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11月 09, 2005 7:17 am
最後一道是甜點。
晶瑩潤滑的褐色茶凍，加上濃郁香純的奶油，那層不透明的白，正用各種螺旋狀的姿態，占據大半個透明的茶凍。
今天服務生都提早下班了，客人只剩下阿坤。
胖老闆又不耐煩地望了阿坤一眼。
阿坤坐著的角窗正好可以望見她家的燈。昏黃的世界，老舊的鋁窗，灰白色的毛玻璃後面隱約糾纏的簾影。隔著的小巷雖窄，卻有萬道雨牆層層阻隔。
叮噹﹗金色銅鈴突然響起，門被大力推開。一陣夾帶濕氣與泥土的冷風，捱著進門那男人骷髏般的身軀，矯捷地閃入酒館。
啊！狡猾的風！「
怎麼！大忙人！只有下雨天，才會想到要來我這兒避雨啊！」老闆對那男人說。
「我想喝酒！」那男人說。
「不是說戒了嗎？不是說要過什麼正常生活嗎？不是說你老婆肯原諒你了嗎？不是說…」胖老闆叨念著。
「你說夠了沒有！」那男人低聲吼著。
「酒我有的是，可是除了酒，我可什麼都不能給你喲！」老闆說。
「你扯什麼！我要伏特加！」那男人又低吼著。
「要，就喝長島…」老闆還沒說完。
「我要伏特加！」那男人像兇猛的野獸。
老闆轉動壯碩的身驅，從吧檯後面的木櫃，取下一瓶酒和兩個杯子。順手，把吧檯上兩顆水晶吊燈關掉。然後，又很不耐煩地望了阿坤一眼。
阿坤努力不讓那兩個男人的對話打擾他的等待。
雨下得更大了。
小巷裏沒有路燈。阿坤覺得，所有窗子裏，她的燈光最溫柔。就像她的人一樣。她的纖細，她的甜軟聲音，她安詳滿足的眼眸，共織成一張攝人魂魄的網，牢牢捆住阿坤所有的綺望。
她又是那麼地喜愛那件珍珠色的長洋裝，她說那是她舊愛的最愛。她說她喜歡那顏色，就像她的名字一樣！
阿坤面前，奶油正與乳白色的器皿融成一片，暗紅的鎂光燈，打在粼光許許的茶凍上。阿坤想，茶凍的血原來是是珍珠色的！
「幹嘛不說話？你不是話最多的嗎？」啜一口酒，那男人的聲音又從黑暗的那頭傳到阿坤耳裏。
「我什麼時候話多了？」老闆抗議著。
「我難得來一次，才一進門，你就囉嗦個一大串！」那男人說。
「…」老闆低頭不語。
「說話呀！」那男人又低吼著。
「唉！那是關心哪！難道你還會不了解？看你！風衣都濕了，都這麼大個男人了，出門也不曉得看天氣，帶把傘，真是的！來！脫下來，我幫你晾著！」老闆說。
「…」
「怎麼又換你不說話啦！難道還要我幫你脫啊？」老闆說。
那男人的眼，閃起衝動無比的淚光，卻又為著不知什麼顧忌，或者矜持，勉強在他眼中流轉；只有一滴，最叛逆的一滴，正悄悄滑入那半杯伏特加。那男人下意識用左手，緊緊抓住胸前溼透的衣服，那種力度，好似那兒正疼痛。
那男人顫抖的右手握住酒杯，一仰頭，把半杯伏特加灌入喉嚨，然後，使勁地猛吸鼻水。他好想問。他問了。
「為什麼？」
「…」老闆不語。
「我問你到底為什麼？」高愴的聲調掩不住哽咽，那男人的熱淚頓開了枷鎖。
「還有什麼為什麼，不就是這樣嘛！」老闆只是無奈地回答。他將發胖的下半身，緩緩置於高腳椅上，那種沉重，也許只有他自己明白。椅墊吱呀的細微聲響，好像也能激蕩內心無限思潮。潮來潮往，最怕望見那總是染著珠白光輝的女子，她的背影毒害著清夢。老闆低下頭，避開對面那男人，有力而含淚的目光。
