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 7月 07, 2005 12:39 pm
（四）
「萬達利」是萬達萬利他們家開的便利商店，我們通常會在放學後到他們的店裡集合，最主要的目的當然是填飽肚子的一大堆吃吃喝喝的零食。
一路上，我忐忑不安的連路都沒看清楚，要走台階的時候，忘了抬腿；要跨過路上坑洞的時候，一腳踩下；連在平坦的路面上行走的時候，也會重心不穩，一直絆倒，還好有萬利扶我，我才不至於摔個狗吃屎。
「你是不是被你老姐嚇壞了，連路都不會走，難怪今天一大早就站在馬路上，連車子都不會閃。」萬達好像戴了透視鏡一樣，看透了我的心事。
「我只跟你講，別告訴蕾秋，我希望我們可以不要去那個破爛屋。」我很認真的說。
「我一直以為百姓廟是最恐怖的，難道破爛屋會比百姓廟更嚇人嗎？」萬達好奇的問。
「萬達，相信我，我們雖然都怕百姓廟，卻從來沒有看過什麼，純粹只是心裡覺得害怕；但是，破爛屋絕對不一樣……」
我的話還沒說完，一雙冰冷的手環住我的脖子，就像昨夜夢境裡那一股陰冷的晚風揉成一條冰冷的小蛇纏住我的脖子……糟了！這個是不是人家說的陰魂不散，大白天的也敢出來索命嗎？「萬利……救我……」我哽咽著求救，喉嚨嘶啞的嗓音像撕裂的棉布，我想我就要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狂笑像一大長串爆開的鞭炮，嘭嘭嘭嘭接連響起——是蕾秋！聽到蕾秋的猖狂噁笑，本來快要死掉的我，拼了命也要活過來。
「死蕾秋，臭蕾秋，不把你罵到臭頭，我死不干休……」我反身回過來，一把扯住蕾秋的馬尾巴，兩個人拉拉扯扯的跌在地上。
「唉！你們兩個女生，怎麼粗魯的像男生一樣，打架就算了，還在地上打滾，幫別人擦地板，唉！這樣衣服會髒掉，你們知不知道？」
斯文的萬達連勸架都不會，只會耍個嘴皮子說些有的沒的，還是萬利比較厲害，他一把扯落我拉住蕾秋頭髮的手，蕾秋也順勢鬆開掐住我脖子的手，萬利的一隻手就打散了在地上糾纏的我們。等我們兩個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已經弄得一身髒。我拍拍屁股，抹抹削薄的短髮，應該還不至於太難看。蕾秋比較慘，整把馬尾巴已經都被我扯掉了，頭髮散落在臉上，遮住了頭臉眼睛嘴鼻，活像討命的殭屍鬼，實在難看。
「臭千秋，連個玩笑也開不起！膽小鬼……萬利……救我……萬利……救我……」蕾秋一邊綁頭髮一邊說，說著說著又模仿起我剛剛呼天搶地叫救命的糗樣，惹得我心頭一把惡火熊熊燃起，我正要搶上制止她，萬利一把從後頭抱住我。
「蕾秋，你別再說了，你真的嚇壞千秋了。嚇壞她，對你也沒好處，少了千秋，就少了一雙手幫你弄鬼屋。」萬達推了推鼻樑上的金邊眼鏡，不慌不忙的說著，卻是不偏不倚的說到蕾秋的痛處。
蕾秋一向都是不達目的決不中止，而且，為了達到目的，她可以沒有原則，外加不擇手段。聽萬達這樣說，蕾秋馬上兩手抹臉像翻書一樣，馬尾一紮，笑眼一瞇，又是滿嘴甜蜜：「好千秋，好妹妹，別生氣，我們去吃茶葉蛋。」
「誰理你？詭計多端的傢伙，一肚子壞主意，吃了茶葉蛋，又是一肚子屁，我才不要呢！」我實在是氣極了，心裡一頓狠罵：臭蕾秋，爛蕾秋，我才沒那麼容易打發，一顆茶葉蛋就可以買通我嗎？我告訴你，我沒那麼便宜！我實在火大，我……氣得說不出話來。
