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6月 01, 2005 10:22 pm
56.
「D！你會噴火？」我非常吃驚的問著。
「小白，這是真的。而且，時間快來不及了，妳要趕快相信我！」D有點情緒激動的說著。
「別急！你慢說。」
事情到了這裡，我開始對整件事有點了眉目。我發覺D可能是妄想症患者、或者是多重人格分裂。妄想症會讓患者產生飛天遁地的幻覺，會疑心有人想謀殺他；而多重人格分裂，會讓一個人說話顛三倒四、時間錯亂；甚至，一件事產生幾種說法。
我開始有點難過，在網上聊了一段時間，我一直很欣賞D的見解。難道，我覺得談得來的人；這人，居然心智不正常。
馬警官要介紹一個人讓我認識，說他會講出許多令我訝異的話。是心理醫生嗎？前一分鐘，我還極力想抽絲剝繭，爲D的案件找出一線生機；後一分鐘，我卻呆坐於此。
茫然。
在MSN裡，D常常一講就是大論長篇。我很喜歡聽他說話，說一些我看不見的商業行為、說一些南台灣的風光秀麗、說一些故事結構的想法、說他為什麼如此幫劇中人物定位。
「D，別急！你慢說。」
這或許是最後一回，頂多也是沒剩幾次；我很難過的反覆說著。
「別急！你慢說。」
「好！小白，我開始繼續說了。」D恢復平靜開始說著。
我覺得血管裡的血液，像開水般的滾沸起來；毛細孔熱得賁張，接收到前所未有的觸覺；一股氣流直衝腦門，如巨浪襲潮；一衝，被壓迫的視神經看的事物完全明亮，一退，鬆弛的角膜又萎縮的模糊不清。
誰說眼見為憑呢？此刻，我全身接收的感覺非雙眼所能形容。
我一蹬足，一飄，像風一樣的輕盈。
喔，不！是彈出去。
這一步，居然從通道底端彈到二樓大廳，然後，從挑高的二樓翻下一樓。
「臭小子，又是你！」眼前，說話的是手裹著石膏的細瘦男。
身旁，居然是紡織廠老闆和一個獨眼人。
「大哥！那天就是這小子！」細瘦男對著獨眼人說著。
「D，那個，這個。我是投資失敗啦！還有..。」老闆像是急著解釋又編不出謊言似的。
「少年仔！你混哪裡的！刺個什麼鳥龍！」獨眼人從口袋掏出手掌大的一把槍。
「碰！」
不是槍聲。是我的拳頭，完完全全塞進獨眼人張開的嘴中。
四面八方的混混像從被搗碎的蟻窩湧出的兵蟻，密密麻麻的擠滿五月花酒店。我回想著百步蛇高中時期，如何幻想化身俠士，起棒，掃遍眾匪寇。我回想百步蛇追殺海漚，單槍匹馬，直搗黃龍。我想到陳伯、想到舅舅、想到李媽媽，想到。
小柔！
「喝！」
這一聲百感交集的怒吼。
我一腳踩碎螞蟻窩。
57.
這件事，在當時鬧得很大。
隔天的報紙，以鬥大的字體，在頭版寫著聳動的標題：『另波殺人浪---九紋龍。』
「D，你不是說你不是九紋龍嗎？」我開始發現D講話顛三倒四。
「嗯。」
「可魯老人說著，百步蛇因我而生，九紋龍因我而起。剛開始，我一直不知這狗言狗語的涵義；後來，我想或許是如此吧！」D自言自語著。
「是如何呢？」我追著問。
「妳為何是女人呢？因為我是男人。父親為何是父親？從小孩出生的那刻產生。百步蛇因為我的專欄而產生；而九紋龍，我還不知跟他的關係如何。但想必，一定有所連結處。」
「那晚，我自報名號-----九紋龍。」
「既然要找九紋龍，那我就打響他吧！」D繼續回憶那晚的事。
一股股憤怒之火，從我雙掌不停竄出。身旁的混混像螞蟻般前仆後繼擁近，有的像飛天蟑螂跳了過來。我也抓狂似的，像千手佛往四面八方揮去。我揮的很使勁；的確，這些人饒他們性命，無異是縱虎歸山。我沒那種婦人之仁，我不要再有第二個小柔，被這些讓無眼檢察官縱放的惡人傷害。
「決不！」我怒吼著。
我不知揮了幾拳；但每拳，必定入骨三寸。
「閃開！讓我來！」
我一眼撇間細瘦男舉起一把長槍。我不加思索的右手由下而上一甩；甩出一把手刀。
「手刀？甩出？」我納悶著。
「嗯。是手刀吧！」D繼續說著。
那時距離細瘦男好一步距離，我來不及奪槍；下意識的手一甩，一股氣流，往他身上拋去。好像石頭落入水中濺起浪花，水波由中心點一圈圈往外盪出波紋，盪到旁邊浮在水面的葉子；葉子動了一下，感受到石頭藉由水面傳播的能量。
細瘦男也是動了一下；然後，拿槍的臂膀。
脫離。
「D老大，別殺我啊！」老闆發抖的跪在地上求饒。
「叫我九紋龍！」
想到老闆殺人於無形，想到李媽媽當初跪著呼天喊地，你這吃人不吐骨頭的餓鬼，會想到放人一條生路嗎？
我一把怒火，腳一掃。掃出一捲陣風，將老闆捲到外頭的馬路上。
「碰」！被一輛砂石車撞上。
「碰」！彈到對向車道又被聯結車輾過。
「刷」！幾台飆車族正好開車壓過。
死了嗎？
死的好！
58.
