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10月 19, 2005 11:40 am
送 禮 (小小說)
王水寶
官出於民，民出於土
——俗語
住在山旮旯裡的趙大媽，聽說土崽被選上了縣長，心裡可高興極啦！不是嗎？
土崽小時候吃過趙大媽的奶，穿過趙大媽親手縫補過的衣衫，雖說土崽不是趙大
媽的親兒子，但土崽親親熱熱、甜甜蜜蜜的喊趙大媽叫「娘」，你說，趙大媽能不高興嗎？
這幾天，趙大媽和趙大伯天天在打商量，送些啥去看看這位她一把尿一把屎拉扯大來的縣長呢？送些干辣椒去？土崽從小就喜歡吃辣椒蒸豆豉；送點紅薯去吧？土崽最愛吃紅薯煮稀飯；還是送幾斤田塍豆好，土崽小時候吃炒豆，不是一粒一粒朝嘴裡送，而是一把一把往口裡塞，還邊嚼邊說：「香，香！」有時噎得透不過氣來；送……
「現世啊！」趙大伯放下手裡正在編織的竹筐，瞪了趙大媽一眼，說：「確實是山溝裡的人，井底蛤蟆，你也不看看當今這世道，人家在縣裡當縣長，還會吃你這些土裡巴氣的東西？……」
「啥？啥？」趙大媽是個火爆性子，沒等趙大伯哇完，就插嘴說：「不吃土裡巴氣的東西？嘿！他土崽不是吃這些東西大起來的？」說完，趙大媽又恢復了常態，精神平和，又念叨起送些什麼東西來了。
「我是說人家當了縣長，不稀罕你這些東西。」趙大伯見趙大媽發脾氣，便解釋了兩句，依舊編他的竹筐。
「不稀罕？難道他吃山珍海味不成？」趙大媽又發性子了。
「嗨！當縣長的雖不是天天吃山珍海味，但總不能再叫人家吃辣椒豆豉啦！」趙大伯頭也不抬地回敬著。
趙大媽想想也有道理，人家當縣長的，那還能老吃這些東西？縣長，不就是父母官，要為民理事呀，記得有本戲文裡，不是有個什麼芝麻縣官的，還說過「當官不為民辦事，不如回家賣紅薯」嗎？嘿！當縣長確實是蠻辛苦的，日理萬機，還要操心老百姓的柴、米、油、鹽、醬、醋、茶，那還能吃這些有啥營養的東西呢？那又送些啥好呢？趙大媽左思右慮，總想不出送什麼好。為此，整整一個夜晚都沒有好好地合一合眼。
第二天，趙大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趙大伯倒沒事一樣，坐在小板凳上，伸開兩條腿, 在沒穿襪子的兩隻光腳上, 套著兩隻黑布鞋,慢騰騰地編織著竹筐。為了定定神，一大早趙大媽就泡了一杯自產自銷的清茶，舒心地喝了一口，一邊望著趙大伯不緊不慢地編竹筐，望著，望著，突然望到了什麼，她一拍大腿站了起來，跑到房裡，從箱子底裡翻出了兩雙她千針萬線納起來的布鞋，高高興興地跑到老伴身邊，說：「喂，老頭子，土崽不是蠻喜歡穿我做的布鞋嗎？」
「布鞋？嗨嗨！」趙大伯乾笑了兩聲，用腳指頭動了動套著的兩隻黑布鞋,放下竹筐，朝趙大媽手裡的布鞋瞥了一眼，對趙大媽嘲諷地說：「那是在當老百姓的時候穿的。現在，嘿，現在城市裡有幾個還穿布鞋？都穿皮鞋啦！」趙大伯拍拍身上的竹屑，又接著說：「你沒聽得哇，城裡那些青皮後生，穿的是名牌皮鞋，叫什麼花花公子，姑娘們穿的是高跟皮鞋。鞋底上還都釘了鐵釘呢，走起路來『七角八、七角八』地響，嘖嘖，真氣派呢！」趙大伯從趙大媽手中拿過布鞋，掂了掂，又繼續說：「你也不想想，人家當了縣長，還會穿你做的布鞋？嘻嘻，再哇，送布鞋你不覺得寒酸？」
