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 8月 21, 2005 3:40 pm
飛羽待李大人已走遠，退後幾步，便拋下大蛇，循著泥腳印飛奔。
他心中暗忖，牛的來向既然有人腳印， 而李大人家，甚至整個村莊，也沒聽說過有人或動物失蹤、受傷，但這麼大的一條蛇，要過活勢必得吃東西，那就如剛才所見，他的獵物是在那池子捕得的，李大人也說過，這附近沒野牛、沒牧童，所以說腳印的主人就是……
草沒了，泥地也沒了，腳印更是消失無蹤，但前方的黃土路上正有個人，而且腳底下沾著濕軟的爛泥。
飛羽向著那人喊道：「那蛇，是你養的吧！」
轉過身，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他一驚，雖然只是極其細微的，但飛羽還是察覺到了。
少年：「你是誰？」
飛羽在他的左手手臂上，找到紅色的一塊，已經有些泛青，飛羽笑了笑：「不知道你是誰的家你也敢闖。」這時他已經站在少年的前面。
少年知行跡敗露，二話不說，當面向飛羽胸口拍了一掌，但在昔日富有盛名的殺手前，這種突擊的技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飛羽右手急伸，在他掌未至胸口之前，早搭在他的喉結上了。
掌就這樣停止在半空中，只要稍有妄動，恐怕他的喉結便會在瞬間化為碎片。
飛羽：「說吧！」一副笑臉。
少年僵住：「啊？」
飛羽：「大蛇的事。」他放下右手，又道：「我不想傷害你，但請你配合。」
少年受了方才的下馬威，心知實力相差懸殊，只好誠實招來：「好吧！從何說起呢？」
飛羽：「從你發現牠開始吧。」
少年娓娓道出一段奇事：「那年我十三歲，也是夏季，就在一個午後的滂沱大雨。田裡的水稻已經收成，都鋪在曬穀場上了，我們因為窮，沒田地，只好向大地主租來耕種，也就是所謂的佃農。所以曬穀場不是在我家門前，我們住不起大厝的。而是在郊外的小沙崙上，一間簡陋的稻草屋。誰也沒有想到烈日當空的那天，突然下起傾盆大雨，爹娘趕緊要到曬穀場去舖稻草，否則米粒發芽了，便沒人要，交也交不出去。」
少年潤了潤唇，續道：「但從家裡趕到曬穀場，少說也要一刻鐘，當時我跟去了，急忙收拾早已淋濕的稻米。地主派人來查看，那可是全村最惡霸的傢伙，沒啥事做不出來，他見大家的稻米都及時蓋上一層厚厚的稻草，損失不算嚴重，但我們家的卻全濕了，氣上心頭，說明早一定出芽，命人對我爹娘大打出手。」
娘哭訴說：「我們一定會努力耕種，連同這回的一併交還，求求你們別再打了。」
惡霸斜著眼看著：「哼！下回？下回的夠你還嗎？」他又踹了幾腳，道：「下三濫的賤民，老子看了就想吐。」
我爹爹死護著我和娘，已經被打的滿面都是血，肚子、胸口也不知挨了多少拳頭了。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我爹被打，我受不了這個惡霸的嘴臉，我受不了這個世界為什麼這麼不公平，懷著強烈的怒意，一個十三歲男孩穿過父親的保護傘，稚嫩的拳頭狠狠地擊在對他家人行暴的其中一個的臉上。
血，緩緩的從鼻孔中流出．隨即被大雨沖刷著，沖刷著惡霸嘍囉，也沖刷著少年的父親。
