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7月 13, 2005 8:52 pm
就這樣子，三天過去了。
一個星期也過去了。
天使酒吧，一次也沒去。
我曾經奢望著，或許海德菈會在經過旅館時，進來打聽得知我寄宿於此的消息後，上樓來要求我道歉，並且向她的客人們賠罪。
畢竟是虛幻如夢的奢望。
這樣的日子，倒不會特別平淡。
尤其是有幻覺不斷侵襲的日子。
隨著時間邁進，我開始無法辨識夢境與幻覺的差別。在床上或坐在沙發，現實與幻覺已失去分界，彷彿正在交戰一般，而我的大腦便是他們的戰場。既然無法分別，不如暫稱朦朧的兩者為「幻境」吧。
影像有時如跑馬燈一般呼嘯，有時又緩慢霧化離去。
赤色戰場。
青綠的家鄉。
珮兒。
天使酒吧。
海德菈。
紅色戰機。
削過左臉龐的子彈。
高腳杯。
聖水。
奶茶。
血騷。
女兵。
李奧納。
常春藤老人。
希臘服裝的女子等等……這一切混合交纏，贈予我蒙太奇式拼湊的夜晚，雖然幻境歸屬於我，卻從不是我所想看見的，譬如玫瑰與紅酒的小餐桌，或一支月光下的華爾滋；即使我不愛酒，也對跳舞一竅不通。
夢不應該就是這樣嗎？
從現實逃避到虛幻中，以便獲得某種安慰，讓我這種懦弱的廢物也能有心靈的安逸。如果夢沒有這種功用，那它的價值與我的存在又有什麼差異呢？
格格。
敲門聲。
海德菈！
我心中有千百萬個理由告訴我敲門的不是她，但我卻篤定地相信這時來的，惟獨海德菈。倘使這世界有位慈悲的上者，有位充滿愛的上帝，祂就會安排珮兒這時候出現。
珮……我是指海德……
不，當我靠近門，不安與痛苦又再度自心頭湧現，勒緊我的喉頭。迎戰已經不算什麼，但我還是不習慣獨自承受痛苦。四邊門縫流溢出象徵絕望的鴉黑氣體，攻陷這間客房的姿態宛如魔掌般欲將獵物凌遲肢解。打開門，外面竟是那一身破爛，渾身霉味的常春藤老人。
他的微笑不禁使我冷顫。
不等我回應，他開口：「我今天來，是想給你個方便。」隨即，便筆直走進來，讓我毫無時間反應，急忙後退。
「什麼意思？」慌忙中我問道。
「我想你也知道，我並不是普通人。」
「我看得出來。」
他大笑，口沫橫飛。
「你果然在任何狀況下都能耍嘴皮子，也罷。上次你也該知道了，關於你的一切我都很清楚；甚至你現在想著什麼，我都能洞悉。或是要我從這裡……」眨眼間老人竟消失在我面前，他沙啞粗糙的嗓子又突然從我背後出現，「……到這裡，也是易如反掌。」
我轉身，他已安坐在沙發上。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你不用怕，如果我是什麼妖魔鬼怪要來害你，我早就會讓你生不如死了。」憑對方咧嘴笑的樣貌，就讓人反胃。這種安慰，讓我不知道該怎麼感受，
「老實跟你說，我就是天使。」
「……你是天使？」
「沒錯，遵循上帝之令被派遣下來要給不幸的人幸福，也就是你這可憐的衰人。一切手續簡單，只要在契約上簽個字就行了！」
天使、契約？
「你是、惡魔……」勉強將這種毫無科學證據的指證說出，我仍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惡魔奸笑，補充：「卻是個很有愛心的惡魔！」
我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這世上真有惡魔？
「沒錯，艾爾索。這世上的確有惡魔。還不只這樣，對面的天使酒吧裡還住著一個天使，那個自以為是的婊子。不過，話說回來呀，艾爾索，你覺得如何呢？」老頭居心叵測地笑，「在這個充滿悲劇的世間，你要學愚蠢的人類向他們『偉大的上帝』或『至高無上的神』請求，即使你知道祂根本懶得理會你螻蟻般的存在？狗運等到巧合後，才仰天大喊神蹟？」
「滾出去……」
惡魔不以為然地笑了一聲。
「看來，你需要睜大眼睛好好看一看了！」
瞬間他木杖一舉，黑暗從頂端散發，狂風呼嘯的聲音在房內迴旋，我來不及閃躲，便被吞噬了進去。當光芒再現，我定睛一看，發覺自己身在海德菈的房間！不僅如此，我躺在帷幕床上，頭還在……海德菈的腿上！坐著的她低下頭看我，我連忙起身退避到床尾。詫異之餘，海德菈對我笑著，開始拆卸髮夾，亮麗的秀髮鬆散開來，緊接著她纖細的手往下。
