的手藝,倒先殺起價來。 
  「妳忙!」男子只淡淡留一句,轉身離去。 
  黑衣男子一走,隔壁小巷裏賣手機的寶哥,立刻小快步朝阿梅跑來。 
  「阿梅啊!他在打聽妳耶!今天中午他來我店裏,問說妳們是不是每天都在這裏擺攤子!他想妳耶!妳小心了!我看他一臉花心的樣子,想玩玩新鮮而已!」 
  「你少胡說八道,生意才會好點!」小小最護著阿梅。 
  一個禮拜後,阿梅收到寶哥轉交的一束紫色玫瑰花。沒有署名。 
  一個月後,阿梅又收到一張卡片和一束黃玫瑰,卡片上娟秀的字跡寫著﹕「我在靜靜想妳。」一樣,沒有署名。 
  阿梅好動心、好動心! 
  阿梅也曾在寒風夜雨裏,為她單戀的學生情人,送上不敢署名的小禮物、小卡片!好像當年她那樣癡癡默默的低迴祝禱,上蒼都聽見了。如今,這天使,這白馬王子,是來回報她一廂深濃情懷,是來實現她所有不成眠的夜裡,重複編織的美麗夢幻。 
  夾道的木棉花開,木棉花謝。又過了兩個月。 
  這兩個月裏,阿梅對著卡片上那句「我在靜靜想妳」,咀嚼,懷想,發愁,忘了熟睡的步驟和滋味。 

  七月裏,某個晚上九點多,那男子又出現了。 
  阿梅又驚又喜。 
  「妳還認得我!」男子刻意穿著黑色短袖襯衫,黑色牛仔褲,怕女孩只認得黑色的衣卻不認得他。 
  「花和卡片是你送的?」阿梅怯怯地問。 
  男子點點頭。 
  「可以找妳聊聊嗎?」他說著,望一望天橋。 
  阿梅臉紅心跳,不知所措,卻望了阿坤一眼。阿坤頭也不抬地畫著畫。 
  這時,一位常來搭訕的客人,突然從逛街人群中擠出一顆油頭來,他腰間那條及膝格子短褲,引人注意又黑又毛的蘿蔔腿,大朵孤梃紅花的上衣,恣意任性。手裏把玩著最新款上網型手機。隔著攤位大老遠,就可以聞到那一頭濃鬱的紫羅蘭香水髮膠。 
  阿梅討厭他到了極點! 
  「小姐,我又來看你啦!」老套的臺詞一再被搬出,花衣男子對阿梅說:「我剛買了新車,要不要一起上山兜風?」他一邊說,一邊抖著左腳。 
  「是嗎?你買的什麼車?我能不能也去呀?」小小總是幫忙解圍。 
  「雙人座跑車,有興趣嗎?空位不多喔!」花衣男子換抖右腳。 
  「嗨!你應該買休旅車,要不然怎麼裝得下你所有的女朋友呢?」小小挖苦他。 
  「小姐!我的衣服很花,可是心不花!不像有些人…」那男子還沒說完,阿梅的夢幻白馬王子便像所有英雄救美該有的橋段一般,伸出篤定有力的手,握住阿梅纖細的小手臂,把她救離是非地。 
  阿梅當然注意到,這當中,阿坤始終沒有抬頭看她一眼。 

  和白馬王子一起站在天橋上,對阿梅來說,像是站上了天堂。阿梅覺得特別涼爽,舒服,浪漫。 
  原來白馬王子名叫方宇。原來寶哥喊警報的術語是阿梅發明的。原來宇喜歡的不只是阿梅表面的歌聲,而是背後動人真切的心思。原來阿梅不但記得宇,還日日殷切期盼他到來。原來,太多原來,在兩人的初次對話中,點點滴滴彌補著六個月來晚春對早秋的相思,燕子對金桂的綺想。 
  「阿梅!」宇每叫一聲,便教阿梅全身酥軟,開心,滿足。那種醉夢的回音,毫無掩飾,溢於言表。 
  宇喜愛這樣的阿梅,沒有掩藏,沒有身段,直接教人看到可能,看到希望。 
  宇需要這樣的單純和肯定。 
  宇開始迷戀來找阿梅,三天兩頭,都可看見天橋上兩小無猜的身影。而且,影子越靠越近。 

