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6月 08, 2005 8:32 pm
曾經
1.
筆談持續進行著。星期五下午，是有些沉悶卻又雀躍的。
「如果有機會回到過去，妳怎麼選？」
回到過去？這個老問題依舊困擾人們，因為後悔存在。
「我不會回去吧。再熬一次，太苦了。」國三……即便苦中是有那麼一點甜，一點澀。「我懷念過去，但只是懷念就好。想維繫的，自然不容易淡，不容易斷。」
「是嗎……」
她把紙收了回去，我又發起呆來。老師在台上，兀自講解著枯燥乏味的課文：甲元素跟乙元素反應產生丙分子、氧化還原、電子組態……一切只弄得我好想入眠。
我在課本上寫下I love thee，自以為是的加密。只是，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思緒漫遊於過往，在課本空白處。國三，對我是一段特別的日子，相信對許多人也是。但還是有點不同……
那是我的初戀；是啊，就在國三。
2.
跟所有的國三生一樣，為了一年後的基測，我們坐在悶熱的教室裡，試圖認真的上暑輔。公立國中的設備不太好，僅有數只噪音不小風卻不大的電扇，嗡嗡嗡的轉著。和著老師講課的平板語調，奏成一支不太動聽卻有不錯效力的催眠曲。雖然大家總也試著抵抗，失敗的仍是不在少數。我想，應該有人無聊的數起打瞌睡的人數吧──至少我正如此。
剛換了座位，「他」坐在我的左手邊。說也奇怪，過去兩年，我們只是朋友，普通的近乎毫無交情的朋友；為什麼偏偏在最後一年迷上了他？我想，真是地緣吧──近水樓台。只可惜，最後我仍摘不著，也沒膽量摘下這月亮。
此刻他正熟睡著，寧靜，安詳。基測倒數三百二十一天。
3.
「你們知道嗎？他向她告白了耶。我早就猜到他一定會把握這個機會。」
班上被公認最八卦的女生相當盡責的廣播著最新消息。沒有人會問是哪個「他」？哪個「她」？事實上，他，坐在我左手邊的男生，暗戀她──我最要好的朋友──這件事，早已是個公開的秘密了。
至於是什麼機會？其實，不過是為某人慶生，為基測下定決心，為某老師退休……，總之找了各種名目舉辦的小型派對──精確來說，應該是吃吃喝喝說說笑笑的沒營養聚會。
會被那位熱愛八卦的同學聽到，完全不值得驚訝，因為連我都聽到了。
派對結束後，才走出餐廳不遠，就看到兩個沒神經的傢伙坐在公園一處不甚靜僻的涼亭內，神情嚴肅且尷尬。
基於好奇心與不全是善良的個性，我走近他們──想當然爾，並非光明正大的靠近──一段對話就這麼自然的進入我耳內。
「妳知道吧？」他說這句話時，眼神飄忽不定，顯得緊張又好笑。
「知道什麼？」她裝傻。她總是這樣：平時顯得很強勢，一旦遇著無法處理的事，就自動縮回殼裡。
我想，接下來應該是最精采的部分了。
「……我喜歡妳。我們……在一起吧。」
如果不是「他」說這句話，且對「她」，我想我應該會很想很想笑。就算我以半嘲弄半不以為然的心情聽著，仍然察覺一絲細微的哀傷，在心底激起小小的水花。
只是很淡，很少，少到讓我可以毫不在乎的忽視。
我走出公園，把這段對話存進今天的回憶。
「所以……你們覺得接下來會怎樣啊？」
回過神來，八卦繼續被討論著──與其說是討論，不如說是八卦廣播女的個人論述。她雖然問了，但絕不希望別人發言打斷她。一陣靜默如她預期的出現，她滿意的往下說：「我猜她會拒絕他。因為……」她頓了頓，試圖製造懸疑的效果，「她喜歡的人在英國，而且他們還在聯絡喔。」
她丟出另一個新消息──對我而言是不新鮮了，但她能知道這件事，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她」確實會拒絕「他」，但不是為了八卦女口中的「英倫情人」，而是因為我。
班上的緋聞更新版本。基測倒數二百七十八天。
明天將一如往常。
4.
