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 6月 02, 2005 6:11 pm
61.
「馬警官，我….。」
「胡黎小姐，我知道你存在著很多疑問；當然，這也是我們找妳來協助辦案的原因。百步蛇的確殺了很多人，D也真的殺了許多人，雖然他們有很多相似處；但是，也有很多可疑點。」
「第一，D自從大學畢業後，並未在台北工作，更遑論有這報社的存在；所以，他跟百步蛇的關係，是不存在的。」
「第二，百步蛇是三重毒蛇幫老大。殺了許多角頭，是為了毒品跟槍械的市場恩怨。那些大毛小毛、海漚藍凌，都是杜撰出的人物。當妳在跟D幾次的對談裡，我們已經派人去做過深入調查了。」
「第三，百步蛇根本只是個凡人。當天他持械拒捕，我是在不得不的情況下，一掌劈斷他的頸椎。而且，根本沒什麼刺青蛇，只是背部有一條很長的舊刀傷。他會如此傳神描繪，該是從報紙捕風捉影。」
「第四，小柔是有的；但是，她是D的老婆，結婚三年，育有兩子的老婆。」
「馬警官，我….。」我再次呆住，啞口無言。
「妳聽我說。」馬警官頓了一下，似乎是給我喘息的時間。
「胡黎小姐，這次請妳來，主要的確是D在被捕後，一直保持緘默。有一點我們猜測，D是在模仿百步蛇的事件。當然，這只是猜測。但令人玩味的是，他殺的的確都是一些貪贓枉法的狗官。」
「這麼說吧，我們希望藉由妳跟D的交談，了解D的心理狀態；進而，以『心智受創』的理由，來幫他減輕罪行；畢竟，殺了這麼多狗官，我們警察私下是很感激他的。」馬警官惋惜的說著。
「胡黎小姐，這是小柔，D結婚三年的老婆。他的真實身份，就由她老婆跟妳說明吧！」
一位年輕時髦的女子，坐在馬警官身後的辦公椅。
轉身過來時，我看見她的樣子。
渾身是傷，鼻青臉腫。
62.
「小柔小姐，這位是胡黎小姐。」
「胡黎小姐，這位是小柔小姐。」
馬警官簡單的一句介紹語，把我的眼光拉向角落的小柔。那好像是進入一間戲院裡，在沉悶無光的氣氛中，看著一齣剪接的七零八落、荒謬怪誕的奇幻電影。這電影播的漫長、演的令人百思不解，我好幾次想起身離場，但總是有突然的怪異情節出現，拉著我繼續看下去。
有時會讓我很感動，有時，又覺得很逼真；而更多的時候，又是讓我如此納悶。戲院裡空無一人，我不知該找誰討論劇情；導演不知在哪裡、演員也都貼在二度空間。
演完了嗎？螢幕一暗，沒了畫面。該有續集吧？我看的很認真，想的很投入。真的！劇中人物話只講了一半；硬生生的，像肉攤的老闆，猛力的用屠刀，將屍體砍成了兩半。
掛起羊頭。
「原來妳就是讓D黏在msn裡的小白。」肉攤老闆發出陰柔的女聲。
賣起了狗肉。
「我是D的老婆！」角落的女人語氣堅定的說著。
「我叫小柔。」
我是個業餘作家，我嚮往那種「柳暗花明」的故事體；那種百轉千折、餘音繞樑的不拘思緒。但是，我看著小柔時，我發現這個故事，在我撥開重重簾幕、當我細細追索蛛絲馬跡，好不容易到了終點門口，門一開。
卻是斷崖。
「小柔小姐，今天請妳來，是要談談如何解開D的心結。其他的話題，請先不要提起。」馬警官試圖將女人的戰線縮短，不讓它模糊焦點。
「小柔小姐，麻煩妳將妳跟D的關係講一遍；然後，我們會請胡黎小姐幫我們做個實驗。屆時的資料與數據，對於警方、對於D、對於妳們兩人，都會有一個完整而清晰的故事還原。也希望可以讓法官對D的『被害妄想症』作出輕判。」馬警官說著。
63.