「寒酸？」趙大媽從趙大伯手中奪回布鞋，輕輕的撣了撣灰，氣鼓鼓地說：「你沒聽上一輩人說過？從前有個薛，薛什麼平貴的還是仁貴的，當了什麼王爺，有個叫王茂生的送去一擔清水，薛王爺不但沒有看不起茂生，還連連誇獎，說好酒好酒呢。常言道，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唄。我土崽難道比薛王爺的官還大麼？」
「你這個死老頭子，連這個都不懂。」趙大媽發了一通脾氣後，立刻又露出了溫潤的面孔，笑著說：「就咯麼定了，送布鞋！」說著，將一杯還冒著熱氣、剛透出香味的清茶，遞給了趙大伯。
「送，送。」趙大伯接過清茶，知道自己拗不過趙大媽，也只好心平氣和地應諾著：「不曉得合不合腳？」
「嗨！這兩雙布鞋是去年做的，土崽都已三十七、八的人了，不會再長腳了。莫非當了縣長，腳都會更大些不是？」說著，趙大媽捧著兩雙布鞋，又登登的跑進屋裡，找出一塊乾淨的布頭，把兩雙布鞋包得整整齊齊，還在布頭上貼了一張小紅紙。
第三天天剛亮，趙大媽催著趙大伯起床，在趙大伯剛編好的竹筐裡，裝進了干辣椒、紅薯、田塍豆……趙大媽自己挽一隻竹籃，將兩雙布鞋放進竹籃內。於是，老頭子挑一擔,老婆子提一籃，迎著濛濛的霧靄，在彎彎曲曲的山道上，緩緩地向縣城走去…… (江西萬載縣委宣傳部 336100)
王水寶
官出於民，民出於土
——俗語
住在山旮旯裡的趙大媽，聽說土崽被選上了縣長，心裡可高興極啦！不是嗎？
土崽小時候吃過趙大媽的奶，穿過趙大媽親手縫補過的衣衫，雖說土崽不是趙大
媽的親兒子，但土崽親親熱熱、甜甜蜜蜜的喊趙大媽叫「娘」，你說，趙大媽能不高興嗎？
這幾天，趙大媽和趙大伯天天在打商量，送些啥去看看這位她一把尿一把屎拉扯大來的縣長呢？送些干辣椒去？土崽從小就喜歡吃辣椒蒸豆豉；送點紅薯去吧？土崽最愛吃紅薯煮稀飯；還是送幾斤田塍豆好，土崽小時候吃炒豆，不是一粒一粒朝嘴裡送，而是一把一把往口裡塞，還邊嚼邊說：「香，香！」有時噎得透不過氣來；送……
「現世啊！」趙大伯放下手裡正在編織的竹筐，瞪了趙大媽一眼，說：「確實是山溝裡的人，井底蛤蟆，你也不看看當今這世道，人家在縣裡當縣長，還會吃你這些土裡巴氣的東西？……」
「啥？啥？」趙大媽是個火爆性子，沒等趙大伯哇完，就插嘴說：「不吃土裡巴氣的東西？嘿！他土崽不是吃這些東西大起來的？」說完，趙大媽又恢復了常態，精神平和，又念叨起送些什麼東西來了。
「我是說人家當了縣長，不稀罕你這些東西。」趙大伯見趙大媽發脾氣，便解釋了兩句，依舊編他的竹筐。
「不稀罕？難道他吃山珍海味不成？」趙大媽又發性子了。
「嗨！當縣長的雖不是天天吃山珍海味，但總不能再叫人家吃辣椒豆豉啦！」趙大伯頭也不抬地回敬著。