惡霸吼道：「不要命的小子！」大跨幾步，往少年的肚子猛踢一腳，挨了一拳的傢伙，也氣憤地再他的的胸膛補上一拳，打得少年喘不過氣來。
「啊──」「怪……怪物，救命啊──」幾名本來對少年家人拳打腳踢的嘍囉大叫，倉皇奔逃。
惡霸與其餘助手，抬頭一望，也嚇得屁滾尿流，連紙傘都不管，一丟，消失在雨聲當中。
少年道：「那時我撐著爬起來，但一條大蛇竟昂然在我面前，嚇得我一屁股又坐回地上。當時我只有一個念頭：逃！但我根本沒有力氣，我被過度的恐懼麻痺了。大蛇走了，沒有吞下在場任何人。等我恢復行動能力，便和我娘輪流背爹回家，之後父親到處湊足了錢，還了那次的損失，找個粗工做，辛苦養活一家人。但我們忘不了大蛇的救命之恩，所以三不五時的從郊外套些野牛給牠，算是報恩吧！」
飛羽點了點頭，道：「那我了解了。」
少年求道：「你可以不殺他嗎？」
飛羽笑道：「放心，我正需要一個人，不！他應該不算人，呵呵。」
少年疑惑道：「你需要他？」
飛羽：「恩，跟我來吧！」他牽著少年往回跑。
兩人又回到池子，大蛇仍是站在原地，他需要時間消化那隻牛。飛羽獨自走近大蛇，到了約十步的範圍，他解下腰間的長刀，大蛇猛然抬起，兩眼直瞪飛羽，透露出危險的的氣息。少年衝過去，大喊；「不要殺他！」
飛羽笑著，把長刀拋在草地上，道：「我有說我要殺他嗎？」少年錯愕。
飛羽直視蛇眼，但沒有一絲殺意，道「做個朋友，好嗎？」他又往前跨出幾步，進入大蛇的攻擊範圍，此時飛羽是可能被一口氣吞掉的，而且過程不用幾秒鐘。
大蛇吐信，發出「嘶──嘶──」的危險訊息，警告飛羽。
但他不退反進，續道：「你在李大人家有什麼依戀的吧？」
大蛇頓時停止怪聲，像僵在那裡一樣，動也不動。
飛羽也停下來，道：「或許我可以幫上一點忙，不如我們談談。」他立即席地而坐，又道：「我想你應該有那種能力了。」
大蛇鼓起的身子漸漸消退，水面起了霧，白濛濛的一片籠罩四周，像正下著江南煙雨般，連近在咫尺的的少年與大蛇都消失蹤影。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兩人一蛇都沒發出任何聲響，緩緩地，大霧稀釋在空氣中，一條高瘦的身影卻漸漸的顯現在飛羽面前。
少年結結巴巴地道：「你……你……是……」
一位全身赤裸的高瘦男子佇立在飛羽面前，口中發出沙啞低沉的聲音，道：「我叫嗜血，雖然你們(人類)都喜歡稱呼我妖怪。」他做了下來。
飛羽笑道：「別見怪，那只是不明事理的人亂說罷了。」他又說：「怎樣？直說無仿？」
嗜血：「我喜歡李姑娘。」
飛羽：「喔──真直接。」
嗜血：「我不喜歡拐彎抹角，只有你們(人類)才這樣。」
飛羽沉默了一會兒，說：「那你想怎樣？」
嗜血：「我想讓他知道。」他低下頭：「雖然我們不可能在一起，雖然只是我一廂情願，但是……」他激動起來：「但是我只求她知道。」
飛羽心想：「這就是愛情吧！明知沒有意義，卻執意不悔」
兩人一蛇默不作聲，萬籟俱寂，彷彿被這跨族類的愛情所震懾住了。天地不語只有嗜血的心頭熱血澎湃。
癡情，不止人類癡情。
人蛇也癡情。
萬物呢？我想，萬物也因為存在這事上而癡情吧！
似遙遠而又貼近的，嗜血耳邊傳來一字「好」，出自飛羽，一字平凡而又非凡的允諾。
後來，飛羽傳達了嗜血的意念，他倆離開了故鄉，一同去流浪，只是，大蛇的傳說卻流傳了下來，在一個濁水溪畔，充滿沙崙的地方，流傳著──
