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紋龍(76-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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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76.

我的確被嚇到了。被劉伯突來的動作,跟彷若看穿人心的D的眼神。

劉伯細聲的唱咒之餘,眼皮也開始快速的、不規則的眨著。那種快速的眨,如同香港十字路口的綠燈亮起,所發出的「搭搭搭」的聲音節奏。

接著,D也眨起眼來,跟劉伯形成一種訊息互動。

「是七海遊龍!」劉伯突然叫道。

劉伯繼續默念咒文,額頭也冒出一顆顆豆大的汗水。隔間的D,似乎想開口說些什麼,而劉伯卻示意他坐著,然後繼續念咒。

「走吧!小胡。」十幾分鐘過後,劉伯虛弱的講著。

我跟王警官一直傻眼的楞在那裡,直到劉伯開口說要離開。出警局後,王警官說:「胡黎小姐,我一直以為妳是高級知識份子,而你卻帶個瘋子來此,如果因此影響D的測試過程,這不是妳我擔待得起的。」

我覺得很無辜,不知劉伯會如此。我覺得很內疚,因為率性的我常常如此;想做時,常忘了體會對方的感受。

我真的很內疚;因為,王警官因此事件而遇害。

我更是訝異;因為,連劉伯,也開始說出一段詭異的故事。


77.

「劉伯,我想一個人搭火車回去,你自己一個人開車吧。」對於差點擾亂了警官們的測試過程、差點害D真的無法翻身,面對劉伯誇張駭人的舉止,都讓我覺得,人是不是只要獨善其身即可。

或許我還是要回到從前的日子,回到安靜的小房間。偶爾逗逗家中的小喵、偶爾寫些餬口的小文,一個人靜靜的玩著遊戲、一個人靜靜的看著VCD。反正怎麼過都是一樣的人生,父母也不會要求我承擔多重的包袱。是的,我以前是活在無塵室的孅弱小花,天塌下來也有長輩們擋著,我是不須煩惱什麼的。但是,認識劉伯後,我才知道,自己的微薄力量,也可以造就整個社區的發展,可以讓許許多多的人,雨露均霑。

也因此當我開口要劉伯自行開車回去後,我立即產生一股很大的罪惡感;我太容易逃避了,當遇上一絲惱人的氣息時。

「劉伯,我們上路吧!」我開口收回那拒人千里的冷酷,換上喜悅的溫暖。

「小胡,我們走省道回去。」劉伯依舊虛弱的說著。

「好。」我也不希望劉伯再用時速兩百的磁浮方式開車。

「小胡,我現在要說個故事。這很難令人相信,但妳卻必須相信。」車子行走半個多小時,到了善化後劉伯終於開口。

我開始感覺不妙,劉伯即將開始瘋言瘋語。

「時間快來不及了!你必須趕快相信,然後幫劉伯一個忙!」劉伯音調開始急促起來。

天啊!D跟劉伯怎麼都一個語氣?

我摒氣凝神,仔細看著前方路況;我很怕劉伯神經發癲,我必須搶在第一時間,有緊急狀況時拉住劉伯的手煞車。

「小胡,妳有聽D說過婆羅密宗吧!」

「嗯。有吧。」我開始更專注的看著車況,我知道連劉伯都要陷入過去了。

婆羅密宗始祖婆羅干達,在遠從身毒,也就是日後你們說的天竺或印度渡海來到中國。婆羅干達原是印度一名武僧,功夫之高,出神入化。干達之所以來到中國,便是醉心於此地遼幅廣闊、人才濟濟,想來此切磋武藝,希望能更上一層樓。

有歷史記載,中日佛學及文化交流始於唐朝;但遠在唐朝之前一百多年,日本浪人便已經與婆羅干達在內蒙交手多回。

當時,伊賀流結合日本海沿岸的海盜,浩浩蕩蕩來到中原,跟婆羅干達展開史上第一次中日大戰。忍術以幻為主、海盜則見風轉舵;當干達捨肉眼就心神,便一切遁所無形。在戰至三天三夜、久攻不下之際,伊賀魔頭令眾忍者使分身,狂灑暴雨雷花針。干達一邊護住聆沁上人與葛雷斯,一面擋住來自四面八方的虛無幻影;最後,在情勢危急之下,使出一記「八面玲瓏」。頓時全身氣勁暴射,伊賀忍者全軍覆沒。

