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7月 20, 2005 4:39 pm
盒子
「為什麼魔術表演總有那麼個盒子？」
剛看完表演，她嘻嘻笑笑的同他問道。
「為什麼啊……」他略微思索，頗認真的答道：「他們需要一個容器，存放勇氣、信心；在台上一旦緊張了，隨手可以拿取。」
「你都不說真的。」她半嗔的推他一下，又勾起他的手，偎入他懷裡。
「你真好。」她忽地有感而發。
他是個魔術師；這樣說似乎有些誇大──她知道他變得一手好魔術，在社團裡也很活躍。但在一起半年了，卻從沒見過他上台。
他微笑，任由她攬著，沒有說話。
他們就這樣靜靜的走著。沉默之中，一切鄰近的聲音都被放大了。她有點享受這樣夏夜的散步。
她感到平和與滿足。是的，此刻。
「喂？到底在哪啊？──啊，我看到了，bye。」
她闔上手機，快步往禮堂走去。今天是他社團的期末公演，她說了要去看的。她對他的學校並不熟悉，因為大多時候都是他來找她。他們的學校又隔得這樣遠，她就更加沒力氣來蹓躂了。
他錯愕的瞪著手機──她就這樣把電話掛了？他有些擔心，有些無奈，又有些緊張──今晚的表演，她會喜歡嗎？
呼，正好趕在開演前。她隨意挑了個位置──其實大部分的位子早都坐了人，也沒什麼好挑了。旁邊是一群高中小女生，正說說笑笑開心得不得了。她安靜坐定，等著表演開始。
「歡迎來到『魔夜魅舞』！今晚，我們將呈現……」
主持人講了一小段精采的介紹詞，她沒太認真聽，表演隨後開始。他在第幾個節目？第二？第三？應該快到了吧。定睛一看，舞台上的正是他。
她像個小女孩般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誰讓她在最後一排，非得站起身才看得清楚。舞台上有好多盒子，大大小小，看得她眼花撩亂。
他坐在舞台中央一個大盒子上，穿著白色燕尾服。那真的是他嗎？她有些難以置信。她說不出來他哪裡變了，也許是氣質，也許只是種抽象的感覺。
燈光全亮，他站起身來，從桌上拿起一個盒子。展示了一下，是空的；他伸手進去，拿出──一隻鴿子！
觀眾不吝惜的給予掌聲，他走向下個盒子。伸手一掏，又是一隻鴿子。
就這樣，一隻、兩隻、三隻……，一共七隻。他確實喜歡七這個數字。
七隻鴿子分別站在他的手上、肩上，看起來是那樣的溫馴乖巧。他向觀眾笑了笑──不，他在向她笑；他看到她了！
她愣了一下。他緩緩走向最大的盒子──他原先坐的那個盒子。打開，鑽進，蓋上蓋子。幾秒後，一名黑衣人上台打開盒蓋。他消失了，連同七隻鴿子！
全場觀眾為之瘋狂，起立鼓掌，喝采聲不斷。她呆呆的站著。很精采的表演，她知道，但她卻感到一陣莫名的空虛與害怕。他竟然就這樣憑空消失了；她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
她持續著半恍惚狀態。直到表演結束，仍是迷迷糊糊的。
「怎麼了？瞧妳心不在焉的。」
「沒什麼，沒什麼。」也許是，她還沒從那一幕的震撼中恢復吧。
他停下來看著她。「妳今晚顯得不大對勁。」
他永遠是這麼溫柔，這麼和煦。倏地，她想哭。
「累了嗎？」他輕聲問道。
累了，也許是累了。一種寂寞和不確定感瞬間向她襲來。他從身後環住她。她似乎好些了。
「我想唱歌，一首難過的歌。」
難過的歌？他覺得有些好笑。是歌會難過，聽的人會難過，還是唱的人會難過？「妳想唱，我就聽。」他的嘴角抿著一抹淺淺的笑。