那晚回去，我知道，這已是無法回頭的路了。
這是真實的嗎？我懷疑的每件事，都在今晚一一呈現；我認為該只是想像中的事，如今一一成真。
當初百步蛇要我相信他，我還當他瘋了。如今我該相信自己嗎？還是我也瘋了。
我在浴室裡，熱水瀰漫著一股霧氣；背著鏡子，我真的看見，一條五彩金龍，活生生的攀附在我脊椎。
我相信了百步蛇說的脫離凡人侷限的眼界，我真的進入了人們認為的另一個，他們尚無法接受的。
想像世界。
隔天見了報，我知道這地方，無法久留了。
隔了幾天後的中午，酒店依舊繞著封鎖線。該死的人都死了，警方一時間也查不出頭緒。
我遇見了那個中年婦人，五月花的媽媽桑。
「我不知你是何方神聖，但你毀了這地方也好。」媽媽桑語帶輕嘆的說著。
原來，此地開張才半年。獨眼人原是獨眼幫老大，在此地圍事。當然，還兼著地下放款、法拍圍標。細瘦男是其手下；而紡織廠老闆，除了身兼民意代表、上市大股東，夜晚一到，便化身獨眼幫幕後藏鏡人。
獨眼幫依附上老闆後如虎添翼，得寸進尺的對酒店予取予求；黑白兩道都得讓他三分。那次進駐紡織廠，原來是串通好的騙局。老闆不僅掏空公司資產，名下財產早在幾年前便計畫性的轉移，連剩下折舊殆盡的機械設備，也貪婪的想吃乾抹淨。
「這樣也好啦！這半年我被獨眼龍吃定了，這酒店白開了！倒是苦了這些可憐的女孩。」媽媽桑繼續說著。
獨眼人白吃白喝又白嫖，像大水蛭吸住牛的背部。牛沒有手抓，只能乾嚎。
小柔就是這時到五月花兼差賺錢的。
「這小柔啊！很惹人憐的女孩，嘴巴又甜。雖是兼差，但短短一個月，倒也成了紅牌。雖說出場賺得多，但她一來就聲明：『媽媽桑！我只是兼差的！我有個很疼我的男朋友，你不要逼我出場！』」
「事發那天，因為證管會查到老闆的帳務不清，聽說要到大陸避避風頭；所以，獨眼人作東請客，給老闆送風。」
「呸！什麼作東！根本是白吃白喝！這寄生蟲死的好！」媽媽桑激動起來。
「老闆看上了小柔，小柔一直拒絕。我也無法挫這湯圓，擋著擋著，小柔要我趕緊打電話給你，但事後來不及了。」
「後來的事，就如你所見的！」
「轟」的一聲！我憤怒的往牆壁拍去。
「吱吱吱」
幾隻老鼠被震的嚇跑出來，搖搖晃晃，吐血死在地上。
「鼠輩！」
我下定決心。
我看到百步蛇所說的眼睛。
59.