習慣性的看向左手邊──他又睡著了。一道目光一如往常的停駐在身上，我知道是她，卻沒有勇氣回頭。她一直擔心我，自從換了座位以後。兩年來一直曖昧不明的心情，在這最後一年全都浮上了檯面。
普通朋友嗎？她對我的說詞感到懷疑，我亦然。
我想是的。我讓語氣顯得平穩肯定，看來是成功了。
今年還是？她再做一次確認。
是啊，是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妳還是沒敢接受他。我們對自己的感情，都拒絕承認──至少在人前如此。
基測倒數二百四十九天。時間往前推進，我們的心情也不停被搖盪，難以平靜。
5.
接下來的一百多天，就在名目不一的大小考試中過去了。我和她都沒再提起這件事。
離基測越來越近，班上也漸漸能嗅到幾分緊張、競爭的味道。
班會課，難得沒有考試，老師在台上「強調」讀書的重要，也欣慰於班上讀書風氣的提振。
「嘿。」
後面的同學拍了我一下。紙條？
「啊……謝謝。」
真怪，紙條？她很少傳紙條給我的。她和我都不喜歡打擾別人。
「我跟他在一起了。」打開紙條，我嚇了一跳，應該說是有點驚訝。
「嗯……那很好啊。」
「妳真的這樣覺得？」
一來一往的傳遞很是麻煩，真怕中間那位同學忽然站起來。眼角餘光瞄到左方，他在看我們？
「不然咧？」在問號旁畫個鬼臉。
我轉頭看她。拿到紙條後，她露出了笑容，如釋重負。回過頭來，卻看到左邊的他也微微笑著。
我好像被撞了一下，可是好輕，真的不痛，只是讓我有點恍惚。
「還有一百三十四天，同學們好好加油。」老師微笑著，說完了最後一句話。
6.
「妳不會緊張嗎？」她困惑的看著我。
「為什麼？只是一次模擬考。」
「最後一次了啊。」她顯得不安，讓我有些擔心，有些奇怪。
「妳從來沒那麼緊張。怎麼了？」
「也沒什麼。快打鐘了，先回去吧。」
黑板上的倒數日數從百位直降到十位，如今只剩個位數了。真快，讓人難以置信。
「妳昨天到底怎麼了？」
為期兩天的模擬考終於落幕。下午還要上課，趁著中午吃飯時，我坐到她旁邊。
「他回來了。」看起來她沒睡飽，心神恍惚。
「哪個他？」
「英國那個。」
「所以？」英國那個「他」是她的前男友。他們好像是小學同學吧。
「他問我……」她停了很久，不知道該怎麼說，不知道該不該說。
「他想復合？」
她點了點頭，表情有些凝重。
「妳呢？妳想嗎？」
「我不知道。」
距離基測只剩九天。
7.
「同學，下午去看考場，早點回家休息。明天好好加油，發揮實力。」老師苦口婆心的叮嚀著。
我跟她的考場不同……或許是件好事。
而她──她說她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竟然說她不知道？……真是令人瘋狂。思索間，忽然有人從背後拍了我一下──是他。
「嗨！」他笑得很燦爛，看起來心情不錯。「去看考場？」
「呃……是啊。」遇到他，是意外，卻也算驚喜……
「一起走吧。」
「啊？」
考場是距離學校二十分鐘路程的另一所國中。一路上雖稱得上是「有說有笑」，我仍覺得我好怪。在一個有「特殊情感」的對象前，誰又能真正自在？
「其實跟妳在一起也還滿開心的。」
走進充作考場的教室時，他忽然這麼說。我不知道該如何答他。
「我以前一直以為，『她』外向強勢，而妳寡言柔弱，可是……終於我發現她不如我想像的堅強，而妳一點也不柔弱。」
我們都望向空蕩蕩的教室，眼神並未交集，我卻仍有種被注視的窘迫感。
「可是為什麼……我還是喜歡她……」
「你說什麼？」
他的聲音好低，但一字一句仍是這麼清晰。我問，不過是不想讓他知道我聽見了。或許我也不想聽見；我欺騙他，也欺騙自己。我總是想得太多、太繁、太複雜。
「沒什麼。」他走近察看桌子上的標籤。「我坐在妳左前方，真巧。」
8.