她開口，低低啞啞的唱著：「se-re-lem, se-re-lem, at-ko……」
唱著唱著，忽然泣不成聲。
這是一首很悲傷的歌啊。她歇斯底里的叫著。
我知道，我知道。他安撫著。至少從她眼底，他真正讀到了悲傷，一種無法透過歌聲或言語傳達的悲傷；一種只能直接感受，並將讓人震撼至無法言語的悲傷。
我真的知道。他輕聲說著，拍撫她弓起不斷抽動的背。
走廊上很安靜，只是還迴盪著她的歌聲，跟那激動不已的悲傷。
那天之後，他們有一段時間沒見面了。她一直是個情緒不穩定的人。
她想起去年生日那天，他來幫她慶生。她的朋友不多，也沒有過生日的習慣，但他的出現讓她好感動。
「你是誰？」她打趣的問道。其實他們一直都認識，他們是高中同學。
「我是魔術師，來變禮物給妳。」他笑笑的，看起來很溫柔，很和善，一點也沒變。夜色把他襯得有幾分神秘。
「是嗎？歡迎。」
她請他進屋。他拿出一個盒子，不大，可是感覺很充實。
他沒多說什麼，逕自打開盒子──空的，她小小失望了。看到她臉上的表情，他只是笑笑。也不知怎麼變的，她的眼前竟多了一只布娃娃。
「送妳。」
「啊……謝謝。」她呆住了。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條白帕，摺摺弄弄，拿出打火機一燒，竟成了玫瑰。絕豔，絕美，又顯得詭魅。
「生日快樂。」
她呆呆的接過那朵玫瑰。
我們交往吧。他靠近她，低低的耳語。
妳知道嗎？魔術師什麼都會變，可這顆心……永遠不變。他笑著如此說道。
深深嘆了口氣。現在想想，他一定是瘋了，而她……也是。serelem？愛情？
電腦發出叮咚聲。有人敲她？──是他。
「這疑問，從那天就開始了，只是我一直不敢問……」
那天？應該是她生日那天吧。她沒有回他，只是看著螢幕上的字一行一行跳出來。
「快一年了，我想也該是時候問。總該讓一切明朗，不是嗎？」
她看著，忽然緊張起來。心又背叛了她，加速跳動。她想關掉即時通，阻止下一行字出現。
「妳真的……愛我嗎？」
她的手還沒放上鍵盤，他就離線了。其實就算他待著，她一定也不會回答他。她不想強迫自己回答，不論對誰。
她拿起話筒，又放下；手碰到了號碼鍵，又離開。
今天是她生日，該說清楚嗎？她實在不想，可是拖下去似乎也不恰當。只是，又該說什麼？
叮咚！
是他嗎？
她快步跑向大門，原以為開門的那一剎那會見到他，但……
「快遞，請簽收。」
她十分失望的收下包裹。又是盒子？他寄盒子有什麼用意？……
她小心翼翼的打開，裡頭卻是空的，什麼都沒有。她試著伸手進去，看看能不能像他一般掏出東西，結果一樣令人失望。
「你在想什麼呢？」
她呆愣愣的瞪著盒子，過一會兒，看到盒底有水跡。
她覺得她一直是愧對他的，一直以來，都是他把盒子填滿，帶給她喜悅。她什麼都不能為他做。盒子到她手裡再轉出去，只還會是空的。
可是為什麼，她會哭呢？她終究什麼也不能給啊……
她輕輕把盒子蓋上，一同封住的，還有一段不明所以的感情，與幾滴不知為何的清淚。她摟著盒子，靜靜坐著，感到莫名的平和。
他看著樓上那扇始終緊閉的窗。
他以為她收到盒子後，會想找他，找他從盒子裡拿出東西。他錯了嗎？……她的盒子始終是空的，不曾因他填滿，也不會因他而空虛。
他錯了嗎？他還以為，她會變的……
他自嘲的笑了笑。魔術師什麼都能變，但變不了她，也變不了自己。
