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之二十三)

這片山坡, 其實並不陡峭, 而五, 六丈的距離其實也不長, 但在林雲的感覺裡頭, 卻艱苦到其實和跋涉了千山萬水一般遙遠. 連摔帶跌, 連爬帶攀, 身上盡是染滿泥沙, 嘴里盡是啃沾泥土, 傷口破瘡, 額頭破擦, 血汗交融, 泥水交混, 當他勉強登上崖頂時, 已經沒有半點人樣了.

嗆咳著, 喘呼著, 林雲只感覺氣血已是一陣翻湧, 眼前又是一陣昏暗, 腦子則是一陣漲裂, 將臉伏在這片泥窪上, 將頭頂著那棵樹木前, 他張大著嘴, 想要嘔吐, 卻只能發出乾癟的聲音, 環抱枝幹的皽抖雙手再也支撐不住愈沉的體重, 啪噠的摔落滿頭滿臉的土漿.

張口吞食稀溼的泥漿, 略減胸口的煩鬱, 林雲轉過身子仰臥著, 雙拳無力緊握, 雙眼無神張睜, 這無奈的餘毒併發可來得像波潮襲捲.

良久, 波浪退逝, 漪漣拖迤, 痛苦逐漸減輕, 精神逐步恢復, 林雲才又艱辛的一步一艱難往目的地走去.

拐杖支撐著他的身子, 寶劍支堅他的意志, 復仇支持著他的神智.

沒有倦怠的雨絲繼續飄落, 本來詩意的涼涼淅淅, 林雲卻稠稠膩膩的只剩下淒淒戚戚.

又過了良久, 天色魚肚般的發白了.

雨, 竟然下了一夜.

他, 還得撐過一天.

隱隱約約, 空氣中依稀漫佈著某種香氣.

已死花季的芬芳.

“花煞”!

(二之二十四)

曙光將現.

林雲將身子藏在這個恰好可以容納一個人的內凹山岰子裡面, 那層佈天際的悽艷赤嫣, 在他不安的眼眸裡面染灑一片慄紅. 他調整呼吸益漸輕微, 微弓著腰, 手握劍柄, 是副隨時待機反撲的姿勢.

晨霧迷離.

朦朧竟然也是紅色的.

突然, 林雲似有所覺, 警惕的移目注視岰沿右側, 濛霧湮蘊, 什麼也看不見, 他只能依靠耳朵來取代眼睛的功能. 因為方才的一剎那, 林雲十分相信自己的聽覺能力與意識反應, 不是錯覺, 是一聲極其輕微的 “蟋嗦”, 肯定是衣衫的擦動.

可是就只那麼一下便又寂靜了.

林雲豪不鬆懈地繃緊全身的肌肉與神經.

真的是考驗耐性與毅力, 因為到東方一輪紅盤乍現, 驅散霧氳, 感覺上好像時間過了百十年來著.

就在晨霧開始消退但仍殘留回憶般的稀落片段時, 那一聲衣角帶風的移動聲響再起.

不再遲疑, 林雲悶不吭聲地暴飛而起, 半空中寶劍龍泉探起一道絢燦的暴漲虹芒, 直啣音響來處暴射!

林雲的表情是撼山岳, 移山脈的堅忍剛毅, 這一劍的氣勢是夷山丘, 平山嶺的霸悍勇猛.

那映入眼底的影子就再也難逃這聚積林雲全身凝聚畢生功力的一擊.

鮮血像是漫天下了一場奔濺的紅雨.

那人的腦袋跎螺般旋轉上半空, 落下來面容正好對著收勢迴轉過來的林雲.

“啊~” 林雲慘叫一聲, 悽厲的驚起一林飛鳥!

那人頭, 竟然是 “苦猴”鄭函!

花季已死的味道更濃郁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