「別理她，我們走！」萬利扯了扯我的書包，把我拖離現場。
跟著萬利走到「萬達利」，萬爸萬媽不在，我們直接走到最後面放置冷飲的冷藏櫃撈了兩瓶可樂，坐在地上就猛灌了起來。不一會兒，便利商店的電動門「叮咚叮咚」響，電動門一開一關，蕾秋和萬達也一前一後的進來，學我們的樣兒，坐在地上灌可樂。
我們坐了好一會兒，沒有人說話。我更加不想講話，我知道，這種時候，我的話匣子一開，準沒好話。人家說：家醜不可外揚。寧可在家開打，也不能打到外面來，讓別人看笑話。再說，女孩子打架都是扯頭髮掐脖子這一套，搞得面目猙獰，實在難看。我緊緊閉著嘴唇，將脣形緊緊抿成一條線。我想，這個時候，如果可以找到一隻洗衣夾，我一定會把嘴巴夾起來，免得我忍不住又卯起來破口大罵。
「千秋，別生氣啦，蕾秋只想開個玩笑而已……。」
「對呀！她『只』想開個小玩笑，都怪我膽子太小，連個玩笑都開不起！」
萬達想要當和事佬，可惜技術太差，被我一頓搶白，才剛冒出嘴巴的好話又被我攔住，沒說出來的只有自己吞下去。看我咬牙切齒的用牙齒縫說話，誰都聽得出來我還在生氣。
「好啦！千秋，千錯萬錯都是你老姐的錯，看在我們相依為命這麼多年的份上，你就別再生氣了吧！」蕾秋涎著臉告饒。
「我才不想要跟你相依為命！誰那麼倒楣？」我一肚子怒火，餘怒難息。
「好千秋，好妹妹，沒有你我吃不下，沒有你我睡不著，沒有你我坐立難安……」
蕾秋又開始故計重施，胡扯一堆噁心叭啦的話，叫人聽了雞皮疙瘩掉滿地，多得連掃把都掃不完，惹得萬利一口噴出含在嘴裡的可樂，猛得嗆咳了起來。噴灑出來的可樂弄髒了他的衣服，也濺到我的褲子上，還有更多的可樂流到地板上。我們一群人七手八腳的從地上爬起來，每個人都像百米賽跑似的奪門而出，逃離這一片災害現場。
「啊呀，好噁！」萬達扶著眼鏡，忍不住尖聲怪叫。
「誰噁？」本來還繃著臉生氣的我，被萬利這麼一胡搞，根本忘了我應該還在生氣的這檔子事，嘻嘻哈哈的跟著萬達瞎起鬨。
「你，你比較噁！說什麼噁心叭啦唬人的話，講話都不打草稿！」
「你，你才噁咧！可樂口水胡亂噴，還亂七八糟吐！」
萬利和蕾秋互相指著對方的鼻尖，指責對方比較噁心。蕾秋說話一向語不驚人死不休，從小和她一起長大，我已經練就一身五毒不侵的上層武功，哪像萬利這樣，可樂亂噴，口水亂倒，一點都沉不住氣。
一路上，嘻嘻哈哈的笑罵玩耍，不知不覺的，我們竟然錯過回家的社區大門，直接走上往百姓廟的爬坡路。我的心頭猛然震動，我可沒說我還要再往那個可怕的地方去呀！
「我要回家！」我停住腳步，像汽車踩煞車那樣，馬上掉轉車頭，就要往回走。
「千秋，不是玩得好好的嗎？幹嘛要回家？」萬達說。
「對嘛，對嘛，別急著回家，天色還早呢！」蕾秋也緊張起來。
我回頭看了看萬利，沒有說話。
蕾秋看看我，又看看萬利，突然明白什麼似的：「喔！你們兩個，有秘密喔！」
看蕾秋講得曖昧的樣子，萬利又沉不住氣了：「沒有！不是你們想的這樣……」
「那，不然……是怎樣……」蕾秋瞇著眼睛，帶著笑意，看著萬利，好像發現寶藏一樣，不把它一骨腦兒挖出來誓不甘休似的。
「沒有啦！只是剛剛千秋說，那個破爛屋怪怪的，她不想去，她也叫我不要去，這樣而已。」萬利竟然禁不起蕾秋三言兩語，全都說出來了。
