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 11月 08, 2005 9:52 pm
3 2 故地獵豔
黃園的老支部書記何仲成象輛破車拖到今天，身體更見不行了，老得只剩下很孱弱的一副骨架，滿頭幾乎全覆蓋了白髮。每天早晨起來，他幾乎都要咳喘好一陣子才能平和下來。就那一陣子的折磨也夠他難受痛苦的。
他這天早晨起來，剛度過了那陣子痛苦的折磨平和了些，那張皺巴的瘦臉憋得還發著紅，口鼻尚存了難受的餘喘，端了個凳子在院子裏坐下來，準備好好休息一會，等完全好過來了，該做點啥去做點啥。也好好看看這又到來了的新的一天的好光陰，象他這樣的人，已曉得能看到這世界的好光陰的日子不多了。他聽見竹林裏叫著畫眉。看見在樹枝上跳來跳去的是幾隻馬斑鳥。幾隻麻雀在身旁的院子裏叫喳喳的。這些快活的鳥兒陪伴了他一輩子。他感到這世界真是太美好了。這時候從頭頂上劃過一些影子，然後就看見從山裏飛來幾隻喜鵲落在自家房上，喳喳喳地叫個不停。他不禁有些興奮，難道今天有貴客來麽？人老了沒啥盼的，就盼能有個人來人往的熱鬧。
果然，過不一會，就有個高大身影聳然在院子前面，微笑著向他打招呼：
“老何，最近身體好些麽？”
何仲成看見是公社黨委遊書記，忙站起來迎接他，玩笑道：“好，還沒去見馬克思啊！”
遊萬超說：“我好久就想來看看你，實在太忙，抽不開身啊。”
何仲成說：“你早該來了，不是盼你來看我，是盼你來解決問題的，不然，我就要戴著這頂支部書記的頂子去見馬克思了。”
遊萬超笑道：“呵呵，那樣不是更好麽？馬克思看見你這麽忠誠的一個老支部書記，說不定就會給你封個更大的官。”他看見眼前這個老支部書記的家境是這樣的貧寒，心裏很是感慨。
何仲成陪笑著，忙要張羅著安排黨委書記坐。
遊萬超說：“老何，你別忙，這樣吧，黃園有這麽好的風景，我們出去走走吧，邊走邊談更好。你也可以出去走走散散心。”
何仲成說：“也好。真要請你坐，我還不知該拿啥招待你這個黨委書記。”
遊萬超說：“你我還講這些客氣麽？你出去走走還行吧？”
何仲成說：“走路還行，就是不能幹重的了。連路也不能走，我也就完了。”
何仲成家處的王灘，是個三四十戶人家的村子，處在黃園的東北角上，村後是河，河那面是山。上游連接著龍口堰，下游連接著下黃園。這是夏日裏一個難得的陰晴天氣。天陰著，就有風，山上的風陣陣地刮著，吹得滿山綠樹濃蔭搖搖晃晃。山風漫過河來，吹得滿田野上也是綠浪翻卷。遠看龍口堰的荒灘上，那大片連綿的茂密的蘆葦叢，更是搖搖曳曳，真有些讓人心曠神怡。這完全是個綠色的世界，人身陷其中，似乎心靈也被淨化了。這樣的氣候是很宜人的，讓人神清氣爽，精神振奮。
這時候，遊萬超與何仲成來到了河岸上，一路欣賞著這大好美景。遊萬超更是被這美景被這好氣候感染了，精神很好，不住地讚歎說：“老何，你們這黃園有山有水，真是個不錯的地方。聽人說有個叫啥桃花源的地方很美，我看那比不上這黃園啊！”
何仲成不懂啥桃花源李花源的，他對這再美的環境，每天身在其中，也沒啥特別的感覺。他只關心他應趕緊交班的事，便對很陶醉樣子的遊萬超說：
“遊書記，這交班的事，真的不能再耽擱了，你看我這身體還能拖麽？這些年我啥也很少做，由於年老多病，這個支部書記等於名存實亡，我慚愧啊！我就想還能支撐著站起來的時候，好好把這班交了，我今後去見馬克思也好交差了。要是你再不來，我好一點拄著拐棍也就要來公社找你了。”