一輛急駛的機車，喧囂地劃破小巷的死寂。狹小路面的傷口，是魯莽的機車在雨中留下的輪胎痕跡。好在，雨中的痕跡，不容易留下。
雨開始綿綿密密。
阿坤這才又深深地注視那扇她的窗。阿坤讓精神，讓靈魂，讓所有他覺得能夠牽動她喜樂與哀愁的思念，穿過雨簾，不絕地湧入那扇昏暗的小窗。他想：「那扇窗就是我的嘴，我願意永遠親吻她生活的一切。」
阿坤繼續想著。
漸漸，阿坤開始不能控制愈來愈急促的呼吸，體內精密的平衡一但被破壞，高漲的情愫，鼓動盲目的能量，一致向可憐的腦部移動。阿坤幾乎忘了有手腳，有其它器官。眼睛茫茫然似乎能看，卻又看不見任何東西！昏漲漲的腦子裏，只佈滿一片詭異的紅色煙霧。
煙霧瀰漫在阿坤陣陣發麻的頭皮裏，也漫在空蕩蕩的四周。
老闆正在吧台邊燃起一根煙，白色的迷霧後面，他似乎意識到，又望了阿坤一眼。
昏沉沉間，阿坤聽見：「回去吧！你老婆在等你。回家去吧！」老闆說。
「家，哼！每個人都逼我成那個家，那是別人要的，不是我要的，那不是我的家！」那男人總是低吼著。
「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老闆說著，心頭閃過家的意像：那裡頭，應該有三個人影。
「我跟自己過不去？我這麼無奈，這麼沒有辦法替自己說什麼，我好痛苦！我跟自己過不去？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嗎？你關心我嗎？你為我好嗎？為什麼不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站出來？」那男人的每一滴淚，都像是越獄的死囚，拚命逃離刑房。
「…」老闆不語。
「你回答我！」那男人開始激動。
「…」老闆還是不語。
「你說話啊﹗﹗」那男人抽咽著：「為什麼你不堅持？為什麼你不站出來說句話？為什麼？」
老闆的沉默，對那男人來說，比死刑還要可怕。老闆的身體，像一座青銅雕像，深沉、冰冷，一種千百年來受盡箝制的肅默；但他的眼光，卻仍似北空中最明亮的水星，遙遠、深燧，儘管沾染了霧與燈的迷惘。
「我…我…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那男人的雙手用力地摩擦著淚痕斑駁的面頰，那力度，皺摺了臉皮，也皺摺了臉皮之後的狂亂思想。
突然！那男人憤力用掌心拍向酒吧檯！他情緒激動，身體僵硬，頸環中拉長的青筋不斷抽跳，兩隻眼像噬人的火燄，要飛向老闆低垂的眼眶。
不知哪來的一陣冷風，吹略阿坤的臉，那小窗的景像才重新清晰起來。
突然，阿坤震住了！他看見…但他不確定！他不確定那是否有人影？那是否是她？那樣的身形、那樣的動作…。「是，是她！」
雖然毛玻璃後只是糢糊一片，但阿坤早已在心裏千百回組合過她的一切。阿坤想站起身，但一時間他站不起來，不知道為什麼！
阿坤彷彿正看見她，穿著那襲珍珠色的衣，小窗飄向這裡，飄向他的懷抱。
金色的銅鈴驚人地響起，靜默中的吶喊應如是。
一名女子帶著風雨走進來，老闆看也不敢看那女子一眼，阿坤卻不可思議地迎上前去：「我終於，終於把妳盼來了！」
女子問：「你等我作什麼？」瞪大的眼注視著吧檯。
「妳說過，只要堅持到底，只要堅持到底就會有希望！就會有機會！」阿坤振奮地說。