提刀開始了殺戮之後，就走進了無間的修羅之路。
我依舊寫著專欄，然後自己執行。總編由一開始的委婉勸阻、到後來獨家新聞大賣而樂不亦乎；因為我寫的幾乎都是死亡預告，當專欄上版後一個禮拜，這欄內主角必死無疑。
百步蛇選的都是黑道，我殺的卻都是藏鏡人；黑道是殺不完的，隨便一點利益誘惑，這人便由白染黑。你必須殺了幕後的傀儡師，操控者死了，這些傀儡混混才會還魂。
那時已入十月，立委的選舉即將來臨。這年頭講的不是選賢與能，這時刻拼的是權力板塊之爭、打的是下次總統角力的前哨戰。一群有案在身的、落髮重生的、配票策略的、選前告急的；許多飛禽猛獸，開始祭出渾身解數。
看著螢光幕中，整個立法院亂得猶如封神演義，朱氏蝦捲老闆，依舊對著鏡頭狂吠：「豬！都是豬！」
立法院是個非常恐怖的生態環境，我視眼所見，是一群群翻桌子、搶麥克風的魑魅魍魎；這也是爲什麼，之前有個女部長會說：「我是一隻誤闖政治叢林的小白兔」。
我盤算著，盡快清除這些灰色妖物。我知道民意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靠邊站的人，才能獲得黨的資源，才能在配票機制下，濫芋充數的進入權力核心。
一旦進入了，又將是一隻活生生的吃角子老虎。
在一陣密集的殺戮中；終於，報社被燒毀了。聽說總編被一群持衝鋒槍的蒙面人狂掃，整層樓被打成廢墟。灰色妖物終於察覺，開始操控傀儡反撲、後知後覺的警察也盯上了，循線索驥專欄的撰寫者。
「哈哈哈！這些白癡，從專欄至少他們還知道下一個歸西的亡魂是誰；毀了報社，只會造成灰道人物人人自危啦！」
我看著D，他幾乎是陷入一種著魔的情境裡，他的狂笑聲，帶著濃濃的血腥氣息。
「後來，我終於又遇見百步蛇。」D收了情緒冷靜的說著。
「什麼？百步蛇！」我著實吃了一驚。
「嗯！我知道是他。」D繼續說著。
某夜，在一家汽車旅館，我殺了幽會地下情人的一位民代。
「D，好久不見了。」步出房門時，我聽見迴廊盡頭黑不見底的樹叢裡，傳來一句熟悉的聲音。
「百步蛇！是你嗎？」我訝異著。
「咈咈咈！D，聽說你也見過可魯。好，我就來試試你的功力，看老狗所言虛實。」
蒙面人的身影，幾乎是跟他的聲音一併到來；那股速度，快的讓我來不及反應。
雙掌往我胸口一拍，頓時一股極冷的氣流竄入身體。我踉蹌的倒退幾步，整個人往牆壁撞去。
「咈咈咈！也不過如此吧！」
聲音一出，蒙面人又已經來到我的面前，兩隻孔武有力的手，緊緊的鎖住我的巨螯。我非常驚訝，在殺了這麼多人後，在勢如破竹之下，我居然一點力都使不上的被蒙面人緊緊鎖住。
更令人訝異的是，蛇動了！
在近距離之下，蛇的圖騰由背後繞著頸部，由平面轉化成立體，張著懾懾螢光的邪眼、咧開血盆大口，蛇信猛吐，嘶嘶作響。
蛇牙注入肩膀時，那股冰冷，如同在零下氣溫中，被澆了一盆冰水。
「怎麼可能！」
我隱約聽見蒙面人叫了一聲。
「喔一喔一。」
我隱約聽到警車鳴笛。
「馬警官，這人好像中毒昏迷了。」
我隱約聽見有人說話。
「叫救護車！」
這是最後一句對話。
60.
「醒來後，我就一直被拘禁在這裡。」
「可是，百步蛇不是死了嗎？馬警官不是殺了他了嗎？還有，圖騰怎麼會成真呢？」我開始激動的反問著D。他的故事開始漏洞百出；而且，有些語無倫次的前後矛盾。
「我也不清楚怎會這樣。」
「我被拘禁於此後，並沒有告訴他們任何事。他們不會相信我的，只會當我是精神病。馬警官沒有進來過；我想，我若說出這事，他還會讓我待在這裡嗎？」
「小白，人都會有盲點的。尤其，是關於親眼所見的事。馬警官親手殺了百步蛇；然後，我再告訴他，其實百步蛇又起死回生。」
「哈哈哈！他會相信嗎？」
「哈哈哈！當人們還在以繩記事的時候，會想到日後電子計算機的產生嗎？當人們沈醉在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時，會想像今日太空人已經登陸月球？」
「當我們不曾在網路相遇時；你會明白，我是否存在？」
D講到後來，情緒漸漸低落起來。