「好，狐狸精。我就說給妳明白！」小柔語帶挑釁的說了起來。
我跟D相識了6年，我們是大學同學；他唸的是商科，我學的是家政。我打從一開始，便是以嫁做人妻為志願。縫紉、烹調、育嬰、幼教，該修的絕對跑不掉；而D，一個窩在滿堆數字、千機算盡的商系學生，居然，活脫像個萎靡頹廢的長髮少年。
他的藍，相對於該系學生的活潑色彩，更讓人有種黑洞噬光的吸引力。
我很好奇，對於這個熱帶沙漠裡存在的北極熊，他是如何適應此地的天氣。雖說現代的女孩交友條件，或許要有車有錢；但是，那學生時代的我，仍活在愛情羅曼史的小說裡。我的夢中情人，就是類似D這種憂鬱少年。
是我主動對他表白的。我想，有什麼不可以呢？我不想學人家當朵含羞玫瑰，躲在角落唸著「莫待無花空折枝」來飲泣。姊妹們勸我要含蓄，說該我的絕對跑不掉。
「呵呵呵！我都笑她們『坐以待斃』。好男人半路就被劫走了，會碰上她們這些保守含蓄的隱形女人，不是瞎貓撞上死老鼠，便是無魚蝦也好。」回憶中的小柔，流露出少女般浪漫的笑靨。
D像風，姊妹們笑我傻，說我是在捕風捉影。D深藍，姊妹們怕我笨，看不見幽暗的深淵。
D曾在寒假，騎機車從淡水載我回台南。從細雨綿綿的淡水、到披霧迷濛的竹北；從撥雲見日的豐原、到熱情似火的官田。大學四年裡的繽紛色彩，我跟著D細細品味；就像那次的機車之旅，我們盡嚐人生美味。
不過，情人是用來愛戀的；對於婚姻的束縛，愛情漸漸的退去色彩。
大學畢業後，D服役回來，我們就結婚了。
雙方的家長都贊成。他們都說：「快點立業成家，生兒育女，好讓我們含飴弄孫。」
我沒意見的，這是我大學的志願。我要在姊妹濤面前炫燿，「風」不是網不住的，我也好想知道，我跟D生出的寶寶，像的是我的美，還是他的俏。
我們很快的結婚了。
我終於把風關在家裡。
我終於發現。
風還是不拘於形。
64.
D沒個定性。孫悟空一躍三萬六千里，哪一根綑仙繩綑綁的住。
婚前我就知道的。只是，我一直以為我綁的住他。從大學四年，我跨修商業課程、商科迎新，我幫著認養學弟、太陽底下，我當個影子如影隨形、月眉當空，我化作鬼魅藏身背後，即使姊妹們都笑我是「跟屁蟲」。也罷！這群老處女也只能逞口舌快，望梅吞口水。呵呵呵。
D的不定，不只表現在婚姻中，工作上也是看花走馬。
「D，我們結婚了，你不好好定下來找個工作，怎麼養我？怎麼養家呢？」我好幾次苦口婆心的叨唸著。
D顯得煩躁，對於我給他的言語壓力。
常常夜晚來臨，他那群未婚的狐群狗黨，就開始吹狗擂的呼朋引伴；一外出，都是半夜三更，才像個怕見光的遊魂悄悄飄回來。
我不知哭過多少回，在夜深人靜時，在空閨獨守處。我恨他的自私，也怕午夜流浪在外的他，是否會出事。
我們開始吵起來，雙方父母也責備他的幼稚；我們一直加注著無形鎖鏈，我一直看見他深鎖眉間的掙扎。
掙扎什麼呢？
「D，我們結婚了！你好好的看清楚！你是否該認份！」有次我氣的歇斯底里，再來一次，我真的要考慮分離。
D後來沉默了，認份了。
在第一個寶寶出生後，在壓力由言語轉為事實；他終於認份，整個人陷入無止盡的工作裡。
「我有錯嗎？還是我活該受罪！」小柔有些抑制不住情緒，啜泣起來。
我再度受孕，我希望兩個小孩壓在他的雙肩，可以著實的讓他穩定下來。對我而言，D就是天，孩子是地，家就是我的世界。我無怨無悔的付出，我幾乎斷絕了姊妹濤們的聚會，我整天埋首柴米油鹽，整天繞著小孩團轉。