遊萬超說：“現在的形勢正在發生著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變化，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吹響了改革的號角，我就是要安排在這段時間把黃園這件事辦了，好適應將來形式發展的需要。今天我就是擠出個時間來黃園看看，來徵求你意見的。一拖就拖了這麽多年，我真有些對不住你啊，老何。”
何仲成感動的說：“要辦了就好。我也曉得你的工作很忙，要操心全公社那麽大個家不容易啊。”
遊萬超說：“老何，我以一個黨委書記的身份，現在正式向你這個支部書記徵求意見，你看黃園誰接替你的班合適呢？”
何仲成說：“我還是堅持我的意見，推薦下黃園的彭躍東那個年輕人。他復員回來的，在部隊上入的黨，本質很好。那年輕人也積極肯幹，很有魄力，辦事也很有原則性。他回來以後做了那麽多的事，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就是他帶頭修那水庫，也是立了大功的。這些年黃園缺水的問題解決了，那些爲爭水打打鬥鬥的事情再沒有發生了。這功勞大啊！讓那個年輕人來挑這擔子，完全能勝任的。這是我一個老黨員的意見，供組織上參考。”
遊萬超點頭道：“對，你對彭躍東那年輕人的評價是很客觀的，我知道你是力主讓他來挑這副擔子的，你們也向我談過多回了。我對那個年輕人的印象也很不錯，很快把這事交黨委會上討論。這事會很快得到圓滿解決的。”
他們在河岸上邊走邊談，就對這何仲成交班的事情，又談到了許多，各方面都談得很投機的。突然間，遊萬超聽到哪里傳來一陣歌聲，隔遠了聽不清楚唱的是啥，只感到很優美很好聽的一個女子的聲音，象山裏白靈鳥的歌唱。也許比那還婉轉動聽呢。他駐足張望，看見下游處的河灘上站著一個紅衣的女子，很美的歌聲好象正是從那裏傳來的。他不禁怦然心動，世上還有那樣美貌的女子喲！有也分明是從畫上從電影裏頭走下來的。不！那簡直就是天仙下凡呢。那山青青，水藍藍，風搖樹動，站了一個年輕輕的美貌女子在那裏唱歌，多象電影裏的情景啊！他看過《天仙配》、《桃花扇》啥的，這多象那裏面的一些情景啊。 他以爲是自己看花眼了，仔細看了看，沒錯，是有個好年輕水嫩的美女子在那河灘上唱歌。哪來那麽美妙的一個年輕女子呢？於是，他好奇地問何仲成：
“老何，你看那是誰家女子在那邊的河灘上唱歌呢，唱得真是好呢！”
何仲成老眼昏花，看了好半天，好象才認出來：“我看不大清楚，那——好象是下黃園彭躍東他妹子吧？”
遊萬超一下子顯得興致勃勃起來，眉開眼笑地說：“喲，彭躍東還有那樣漂亮的一個妹子！老何，你們這黃園，山好水好，也變成美人窩子了，盡出大美人啊！”
何仲成好象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沒啥反應，緊接了口裏灌進了口冷風，便咳咳地咳嗽起來，咳得身子象個大馬蝦樣彎曲著，很難受的。
遊萬超這個時候好象有些心猿意馬了，說：“老何，大概就這樣吧，我們今天也談得差不多了，我會尊重你的意見的。我現在去找彭躍東那個年輕人談談。”他這一決定也許是即興作出來的，先前本沒有這樣的打算。不過，他這決定也很合情合理的，無可挑剔。一個黨委書記，對一個即將讓他出任支部書記的年輕人，先找他談談話，這也該是一個進行的程式。
關於黃園的支部換班這件事，在遊萬超心裏差不多已定盤了，他基本上已決定讓彭躍東出任黃園的支部書記。原因還是出在這次招幹上。據有關方面透露，這次全公社可能要分配三幾個名額，他準備專門給黃園一個名額，讓黃漢江的兒子黃天龍出去，他已把這意思向黃漢江父子透露了，這樣，一方面，與他們多年的交情也有個交代了，另一方面，黃園一直拖下來的那個老問題也就可以得到解決了。讓彭躍東擔任黃園的支部書記，這樣就很圓滿了。不久前，彭躍東還專門找到他家裏去送了回禮，禮不在輕重，那年輕人也很懂事。