他轉身緩步離去。
「為什麼魔術表演總有那麼個盒子？」
剛看完表演，她嘻嘻笑笑的同他問道。
「為什麼啊……」他略微思索，頗認真的答道：「他們需要一個容器，存放勇氣、信心；在台上一旦緊張了，隨手可以拿取。」
「你都不說真的。」她半嗔的推他一下，又勾起他的手，偎入他懷裡。
「你真好。」她忽地有感而發。
他是個魔術師；這樣說似乎有些誇大──她知道他變得一手好魔術，在社團裡也很活躍。但在一起半年了，卻從沒見過他上台。
他微笑，任由她攬著，沒有說話。
他們就這樣靜靜的走著。沉默之中，一切鄰近的聲音都被放大了。她有點享受這樣夏夜的散步。
她感到平和與滿足。是的，此刻。
「喂？到底在哪啊？──啊，我看到了，bye。」
她闔上手機，快步往禮堂走去。今天是他社團的期末公演，她說了要去看的。她對他的學校並不熟悉，因為大多時候都是他來找她。他們的學校又隔得這樣遠，她就更加沒力氣來蹓躂了。
他錯愕的瞪著手機──她就這樣把電話掛了？他有些擔心，有些無奈，又有些緊張──今晚的表演，她會喜歡嗎？
呼，正好趕在開演前。她隨意挑了個位置──其實大部分的位子早都坐了人，也沒什麼好挑了。旁邊是一群高中小女生，正說說笑笑開心得不得了。她安靜坐定，等著表演開始。
「歡迎來到『魔夜魅舞』！今晚，我們將呈現……」
主持人講了一小段精采的介紹詞，她沒太認真聽，表演隨後開始。他在第幾個節目？第二？第三？應該快到了吧。定睛一看，舞台上的正是他。
她像個小女孩般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誰讓她在最後一排，非得站起身才看得清楚。舞台上有好多盒子，大大小小，看得她眼花撩亂。
他坐在舞台中央一個大盒子上，穿著白色燕尾服。那真的是他嗎？她有些難以置信。她說不出來他哪裡變了，也許是氣質，也許只是種抽象的感覺。
燈光全亮，他站起身來，從桌上拿起一個盒子。展示了一下，是空的；他伸手進去，拿出──一隻鴿子！
觀眾不吝惜的給予掌聲，他走向下個盒子。伸手一掏，又是一隻鴿子。
就這樣，一隻、兩隻、三隻……，一共七隻。他確實喜歡七這個數字。
七隻鴿子分別站在他的手上、肩上，看起來是那樣的溫馴乖巧。他向觀眾笑了笑──不，他在向她笑；他看到她了！
她愣了一下。他緩緩走向最大的盒子──他原先坐的那個盒子。打開，鑽進，蓋上蓋子。幾秒後，一名黑衣人上台打開盒蓋。他消失了，連同七隻鴿子！
全場觀眾為之瘋狂，起立鼓掌，喝采聲不斷。她呆呆的站著。很精采的表演，她知道，但她卻感到一陣莫名的空虛與害怕。他竟然就這樣憑空消失了；她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
她持續著半恍惚狀態。直到表演結束，仍是迷迷糊糊的。
「怎麼了？瞧妳心不在焉的。」
「沒什麼，沒什麼。」也許是，她還沒從那一幕的震撼中恢復吧。
他停下來看著她。「妳今晚顯得不大對勁。」
他永遠是這麼溫柔，這麼和煦。倏地，她想哭。
「累了嗎？」他輕聲問道。
累了，也許是累了。一種寂寞和不確定感瞬間向她襲來。他從身後環住她。她似乎好些了。
「我想唱歌，一首難過的歌。」
難過的歌？他覺得有些好笑。是歌會難過，聽的人會難過，還是唱的人會難過？「妳想唱，我就聽。」他的嘴角抿著一抹淺淺的笑。
她開口，低低啞啞的唱著：「se-re-lem, se-re-lem, at-ko……」