「我有錯嗎？」小柔愈加激動。
D在公司升遷很快，我跟孩子，總算有了些安定的經濟基礎；只是，我不懂為何他還是眉頭深鎖？他到底在憂慮什麼？我把全部給了這個家，他卻仍自私的隱藏自我，他還是不認份嗎？這不是每個人都要認份的嗎？
或許不吧？否則現在的離婚率又怎會如此攀升？婚姻，在現在的環境裡，是否成了每個男女的惡夢，成了自由的枷鎖。
風漸漸停了，如D越來越的沉默。我很替他憂心；我給他甜蜜的家、可愛的小孩，但這似乎不是完全阻礙風的飄流。公司上的業績壓力、前途未卜的茫茫未來，似乎正以千斤壓頂、落石成堆的滾滾洪流，不斷朝山區部落掩埋。
有時情緒來潮，酒喝了，D會講些公司的瑣事。諸如部門裡小姐的難纏、同事間的鴻溝、諸如廠商間的談判、或是公司擴增版圖的遠景。我不知商業圈是如此複雜的，以前跨修陪D時，課本講的只是理論；如今從D口中聽來，才知，這是一個真實的戰場。
現在連續劇的主流，似乎延續著港劇渡海來的現代商業辛辣版。每次看見劇中人的爾虞我詐，總會被吸引的咬牙切齒。電視劇像重複性新聞的不斷翻拍，收視率卻節節不斷的上漲，果真人類是好鬥成性的。
我愛看。
我卻不希望看D這樣。
65.
上班族都是這樣的嗎？D在家裡，是我的，是小孩的。D在公司，是老闆的、是主管的、同事的。日益激增的廠商來訪、華燈初上的交際應酬，更把D，從晚上的家庭生活，生吞活剝的拉碎撕扯。
我實在不知，忙累了一整天後，晚上杯光交錯的生硬笑臉，D是如何堆砌出來。
從一次會的飯局，到續攤的夜店狂飲。D從趕回家跟小孩道晚安，到後來連等到深夜的我，都在沙發沉沉入睡。
那是在某個零晨3點多，我被一通催魂鈴驚醒。
「請問妳是D的家屬嗎？這裡是成大醫院急診室，D受到二級燒傷，精神狀態有點不穩，麻煩請盡快來醫院辦裡住院手續。」
我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每次D一出門，我就要心神不寧、提心吊膽，直到他平安回家。我不期望在公司他能平步青雲、也不希望他忙著交際應酬、裝的八面玲瓏；我只要他平平穩穩，安安份份的當個沒沒無聞的小員工。
我的願望是很小的。只是，D的野心很大，他的眼睛只看遠方。這是老天給他的懲罰？還是我這樣的微薄心願，上帝也吝於施捨？
D在醫院整整療養了一個月。醫生說，D的燒傷事小，日後的心理建設，才是漫長的開始。他可能會心理封閉；甚至開始退化。我看著不言不語的D，我幾次忍不住哭了出來。
「D，你總是如此自私！從不留一點時間給我！清醒時是這樣，生病後還是如此。」
我激動的抓著D的肩膀。
而D，此刻卻面無表情的神色漠然。
聽說那晚，D在某家酒店招待廠商。一個店裡小姐養的小白臉，不甘被甩而到酒店找她談判。談判過程中，吵的連少爺都跑來助陣，一陣亂打棍棒齊飛下，小白臉被打成豬頭。後來，小白臉拿出預藏的瓶裝汽油一丟，頓時火舌亂竄，一發不可收拾。
後來引燃了廚房的瓦斯桶，爆炸聲像一顆顆炸彈，轟得整間大樓的玻璃窗全部震碎。由於逃生門被改建封死，裡頭的客人小姐幾乎都求救無門，一堆烤焦的屍體，就這樣層層堆疊在通道上。
醫生說D很幸運，他是站在距爆炸點較遠的門口跟媽媽桑聊天。火舌竄開時，他們兩只受到輕度灼傷；其他人可慘了，大多是嗆死的，不死的幾乎也都三度灼傷。