遊萬超在彭躍東家院子裏的出現，作一個形象一點的比喻，好象一輪太陽突然照亮了這個貧寒的人家。這家裏是從來沒有來過這樣大的幹部這樣有身份的人物的。也許祖宗八輩也沒有的。彭躍東那天在古槐鎮被陳鬆氣得昏了頭，昏天黑地出來一頭栽到河裏去受場大驚，回來大病了一場，這天才剛剛好些。一場大病以後的彭躍東人瘦了一圈，精神也就萎靡了許多。整個人也就恍恍惚惚再也沒有那樣的精氣神了，慘然詫意的滿臉是徹底拼光的賭徒一樣的無奈。他開頭看見遊萬超出現在自家院子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滿以爲是産生了幻覺。當看清了沒有錯時，那巨大的震驚真是沒法形容的。他那顆激動的心都要飛出心窩來了。就象窮途末路的人看到天門洞開，看到了大慈大悲的救命菩薩。他激動得咋樣手忙腳亂一塌糊塗地接待了遊萬超不用說。
再說老木匠彭玉廷，他正在那裏咳咳喘喘地做著一些木匠活，看見家裏來了公社書記，那內心的激動也是顯而易見的。作爲一個在泥水裏滾打了一輩子的老實本分的農民，對於上頭來的幹部，自然就是過去的官了，是很高貴的，是要好好尊敬的。也就是說在他們眼裏，民與官是界定分明的截然不同的兩種人。也就是高貴與低賤的兩種人。雖然他對自己的兒子去奔啥出路奔啥官的是那麽反感，但對真正的上邊來的幹部，他的尊敬不僅是發自內心的，而且是長在骨子裏的。是從骨子裏油然而生的。因此，他由於內心的尊敬與激動憋著，把一張病懨懨的瘦臉也憋得有些發紅了。他擠出一輩子也沒有過的平和狀態跟公社書記打了招呼，便吩咐兒子好好接待，表現出一輩子也沒有過的很愉快和幸福的樣子。
這時候已近中午了，當老木匠看到兒子要強把公社書記留下來在這裏吃午飯的時候，他也很真誠而積極地幫助留貴客。當他看到公社書記終於答應留下來，重新坐回到凳子上去的時候，由於高興，他病瘦的老臉就憋得更紅了，吩咐老伴趕緊殺雞。並且自己馬上停住了手頭的木匠活，幫助去捉雞要自己親自宰殺。由於是很不平常的一頓午飯，他喊小女兒來幫忙找不到人的時候，他便罵著這死女子跑到那裏去了，叫老伴快去找人回來幫忙。
彭小芸很快被母親找回來了，她看見家裏來了公社大書記，又驚喜又高興，滿臉立刻是紅雲籠罩，馬上加入到這頓午飯的準備中去了。
彭小芸的出現使遊萬超心裏爲之一震，他看到黃園這地方還真出了這樣美的一個大姑娘呢！這天下的大美人都出在黃園了！他頓時來了精神，心裏激動不已，兩眼格外有了神采，貪婪地圍著那個大美人的身影打轉。當他感到自己有些失態了，才趕緊收斂了些。
當然，遊萬超心裏的鬼在跳，彭家的人是不知道的。也許就連他的失態他們也是沒有覺察的。因爲他們一家人都沈浸在一種忙碌而喜慶的氣氛裏。
這天發生在彭家的是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所以那氣氛比過年過節的都要喜慶。這頓中午的喜慶和熱鬧就可想而知了。這家人咋樣熱情得一塌糊塗，以及拿出啥樣的好東西招待珍貴的客人不用說。只是有一個現象這家人誰也沒注意到，或者根本沒去留意。那就是遊萬超總是表現得很高興和精神振奮的樣子，一直精神煥發興致很好，那張油光光的瘦長臉總是挂著微笑就顯得慈眉善眼了。特別是大家在桌上聚在一起的時候，他那充滿欣賞意味的目光，總是在彭小芸那張青春美麗的臉上掃來掃去，有時就停住不動了，那樣就變著凝望，露出貪婪，還有種別樣意味。好在他時有的失態，被這一家人的熱情融融的氣氛遮掩住了。