唱著唱著，忽然泣不成聲。
這是一首很悲傷的歌啊。她歇斯底里的叫著。
我知道，我知道。他安撫著。至少從她眼底，他真正讀到了悲傷，一種無法透過歌聲或言語傳達的悲傷；一種只能直接感受，並將讓人震撼至無法言語的悲傷。
我真的知道。他輕聲說著，拍撫她弓起不斷抽動的背。
走廊上很安靜，只是還迴盪著她的歌聲，跟那激動不已的悲傷。
那天之後，他們有一段時間沒見面了。她一直是個情緒不穩定的人。
她想起去年生日那天，他來幫她慶生。她的朋友不多，也沒有過生日的習慣，但他的出現讓她好感動。
「你是誰？」她打趣的問道。其實他們一直都認識，他們是高中同學。
「我是魔術師，來變禮物給妳。」他笑笑的，看起來很溫柔，很和善，一點也沒變。夜色把他襯得有幾分神秘。
「是嗎？歡迎。」
她請他進屋。他拿出一個盒子，不大，可是感覺很充實。
他沒多說什麼，逕自打開盒子──空的，她小小失望了。看到她臉上的表情，他只是笑笑。也不知怎麼變的，她的眼前竟多了一只布娃娃。
「送妳。」
「啊……謝謝。」她呆住了。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條白帕，摺摺弄弄，拿出打火機一燒，竟成了玫瑰。絕豔，絕美，又顯得詭魅。
「生日快樂。」
她呆呆的接過那朵玫瑰。
我們交往吧。他靠近她，低低的耳語。
妳知道嗎？魔術師什麼都會變，可這顆心……永遠不變。他笑著如此說道。
深深嘆了口氣。現在想想，他一定是瘋了，而她……也是。serelem？愛情？
電腦發出叮咚聲。有人敲她？──是他。
「這疑問，從那天就開始了，只是我一直不敢問……」
那天？應該是她生日那天吧。她沒有回他，只是看著螢幕上的字一行一行跳出來。
「快一年了，我想也該是時候問。總該讓一切明朗，不是嗎？」
她看著，忽然緊張起來。心又背叛了她，加速跳動。她想關掉即時通，阻止下一行字出現。
「妳真的……愛我嗎？」
她的手還沒放上鍵盤，他就離線了。其實就算他待著，她一定也不會回答他。她不想強迫自己回答，不論對誰。
她拿起話筒，又放下；手碰到了號碼鍵，又離開。
今天是她生日，該說清楚嗎？她實在不想，可是拖下去似乎也不恰當。只是，又該說什麼？
叮咚！
是他嗎？
她快步跑向大門，原以為開門的那一剎那會見到他，但……
「快遞，請簽收。」
她十分失望的收下包裹。又是盒子？他寄盒子有什麼用意？……
她小心翼翼的打開，裡頭卻是空的，什麼都沒有。她試著伸手進去，看看能不能像他一般掏出東西，結果一樣令人失望。
「你在想什麼呢？」
她呆愣愣的瞪著盒子，過一會兒，看到盒底有水跡。
她覺得她一直是愧對他的，一直以來，都是他把盒子填滿，帶給她喜悅。她什麼都不能為他做。盒子到她手裡再轉出去，只還會是空的。
可是為什麼，她會哭呢？她終究什麼也不能給啊……
她輕輕把盒子蓋上，一同封住的，還有一段不明所以的感情，與幾滴不知為何的清淚。她摟著盒子，靜靜坐著，感到莫名的平和。
他看著樓上那扇始終緊閉的窗。
他以為她收到盒子後，會想找他，找他從盒子裡拿出東西。他錯了嗎？……她的盒子始終是空的，不曾因他填滿，也不會因他而空虛。
他錯了嗎？他還以為，她會變的……
他自嘲的笑了笑。魔術師什麼都能變，但變不了她，也變不了自己。
他轉身緩步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