趙大媽想想也有道理，人家當縣長的，那還能老吃這些東西？縣長，不就是父母官，要為民理事呀，記得有本戲文裡，不是有個什麼芝麻縣官的，還說過「當官不為民辦事，不如回家賣紅薯」嗎？嘿！當縣長確實是蠻辛苦的，日理萬機，還要操心老百姓的柴、米、油、鹽、醬、醋、茶，那還能吃這些有啥營養的東西呢？那又送些啥好呢？趙大媽左思右慮，總想不出送什麼好。為此，整整一個夜晚都沒有好好地合一合眼。
第二天，趙大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趙大伯倒沒事一樣，坐在小板凳上，伸開兩條腿, 在沒穿襪子的兩隻光腳上, 套著兩隻黑布鞋,慢騰騰地編織著竹筐。為了定定神，一大早趙大媽就泡了一杯自產自銷的清茶，舒心地喝了一口，一邊望著趙大伯不緊不慢地編竹筐，望著，望著，突然望到了什麼，她一拍大腿站了起來，跑到房裡，從箱子底裡翻出了兩雙她千針萬線納起來的布鞋，高高興興地跑到老伴身邊，說：「喂，老頭子，土崽不是蠻喜歡穿我做的布鞋嗎？」
「布鞋？嗨嗨！」趙大伯乾笑了兩聲，用腳指頭動了動套著的兩隻黑布鞋,放下竹筐，朝趙大媽手裡的布鞋瞥了一眼，對趙大媽嘲諷地說：「那是在當老百姓的時候穿的。現在，嘿，現在城市裡有幾個還穿布鞋？都穿皮鞋啦！」趙大伯拍拍身上的竹屑，又接著說：「你沒聽得哇，城裡那些青皮後生，穿的是名牌皮鞋，叫什麼花花公子，姑娘們穿的是高跟皮鞋。鞋底上還都釘了鐵釘呢，走起路來『七角八、七角八』地響，嘖嘖，真氣派呢！」趙大伯從趙大媽手中拿過布鞋，掂了掂，又繼續說：「你也不想想，人家當了縣長，還會穿你做的布鞋？嘻嘻，再哇，送布鞋你不覺得寒酸？」
「寒酸？」趙大媽從趙大伯手中奪回布鞋，輕輕的撣了撣灰，氣鼓鼓地說：「你沒聽上一輩人說過？從前有個薛，薛什麼平貴的還是仁貴的，當了什麼王爺，有個叫王茂生的送去一擔清水，薛王爺不但沒有看不起茂生，還連連誇獎，說好酒好酒呢。常言道，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唄。我土崽難道比薛王爺的官還大麼？」
「你這個死老頭子，連這個都不懂。」趙大媽發了一通脾氣後，立刻又露出了溫潤的面孔，笑著說：「就咯麼定了，送布鞋！」說著，將一杯還冒著熱氣、剛透出香味的清茶，遞給了趙大伯。
「送，送。」趙大伯接過清茶，知道自己拗不過趙大媽，也只好心平氣和地應諾著：「不曉得合不合腳？」
「嗨！這兩雙布鞋是去年做的，土崽都已三十七、八的人了，不會再長腳了。莫非當了縣長，腳都會更大些不是？」說著，趙大媽捧著兩雙布鞋，又登登的跑進屋裡，找出一塊乾淨的布頭，把兩雙布鞋包得整整齊齊，還在布頭上貼了一張小紅紙。
第三天天剛亮，趙大媽催著趙大伯起床，在趙大伯剛編好的竹筐裡，裝進了干辣椒、紅薯、田塍豆……趙大媽自己挽一隻竹籃，將兩雙布鞋放進竹籃內。於是，老頭子挑一擔,老婆子提一籃，迎著濛濛的霧靄，在彎彎曲曲的山道上，緩緩地向縣城走去…… (江西萬載縣委宣傳部 3361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