當那個美麗的姑娘彭小芸，在飯桌上的氣氛恰倒好處的時候，聰明地對這個象觀音菩薩一樣降臨的黨委書記說出了自己目前的處境與苦惱，以及表達了自己的某些意願，說到動情處，那雙美麗的大眼睛已有淚花閃動。遊萬超馬上表現出很關切的樣子，並馬上表態表示願意幫著想辦法。爲了讓她放心，他又拿出黨委書記的風度和氣概，說這是一件很好辦的事情。這差不多是黨委書記向她打了包票了！讓正陷於深深的苦悶彷徨中的彭小芸有多高興可想而知，她感到自己的前頭一下子充滿了光明。她感到今天真是天賜的好機會啊！包括她父母在內的一家人都對大駕光臨的黨委書記充滿感激。
還有個感到今天是天賜良機的人便是彭躍東了。他更是決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的。要說救命稻草，在他奮鬥了這麽多年完全是一敗塗地山窮水盡，真所謂英雄末路差不多被逼到魔魔症症的時候，這才是老天爺給他送來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啊！午飯後他把遊萬超送出村外的時候，便迫不及待地對他說：
“遊書記，我好想這次招幹走，希望你能多幫忙啊！我一輩子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的。”
喝了酒後，也在彭家飽覽了美色的黨委書記尚存餘興，沒跟他多說，隨便答應了他說下來考慮吧。彭躍東不知道黨委書記是隨便答應他的，還是真的會下來考慮。他滿心裏惶恐急迫，兩眼充滿絕望裏求生的人的強烈欲望，面色詫意恍惚惚虛到極點，恨不得撲跪到大地上乞求老天保佑喲！
黃園的老支部書記何仲成象輛破車拖到今天，身體更見不行了，老得只剩下很孱弱的一副骨架，滿頭幾乎全覆蓋了白髮。每天早晨起來，他幾乎都要咳喘好一陣子才能平和下來。就那一陣子的折磨也夠他難受痛苦的。
他這天早晨起來，剛度過了那陣子痛苦的折磨平和了些，那張皺巴的瘦臉憋得還發著紅，口鼻尚存了難受的餘喘，端了個凳子在院子裏坐下來，準備好好休息一會，等完全好過來了，該做點啥去做點啥。也好好看看這又到來了的新的一天的好光陰，象他這樣的人，已曉得能看到這世界的好光陰的日子不多了。他聽見竹林裏叫著畫眉。看見在樹枝上跳來跳去的是幾隻馬斑鳥。幾隻麻雀在身旁的院子裏叫喳喳的。這些快活的鳥兒陪伴了他一輩子。他感到這世界真是太美好了。這時候從頭頂上劃過一些影子，然後就看見從山裏飛來幾隻喜鵲落在自家房上，喳喳喳地叫個不停。他不禁有些興奮，難道今天有貴客來麽？人老了沒啥盼的，就盼能有個人來人往的熱鬧。
果然，過不一會，就有個高大身影聳然在院子前面，微笑著向他打招呼：
“老何，最近身體好些麽？”
何仲成看見是公社黨委遊書記，忙站起來迎接他，玩笑道：“好，還沒去見馬克思啊！”
遊萬超說：“我好久就想來看看你，實在太忙，抽不開身啊。”
何仲成說：“你早該來了，不是盼你來看我，是盼你來解決問題的，不然，我就要戴著這頂支部書記的頂子去見馬克思了。”
遊萬超笑道：“呵呵，那樣不是更好麽？馬克思看見你這麽忠誠的一個老支部書記，說不定就會給你封個更大的官。”他看見眼前這個老支部書記的家境是這樣的貧寒，心裏很是感慨。
何仲成陪笑著，忙要張羅著安排黨委書記坐。
遊萬超說：“老何，你別忙，這樣吧，黃園有這麽好的風景，我們出去走走吧，邊走邊談更好。你也可以出去走走散散心。”