怪蛇篇(完)
他心中暗忖，牛的來向既然有人腳印， 而李大人家，甚至整個村莊，也沒聽說過有人或動物失蹤、受傷，但這麼大的一條蛇，要過活勢必得吃東西，那就如剛才所見，他的獵物是在那池子捕得的，李大人也說過，這附近沒野牛、沒牧童，所以說腳印的主人就是……
草沒了，泥地也沒了，腳印更是消失無蹤，但前方的黃土路上正有個人，而且腳底下沾著濕軟的爛泥。
飛羽向著那人喊道：「那蛇，是你養的吧！」
轉過身，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他一驚，雖然只是極其細微的，但飛羽還是察覺到了。
少年：「你是誰？」
飛羽在他的左手手臂上，找到紅色的一塊，已經有些泛青，飛羽笑了笑：「不知道你是誰的家你也敢闖。」這時他已經站在少年的前面。
少年知行跡敗露，二話不說，當面向飛羽胸口拍了一掌，但在昔日富有盛名的殺手前，這種突擊的技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飛羽右手急伸，在他掌未至胸口之前，早搭在他的喉結上了。
掌就這樣停止在半空中，只要稍有妄動，恐怕他的喉結便會在瞬間化為碎片。
飛羽：「說吧！」一副笑臉。
少年僵住：「啊？」
飛羽：「大蛇的事。」他放下右手，又道：「我不想傷害你，但請你配合。」
少年受了方才的下馬威，心知實力相差懸殊，只好誠實招來：「好吧！從何說起呢？」
飛羽：「從你發現牠開始吧。」
少年娓娓道出一段奇事：「那年我十三歲，也是夏季，就在一個午後的滂沱大雨。田裡的水稻已經收成，都鋪在曬穀場上了，我們因為窮，沒田地，只好向大地主租來耕種，也就是所謂的佃農。所以曬穀場不是在我家門前，我們住不起大厝的。而是在郊外的小沙崙上，一間簡陋的稻草屋。誰也沒有想到烈日當空的那天，突然下起傾盆大雨，爹娘趕緊要到曬穀場去舖稻草，否則米粒發芽了，便沒人要，交也交不出去。」
少年潤了潤唇，續道：「但從家裡趕到曬穀場，少說也要一刻鐘，當時我跟去了，急忙收拾早已淋濕的稻米。地主派人來查看，那可是全村最惡霸的傢伙，沒啥事做不出來，他見大家的稻米都及時蓋上一層厚厚的稻草，損失不算嚴重，但我們家的卻全濕了，氣上心頭，說明早一定出芽，命人對我爹娘大打出手。」
娘哭訴說：「我們一定會努力耕種，連同這回的一併交還，求求你們別再打了。」
惡霸斜著眼看著：「哼！下回？下回的夠你還嗎？」他又踹了幾腳，道：「下三濫的賤民，老子看了就想吐。」
我爹爹死護著我和娘，已經被打的滿面都是血，肚子、胸口也不知挨了多少拳頭了。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我爹被打，我受不了這個惡霸的嘴臉，我受不了這個世界為什麼這麼不公平，懷著強烈的怒意，一個十三歲男孩穿過父親的保護傘，稚嫩的拳頭狠狠地擊在對他家人行暴的其中一個的臉上。
血，緩緩的從鼻孔中流出．隨即被大雨沖刷著，沖刷著惡霸嘍囉，也沖刷著少年的父親。
惡霸吼道：「不要命的小子！」大跨幾步，往少年的肚子猛踢一腳，挨了一拳的傢伙，也氣憤地再他的的胸膛補上一拳，打得少年喘不過氣來。
「啊──」「怪……怪物，救命啊──」幾名本來對少年家人拳打腳踢的嘍囉大叫，倉皇奔逃。