「喔！原來是這樣，昨天來的時候，千秋也是一直說她想回家，其實根本什麼都沒有，對不對？你看，我們不是還好端端的站在這裡嗎？」蕾秋又戴上微笑的面具，臉上的笑紋僵硬的有些可怕。當她想要嘗試說服別人的時候，她就會這樣。「那只不過是一棟沒有人住的破爛房子而已，沒有什麼好怕的啦！再說，我們昨天是兩個人去的，今天多了萬達和萬利，我們這麼多人，怕什麼？對不對，萬達？」
蕾秋朝著萬達擠眉弄眼的，示意他順著她的口氣繼續說。萬達的口才沒有蕾秋好，加上萬達可能是被蕾秋打鴨子上架，也不是出於自願的，看他溫吞吞的癟了癟嘴，什麼都沒說，連屁也沒放一個。
我冷眼瞧了瞧他，說：「昨天，你一聽到破爛屋就落荒而逃，嚇得連書包都忘了帶回家，怎麼睡過一覺，膽子就變大了？」
蕾秋用肩膀撞了萬達一把，萬達歪了歪身子，停了老半晌，站直了身子，才囁嚅著說：「也不是不怕啦，蕾秋說，她昨天已經去勘查過了，她說沒什麼好怕的……她說，只是一棟破爛屋子而已……」
「對啦，對啦，只不過是一間沒有人住的破爛屋子，到處都是灰塵和蜘蛛網，每一樣東西看起來都是破破爛爛的。我昨天貼著窗戶往裡頭瞧，其實也還好，有床有桌有椅，還有一個生火的壁爐，嘿……那真是太正點了，我們幾乎不需要花費什麼功夫整理，它根本就是現成的鬼屋，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一家遊樂園的鬼屋。而且，我們也不貪心，每個小孩，我們只收十塊錢，這個價錢要比遊樂園便宜太多了！我們只要搬一張桌子坐在門口收錢就好了，什麼事也不用做，你們說這個主意不好嗎？再說，賺來的錢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我打算作為我們今年的聖誕派對的經費，讓大家開心，所以才會希望大家一起來嘛！」蕾秋說得興高彩烈，口沫橫飛，好像錢已經賺進口袋一樣。
「我想，千秋會覺得不太好，應該不是沒有道理，也許真的有什麼不對。」聽萬利這麼說，我安了一大半的心，也許，他真的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可是，他還沒說完：「但是就像蕾秋說的，我們今天人這麼多，也許我們可以去看看，再決定要聽蕾秋的，還是聽千秋的。」聽完萬利的話，我差點要昏倒，搞了老半天，他還是想去！
「有道理！還是萬利腦袋清楚，千秋，我們就再去看一次嘛！如果你覺得想回家，我們就走，好不好？」蕾秋陪著笑臉說話。
呵！我真恨我自己，人家要是真的對不起我，我的脖子硬得可以跟人家拼命，可是我的心腸軟，聽不得人家跟我嘻皮笑臉的說好話。尤其是一向爭強好勝的蕾秋，除了耍寶以外，真要低聲下氣，對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個節骨眼上，除了點頭以外，我說不出拒絕的話，可是，又覺得答應得太輕易，實在太不甘心，只好撇撇嘴說：「是你說的，我隨時可以回家喔！」
「當然，當然！」
蕾秋呼的一聲，舒了一口氣，揚手抬頭在半空中猛的拍手鼓掌起來，萬達萬利也跟著瞎起鬨，一蹦一跳的在半空中擊掌歡呼，啪啪啪啪的聲響在山坡小丘間回盪。金色的秋陽灑落，涼爽的輕風吹拂。這樣好的天，這樣好的地，讓我全然忘記昨天的驚悸和惡夢，恍恍惚惚的以為這一切只是庸人自擾。（待續）