後來因一戰成名,連帶使得中原武林人士,紛紛攜槍帶刀,只求打敗婆羅干達,爭取武功第一之美名。但原本的點到為止、切磋武學之美意,卻常導致擦槍走火、枝節橫生;更甚者,為此虛名而斷送性命。

干達不堪其擾,再者習武境地也到一瓶頸;於是,便隱匿拉布拉多山,鑽研佛學。而在結合佛學與武學之際,竟讓他悟出更上一層之武功!

「九紋龍!」劉伯語氣亢奮的說著。

「九紋龍?」我再度聽見這個虛幻的名詞。而具體一點的涵義,居然是從似乎與此事件毫無關聯的劉伯口中得知。

「九紋龍!」我吃驚的又重複一次。


78.

「其實最上乘的武功,不是以武逼人,而是以德服人。」劉伯不理會我的問句而持續說著。

干達在悟出這道理時,便知出世入世本無異同,如能為蒼生謀和平,又何須在意學說及派別。干達亦告知門下兩弟子,必須取中庸之道,不可過與不及;必須參悟「輪迴」,停止無止境重複的鬥爭;必須知天命,但也別忘了掌握手中的「運」。

無奈干達來不及普教於世,五胡亂華便趁勢崛起;此時中原民不聊生、烽火連天。干達爲平息戰亂,再度出山。一人力戰匈奴、鮮卑;當時戰爭之激烈,比起數十年前與東瀛忍者之戰還猛烈百倍;干達舞出「九龍掌」,掌掌氣動山河、招招驚天駭地,果真千軍難擋、萬夫莫敵。

無奈時值烏狗吞月、道消魔長;干達見氣數已盡,已無法狂瀾力挽,故使出最後一招:「九紋龍」!

此掌一出,九龍現世!從拉布拉多山往陜西、內蒙處望去,只見頓時烈焰沖天,九龍環繞;火龍所經之處,人畜盡滅、草木皆亡。此刻萬馬潰不成軍,皆作鳥獸逃亡。但干達也精力衰竭,氣若游絲。

回山後,干達召聆沁上人及葛雷斯說道:「汝等二人,天資聰穎,無奈畢生之精力,皆浪費於明爭暗鬥。為師參悟之「九龍掌」,乃武學佛學之融合,此掌說易容易、說難很難;但汝二人被雜念纏身,注定此生無法學成。為師此法所託無人,好生無奈;現賜汝二人可魯一條、凱蒂貓一隻、延命丹兩顆。希望汝二人藉由世世輪迴,參悟「無」的境界,如此反璞歸真,方修得正果。」

語畢,干達便駕鶴西歸,榮登極樂。

「劉伯,你….。」我半响說不出話,左手緊握住手煞車桿,準備隨時煞車。我發現劉伯不只陷入回憶,還開始演出瘋狂劇情。

「是的,我就是那隻。」

「凱蒂貓!」劉伯別過頭來,一臉嚴肅的說著。


79.

「凱蒂貓」這詞由敦厚老實的劉伯口中說出,就好像我家的小喵在我懷裡磨蹭,然後轉頭喵了一聲說:「嗨!小胡。」

此刻心情已經不再是純粹的關懷孤獨老人,裡頭開始夾雜著西區考克的驚悚樂音。我的左手依舊拉住手煞車準備隨時拉起,右手則緊握手把,待風吹草動立即跳車。

此刻渾亂的情緒,又漸漸的令我心跳加速、頭暈目眩;生怕一不小心,我就會因此昏死過去。

「我和可魯,其實是負有監察員的任務。」劉伯繼續說著,像Rowan Atkinson一臉正經的講著「出師表」。

那天,干達自知大限已至,便召喚我跟可魯來到跟前說:「阿狗、阿貓,你們兩雖是畜生,卻沒人類的那種貪婪。聆沁與葛雷斯雖說悟性極高,但人世待的久了,天眼便會蒙塵。你們兩個要永世監督他們,在可控制範圍內,不用過份干涉他們的修行。或許這一等要數百數千年,就讓他們在百世輪迴裡,去參悟「九紋龍」的真理。