惡霸與其餘助手，抬頭一望，也嚇得屁滾尿流，連紙傘都不管，一丟，消失在雨聲當中。
少年道：「那時我撐著爬起來，但一條大蛇竟昂然在我面前，嚇得我一屁股又坐回地上。當時我只有一個念頭：逃！但我根本沒有力氣，我被過度的恐懼麻痺了。大蛇走了，沒有吞下在場任何人。等我恢復行動能力，便和我娘輪流背爹回家，之後父親到處湊足了錢，還了那次的損失，找個粗工做，辛苦養活一家人。但我們忘不了大蛇的救命之恩，所以三不五時的從郊外套些野牛給牠，算是報恩吧！」
飛羽點了點頭，道：「那我了解了。」
少年求道：「你可以不殺他嗎？」
飛羽笑道：「放心，我正需要一個人，不！他應該不算人，呵呵。」
少年疑惑道：「你需要他？」
飛羽：「恩，跟我來吧！」他牽著少年往回跑。
兩人又回到池子，大蛇仍是站在原地，他需要時間消化那隻牛。飛羽獨自走近大蛇，到了約十步的範圍，他解下腰間的長刀，大蛇猛然抬起，兩眼直瞪飛羽，透露出危險的的氣息。少年衝過去，大喊；「不要殺他！」
飛羽笑著，把長刀拋在草地上，道：「我有說我要殺他嗎？」少年錯愕。
飛羽直視蛇眼，但沒有一絲殺意，道「做個朋友，好嗎？」他又往前跨出幾步，進入大蛇的攻擊範圍，此時飛羽是可能被一口氣吞掉的，而且過程不用幾秒鐘。
大蛇吐信，發出「嘶──嘶──」的危險訊息，警告飛羽。
但他不退反進，續道：「你在李大人家有什麼依戀的吧？」
大蛇頓時停止怪聲，像僵在那裡一樣，動也不動。
飛羽也停下來，道：「或許我可以幫上一點忙，不如我們談談。」他立即席地而坐，又道：「我想你應該有那種能力了。」
大蛇鼓起的身子漸漸消退，水面起了霧，白濛濛的一片籠罩四周，像正下著江南煙雨般，連近在咫尺的的少年與大蛇都消失蹤影。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兩人一蛇都沒發出任何聲響，緩緩地，大霧稀釋在空氣中，一條高瘦的身影卻漸漸的顯現在飛羽面前。
少年結結巴巴地道：「你……你……是……」
一位全身赤裸的高瘦男子佇立在飛羽面前，口中發出沙啞低沉的聲音，道：「我叫嗜血，雖然你們(人類)都喜歡稱呼我妖怪。」他做了下來。
飛羽笑道：「別見怪，那只是不明事理的人亂說罷了。」他又說：「怎樣？直說無仿？」
嗜血：「我喜歡李姑娘。」
飛羽：「喔──真直接。」
嗜血：「我不喜歡拐彎抹角，只有你們(人類)才這樣。」
飛羽沉默了一會兒，說：「那你想怎樣？」
嗜血：「我想讓他知道。」他低下頭：「雖然我們不可能在一起，雖然只是我一廂情願，但是……」他激動起來：「但是我只求她知道。」
飛羽心想：「這就是愛情吧！明知沒有意義，卻執意不悔」
兩人一蛇默不作聲，萬籟俱寂，彷彿被這跨族類的愛情所震懾住了。天地不語只有嗜血的心頭熱血澎湃。
癡情，不止人類癡情。
人蛇也癡情。
萬物呢？我想，萬物也因為存在這事上而癡情吧！
似遙遠而又貼近的，嗜血耳邊傳來一字「好」，出自飛羽，一字平凡而又非凡的允諾。
後來，飛羽傳達了嗜血的意念，他倆離開了故鄉，一同去流浪，只是，大蛇的傳說卻流傳了下來，在一個濁水溪畔，充滿沙崙的地方，流傳著──
怪蛇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