「或者把握當下，將所有你渴望的一網打盡？」我急轉頭，惡魔的嘴倏地出現在半空中，著實讓我驚嚇得喘不過氣來，「海德菈也好，珮兒也好，兩個一起搞，甚至全世界的女人，我都可以給你！你要女人，要財富，甚至整個世界，我全都可以給你！」
「那怎麼可能！為什麼你可以這樣為所欲為？」
「這就是我們與天上不同的差別。你要什麼，我們就可以給你什麼。」
看著微笑等待著的海德菈，以及她那幾乎一絲不掛的雪白胴體，我移開雙眼，惡魔唆使的話語卻在耳邊迴繞，我的密度不自主地減小著。
「你的下面倒是挺積極的嘛。」惡魔輕蔑道。
「閉嘴！」我渾身無法動彈，肉體與意識在激昂渾沌中。
「她在等你呀，艾爾索。你看她的白皙的肌膚多柔嫩呀……只要在這裡簽個字就好了，這幻覺就會變成現實了。」枯瘦的手掌緊接著懸浮出現，手指間一支筆指著一張契約，「在這裡寫你要什麼，最下面隨便簽簽即可。」
「……把幻覺、消失！」
「你還真倔強呢。」惡魔不悅地說，隨即從空氣間走出來，另一隻手以拇指與中指製造出一聲清脆聲響，我的腦海開始漂蕩起女人的喘息與呻吟……我緊抱頭，跪倒在他跟前，精神與肉體幾乎無法支撐！
該死的！上帝！如果祢在那裡，請給我力量！給我擊倒他的力量！
「祂不會聽見你的。你還是趁現在好好想清楚，你要不要嚐嚐海德菈？你不要我可要替你享受享受了。我感覺得出你強烈的渴望啊！這就是至高者造你時給你的罪惡天性，你又何必勉強自……」
「你給我！」我狂吼，將所有力量集中於右拳上，擺脫彷彿千百萬噸的束縛，揮出畢生最沉重的一拳，「給我滾出去！」
我咬牙狠狠瞪著半空中的惡魔，他下顎雖然被我擊中卻仍面帶邪惡地微笑，從容看著我，霎時間我的手臂陷入烏黑的霧氣，惡魔就消散在虛無飄邈間了。
「我隨時會再回來的，艾爾索。你等著。」
幻覺消失，我回到了旅館房間。
我攤靠在床邊，望向門外空蕩的走廊，手擦拭著濕漉的臉龐，一甩，渾身的冷汗就濺濕了地毯。
「……去你的，你別再來了。
「……我很愛她，
「我不想這樣……」（待續）
一個星期也過去了。
天使酒吧，一次也沒去。
我曾經奢望著，或許海德菈會在經過旅館時，進來打聽得知我寄宿於此的消息後，上樓來要求我道歉，並且向她的客人們賠罪。
畢竟是虛幻如夢的奢望。
這樣的日子，倒不會特別平淡。
尤其是有幻覺不斷侵襲的日子。
隨著時間邁進，我開始無法辨識夢境與幻覺的差別。在床上或坐在沙發，現實與幻覺已失去分界，彷彿正在交戰一般，而我的大腦便是他們的戰場。既然無法分別，不如暫稱朦朧的兩者為「幻境」吧。
影像有時如跑馬燈一般呼嘯，有時又緩慢霧化離去。
赤色戰場。
青綠的家鄉。
珮兒。
天使酒吧。
海德菈。
紅色戰機。
削過左臉龐的子彈。
高腳杯。
聖水。
奶茶。
血騷。
女兵。
李奧納。
常春藤老人。
希臘服裝的女子等等……這一切混合交纏，贈予我蒙太奇式拼湊的夜晚，雖然幻境歸屬於我，卻從不是我所想看見的，譬如玫瑰與紅酒的小餐桌，或一支月光下的華爾滋；即使我不愛酒，也對跳舞一竅不通。
夢不應該就是這樣嗎？
從現實逃避到虛幻中，以便獲得某種安慰，讓我這種懦弱的廢物也能有心靈的安逸。如果夢沒有這種功用，那它的價值與我的存在又有什麼差異呢？
格格。
敲門聲。
海德菈！
我心中有千百萬個理由告訴我敲門的不是她，但我卻篤定地相信這時來的，惟獨海德菈。倘使這世界有位慈悲的上者，有位充滿愛的上帝，祂就會安排珮兒這時候出現。
珮……我是指海德……
不，當我靠近門，不安與痛苦又再度自心頭湧現，勒緊我的喉頭。迎戰已經不算什麼，但我還是不習慣獨自承受痛苦。四邊門縫流溢出象徵絕望的鴉黑氣體，攻陷這間客房的姿態宛如魔掌般欲將獵物凌遲肢解。打開門，外面竟是那一身破爛，渾身霉味的常春藤老人。
他的微笑不禁使我冷顫。
不等我回應，他開口：「我今天來，是想給你個方便。」隨即，便筆直走進來，讓我毫無時間反應，急忙後退。
「什麼意思？」慌忙中我問道。
「我想你也知道，我並不是普通人。」
「我看得出來。」
他大笑，口沫橫飛。