何仲成說：“也好。真要請你坐，我還不知該拿啥招待你這個黨委書記。”
遊萬超說：“你我還講這些客氣麽？你出去走走還行吧？”
何仲成說：“走路還行，就是不能幹重的了。連路也不能走，我也就完了。”
何仲成家處的王灘，是個三四十戶人家的村子，處在黃園的東北角上，村後是河，河那面是山。上游連接著龍口堰，下游連接著下黃園。這是夏日裏一個難得的陰晴天氣。天陰著，就有風，山上的風陣陣地刮著，吹得滿山綠樹濃蔭搖搖晃晃。山風漫過河來，吹得滿田野上也是綠浪翻卷。遠看龍口堰的荒灘上，那大片連綿的茂密的蘆葦叢，更是搖搖曳曳，真有些讓人心曠神怡。這完全是個綠色的世界，人身陷其中，似乎心靈也被淨化了。這樣的氣候是很宜人的，讓人神清氣爽，精神振奮。
這時候，遊萬超與何仲成來到了河岸上，一路欣賞著這大好美景。遊萬超更是被這美景被這好氣候感染了，精神很好，不住地讚歎說：“老何，你們這黃園有山有水，真是個不錯的地方。聽人說有個叫啥桃花源的地方很美，我看那比不上這黃園啊！”
何仲成不懂啥桃花源李花源的，他對這再美的環境，每天身在其中，也沒啥特別的感覺。他只關心他應趕緊交班的事，便對很陶醉樣子的遊萬超說：
“遊書記，這交班的事，真的不能再耽擱了，你看我這身體還能拖麽？這些年我啥也很少做，由於年老多病，這個支部書記等於名存實亡，我慚愧啊！我就想還能支撐著站起來的時候，好好把這班交了，我今後去見馬克思也好交差了。要是你再不來，我好一點拄著拐棍也就要來公社找你了。”
遊萬超說：“現在的形勢正在發生著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變化，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吹響了改革的號角，我就是要安排在這段時間把黃園這件事辦了，好適應將來形式發展的需要。今天我就是擠出個時間來黃園看看，來徵求你意見的。一拖就拖了這麽多年，我真有些對不住你啊，老何。”
何仲成感動的說：“要辦了就好。我也曉得你的工作很忙，要操心全公社那麽大個家不容易啊。”
遊萬超說：“老何，我以一個黨委書記的身份，現在正式向你這個支部書記徵求意見，你看黃園誰接替你的班合適呢？”
何仲成說：“我還是堅持我的意見，推薦下黃園的彭躍東那個年輕人。他復員回來的，在部隊上入的黨，本質很好。那年輕人也積極肯幹，很有魄力，辦事也很有原則性。他回來以後做了那麽多的事，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就是他帶頭修那水庫，也是立了大功的。這些年黃園缺水的問題解決了，那些爲爭水打打鬥鬥的事情再沒有發生了。這功勞大啊！讓那個年輕人來挑這擔子，完全能勝任的。這是我一個老黨員的意見，供組織上參考。”
遊萬超點頭道：“對，你對彭躍東那年輕人的評價是很客觀的，我知道你是力主讓他來挑這副擔子的，你們也向我談過多回了。我對那個年輕人的印象也很不錯，很快把這事交黨委會上討論。這事會很快得到圓滿解決的。”
他們在河岸上邊走邊談，就對這何仲成交班的事情，又談到了許多，各方面都談得很投機的。突然間，遊萬超聽到哪里傳來一陣歌聲，隔遠了聽不清楚唱的是啥，只感到很優美很好聽的一個女子的聲音，象山裏白靈鳥的歌唱。也許比那還婉轉動聽呢。他駐足張望，看見下游處的河灘上站著一個紅衣的女子，很美的歌聲好象正是從那裏傳來的。他不禁怦然心動，世上還有那樣美貌的女子喲！有也分明是從畫上從電影裏頭走下來的。不！那簡直就是天仙下凡呢。那山青青，水藍藍，風搖樹動，站了一個年輕輕的美貌女子在那裏唱歌，多象電影裏的情景啊！他看過《天仙配》、《桃花扇》啥的，這多象那裏面的一些情景啊。 他以爲是自己看花眼了，仔細看了看，沒錯，是有個好年輕水嫩的美女子在那河灘上唱歌。哪來那麽美妙的一個年輕女子呢？於是，他好奇地問何仲成：
