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當時,隱藏於信軒心中的熱情渴望並未水到渠成或順水推舟。那熱情僅像是尚未被發現的寶藏般深深的風湧於信軒毫不自覺的單純心態中,沒有人知道那到底算不算萌芽了。歷歷了一段大學生活後,芷伶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又嬌豔柔嫩,就像一朵正在盛開的香水百合。乾淨白皙的臉龐仍擺脫不了稚氣般的嬌柔,豐厚柔亮的飄逸長髮如風鈴般的吸引人的聽覺,鎮攝住人的楞眼與心魄。

就是這樣的媚態與慵懶更讓人增添憐惜與親近的渴望,這樣柔美又嬌豔的芷伶很快的就殘酷地被學長百般的逢迎獻媚,萬般討好恭維地給追走了。而經歷這樣歷程才發現自己已經深深對芷伶動了心的信軒,這才開始體悟到那如狂濤巨浪的嫉妒,及後續彷彿永無止境的痛苦跟後悔。然而一切似乎都為時已晚了,這也是這個年代的美麗與悲傷。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最美好的青春都在這裡面了。

夾帶歡愉、喜悅、及淡淡的哀愁悄悄的上演又落幕,一幕接著一幕的目不暇給,沒有任何的中場休息時間與喘息空間,不管伏筆不管呼應,不管結構不管張力的如同小說般地毫不留情的上演。這些原本就不是信軒當初所構築的劇本與場景,當這一切毫不客氣的發生的同時,囚於苦痛中的信軒呆呆的如同局外人般的審視自己的痛苦,屬於這年代絕無僅有的痛苦。彷彿只有一次,的確也只有這麼一次,不管他相不相信。

面對芷伶那日漸紅撲嬌嫩的喜悅臉龐,信軒的心中就像壓了一塊大石,沉重、苦悶、沒有出口、就像原本一條充沛的江流,在尚未匯流到幸福之海前,就逐漸乾枯、龜裂、毫無生機、然而這些既痛苦又曖昧不明且獨自承受的愛意僅僅在信軒的心中番騰罷了。信軒一些許也不敢對芷伶透漏半分,這是絕對不許對外人盡訴的暗戀情緒,從此以後在芷伶面前的信軒都是帶著面具的角色了。

暗自將對芷伶愛意強烈壓抑下去,在與芷伶相處的片刻中展現的是另一幅親切端莊不失親暱的舉止,可悲的是這樣的場景與煎熬總是不停歇的出現在每日的上下課間,所以信軒心中的痛苦也就日益擴大,彷彿已經接近無窮大無限的領域了。可是每每他們的相處又充滿了許多不經意的關心問候與親暱,有許多默契跟無法解釋的懷疑點,這些也往往在信軒萬念俱灰之下又重新點燃,繼續澆溉這萬分之一可能的契機與希望。所以不管是在愉悅的相處或是相遇不著的場面之後,信軒的日記總是大同小異地留下片段的文字紀錄:

〈2/23〉-天氣晴-
今天店裡生意不錯,雖然工讀生僅剩下我跟麗雲,但仍顯得遊刃有餘,只是比較累了一些。傍晚的三堂課我與芷伶相處的極為開心,坐在一起上了三堂課那種親近的感覺,滿心愉悅的感覺在我回到宿舍仍沒有絲毫退溫的跡象,我一直在反覆回味那些點滴,中間下課又一起去吃飯逛街…那樣感覺真的像是在作夢。雖然最後一堂的課她為了要回去陪男朋友而翹課,但是今天心情的激動與感受,我想我今天一定會有個甜美的好夢的。

〈3/12〉-天氣陰雨-
綿綿的下了一天的細雨,客人稀落的出沒在店裡,閒著沒事的我跟麗雲便在店裡唱歌聊天,上班的時間也就很快就過了,今天的課芷伶沒來,倒是昭勝與秀尹有來,少了芷伶的課就像看一齣無聊過氣影片般的死氣沉沉,比較於昭勝與秀尹的異常熱絡相形之下,我便顯得有些落落寡歡毫無興致,總覺得少了一些習慣動作沒做好般的不自在,所以我也翹課了,回到我那昏暗又溫暖不足的房間…

總是這樣的以芷伶為主角以信軒為配角的日記片段,把細節的部分加以刪除的話,其內容與本質上並無差異,就像是影印過的一般。信軒的性格中有絕大部分的組成成分是怯弱與寡斷,尤其是面對感情的心境時。信軒從小成長於純樸的農村,父親是個一半的人,白天爽郎熱切,晚上卻是個酗酒的混球,遇到他老子心情不好的時候便用言語用肢體地傾洩在那默默承受又毫無對策的母親身上。

看慣了家庭暴力的信軒對於婚姻有著質疑與不信任,父母親的相處模式深刻地攝繪在信軒的性格裡,信軒深深同情與憐惜母親,從她那剛毅堅忍及善良寬容的性格中學到一句話:「做人要有量才會有福」,但是這種悶不吭聲暗自將苦楚往肚裡吞的駝鳥心態信軒多少也被遺傳了一些。

不容否認,大部分信軒的生活都是孤單而暗晦的,過著他賴以維生的寂寞,數不盡的夢每天地出現在信軒的睡眠時間中,一個夢牽引另一個夢,一個夢遷就另一個夢。對於夢境信軒彷彿可以捉出個端倪,來控制或是引導夢境的發展,使得夢境朝向信軒的意願而發展,往往在覺得與現實不符中信軒便意會到這是在夢中,然後便醒了過來。

對於夢的發展加以如事不關己的冷冷觀察,進而出面干涉,太多生活中所無法坦露的話,未能完成的事…等等,都會在夢中以另一種面目乘願再來,修成正果。夢中的信軒與芷伶總是親密地相處,講不完的話,數不盡的濃情蜜意,然而一夢醒來卻也讓信軒沮喪又失落不已,難道生命的意義就是太早領悟到自己所得不到的東西嗎?信軒困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