「你果然在任何狀況下都能耍嘴皮子，也罷。上次你也該知道了，關於你的一切我都很清楚；甚至你現在想著什麼，我都能洞悉。或是要我從這裡……」眨眼間老人竟消失在我面前，他沙啞粗糙的嗓子又突然從我背後出現，「……到這裡，也是易如反掌。」
我轉身，他已安坐在沙發上。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你不用怕，如果我是什麼妖魔鬼怪要來害你，我早就會讓你生不如死了。」憑對方咧嘴笑的樣貌，就讓人反胃。這種安慰，讓我不知道該怎麼感受，
「老實跟你說，我就是天使。」
「……你是天使？」
「沒錯，遵循上帝之令被派遣下來要給不幸的人幸福，也就是你這可憐的衰人。一切手續簡單，只要在契約上簽個字就行了！」
天使、契約？
「你是、惡魔……」勉強將這種毫無科學證據的指證說出，我仍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惡魔奸笑，補充：「卻是個很有愛心的惡魔！」
我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這世上真有惡魔？
「沒錯，艾爾索。這世上的確有惡魔。還不只這樣，對面的天使酒吧裡還住著一個天使，那個自以為是的婊子。不過，話說回來呀，艾爾索，你覺得如何呢？」老頭居心叵測地笑，「在這個充滿悲劇的世間，你要學愚蠢的人類向他們『偉大的上帝』或『至高無上的神』請求，即使你知道祂根本懶得理會你螻蟻般的存在？狗運等到巧合後，才仰天大喊神蹟？」
「滾出去……」
惡魔不以為然地笑了一聲。
「看來，你需要睜大眼睛好好看一看了！」
瞬間他木杖一舉，黑暗從頂端散發，狂風呼嘯的聲音在房內迴旋，我來不及閃躲，便被吞噬了進去。當光芒再現，我定睛一看，發覺自己身在海德菈的房間！不僅如此，我躺在帷幕床上，頭還在……海德菈的腿上！坐著的她低下頭看我，我連忙起身退避到床尾。詫異之餘，海德菈對我笑著，開始拆卸髮夾，亮麗的秀髮鬆散開來，緊接著她纖細的手往下。
「或者把握當下，將所有你渴望的一網打盡？」我急轉頭，惡魔的嘴倏地出現在半空中，著實讓我驚嚇得喘不過氣來，「海德菈也好，珮兒也好，兩個一起搞，甚至全世界的女人，我都可以給你！你要女人，要財富，甚至整個世界，我全都可以給你！」
「那怎麼可能！為什麼你可以這樣為所欲為？」
「這就是我們與天上不同的差別。你要什麼，我們就可以給你什麼。」
看著微笑等待著的海德菈，以及她那幾乎一絲不掛的雪白胴體，我移開雙眼，惡魔唆使的話語卻在耳邊迴繞，我的密度不自主地減小著。
「你的下面倒是挺積極的嘛。」惡魔輕蔑道。
「閉嘴！」我渾身無法動彈，肉體與意識在激昂渾沌中。
「她在等你呀，艾爾索。你看她的白皙的肌膚多柔嫩呀……只要在這裡簽個字就好了，這幻覺就會變成現實了。」枯瘦的手掌緊接著懸浮出現，手指間一支筆指著一張契約，「在這裡寫你要什麼，最下面隨便簽簽即可。」
「……把幻覺、消失！」
「你還真倔強呢。」惡魔不悅地說，隨即從空氣間走出來，另一隻手以拇指與中指製造出一聲清脆聲響，我的腦海開始漂蕩起女人的喘息與呻吟……我緊抱頭，跪倒在他跟前，精神與肉體幾乎無法支撐！
該死的！上帝！如果祢在那裡，請給我力量！給我擊倒他的力量！
「祂不會聽見你的。你還是趁現在好好想清楚，你要不要嚐嚐海德菈？你不要我可要替你享受享受了。我感覺得出你強烈的渴望啊！這就是至高者造你時給你的罪惡天性，你又何必勉強自……」
「你給我！」我狂吼，將所有力量集中於右拳上，擺脫彷彿千百萬噸的束縛，揮出畢生最沉重的一拳，「給我滾出去！」
我咬牙狠狠瞪著半空中的惡魔，他下顎雖然被我擊中卻仍面帶邪惡地微笑，從容看著我，霎時間我的手臂陷入烏黑的霧氣，惡魔就消散在虛無飄邈間了。
「我隨時會再回來的，艾爾索。你等著。」
幻覺消失，我回到了旅館房間。
我攤靠在床邊，望向門外空蕩的走廊，手擦拭著濕漉的臉龐，一甩，渾身的冷汗就濺濕了地毯。
「……去你的，你別再來了。
「……我很愛她，
「我不想這樣……」（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