“老何，你看那是誰家女子在那邊的河灘上唱歌呢，唱得真是好呢！”
何仲成老眼昏花，看了好半天，好象才認出來：“我看不大清楚，那——好象是下黃園彭躍東他妹子吧？”
遊萬超一下子顯得興致勃勃起來，眉開眼笑地說：“喲，彭躍東還有那樣漂亮的一個妹子！老何，你們這黃園，山好水好，也變成美人窩子了，盡出大美人啊！”
何仲成好象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沒啥反應，緊接了口裏灌進了口冷風，便咳咳地咳嗽起來，咳得身子象個大馬蝦樣彎曲著，很難受的。
遊萬超這個時候好象有些心猿意馬了，說：“老何，大概就這樣吧，我們今天也談得差不多了，我會尊重你的意見的。我現在去找彭躍東那個年輕人談談。”他這一決定也許是即興作出來的，先前本沒有這樣的打算。不過，他這決定也很合情合理的，無可挑剔。一個黨委書記，對一個即將讓他出任支部書記的年輕人，先找他談談話，這也該是一個進行的程式。
關於黃園的支部換班這件事，在遊萬超心裏差不多已定盤了，他基本上已決定讓彭躍東出任黃園的支部書記。原因還是出在這次招幹上。據有關方面透露，這次全公社可能要分配三幾個名額，他準備專門給黃園一個名額，讓黃漢江的兒子黃天龍出去，他已把這意思向黃漢江父子透露了，這樣，一方面，與他們多年的交情也有個交代了，另一方面，黃園一直拖下來的那個老問題也就可以得到解決了。讓彭躍東擔任黃園的支部書記，這樣就很圓滿了。不久前，彭躍東還專門找到他家裏去送了回禮，禮不在輕重，那年輕人也很懂事。
遊萬超在彭躍東家院子裏的出現，作一個形象一點的比喻，好象一輪太陽突然照亮了這個貧寒的人家。這家裏是從來沒有來過這樣大的幹部這樣有身份的人物的。也許祖宗八輩也沒有的。彭躍東那天在古槐鎮被陳鬆氣得昏了頭，昏天黑地出來一頭栽到河裏去受場大驚，回來大病了一場，這天才剛剛好些。一場大病以後的彭躍東人瘦了一圈，精神也就萎靡了許多。整個人也就恍恍惚惚再也沒有那樣的精氣神了，慘然詫意的滿臉是徹底拼光的賭徒一樣的無奈。他開頭看見遊萬超出現在自家院子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滿以爲是産生了幻覺。當看清了沒有錯時，那巨大的震驚真是沒法形容的。他那顆激動的心都要飛出心窩來了。就象窮途末路的人看到天門洞開，看到了大慈大悲的救命菩薩。他激動得咋樣手忙腳亂一塌糊塗地接待了遊萬超不用說。
再說老木匠彭玉廷，他正在那裏咳咳喘喘地做著一些木匠活，看見家裏來了公社書記，那內心的激動也是顯而易見的。作爲一個在泥水裏滾打了一輩子的老實本分的農民，對於上頭來的幹部，自然就是過去的官了，是很高貴的，是要好好尊敬的。也就是說在他們眼裏，民與官是界定分明的截然不同的兩種人。也就是高貴與低賤的兩種人。雖然他對自己的兒子去奔啥出路奔啥官的是那麽反感，但對真正的上邊來的幹部，他的尊敬不僅是發自內心的，而且是長在骨子裏的。是從骨子裏油然而生的。因此，他由於內心的尊敬與激動憋著，把一張病懨懨的瘦臉也憋得有些發紅了。他擠出一輩子也沒有過的平和狀態跟公社書記打了招呼，便吩咐兒子好好接待，表現出一輩子也沒有過的很愉快和幸福的樣子。