「萬達利」是萬達萬利他們家開的便利商店，我們通常會在放學後到他們的店裡集合，最主要的目的當然是填飽肚子的一大堆吃吃喝喝的零食。
一路上，我忐忑不安的連路都沒看清楚，要走台階的時候，忘了抬腿；要跨過路上坑洞的時候，一腳踩下；連在平坦的路面上行走的時候，也會重心不穩，一直絆倒，還好有萬利扶我，我才不至於摔個狗吃屎。
「你是不是被你老姐嚇壞了，連路都不會走，難怪今天一大早就站在馬路上，連車子都不會閃。」萬達好像戴了透視鏡一樣，看透了我的心事。
「我只跟你講，別告訴蕾秋，我希望我們可以不要去那個破爛屋。」我很認真的說。
「我一直以為百姓廟是最恐怖的，難道破爛屋會比百姓廟更嚇人嗎？」萬達好奇的問。
「萬達，相信我，我們雖然都怕百姓廟，卻從來沒有看過什麼，純粹只是心裡覺得害怕；但是，破爛屋絕對不一樣……」
我的話還沒說完，一雙冰冷的手環住我的脖子，就像昨夜夢境裡那一股陰冷的晚風揉成一條冰冷的小蛇纏住我的脖子……糟了！這個是不是人家說的陰魂不散，大白天的也敢出來索命嗎？「萬利……救我……」我哽咽著求救，喉嚨嘶啞的嗓音像撕裂的棉布，我想我就要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狂笑像一大長串爆開的鞭炮，嘭嘭嘭嘭接連響起——是蕾秋！聽到蕾秋的猖狂噁笑，本來快要死掉的我，拼了命也要活過來。
「死蕾秋，臭蕾秋，不把你罵到臭頭，我死不干休……」我反身回過來，一把扯住蕾秋的馬尾巴，兩個人拉拉扯扯的跌在地上。
「唉！你們兩個女生，怎麼粗魯的像男生一樣，打架就算了，還在地上打滾，幫別人擦地板，唉！這樣衣服會髒掉，你們知不知道？」
斯文的萬達連勸架都不會，只會耍個嘴皮子說些有的沒的，還是萬利比較厲害，他一把扯落我拉住蕾秋頭髮的手，蕾秋也順勢鬆開掐住我脖子的手，萬利的一隻手就打散了在地上糾纏的我們。等我們兩個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已經弄得一身髒。我拍拍屁股，抹抹削薄的短髮，應該還不至於太難看。蕾秋比較慘，整把馬尾巴已經都被我扯掉了，頭髮散落在臉上，遮住了頭臉眼睛嘴鼻，活像討命的殭屍鬼，實在難看。
「臭千秋，連個玩笑也開不起！膽小鬼……萬利……救我……萬利……救我……」蕾秋一邊綁頭髮一邊說，說著說著又模仿起我剛剛呼天搶地叫救命的糗樣，惹得我心頭一把惡火熊熊燃起，我正要搶上制止她，萬利一把從後頭抱住我。
「蕾秋，你別再說了，你真的嚇壞千秋了。嚇壞她，對你也沒好處，少了千秋，就少了一雙手幫你弄鬼屋。」萬達推了推鼻樑上的金邊眼鏡，不慌不忙的說著，卻是不偏不倚的說到蕾秋的痛處。
蕾秋一向都是不達目的決不中止，而且，為了達到目的，她可以沒有原則，外加不擇手段。聽萬達這樣說，蕾秋馬上兩手抹臉像翻書一樣，馬尾一紮，笑眼一瞇，又是滿嘴甜蜜：「好千秋，好妹妹，別生氣，我們去吃茶葉蛋。」
「誰理你？詭計多端的傢伙，一肚子壞主意，吃了茶葉蛋，又是一肚子屁，我才不要呢！」我實在是氣極了，心裡一頓狠罵：臭蕾秋，爛蕾秋，我才沒那麼容易打發，一顆茶葉蛋就可以買通我嗎？我告訴你，我沒那麼便宜！我實在火大，我……氣得說不出話來。
「別理她，我們走！」萬利扯了扯我的書包，把我拖離現場。