「喂？」
電話那頭傳來他的聲音，總覺得我的手似乎顫抖了一下。
「怎麼了？」我聽見我的聲音沉穩平緩的流出。
「妳在念書嗎？吵到妳了？」
「沒有。」照理說我是該念書，為了明天的基測。但今晚的心情，總不免浮動起來。「什麼事嗎？」
「……只是想找個人聊聊吧。」
找人聊？為什麼不是她？為什麼？……其實，我不想得到答案。
靜默了一陣，他又往下說：「今天下午謝謝妳陪我走那一段。」
他頓了頓，我感到那是一句雙關。
「真的謝謝妳……」
之後，他又說了些不甚重要的事，我也沒太認真聽──也許是前面那幾句話攫住我太多注意力吧。
自此，通電話似乎成了我們之間的慣例，一直到畢業以前。
他訴說他的煩惱，他的憂愁；開心的事很少，以致我們之間的談話有時過於沉重。他的心事多半來自她。
他願意向我傾訴，是喜；心事中沒有我，不免讓人悲傷──但都只是很淡很淡的情緒。一顆過小的石子，畢竟激不起漣漪。
畢業之後呢？……我抬起頭，看了一眼黑板上的方程式，不再細想。
9.
隨著基測的落幕，班上呈現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儘管老師不斷提醒我們許多人都會考第二次，但在成績單發下之前，大家仍舊把握時間玩樂。
今天正是發成績單的日子。教務處的廣播牽動了許多人的情緒。班長無奈的往教務處走去，敏感一些的人已開始擔憂、緊張。
「啊？妳考得好好喔。」
她走近我，看著我手上的「四聯單」。
「妳考得怎樣？我都不知道成績單長這樣，有點像收據。」
她聞言微微笑了，但仍顯得不很開心。接過她手上的成績單──她考得確實不如預期。他好像也考得不錯──至少看來心情不錯。
「妳會考第二次嗎？」
「我不知道……」她低下頭去，「妳呢？大概不會了吧？」
「嗯。」
10.
畢業典禮就這樣過了，沒有太多離愁，太多不捨，甚至像齣鬧劇，為國中三年畫下了荒謬的句點──然而國三真的就隨之結束了嗎？……
坐在書桌前，聽音樂，看閒書，一如大考後的悠哉日子。手機振動了兩聲，簡訊？
「生日快樂。」
沒有署名，沒有太多文字，就只這樣簡單──是他。
呆呆瞪著銀幕之際，又傳來一封簡訊──她……
「生日快樂喔！唉……有點羨慕妳耶。」
還是這麼開朗嗎？
天，很藍。
11.
之後，和她、和他都很少聯絡；後來聽說他們分手了，她沒再考第二次。一個暑假，她都不見蹤影；有幾次想約她出來，不是她沒接電話，就是我又開始躊躇。
如今，已是十月了……
「嘿，下課了。發什麼呆啊？」同學推了我一下。
下課了，是嗎？
環顧四周。我真想再上一次課，跟她，跟他。在那破舊的教室裡，一起聽電風扇的嘈雜，老師的嘮叨、關愛……
也許我真想再過一次國三。
「走了啦，還等什麼？」
「沒什麼，」真的沒什麼……
只是，我從來都不想走，我只想一直留在那裡，留在改變之前，那段單純美好的生活中。留住那段友誼、那段曖昧不明的感情。
這時真該有一陣風吹來，吹拂我的惆悵，那段美好的曾經。
我只想留住她，也留住他。
後記：這是一段完整的回憶，卻也不完整。能做為情節的，都已寫入，但我心底仍有幾個片段，幾個想望。我想對他說的話，只餘一句：「再去散一次步好嗎？就我們兩個。」
1.
