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之七)

疤面人此時又已恢復他原來的強者型態, 是那麼雄歭威越的一座山岳, 而且更是那末隨時皆可爆炸得一發不可收拾的活火山呵!

自他眼中併發的兩道冷芒, 正幻化兩道冷森亮鋒, 和白衣人 “刃煞”的冷冽光鋒作千百回合次的生死廝殺.

空氣中的酷厲窒息, 足以令膽小者攝魂喪魄.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短小精悍的漢子“大鵬展翅”展韶作聲長吟, 語音蒼涼, 深刻透露著那末地深沉孤臣孽子, 情殤國破山河在的悲涼意境.

眾人聽得心頭皆是火熱, 原來他們俱都是三十年前為當今大宋所滅的江南 “南唐國”的文臣武將後人, 那疤面人乃南唐國名將林仁肇的遺腹子, “鷹揚長空”林雲. 而展韶則是南唐國兵部侍郎展旭六位子裔中唯一躲過劫難的餘孤. 各自欠缺左右耳朵的那對孿生兄弟則是南唐國都金陵守城大將軍皇甫繼勛的一雙幼子 : 皇甫忠, 皇甫義.

其時南唐已經亡國, 投降大宋的一代詞人李後主亦為宋太宗趙光義所鳩殺. 真是報應了他當年誤中宋太祖趙匡胤的離間計而毒殺江南第一名將林仁肇, 屈斬忠義守城的皇甫繼勛, 自毀長城的下場.

論國力, 當時南唐六郡共一百卅萬戶人家, 江南魚米之鄉, 豐厚資源, 論軍力, 水兵十五萬, 步卒十五萬, 戰馬萬餘匹, 艨艟巨艦三千餘艘, 論人才, 武將除卻林仁肇, 皇甫繼勛, 尚有鄭彥華, 杜真, 水軍大都督朱令斌, 王聿凌, 文臣則有禮部侍郎潘佑, 兵部侍郎展旭等等. 端的是地利人和, 若那李煜有絲毫雄心壯志, 未嘗不能趁天時而逐鹿中原? 以林仁肇之勇猛善戰, 展旭之韜略兵機, 江南水師之精銳, 且看今日此時神州天下, 可仍然是由得他趙家稱孤道寡?

奈何, 那李煜這位風流才子, 精詩詞, 工書畫, 曉樂理, 政治上卻一塌糊塗, 兼又篤信佛教到了迷信的地步, 不僅在都城金陵供養了近萬名僧侶, 一退朝便穿上僧衣念佛. 以致朝綱不振, 大權旁落, 任奸相徐鉉, 宦官張自播覆妄弄, 陷害忠良.

長江天壑, 本來是南唐國的屏障, 無奈烏煙瘴氣的朝廷, 收受賄賂, 結黨營私, 有才華, 無錢財的人棄之不用, 以致惱怒了一位久困場屋, 屢落孫山的才智之士, 名為樊知古, 假作垂钓, 暗暗將江面寬窄深淺測量繪圖, 投奔趙宋去了.

南唐如何不亡國?

(二之八)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七煞手中的刃煞聽若不聞, 仍然冰冷如刀, 銳利如刃, 和疤面人 “鷹揚長空”林雲互相凝視著, 雙方的目光宛如數百年冤仇般糾纏不休.

而東方的病煞仍舊奄奄懨懨的沒有反應.

西方的笑煞則仿佛又聽到一個前所未聞的笑話, 更是樂不可支, 仰不可止的笑得黐黐巔巔.

南方的毒煞眉更倒掛了, 眼更吊高了, 歪嘴更噘起三分來.

北方的刁煞從他那雙芝麻綠豆的眼睛中透露出十二分的譏諷喧笑之意.

眾人仿佛漁網中的游魚, 直覺的感受到死亡向內緊縮, 也不見東, 南, 西, 北四煞有任何動作, 但他們的合圍之勢隱隱有一擊必殺的風雷力量.

刃煞乃江南 “七煞手”之首領, 他此時已和疤面人林雲互卯上了, 而短小精悍的漢子 “大鵬展翅”展韶左手倒提三尺長劍, 口裏咬著一柄尺半短劍, 逕自奔向毒煞, 他眼神手勢暗示處, 當下由走方郎中打扮的老者 “回春手”杜宇迎向病煞, 瘦小枯乾, 尖嘴削腮, 猴頭猴腦猴樣子的 “苦猴”鄭函對向笑煞, 一向焦不離孟, 孟不離焦的皇甫兄弟則面向刁煞.

展韶心中明白, 自己這夥兄弟, 拜過名師, 紮過根基, 武功要能擺上檯面的, 數來算去, 就是這些個了. 其餘掠陣的十人, 若說戰場上比長槍鬥硬弩, 端的是弓馬嫻熟, 但要和江南七煞手這等頂尖好手肉搏廝殺, 只怕不消敵人三兩下, 就得倒下五雙.

南唐亡國, 固然是李後主無能, 但奸臣誤國, 陷害忠良, 卻和他們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 這十年來, 林雲, 展韶自學有所成後, 聚合三, 四十南唐國文臣武將後人, 莫不思念如何誅殺奸相徐鉉為先人報仇. 奈何自賣國求榮後, 老奸巨滑的徐鉉深謀遠慮, 老早預算到眾人的不肯善罷甘休, 除了家宅布置得機關重重以外, 或重金禮聘, 或珍寶利誘, 或投其所好, 網羅不少武功卓越的好手在旗下, 為其鷹犬護院. 林雲, 展韶等人行刺數次皆無法得手, 徒然折損熱血弟兄不算, 更令奸相嚴加防備. 這一次, 奸相不知使用什麼手段, 竟然打動江南七煞手, 反被動為主動, 追殺起林雲, 展韶一夥人來.

雙方激戰數次, 林, 展等人莫不處於下風, 眼看身邊的弟兄越來越少, 本欲化整為零, 暫避鋒芒. 但因為最後一次失手被擒的 “玉面郎君”楊砡, 撇開其父親楊延為保存林氏血脈而作出不小的犧牲之情份不談, 就以他和林雲同門習藝二十載, 情誼已然更勝親生兄弟.

明知劫獄不可能, 林, 展諸人惟有寄望攔截囚車. 但, 他們又何嘗不知道這可能是個有去無回的陷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