跟著萬利走到「萬達利」，萬爸萬媽不在，我們直接走到最後面放置冷飲的冷藏櫃撈了兩瓶可樂，坐在地上就猛灌了起來。不一會兒，便利商店的電動門「叮咚叮咚」響，電動門一開一關，蕾秋和萬達也一前一後的進來，學我們的樣兒，坐在地上灌可樂。
我們坐了好一會兒，沒有人說話。我更加不想講話，我知道，這種時候，我的話匣子一開，準沒好話。人家說：家醜不可外揚。寧可在家開打，也不能打到外面來，讓別人看笑話。再說，女孩子打架都是扯頭髮掐脖子這一套，搞得面目猙獰，實在難看。我緊緊閉著嘴唇，將脣形緊緊抿成一條線。我想，這個時候，如果可以找到一隻洗衣夾，我一定會把嘴巴夾起來，免得我忍不住又卯起來破口大罵。
「千秋，別生氣啦，蕾秋只想開個玩笑而已……。」
「對呀！她『只』想開個小玩笑，都怪我膽子太小，連個玩笑都開不起！」
萬達想要當和事佬，可惜技術太差，被我一頓搶白，才剛冒出嘴巴的好話又被我攔住，沒說出來的只有自己吞下去。看我咬牙切齒的用牙齒縫說話，誰都聽得出來我還在生氣。
「好啦！千秋，千錯萬錯都是你老姐的錯，看在我們相依為命這麼多年的份上，你就別再生氣了吧！」蕾秋涎著臉告饒。
「我才不想要跟你相依為命！誰那麼倒楣？」我一肚子怒火，餘怒難息。
「好千秋，好妹妹，沒有你我吃不下，沒有你我睡不著，沒有你我坐立難安……」
蕾秋又開始故計重施，胡扯一堆噁心叭啦的話，叫人聽了雞皮疙瘩掉滿地，多得連掃把都掃不完，惹得萬利一口噴出含在嘴裡的可樂，猛得嗆咳了起來。噴灑出來的可樂弄髒了他的衣服，也濺到我的褲子上，還有更多的可樂流到地板上。我們一群人七手八腳的從地上爬起來，每個人都像百米賽跑似的奪門而出，逃離這一片災害現場。
「啊呀，好噁！」萬達扶著眼鏡，忍不住尖聲怪叫。
「誰噁？」本來還繃著臉生氣的我，被萬利這麼一胡搞，根本忘了我應該還在生氣的這檔子事，嘻嘻哈哈的跟著萬達瞎起鬨。
「你，你比較噁！說什麼噁心叭啦唬人的話，講話都不打草稿！」
「你，你才噁咧！可樂口水胡亂噴，還亂七八糟吐！」
萬利和蕾秋互相指著對方的鼻尖，指責對方比較噁心。蕾秋說話一向語不驚人死不休，從小和她一起長大，我已經練就一身五毒不侵的上層武功，哪像萬利這樣，可樂亂噴，口水亂倒，一點都沉不住氣。
一路上，嘻嘻哈哈的笑罵玩耍，不知不覺的，我們竟然錯過回家的社區大門，直接走上往百姓廟的爬坡路。我的心頭猛然震動，我可沒說我還要再往那個可怕的地方去呀！
「我要回家！」我停住腳步，像汽車踩煞車那樣，馬上掉轉車頭，就要往回走。
「千秋，不是玩得好好的嗎？幹嘛要回家？」萬達說。
「對嘛，對嘛，別急著回家，天色還早呢！」蕾秋也緊張起來。
我回頭看了看萬利，沒有說話。
蕾秋看看我，又看看萬利，突然明白什麼似的：「喔！你們兩個，有秘密喔！」
看蕾秋講得曖昧的樣子，萬利又沉不住氣了：「沒有！不是你們想的這樣……」
「那，不然……是怎樣……」蕾秋瞇著眼睛，帶著笑意，看著萬利，好像發現寶藏一樣，不把它一骨腦兒挖出來誓不甘休似的。
「沒有啦！只是剛剛千秋說，那個破爛屋怪怪的，她不想去，她也叫我不要去，這樣而已。」萬利竟然禁不起蕾秋三言兩語，全都說出來了。
「喔！原來是這樣，昨天來的時候，千秋也是一直說她想回家，其實根本什麼都沒有，對不對？你看，我們不是還好端端的站在這裡嗎？」蕾秋又戴上微笑的面具，臉上的笑紋僵硬的有些可怕。當她想要嘗試說服別人的時候，她就會這樣。「那只不過是一棟沒有人住的破爛房子而已，沒有什麼好怕的啦！再說，我們昨天是兩個人去的，今天多了萬達和萬利，我們這麼多人，怕什麼？對不對，萬達？」