切記!在超出控制範圍時,務必格殺無論,別只拍蒼蠅不打老虎;若兩人真入了魔道,將會因此生靈塗炭。

干達講完這些話後,便召兩弟子入內。語畢,即羽化登天。

此後,聆沁與葛雷斯隨即陷入教義之爭。自拉布拉多一役,唐朝後期的牛李黨爭、北宋時代的新舊黨爭、明朝的東林黨爭、滿清時代太平天國的洪秀全與曾國藩;五次的輪迴,兩人皆已蛻變五次。

太平天國一役後,葛雷斯轉世的洪秀全被誅,隨後化成墨綠百步蛇,由可魯接收等待下一次輪迴的寄主產生。隨後的曾國藩去世,也化身五爪金龍青銅器,亦收納於可魯老人處。

「劉伯,那你呢?你不是也分配照顧一個嗎?」

我怯怯的問著。雖然明知這是荒謬的故事,但想到不合邏輯處,還是好奇的想問問。尤其這種大學時期玩的「小主人與小天使」遊戲,劉伯怎麼把小主人送人了?

「嗯。拉不拉多山崩陷時,我並沒吃延命珠,我知道這寶物在等待有緣人;因此,我只是吞入肚內,等時機成熟,再行反芻。也就因為沒吃了進去,我只能靠著延命珠散出的能量護住心脈,跟著雪崩被埋於山下。」

「這就是延命珠。」劉伯開口舌尖處冒出一顆類似阿婆鐵蛋的東西。

「這一埋,也不知經歷多久,直到某次睜開眼時,我竟然是在歐洲大陸。」

「歐洲大陸?!」我真是欲哭無淚,這劉伯倒真越扯越遠。

鐵木真西征時,不只將紙幣跟印刷術傳入歐洲,連同我也被士兵當成貓雕像帶到歐洲。

之後,我歷經歐洲的文藝復興、也見識過荒屍遍野的黑死病、眼睜睜的看著伽利略爲真理被關、也幫愛因斯坦推翻牛頓的「力學」。

當小愛推翻「絕對時間」跟「絕對空間」而建立「相對論」時,我才開始發覺,所謂的「九紋龍」之奧秘。

「九紋龍」代表一種極盡、一種無窮,你必須充滿無限想像,你不可故步自封。你必須學著接納一切、包容一切;當可以見山是山、看水是水時,世上便無任何事物可以拘禁住你,你就可以幻化九龍、了無窒礙。

「劉伯。」我見前面是紅燈,急著想叫醒做著白日夢的這老人。

劉伯視若無睹,開了過去。我則是嚇出一身冷汗,說不出話。

「站在外頭看,你才不會有井底之蛙的狹隘。」劉伯鬼附身似的一直說了下去。

我站在歐美的時光走道,看著中國的歷史興衰;看到元末明起、明末清衰。

最後,我在日本廣島,看見了人類美其名為和平而戰的原子彈,墬落在這裡,在一片滿地老弱婦孺的屍骸裡。

人類為何而戰呢?爲一個「屁」吧!放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臭屁!

只有小孩的純真,才是人類該追求的。但愚蠢的人們,卻捨近求遠的、競爭殺戮著去尋找童年的真。這不是可笑嗎?

突然我不想再理會聆沁跟葛雷斯的世世相爭了,這只是無窮盡的無間輪迴,經歷多重人生體驗,並沒有為他們帶來更多的領悟。

後來,我製造了一個孩子的夢。

風靡全世界的。

HELLO KETTY。


80.