筆談持續進行著。星期五下午，是有些沉悶卻又雀躍的。
「如果有機會回到過去，妳怎麼選？」
回到過去？這個老問題依舊困擾人們，因為後悔存在。
「我不會回去吧。再熬一次，太苦了。」國三……即便苦中是有那麼一點甜，一點澀。「我懷念過去，但只是懷念就好。想維繫的，自然不容易淡，不容易斷。」
「是嗎……」
她把紙收了回去，我又發起呆來。老師在台上，兀自講解著枯燥乏味的課文：甲元素跟乙元素反應產生丙分子、氧化還原、電子組態……一切只弄得我好想入眠。
我在課本上寫下I love thee，自以為是的加密。只是，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思緒漫遊於過往，在課本空白處。國三，對我是一段特別的日子，相信對許多人也是。但還是有點不同……
那是我的初戀；是啊，就在國三。
2.
跟所有的國三生一樣，為了一年後的基測，我們坐在悶熱的教室裡，試圖認真的上暑輔。公立國中的設備不太好，僅有數只噪音不小風卻不大的電扇，嗡嗡嗡的轉著。和著老師講課的平板語調，奏成一支不太動聽卻有不錯效力的催眠曲。雖然大家總也試著抵抗，失敗的仍是不在少數。我想，應該有人無聊的數起打瞌睡的人數吧──至少我正如此。
剛換了座位，「他」坐在我的左手邊。說也奇怪，過去兩年，我們只是朋友，普通的近乎毫無交情的朋友；為什麼偏偏在最後一年迷上了他？我想，真是地緣吧──近水樓台。只可惜，最後我仍摘不著，也沒膽量摘下這月亮。
此刻他正熟睡著，寧靜，安詳。基測倒數三百二十一天。
3.
「你們知道嗎？他向她告白了耶。我早就猜到他一定會把握這個機會。」
班上被公認最八卦的女生相當盡責的廣播著最新消息。沒有人會問是哪個「他」？哪個「她」？事實上，他，坐在我左手邊的男生，暗戀她──我最要好的朋友──這件事，早已是個公開的秘密了。
至於是什麼機會？其實，不過是為某人慶生，為基測下定決心，為某老師退休……，總之找了各種名目舉辦的小型派對──精確來說，應該是吃吃喝喝說說笑笑的沒營養聚會。
會被那位熱愛八卦的同學聽到，完全不值得驚訝，因為連我都聽到了。
派對結束後，才走出餐廳不遠，就看到兩個沒神經的傢伙坐在公園一處不甚靜僻的涼亭內，神情嚴肅且尷尬。
基於好奇心與不全是善良的個性，我走近他們──想當然爾，並非光明正大的靠近──一段對話就這麼自然的進入我耳內。
「妳知道吧？」他說這句話時，眼神飄忽不定，顯得緊張又好笑。
「知道什麼？」她裝傻。她總是這樣：平時顯得很強勢，一旦遇著無法處理的事，就自動縮回殼裡。
我想，接下來應該是最精采的部分了。
「……我喜歡妳。我們……在一起吧。」
如果不是「他」說這句話，且對「她」，我想我應該會很想很想笑。就算我以半嘲弄半不以為然的心情聽著，仍然察覺一絲細微的哀傷，在心底激起小小的水花。
只是很淡，很少，少到讓我可以毫不在乎的忽視。
我走出公園，把這段對話存進今天的回憶。
「所以……你們覺得接下來會怎樣啊？」
回過神來，八卦繼續被討論著──與其說是討論，不如說是八卦廣播女的個人論述。她雖然問了，但絕不希望別人發言打斷她。一陣靜默如她預期的出現，她滿意的往下說：「我猜她會拒絕他。因為……」她頓了頓，試圖製造懸疑的效果，「她喜歡的人在英國，而且他們還在聯絡喔。」
她丟出另一個新消息──對我而言是不新鮮了，但她能知道這件事，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她」確實會拒絕「他」，但不是為了八卦女口中的「英倫情人」，而是因為我。
班上的緋聞更新版本。基測倒數二百七十八天。
明天將一如往常。
4.