我只能苦笑。
D幸運嗎？
回家靜養後，他有時會喃喃自語，說他是背後有紋身的：
噴火龍。
「馬警官，我….。」
「胡黎小姐，我知道你存在著很多疑問；當然，這也是我們找妳來協助辦案的原因。百步蛇的確殺了很多人，D也真的殺了許多人，雖然他們有很多相似處；但是，也有很多可疑點。」
「第一，D自從大學畢業後，並未在台北工作，更遑論有這報社的存在；所以，他跟百步蛇的關係，是不存在的。」
「第二，百步蛇是三重毒蛇幫老大。殺了許多角頭，是為了毒品跟槍械的市場恩怨。那些大毛小毛、海漚藍凌，都是杜撰出的人物。當妳在跟D幾次的對談裡，我們已經派人去做過深入調查了。」
「第三，百步蛇根本只是個凡人。當天他持械拒捕，我是在不得不的情況下，一掌劈斷他的頸椎。而且，根本沒什麼刺青蛇，只是背部有一條很長的舊刀傷。他會如此傳神描繪，該是從報紙捕風捉影。」
「第四，小柔是有的；但是，她是D的老婆，結婚三年，育有兩子的老婆。」
「馬警官，我….。」我再次呆住，啞口無言。
「妳聽我說。」馬警官頓了一下，似乎是給我喘息的時間。
「胡黎小姐，這次請妳來，主要的確是D在被捕後，一直保持緘默。有一點我們猜測，D是在模仿百步蛇的事件。當然，這只是猜測。但令人玩味的是，他殺的的確都是一些貪贓枉法的狗官。」
「這麼說吧，我們希望藉由妳跟D的交談，了解D的心理狀態；進而，以『心智受創』的理由，來幫他減輕罪行；畢竟，殺了這麼多狗官，我們警察私下是很感激他的。」馬警官惋惜的說著。
「胡黎小姐，這是小柔，D結婚三年的老婆。他的真實身份，就由她老婆跟妳說明吧！」
一位年輕時髦的女子，坐在馬警官身後的辦公椅。
轉身過來時，我看見她的樣子。
渾身是傷，鼻青臉腫。
62.
「小柔小姐，這位是胡黎小姐。」
「胡黎小姐，這位是小柔小姐。」
馬警官簡單的一句介紹語，把我的眼光拉向角落的小柔。那好像是進入一間戲院裡，在沉悶無光的氣氛中，看著一齣剪接的七零八落、荒謬怪誕的奇幻電影。這電影播的漫長、演的令人百思不解，我好幾次想起身離場，但總是有突然的怪異情節出現，拉著我繼續看下去。
有時會讓我很感動，有時，又覺得很逼真；而更多的時候，又是讓我如此納悶。戲院裡空無一人，我不知該找誰討論劇情；導演不知在哪裡、演員也都貼在二度空間。
演完了嗎？螢幕一暗，沒了畫面。該有續集吧？我看的很認真，想的很投入。真的！劇中人物話只講了一半；硬生生的，像肉攤的老闆，猛力的用屠刀，將屍體砍成了兩半。
掛起羊頭。
「原來妳就是讓D黏在msn裡的小白。」肉攤老闆發出陰柔的女聲。
賣起了狗肉。
「我是D的老婆！」角落的女人語氣堅定的說著。
「我叫小柔。」
我是個業餘作家，我嚮往那種「柳暗花明」的故事體；那種百轉千折、餘音繞樑的不拘思緒。但是，我看著小柔時，我發現這個故事，在我撥開重重簾幕、當我細細追索蛛絲馬跡，好不容易到了終點門口，門一開。
卻是斷崖。
「小柔小姐，今天請妳來，是要談談如何解開D的心結。其他的話題，請先不要提起。」馬警官試圖將女人的戰線縮短，不讓它模糊焦點。
「小柔小姐，麻煩妳將妳跟D的關係講一遍；然後，我們會請胡黎小姐幫我們做個實驗。屆時的資料與數據，對於警方、對於D、對於妳們兩人，都會有一個完整而清晰的故事還原。也希望可以讓法官對D的『被害妄想症』作出輕判。」馬警官說著。
63.