(三) 
  一天中午,阿梅來到市郊一處小舖子買玻璃珠,那家舖子有貨色最齊全的珠子,大小、顏色多得琳瑯滿目。但小舖地處幽窄的巷道,密集的店家和水泥路總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彎彎曲曲的連面圍牆,也好像等著要算計人似的。阿梅不喜歡來這裡。那感覺太過熟悉。只是最近,項鍊銷路特別好,小小說,阿梅的項鍊開始有戀愛的感覺。阿梅聽得心花怒放。連阿坤都出奇地買了一串。 
  買完珠子,阿梅經過巷子口一家種滿七里香的咖啡館。以前阿梅總是想快點離開這些心胸狹窄的巷道。但這個正午時分,七里香的淡淡神秘意外撫慰著阿梅等待夜晚的不安,不經意順著花香往咖啡館裡瀏覽,玻璃門上,一點銅鈴迷濁的反光蒙蔽著眼,心思獨到處,卻清楚看見伊人的背影! 
  方宇正盤據一方小桌,熱熱切切地和一位長髮女子爭吵。看得出長髮女子年紀不輕。垂散的捲髮說明出門時的匆忙。爭執愈演愈烈,雙方突然站起身,手勢加大,兩人拉緊的頸線,顯示音量也加大。然後,方宇像隻跌下枝頭的浣熊,蹲在地上,掩面哭泣。那女子遂張開雙手,先是輕撫抖動的肩,然後在低下的頭上深印一吻。宇抬起身,和那女子緊緊相擁。 
  是親情?是愛情?是友情?那是誰?女子的年紀約在四十上下,方宇應該不過二十七八,他們是什麼關係?這些問題阿梅一直在想。 
   
  但阿梅還得去採購綿繩!大部分人串這種玻璃珠項鍊都用尼龍繩,那家賣珠子的小舖就有得賣。但尼龍繩較僵硬,會使原本多邊稜角的玻璃珠子死板板地卡在一起,失去全面反光所能引發耀眼的光澤。阿梅用一種特細的綿繩來串玻璃珠,串的時候得先用蠟油使綿繩的前端僵直,以方便串珠。串完還得洗珠。雖然麻煩點,但綿繩串出的項鍊能使每一顆玻璃珠整齊均勻地排列,展露每一顆珠子獨一無二的細小稜角,項鍊因此閃閃發光。 
  阿梅想,賣綿繩的老伯中午一點就要關門睡覺了,他總是這樣的。買完綿繩再回來找宇吧! 
  五十年老店的特色是分不出門和窗,成堆雜物和各種綿繩散落一地,還有多得像二手書店一樣的藏書量。阿梅依往例提取兩公斤細繩。老伯一向沉默冷靜,今天卻開口道:「我看,喜歡你的人就要表白了!」阿梅這才注意到,老伯說話時一抹狡獪的眼光,令她再熟悉不過。丟下貨款,阿梅拎著兩大包,又回到咖啡館門口。 

  才不過幾分鐘吧,怎麼宇就不見了蹤影?阿梅失望焦急地進了咖啡館,詢問當值的服務生。 
  「妳說小宇啊!他去接他女朋友了!」服務生卻說。 
  阿梅一時會意不過來,又問:「去……夜市場那邊嗎?」 
  「不是,就在那邊小公園,妳要找他,去那裡看看吧!」 
  阿梅還沒弄清楚狀況,心裡想著:「我沒和宇約啊,他怎會在小公園等我?」 
  小公園裏,一個笑得甜蜜的女子,正快速用阿梅想用的姿勢,衝進宇的懷抱。一個紅色瘦小的身影。 