女子詢問的眼光停滯在吧檯邊白煙漫湧處，那兩條幾乎緊緊相擁的人影，頭也不轉，對阿坤說：「你決定要買保險了嗎？決定好，留個電話，明天跟你聯絡！」
「不是，我不是…好…好，我買…我買，我是說，我對妳…」阿坤急了。
「什麼？」女回過頭來。
「我是說，妳對我……」
「你等錯人了！」女子丟下一句，轉身離去。
「你到底…你到底…」吧檯邊那男人已經泣不成聲。
老闆終於沉沉地點點頭，眼底尋望著早已隨銅鈴聲逝去的那一抹珠白影光。熄了煙，鬆開掌心，握住面前那男人不停顫動的肩頭。他想握住些什麼，但他無能。只能落寞地說︰「我要怎麼站出來？對你？還是對誰？沒站出來，就已經站出來了！阿青，我每天都在等你，我在這裡，你知道的。就算知道，這裏，不會是你最後的落腳，不會是你的家，我還是盼著你來，每天，每天！哪怕只是看一眼，看一眼都好。」說完，他望著小巷對面一扇昏黃燈光的小窗，心中的空白是對小窗裏女人的等待？還是拒絕？他自己也不知道。
阿青卻被淚水溶掉了，糊成一團。他大喊著：「這裡才是我的家！我好想來！我每天都來，但我不敢進來！我爸媽怎麼可以學那些電視劇，用死相逼，逼我娶不想娶的人！我要把電視機砸掉！都砸掉！我愛你！就是愛你！就是愛你啊……」
阿坤仍站在金色的銅鈴前，耳邊不停交互響著：你等錯人了！我就是愛你！你等錯人了！我就是愛你…
阿坤楞楞的，楞楞的，楞楞的…
老闆胖忠終於走向阿坤，說：「天，就快亮了，該走了！」
阿坤望著胖忠。
「想問我什麼嗎？」胖忠說：「你在等？你等的，是你要等的人嗎？或者，是我要等的？我等的，不該是，來的，該不是；不是你的，就別等了！回去吧！看多了，只會矇蔽你自己，聽多了，不會更明白。回去吧！」
阿坤閉上雙眼，兩手虛弱地垂肩，但，還是楞楞的，楞楞的，楞楞的…
晶瑩潤滑的褐色茶凍，加上濃郁香純的奶油，那層不透明的白，正用各種螺旋狀的姿態，占據大半個透明的茶凍。
今天服務生都提早下班了，客人只剩下阿坤。
胖老闆又不耐煩地望了阿坤一眼。
阿坤坐著的角窗正好可以望見她家的燈。昏黃的世界，老舊的鋁窗，灰白色的毛玻璃後面隱約糾纏的簾影。隔著的小巷雖窄，卻有萬道雨牆層層阻隔。
叮噹﹗金色銅鈴突然響起，門被大力推開。一陣夾帶濕氣與泥土的冷風，捱著進門那男人骷髏般的身軀，矯捷地閃入酒館。
啊！狡猾的風！「
怎麼！大忙人！只有下雨天，才會想到要來我這兒避雨啊！」老闆對那男人說。
「我想喝酒！」那男人說。
「不是說戒了嗎？不是說要過什麼正常生活嗎？不是說你老婆肯原諒你了嗎？不是說…」胖老闆叨念著。
「你說夠了沒有！」那男人低聲吼著。
「酒我有的是，可是除了酒，我可什麼都不能給你喲！」老闆說。
「你扯什麼！我要伏特加！」那男人又低吼著。
「要，就喝長島…」老闆還沒說完。
「我要伏特加！」那男人像兇猛的野獸。
老闆轉動壯碩的身驅，從吧檯後面的木櫃，取下一瓶酒和兩個杯子。順手，把吧檯上兩顆水晶吊燈關掉。然後，又很不耐煩地望了阿坤一眼。
阿坤努力不讓那兩個男人的對話打擾他的等待。
雨下得更大了。
小巷裏沒有路燈。阿坤覺得，所有窗子裏，她的燈光最溫柔。就像她的人一樣。她的纖細，她的甜軟聲音，她安詳滿足的眼眸，共織成一張攝人魂魄的網，牢牢捆住阿坤所有的綺望。
她又是那麼地喜愛那件珍珠色的長洋裝，她說那是她舊愛的最愛。她說她喜歡那顏色，就像她的名字一樣！