「好，狐狸精。我就說給妳明白！」小柔語帶挑釁的說了起來。
我跟D相識了6年，我們是大學同學；他唸的是商科，我學的是家政。我打從一開始，便是以嫁做人妻為志願。縫紉、烹調、育嬰、幼教，該修的絕對跑不掉；而D，一個窩在滿堆數字、千機算盡的商系學生，居然，活脫像個萎靡頹廢的長髮少年。
他的藍，相對於該系學生的活潑色彩，更讓人有種黑洞噬光的吸引力。
我很好奇，對於這個熱帶沙漠裡存在的北極熊，他是如何適應此地的天氣。雖說現代的女孩交友條件，或許要有車有錢；但是，那學生時代的我，仍活在愛情羅曼史的小說裡。我的夢中情人，就是類似D這種憂鬱少年。
是我主動對他表白的。我想，有什麼不可以呢？我不想學人家當朵含羞玫瑰，躲在角落唸著「莫待無花空折枝」來飲泣。姊妹們勸我要含蓄，說該我的絕對跑不掉。
「呵呵呵！我都笑她們『坐以待斃』。好男人半路就被劫走了，會碰上她們這些保守含蓄的隱形女人，不是瞎貓撞上死老鼠，便是無魚蝦也好。」回憶中的小柔，流露出少女般浪漫的笑靨。
D像風，姊妹們笑我傻，說我是在捕風捉影。D深藍，姊妹們怕我笨，看不見幽暗的深淵。
D曾在寒假，騎機車從淡水載我回台南。從細雨綿綿的淡水、到披霧迷濛的竹北；從撥雲見日的豐原、到熱情似火的官田。大學四年裡的繽紛色彩，我跟著D細細品味；就像那次的機車之旅，我們盡嚐人生美味。
不過，情人是用來愛戀的；對於婚姻的束縛，愛情漸漸的退去色彩。
大學畢業後，D服役回來，我們就結婚了。
雙方的家長都贊成。他們都說：「快點立業成家，生兒育女，好讓我們含飴弄孫。」
我沒意見的，這是我大學的志願。我要在姊妹濤面前炫燿，「風」不是網不住的，我也好想知道，我跟D生出的寶寶，像的是我的美，還是他的俏。
我們很快的結婚了。
我終於把風關在家裡。
我終於發現。
風還是不拘於形。
64.
D沒個定性。孫悟空一躍三萬六千里，哪一根綑仙繩綑綁的住。
婚前我就知道的。只是，我一直以為我綁的住他。從大學四年，我跨修商業課程、商科迎新，我幫著認養學弟、太陽底下，我當個影子如影隨形、月眉當空，我化作鬼魅藏身背後，即使姊妹們都笑我是「跟屁蟲」。也罷！這群老處女也只能逞口舌快，望梅吞口水。呵呵呵。
D的不定，不只表現在婚姻中，工作上也是看花走馬。
「D，我們結婚了，你不好好定下來找個工作，怎麼養我？怎麼養家呢？」我好幾次苦口婆心的叨唸著。
D顯得煩躁，對於我給他的言語壓力。
常常夜晚來臨，他那群未婚的狐群狗黨，就開始吹狗擂的呼朋引伴；一外出，都是半夜三更，才像個怕見光的遊魂悄悄飄回來。
我不知哭過多少回，在夜深人靜時，在空閨獨守處。我恨他的自私，也怕午夜流浪在外的他，是否會出事。
我們開始吵起來，雙方父母也責備他的幼稚；我們一直加注著無形鎖鏈，我一直看見他深鎖眉間的掙扎。
掙扎什麼呢？
「D，我們結婚了！你好好的看清楚！你是否該認份！」有次我氣的歇斯底里，再來一次，我真的要考慮分離。
D後來沉默了，認份了。
在第一個寶寶出生後，在壓力由言語轉為事實；他終於認份，整個人陷入無止盡的工作裡。
「我有錯嗎？還是我活該受罪！」小柔有些抑制不住情緒，啜泣起來。
我再度受孕，我希望兩個小孩壓在他的雙肩，可以著實的讓他穩定下來。對我而言，D就是天，孩子是地，家就是我的世界。我無怨無悔的付出，我幾乎斷絕了姊妹濤們的聚會，我整天埋首柴米油鹽，整天繞著小孩團轉。
「我有錯嗎？」小柔愈加激動。