這時候已近中午了，當老木匠看到兒子要強把公社書記留下來在這裏吃午飯的時候，他也很真誠而積極地幫助留貴客。當他看到公社書記終於答應留下來，重新坐回到凳子上去的時候，由於高興，他病瘦的老臉就憋得更紅了，吩咐老伴趕緊殺雞。並且自己馬上停住了手頭的木匠活，幫助去捉雞要自己親自宰殺。由於是很不平常的一頓午飯，他喊小女兒來幫忙找不到人的時候，他便罵著這死女子跑到那裏去了，叫老伴快去找人回來幫忙。
彭小芸很快被母親找回來了，她看見家裏來了公社大書記，又驚喜又高興，滿臉立刻是紅雲籠罩，馬上加入到這頓午飯的準備中去了。
彭小芸的出現使遊萬超心裏爲之一震，他看到黃園這地方還真出了這樣美的一個大姑娘呢！這天下的大美人都出在黃園了！他頓時來了精神，心裏激動不已，兩眼格外有了神采，貪婪地圍著那個大美人的身影打轉。當他感到自己有些失態了，才趕緊收斂了些。
當然，遊萬超心裏的鬼在跳，彭家的人是不知道的。也許就連他的失態他們也是沒有覺察的。因爲他們一家人都沈浸在一種忙碌而喜慶的氣氛裏。
這天發生在彭家的是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所以那氣氛比過年過節的都要喜慶。這頓中午的喜慶和熱鬧就可想而知了。這家人咋樣熱情得一塌糊塗，以及拿出啥樣的好東西招待珍貴的客人不用說。只是有一個現象這家人誰也沒注意到，或者根本沒去留意。那就是遊萬超總是表現得很高興和精神振奮的樣子，一直精神煥發興致很好，那張油光光的瘦長臉總是挂著微笑就顯得慈眉善眼了。特別是大家在桌上聚在一起的時候，他那充滿欣賞意味的目光，總是在彭小芸那張青春美麗的臉上掃來掃去，有時就停住不動了，那樣就變著凝望，露出貪婪，還有種別樣意味。好在他時有的失態，被這一家人的熱情融融的氣氛遮掩住了。
當那個美麗的姑娘彭小芸，在飯桌上的氣氛恰倒好處的時候，聰明地對這個象觀音菩薩一樣降臨的黨委書記說出了自己目前的處境與苦惱，以及表達了自己的某些意願，說到動情處，那雙美麗的大眼睛已有淚花閃動。遊萬超馬上表現出很關切的樣子，並馬上表態表示願意幫著想辦法。爲了讓她放心，他又拿出黨委書記的風度和氣概，說這是一件很好辦的事情。這差不多是黨委書記向她打了包票了！讓正陷於深深的苦悶彷徨中的彭小芸有多高興可想而知，她感到自己的前頭一下子充滿了光明。她感到今天真是天賜的好機會啊！包括她父母在內的一家人都對大駕光臨的黨委書記充滿感激。
還有個感到今天是天賜良機的人便是彭躍東了。他更是決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的。要說救命稻草，在他奮鬥了這麽多年完全是一敗塗地山窮水盡，真所謂英雄末路差不多被逼到魔魔症症的時候，這才是老天爺給他送來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啊！午飯後他把遊萬超送出村外的時候，便迫不及待地對他說：
“遊書記，我好想這次招幹走，希望你能多幫忙啊！我一輩子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的。”
喝了酒後，也在彭家飽覽了美色的黨委書記尚存餘興，沒跟他多說，隨便答應了他說下來考慮吧。彭躍東不知道黨委書記是隨便答應他的，還是真的會下來考慮。他滿心裏惶恐急迫，兩眼充滿絕望裏求生的人的強烈欲望，面色詫意恍惚惚虛到極點，恨不得撲跪到大地上乞求老天保佑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