阿坤面前，奶油正與乳白色的器皿融成一片，暗紅的鎂光燈，打在粼光許許的茶凍上。阿坤想，茶凍的血原來是是珍珠色的！
「幹嘛不說話？你不是話最多的嗎？」啜一口酒，那男人的聲音又從黑暗的那頭傳到阿坤耳裏。
「我什麼時候話多了？」老闆抗議著。
「我難得來一次，才一進門，你就囉嗦個一大串！」那男人說。
「…」老闆低頭不語。
「說話呀！」那男人又低吼著。
「唉！那是關心哪！難道你還會不了解？看你！風衣都濕了，都這麼大個男人了，出門也不曉得看天氣，帶把傘，真是的！來！脫下來，我幫你晾著！」老闆說。
「…」
「怎麼又換你不說話啦！難道還要我幫你脫啊？」老闆說。
那男人的眼，閃起衝動無比的淚光，卻又為著不知什麼顧忌，或者矜持，勉強在他眼中流轉；只有一滴，最叛逆的一滴，正悄悄滑入那半杯伏特加。那男人下意識用左手，緊緊抓住胸前溼透的衣服，那種力度，好似那兒正疼痛。
那男人顫抖的右手握住酒杯，一仰頭，把半杯伏特加灌入喉嚨，然後，使勁地猛吸鼻水。他好想問。他問了。
「為什麼？」
「…」老闆不語。
「我問你到底為什麼？」高愴的聲調掩不住哽咽，那男人的熱淚頓開了枷鎖。
「還有什麼為什麼，不就是這樣嘛！」老闆只是無奈地回答。他將發胖的下半身，緩緩置於高腳椅上，那種沉重，也許只有他自己明白。椅墊吱呀的細微聲響，好像也能激蕩內心無限思潮。潮來潮往，最怕望見那總是染著珠白光輝的女子，她的背影毒害著清夢。老闆低下頭，避開對面那男人，有力而含淚的目光。
一輛急駛的機車，喧囂地劃破小巷的死寂。狹小路面的傷口，是魯莽的機車在雨中留下的輪胎痕跡。好在，雨中的痕跡，不容易留下。
雨開始綿綿密密。
阿坤這才又深深地注視那扇她的窗。阿坤讓精神，讓靈魂，讓所有他覺得能夠牽動她喜樂與哀愁的思念，穿過雨簾，不絕地湧入那扇昏暗的小窗。他想：「那扇窗就是我的嘴，我願意永遠親吻她生活的一切。」
阿坤繼續想著。
漸漸，阿坤開始不能控制愈來愈急促的呼吸，體內精密的平衡一但被破壞，高漲的情愫，鼓動盲目的能量，一致向可憐的腦部移動。阿坤幾乎忘了有手腳，有其它器官。眼睛茫茫然似乎能看，卻又看不見任何東西！昏漲漲的腦子裏，只佈滿一片詭異的紅色煙霧。
煙霧瀰漫在阿坤陣陣發麻的頭皮裏，也漫在空蕩蕩的四周。
老闆正在吧台邊燃起一根煙，白色的迷霧後面，他似乎意識到，又望了阿坤一眼。
昏沉沉間，阿坤聽見：「回去吧！你老婆在等你。回家去吧！」老闆說。
「家，哼！每個人都逼我成那個家，那是別人要的，不是我要的，那不是我的家！」那男人總是低吼著。
「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老闆說著，心頭閃過家的意像：那裡頭，應該有三個人影。
「我跟自己過不去？我這麼無奈，這麼沒有辦法替自己說什麼，我好痛苦！我跟自己過不去？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嗎？你關心我嗎？你為我好嗎？為什麼不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站出來？」那男人的每一滴淚，都像是越獄的死囚，拚命逃離刑房。
「…」老闆不語。
「你回答我！」那男人開始激動。
「…」老闆還是不語。
「你說話啊﹗﹗」那男人抽咽著：「為什麼你不堅持？為什麼你不站出來說句話？為什麼？」