  夜無心地來,方宇又有心地等在天橋上。熟悉的黑襯衫牛仔褲,像往常一樣。 
  阿梅望著好似飛得越來越遠的天橋,迷濛著眼,扥著步子,覺得,這幾步的距離,已有數百里之遙。 
  宇看著阿梅搖搖晃晃,緊張地迎向前來。當阿梅踏上天橋最後一個階梯,軟軟的身子像風箏要隨風飄走,宇不捨地扶著阿梅,眼裏氾濫的柔情和關懷教阿梅好不能釋懷,難道,這樣的眼神背後,竟然沒有對等的感情?難道,裝出來的眼神,也能這樣動人?但,誰說不是呢! 
  宇想著:「妳腦袋裏一顆顆彩色的玻璃珠,我心底,是一個個妳,真實的妳!我情願是妳手下的一顆珠子,讓妳穿透我的心。」宇惶惶地對阿梅說:「阿梅!跟我在一起,我不想看妳這樣!我不想再對妳有秘密!當我了解想著妳才能思考!想著妳才覺得活著!我想,我是真心的。」 
  阿梅看不清咫尺處,這迷一般的黑影,究竟心在何處? 
  阿梅只好抱住宇,用全身僅有的力氣,不管是真是假,是夢是醒,是誠懇是虛偽,只願能抱在懷裏!阿梅想:「玻璃珠項鍊,這麼美,它的心,是軟的綿繩,我的心,也是軟的。」 
  宇緊緊抱著阿梅,不能說話;阿梅忘了思考,忘了害怕。只有在這時,某種異秉天賦才又突破桎梏,獲得參加童話的機會。因為癡狂,因為愛戀的本身是奇想。 

  是種卡通般對所有可能性的不耐?還是種對迅速揭密的癮頭?阿梅游動著像是來自另一時空的左手中指和無名指,無聲劃過宇右前褲帶裏的皮夾。不知何時,阿梅手上多了根特細的綿繩,綿繩粘纏著纖纖一紙。阿梅輕摔左手朝宇身後的天橋圍欄外側輕點;同時,右手自信安穩地,五指輕開,降落在男子左肩上,說:「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換柱。巧妙的換柱在兩廂靜態下對付艱難的牛仔布料,在雙扣密實的皮夾中搜尋夾層,如果有夾層。如果夾層中有秘密! 
  阿梅是換柱中的佼佼著,她有著天生細軟的手骨,和過人精確的眼力和速度。她敏感、好奇、勇於嘗試。再加上,她的聲音幽迴綿渺,常教人一聞聲便忘卻半秒前皮膚與空氣間的細微騷動;那騷動,細微至極!阿梅將摸出的一張紙條固定在圍欄外。 
  宇離開後,阿梅輕巧地移除水膠,從圍欄外側取下獵物。打開字條,藍底黑字寫著:「梅!我知道妳不平凡。」屬名—阿坤。 

(四) 
  「阿梅!阿梅!」小小的聲音乾澀快急:「別再胡思亂想了!已經好幾個客人叫妳妳都不回應,客人都走了!妳還想著那個人嗎?」 
  「阿梅!做生意啦!阿梅!」小小又說。 
  昨日天橋上的一切細小動作,自然逃不過阿坤的銳利觀察。他的是雙畫匠的天窗。    
  為什麼今天,阿梅還是選擇出現在夜市場?阿梅也想不通,但,抬起頭,環顧這群長相依存的夥伴,單純的眼神不再真誠,怪異的手勢和問候都顯得詭異。交貨收錢,補貨盤點,把風報訊的種種舉動,都充滿可疑,充滿下文。尤其是阿坤。他那雙拿著畫筆的手,機動,靈異,卻冷靜,好像手也能思考。阿梅搜尋他的眼光,阿坤用畫板遮住右臉,留下左眼盯著阿梅幾乎是備戰的凝望。阿梅在想:「你到底是誰?」正疑惑著,尋求暖意的左手在褲裙口袋裏意外摸出一條玻璃珠項鍊。那是阿坤曾買下的那條。紫珠邀醉,金珠種迷。但,需要意外嗎? 
   
  最後一次,阿梅走下那座天橋。之後,阿梅再也沒有出現在夜市場,也沒有人花時間問問為什麼。但小小不時看見,宇仍常常出現在天橋上,尋找阿梅,等待阿梅,小小不能明白。 
  宇,更是不能明白。

嗯~很多時候人有不一樣的反應

小小更動第(四)段
請多多指教

謝謝wuling回應

文瑜問好

全文略有更動修改

文瑜1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