習慣性的看向左手邊──他又睡著了。一道目光一如往常的停駐在身上，我知道是她，卻沒有勇氣回頭。她一直擔心我，自從換了座位以後。兩年來一直曖昧不明的心情，在這最後一年全都浮上了檯面。
普通朋友嗎？她對我的說詞感到懷疑，我亦然。
我想是的。我讓語氣顯得平穩肯定，看來是成功了。
今年還是？她再做一次確認。
是啊，是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妳還是沒敢接受他。我們對自己的感情，都拒絕承認──至少在人前如此。
基測倒數二百四十九天。時間往前推進，我們的心情也不停被搖盪，難以平靜。
5.
接下來的一百多天，就在名目不一的大小考試中過去了。我和她都沒再提起這件事。
離基測越來越近，班上也漸漸能嗅到幾分緊張、競爭的味道。
班會課，難得沒有考試，老師在台上「強調」讀書的重要，也欣慰於班上讀書風氣的提振。
「嘿。」
後面的同學拍了我一下。紙條？
「啊……謝謝。」
真怪，紙條？她很少傳紙條給我的。她和我都不喜歡打擾別人。
「我跟他在一起了。」打開紙條，我嚇了一跳，應該說是有點驚訝。
「嗯……那很好啊。」
「妳真的這樣覺得？」
一來一往的傳遞很是麻煩，真怕中間那位同學忽然站起來。眼角餘光瞄到左方，他在看我們？
「不然咧？」在問號旁畫個鬼臉。
我轉頭看她。拿到紙條後，她露出了笑容，如釋重負。回過頭來，卻看到左邊的他也微微笑著。
我好像被撞了一下，可是好輕，真的不痛，只是讓我有點恍惚。
「還有一百三十四天，同學們好好加油。」老師微笑著，說完了最後一句話。
6.
「妳不會緊張嗎？」她困惑的看著我。
「為什麼？只是一次模擬考。」
「最後一次了啊。」她顯得不安，讓我有些擔心，有些奇怪。
「妳從來沒那麼緊張。怎麼了？」
「也沒什麼。快打鐘了，先回去吧。」
黑板上的倒數日數從百位直降到十位，如今只剩個位數了。真快，讓人難以置信。
「妳昨天到底怎麼了？」
為期兩天的模擬考終於落幕。下午還要上課，趁著中午吃飯時，我坐到她旁邊。
「他回來了。」看起來她沒睡飽，心神恍惚。
「哪個他？」
「英國那個。」
「所以？」英國那個「他」是她的前男友。他們好像是小學同學吧。
「他問我……」她停了很久，不知道該怎麼說，不知道該不該說。
「他想復合？」
她點了點頭，表情有些凝重。
「妳呢？妳想嗎？」
「我不知道。」
距離基測只剩九天。
7.
「同學，下午去看考場，早點回家休息。明天好好加油，發揮實力。」老師苦口婆心的叮嚀著。
我跟她的考場不同……或許是件好事。
而她──她說她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竟然說她不知道？……真是令人瘋狂。思索間，忽然有人從背後拍了我一下──是他。
「嗨！」他笑得很燦爛，看起來心情不錯。「去看考場？」
「呃……是啊。」遇到他，是意外，卻也算驚喜……
「一起走吧。」
「啊？」
考場是距離學校二十分鐘路程的另一所國中。一路上雖稱得上是「有說有笑」，我仍覺得我好怪。在一個有「特殊情感」的對象前，誰又能真正自在？
「其實跟妳在一起也還滿開心的。」
走進充作考場的教室時，他忽然這麼說。我不知道該如何答他。
「我以前一直以為，『她』外向強勢，而妳寡言柔弱，可是……終於我發現她不如我想像的堅強，而妳一點也不柔弱。」
我們都望向空蕩蕩的教室，眼神並未交集，我卻仍有種被注視的窘迫感。
「可是為什麼……我還是喜歡她……」
「你說什麼？」
他的聲音好低，但一字一句仍是這麼清晰。我問，不過是不想讓他知道我聽見了。或許我也不想聽見；我欺騙他，也欺騙自己。我總是想得太多、太繁、太複雜。
「沒什麼。」他走近察看桌子上的標籤。「我坐在妳左前方，真巧。」
8.