蕾秋朝著萬達擠眉弄眼的，示意他順著她的口氣繼續說。萬達的口才沒有蕾秋好，加上萬達可能是被蕾秋打鴨子上架，也不是出於自願的，看他溫吞吞的癟了癟嘴，什麼都沒說，連屁也沒放一個。
我冷眼瞧了瞧他，說：「昨天，你一聽到破爛屋就落荒而逃，嚇得連書包都忘了帶回家，怎麼睡過一覺，膽子就變大了？」
蕾秋用肩膀撞了萬達一把，萬達歪了歪身子，停了老半晌，站直了身子，才囁嚅著說：「也不是不怕啦，蕾秋說，她昨天已經去勘查過了，她說沒什麼好怕的……她說，只是一棟破爛屋子而已……」
「對啦，對啦，只不過是一間沒有人住的破爛屋子，到處都是灰塵和蜘蛛網，每一樣東西看起來都是破破爛爛的。我昨天貼著窗戶往裡頭瞧，其實也還好，有床有桌有椅，還有一個生火的壁爐，嘿……那真是太正點了，我們幾乎不需要花費什麼功夫整理，它根本就是現成的鬼屋，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一家遊樂園的鬼屋。而且，我們也不貪心，每個小孩，我們只收十塊錢，這個價錢要比遊樂園便宜太多了！我們只要搬一張桌子坐在門口收錢就好了，什麼事也不用做，你們說這個主意不好嗎？再說，賺來的錢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我打算作為我們今年的聖誕派對的經費，讓大家開心，所以才會希望大家一起來嘛！」蕾秋說得興高彩烈，口沫橫飛，好像錢已經賺進口袋一樣。
「我想，千秋會覺得不太好，應該不是沒有道理，也許真的有什麼不對。」聽萬利這麼說，我安了一大半的心，也許，他真的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可是，他還沒說完：「但是就像蕾秋說的，我們今天人這麼多，也許我們可以去看看，再決定要聽蕾秋的，還是聽千秋的。」聽完萬利的話，我差點要昏倒，搞了老半天，他還是想去！
「有道理！還是萬利腦袋清楚，千秋，我們就再去看一次嘛！如果你覺得想回家，我們就走，好不好？」蕾秋陪著笑臉說話。
呵！我真恨我自己，人家要是真的對不起我，我的脖子硬得可以跟人家拼命，可是我的心腸軟，聽不得人家跟我嘻皮笑臉的說好話。尤其是一向爭強好勝的蕾秋，除了耍寶以外，真要低聲下氣，對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個節骨眼上，除了點頭以外，我說不出拒絕的話，可是，又覺得答應得太輕易，實在太不甘心，只好撇撇嘴說：「是你說的，我隨時可以回家喔！」
「當然，當然！」
蕾秋呼的一聲，舒了一口氣，揚手抬頭在半空中猛的拍手鼓掌起來，萬達萬利也跟著瞎起鬨，一蹦一跳的在半空中擊掌歡呼，啪啪啪啪的聲響在山坡小丘間回盪。金色的秋陽灑落，涼爽的輕風吹拂。這樣好的天，這樣好的地，讓我全然忘記昨天的驚悸和惡夢，恍恍惚惚的以為這一切只是庸人自擾。（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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