老闆的沉默，對那男人來說，比死刑還要可怕。老闆的身體，像一座青銅雕像，深沉、冰冷，一種千百年來受盡箝制的肅默；但他的眼光，卻仍似北空中最明亮的水星，遙遠、深燧，儘管沾染了霧與燈的迷惘。
「我…我…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那男人的雙手用力地摩擦著淚痕斑駁的面頰，那力度，皺摺了臉皮，也皺摺了臉皮之後的狂亂思想。
突然！那男人憤力用掌心拍向酒吧檯！他情緒激動，身體僵硬，頸環中拉長的青筋不斷抽跳，兩隻眼像噬人的火燄，要飛向老闆低垂的眼眶。
不知哪來的一陣冷風，吹略阿坤的臉，那小窗的景像才重新清晰起來。
突然，阿坤震住了！他看見…但他不確定！他不確定那是否有人影？那是否是她？那樣的身形、那樣的動作…。「是，是她！」
雖然毛玻璃後只是糢糊一片，但阿坤早已在心裏千百回組合過她的一切。阿坤想站起身，但一時間他站不起來，不知道為什麼！
阿坤彷彿正看見她，穿著那襲珍珠色的衣，小窗飄向這裡，飄向他的懷抱。
金色的銅鈴驚人地響起，靜默中的吶喊應如是。
一名女子帶著風雨走進來，老闆看也不敢看那女子一眼，阿坤卻不可思議地迎上前去：「我終於，終於把妳盼來了！」
女子問：「你等我作什麼？」瞪大的眼注視著吧檯。
「妳說過，只要堅持到底，只要堅持到底就會有希望！就會有機會！」阿坤振奮地說。
女子詢問的眼光停滯在吧檯邊白煙漫湧處，那兩條幾乎緊緊相擁的人影，頭也不轉，對阿坤說：「你決定要買保險了嗎？決定好，留個電話，明天跟你聯絡！」
「不是，我不是…好…好，我買…我買，我是說，我對妳…」阿坤急了。
「什麼？」女回過頭來。
「我是說，妳對我……」
「你等錯人了！」女子丟下一句，轉身離去。
「你到底…你到底…」吧檯邊那男人已經泣不成聲。
老闆終於沉沉地點點頭，眼底尋望著早已隨銅鈴聲逝去的那一抹珠白影光。熄了煙，鬆開掌心，握住面前那男人不停顫動的肩頭。他想握住些什麼，但他無能。只能落寞地說︰「我要怎麼站出來？對你？還是對誰？沒站出來，就已經站出來了！阿青，我每天都在等你，我在這裡，你知道的。就算知道，這裏，不會是你最後的落腳，不會是你的家，我還是盼著你來，每天，每天！哪怕只是看一眼，看一眼都好。」說完，他望著小巷對面一扇昏黃燈光的小窗，心中的空白是對小窗裏女人的等待？還是拒絕？他自己也不知道。
阿青卻被淚水溶掉了，糊成一團。他大喊著：「這裡才是我的家！我好想來！我每天都來，但我不敢進來！我爸媽怎麼可以學那些電視劇，用死相逼，逼我娶不想娶的人！我要把電視機砸掉！都砸掉！我愛你！就是愛你！就是愛你啊……」
阿坤仍站在金色的銅鈴前，耳邊不停交互響著：你等錯人了！我就是愛你！你等錯人了！我就是愛你…
阿坤楞楞的，楞楞的，楞楞的…
老闆胖忠終於走向阿坤，說：「天，就快亮了，該走了！」
阿坤望著胖忠。
「想問我什麼嗎？」胖忠說：「你在等？你等的，是你要等的人嗎？或者，是我要等的？我等的，不該是，來的，該不是；不是你的，就別等了！回去吧！看多了，只會矇蔽你自己，聽多了，不會更明白。回去吧！」
阿坤閉上雙眼，兩手虛弱地垂肩，但，還是楞楞的，楞楞的，楞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