「喂？」
電話那頭傳來他的聲音，總覺得我的手似乎顫抖了一下。
「怎麼了？」我聽見我的聲音沉穩平緩的流出。
「妳在念書嗎？吵到妳了？」
「沒有。」照理說我是該念書，為了明天的基測。但今晚的心情，總不免浮動起來。「什麼事嗎？」
「……只是想找個人聊聊吧。」
找人聊？為什麼不是她？為什麼？……其實，我不想得到答案。
靜默了一陣，他又往下說：「今天下午謝謝妳陪我走那一段。」
他頓了頓，我感到那是一句雙關。
「真的謝謝妳……」
之後，他又說了些不甚重要的事，我也沒太認真聽──也許是前面那幾句話攫住我太多注意力吧。
自此，通電話似乎成了我們之間的慣例，一直到畢業以前。
他訴說他的煩惱，他的憂愁；開心的事很少，以致我們之間的談話有時過於沉重。他的心事多半來自她。
他願意向我傾訴，是喜；心事中沒有我，不免讓人悲傷──但都只是很淡很淡的情緒。一顆過小的石子，畢竟激不起漣漪。
畢業之後呢？……我抬起頭，看了一眼黑板上的方程式，不再細想。
9.
隨著基測的落幕，班上呈現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儘管老師不斷提醒我們許多人都會考第二次，但在成績單發下之前，大家仍舊把握時間玩樂。
今天正是發成績單的日子。教務處的廣播牽動了許多人的情緒。班長無奈的往教務處走去，敏感一些的人已開始擔憂、緊張。
「啊？妳考得好好喔。」
她走近我，看著我手上的「四聯單」。
「妳考得怎樣？我都不知道成績單長這樣，有點像收據。」
她聞言微微笑了，但仍顯得不很開心。接過她手上的成績單──她考得確實不如預期。他好像也考得不錯──至少看來心情不錯。
「妳會考第二次嗎？」
「我不知道……」她低下頭去，「妳呢？大概不會了吧？」
「嗯。」
10.
畢業典禮就這樣過了，沒有太多離愁，太多不捨，甚至像齣鬧劇，為國中三年畫下了荒謬的句點──然而國三真的就隨之結束了嗎？……
坐在書桌前，聽音樂，看閒書，一如大考後的悠哉日子。手機振動了兩聲，簡訊？
「生日快樂。」
沒有署名，沒有太多文字，就只這樣簡單──是他。
呆呆瞪著銀幕之際，又傳來一封簡訊──她……
「生日快樂喔！唉……有點羨慕妳耶。」
還是這麼開朗嗎？
天，很藍。
11.
之後，和她、和他都很少聯絡；後來聽說他們分手了，她沒再考第二次。一個暑假，她都不見蹤影；有幾次想約她出來，不是她沒接電話，就是我又開始躊躇。
如今，已是十月了……
「嘿，下課了。發什麼呆啊？」同學推了我一下。
下課了，是嗎？
環顧四周。我真想再上一次課，跟她，跟他。在那破舊的教室裡，一起聽電風扇的嘈雜，老師的嘮叨、關愛……
也許我真想再過一次國三。
「走了啦，還等什麼？」
「沒什麼，」真的沒什麼……
只是，我從來都不想走，我只想一直留在那裡，留在改變之前，那段單純美好的生活中。留住那段友誼、那段曖昧不明的感情。
這時真該有一陣風吹來，吹拂我的惆悵，那段美好的曾經。
我只想留住她，也留住他。
後記：這是一段完整的回憶，卻也不完整。能做為情節的，都已寫入，但我心底仍有幾個片段，幾個想望。我想對他說的話，只餘一句：「再去散一次步好嗎？就我們兩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