HELLO KETTY一推出後,便開始造成風靡;我記得台灣麥當勞還曾經買餐送KETTY貓的。

那時我從日本NHK電視台看到台灣的一個奇景;許多父母親、甚至是佇著柺杖的老婆婆,在早上六、七點就像人龍似的聚集在麥當勞門口,等著搶購限量供應的KETTY貓。

畫面中,買不到玩偶的小孩,當場就哭了起來;甚至還打起父母、爺奶,哭鬧著說為什麼他們不早起。我也看見狀似清純、天真可愛的學生們,一大群人窩到開店,跟小孩搶著排隊,也忘了是否要上學。

小孩的不知福,不知道父母上班是否遲到、學生像白痴般的可愛模樣,抱著搶來的KETTY貓,卻不知剝奪了那些小小孩天真的夢想。

我當初的夢不是這樣的。

但透過商業行為後,KETTY貓的風靡只是店家為了業績的一種促銷方案,也因此產生許多令人失望的現象。然後韓國大頭狗、迪士尼泰迪熊等玩偶的加入戰局;在競爭壓力下,製造廠商紛紛轉往大陸、泰國等地生產,降低成本加上大量製造。滿地的貓阿、狗啊、熊的,小孩玩上幾天,便又喜新厭舊,不再珍惜。

在2004年台灣農曆年後不久,我在日本開始注意到台灣一連串的「獵殺黑色風暴」新聞;那時,便開始結束日本的一切事業,準備來到台北。

回到台北時,已經是接近五月了。我很快的找到可魯,在西門町前的那家麥當勞。

可魯變了!變得很像人類。我回台後看過多次電視報導,一些怪伯伯聚集在西門町尋找援交妹的;居然,連這狗也學會「人獸交」!

「可魯!」五月某日的下午,我循著狗騷味找到可魯。

速食店裡最角落處,從一大篇報紙裡探出一顆老人頭。斗大的頭版新聞,一邊是刊著「獵殺黑色五月」;另一邊,則報導著中央大學何春蕤教授的「人獸交」。

「喔,居然是凱蒂貓啊,好久不見了。」老人頭吸了口可樂。

原本激動的熱情,在可魯平淡的反應下,被沖淡了下來。

「這百步蛇,是葛雷斯轉世吧!」我指著報紙頭版。

「可魯,你忘了先祖干達的遺訓嗎?你這監察員是怎麼當的?!居然放任葛雷斯轉世到處胡作非為!」

「呵呵呵!凱蒂貓,你這不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嗎?我守著這兩人轉世輪迴幾千年,這期間,你又死哪裡去了?你憑什麼教訓我呢?」

「這幾千年,我不斷的照顧他們兩人的轉世輪迴,我不斷的幫助他們找尋更優良的寄主;爲的是什麼呢?不就是要了卻干達的遺願!但是,一次又一次的,我從他們的戰爭中看不見未來,我甚至開始懷疑我的努力、我的使命。但你呢?跑哪去了呢?」

「漸漸的我在每次尋找寄主時得到了樂趣。我想,我不再是人稱的『狗奴才』,我已經是創造魔物轉世的造物主了!哈哈哈。凱蒂貓,你既然當初選擇離開,就不要現在回來馬後炮!」

可魯突然扯爛報紙、甩開可樂瓶走出大門,摟著一個穿著學生制服的女孩,消失在人來人往的捷運入口。

後來的百步蛇被殺,可魯的狗騷味也消失在台北盆地。我以為這次的轉世鬥爭,就這樣憑空消失,便開始埋首社區改造計畫,重新開始作先祖干達所交代的事。

「然後,就遇見小胡妳了。」劉伯突然停了下來,正經八百的對著我說。

我看看劉伯,看看停在十字路口中央的車子,聽著四面八方被堵得水洩不通的汽車喇叭聲音;然後,看到交通警察氣沖沖的走了過來。

我在十字路口,看著渾亂的未來。

而我
是在十字路口
看見混亂的現在
不敢想未來

呵呵
我喜歡人家把歷史放進故事裡。

TO 妍音

所謂的亂,只在於我們無法掌控全場.
那就縮小範圍吧!盡一己之能事.

TO 芹晴

鑑往知來,歷史是一條條經驗法則
希望這小說不會招來歷史老師責難

TO D

你的別字真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