D在公司升遷很快，我跟孩子，總算有了些安定的經濟基礎；只是，我不懂為何他還是眉頭深鎖？他到底在憂慮什麼？我把全部給了這個家，他卻仍自私的隱藏自我，他還是不認份嗎？這不是每個人都要認份的嗎？
或許不吧？否則現在的離婚率又怎會如此攀升？婚姻，在現在的環境裡，是否成了每個男女的惡夢，成了自由的枷鎖。
風漸漸停了，如D越來越的沉默。我很替他憂心；我給他甜蜜的家、可愛的小孩，但這似乎不是完全阻礙風的飄流。公司上的業績壓力、前途未卜的茫茫未來，似乎正以千斤壓頂、落石成堆的滾滾洪流，不斷朝山區部落掩埋。
有時情緒來潮，酒喝了，D會講些公司的瑣事。諸如部門裡小姐的難纏、同事間的鴻溝、諸如廠商間的談判、或是公司擴增版圖的遠景。我不知商業圈是如此複雜的，以前跨修陪D時，課本講的只是理論；如今從D口中聽來，才知，這是一個真實的戰場。
現在連續劇的主流，似乎延續著港劇渡海來的現代商業辛辣版。每次看見劇中人的爾虞我詐，總會被吸引的咬牙切齒。電視劇像重複性新聞的不斷翻拍，收視率卻節節不斷的上漲，果真人類是好鬥成性的。
我愛看。
我卻不希望看D這樣。
65.
上班族都是這樣的嗎？D在家裡，是我的，是小孩的。D在公司，是老闆的、是主管的、同事的。日益激增的廠商來訪、華燈初上的交際應酬，更把D，從晚上的家庭生活，生吞活剝的拉碎撕扯。
我實在不知，忙累了一整天後，晚上杯光交錯的生硬笑臉，D是如何堆砌出來。
從一次會的飯局，到續攤的夜店狂飲。D從趕回家跟小孩道晚安，到後來連等到深夜的我，都在沙發沉沉入睡。
那是在某個零晨3點多，我被一通催魂鈴驚醒。
「請問妳是D的家屬嗎？這裡是成大醫院急診室，D受到二級燒傷，精神狀態有點不穩，麻煩請盡快來醫院辦裡住院手續。」
我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每次D一出門，我就要心神不寧、提心吊膽，直到他平安回家。我不期望在公司他能平步青雲、也不希望他忙著交際應酬、裝的八面玲瓏；我只要他平平穩穩，安安份份的當個沒沒無聞的小員工。
我的願望是很小的。只是，D的野心很大，他的眼睛只看遠方。這是老天給他的懲罰？還是我這樣的微薄心願，上帝也吝於施捨？
D在醫院整整療養了一個月。醫生說，D的燒傷事小，日後的心理建設，才是漫長的開始。他可能會心理封閉；甚至開始退化。我看著不言不語的D，我幾次忍不住哭了出來。
「D，你總是如此自私！從不留一點時間給我！清醒時是這樣，生病後還是如此。」
我激動的抓著D的肩膀。
而D，此刻卻面無表情的神色漠然。
聽說那晚，D在某家酒店招待廠商。一個店裡小姐養的小白臉，不甘被甩而到酒店找她談判。談判過程中，吵的連少爺都跑來助陣，一陣亂打棍棒齊飛下，小白臉被打成豬頭。後來，小白臉拿出預藏的瓶裝汽油一丟，頓時火舌亂竄，一發不可收拾。
後來引燃了廚房的瓦斯桶，爆炸聲像一顆顆炸彈，轟得整間大樓的玻璃窗全部震碎。由於逃生門被改建封死，裡頭的客人小姐幾乎都求救無門，一堆烤焦的屍體，就這樣層層堆疊在通道上。
醫生說D很幸運，他是站在距爆炸點較遠的門口跟媽媽桑聊天。火舌竄開時，他們兩只受到輕度灼傷；其他人可慘了，大多是嗆死的，不死的幾乎也都三度灼傷。
我只能苦笑。
D幸運嗎？
回家靜養後，他有時會喃喃自語，說他是背後有紋身的：
噴火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