「『這是小白的帳號，你們想知道一切事實，就想辦法找她來吧。』第一句話，我就如此跟王警官說著。」D又露出慣有的玩笑語氣。
「小白！你一定要相信我！很多事眼見為憑；但是，有很多事肉眼是看不見的！」
扣扣扣！
「胡黎小姐，訪客時間到了。」王警員開了門，探頭進來說著。
「D！你會噴火？」我非常吃驚的問著。
「小白，這是真的。而且，時間快來不及了，妳要趕快相信我！」D有點情緒激動的說著。
「別急！你慢說。」
事情到了這裡，我開始對整件事有點了眉目。我發覺D可能是妄想症患者、或者是多重人格分裂。妄想症會讓患者產生飛天遁地的幻覺，會疑心有人想謀殺他；而多重人格分裂，會讓一個人說話顛三倒四、時間錯亂；甚至，一件事產生幾種說法。
我開始有點難過，在網上聊了一段時間，我一直很欣賞D的見解。難道，我覺得談得來的人；這人，居然心智不正常。
馬警官要介紹一個人讓我認識，說他會講出許多令我訝異的話。是心理醫生嗎？前一分鐘，我還極力想抽絲剝繭，爲D的案件找出一線生機；後一分鐘，我卻呆坐於此。
茫然。
在MSN裡，D常常一講就是大論長篇。我很喜歡聽他說話，說一些我看不見的商業行為、說一些南台灣的風光秀麗、說一些故事結構的想法、說他為什麼如此幫劇中人物定位。
「D，別急！你慢說。」
這或許是最後一回，頂多也是沒剩幾次；我很難過的反覆說著。
「別急！你慢說。」
「好！小白，我開始繼續說了。」D恢復平靜開始說著。
我覺得血管裡的血液，像開水般的滾沸起來；毛細孔熱得賁張，接收到前所未有的觸覺；一股氣流直衝腦門，如巨浪襲潮；一衝，被壓迫的視神經看的事物完全明亮，一退，鬆弛的角膜又萎縮的模糊不清。
誰說眼見為憑呢？此刻，我全身接收的感覺非雙眼所能形容。
我一蹬足，一飄，像風一樣的輕盈。
喔，不！是彈出去。
這一步，居然從通道底端彈到二樓大廳，然後，從挑高的二樓翻下一樓。
「臭小子，又是你！」眼前，說話的是手裹著石膏的細瘦男。
身旁，居然是紡織廠老闆和一個獨眼人。
「大哥！那天就是這小子！」細瘦男對著獨眼人說著。
「D，那個，這個。我是投資失敗啦！還有..。」老闆像是急著解釋又編不出謊言似的。
「少年仔！你混哪裡的！刺個什麼鳥龍！」獨眼人從口袋掏出手掌大的一把槍。
「碰！」
不是槍聲。是我的拳頭，完完全全塞進獨眼人張開的嘴中。
四面八方的混混像從被搗碎的蟻窩湧出的兵蟻，密密麻麻的擠滿五月花酒店。我回想著百步蛇高中時期，如何幻想化身俠士，起棒，掃遍眾匪寇。我回想百步蛇追殺海漚，單槍匹馬，直搗黃龍。我想到陳伯、想到舅舅、想到李媽媽，想到。
小柔！
「喝！」
這一聲百感交集的怒吼。
我一腳踩碎螞蟻窩。
57.
這件事，在當時鬧得很大。
隔天的報紙，以鬥大的字體，在頭版寫著聳動的標題：『另波殺人浪---九紋龍。』
「D，你不是說你不是九紋龍嗎？」我開始發現D講話顛三倒四。
「嗯。」
「可魯老人說著，百步蛇因我而生，九紋龍因我而起。剛開始，我一直不知這狗言狗語的涵義；後來，我想或許是如此吧！」D自言自語著。
「是如何呢？」我追著問。
「妳為何是女人呢？因為我是男人。父親為何是父親？從小孩出生的那刻產生。百步蛇因為我的專欄而產生；而九紋龍，我還不知跟他的關係如何。但想必，一定有所連結處。」
「那晚，我自報名號-----九紋龍。」
「既然要找九紋龍，那我就打響他吧！」D繼續回憶那晚的事。
一股股憤怒之火，從我雙掌不停竄出。身旁的混混像螞蟻般前仆後繼擁近，有的像飛天蟑螂跳了過來。我也抓狂似的，像千手佛往四面八方揮去。我揮的很使勁；的確，這些人饒他們性命，無異是縱虎歸山。我沒那種婦人之仁，我不要再有第二個小柔，被這些讓無眼檢察官縱放的惡人傷害。
「決不！」我怒吼著。
我不知揮了幾拳；但每拳，必定入骨三寸。
「閃開！讓我來！」
我一眼撇間細瘦男舉起一把長槍。我不加思索的右手由下而上一甩；甩出一把手刀。
「手刀？甩出？」我納悶著。
「嗯。是手刀吧！」D繼續說著。
那時距離細瘦男好一步距離，我來不及奪槍；下意識的手一甩，一股氣流，往他身上拋去。好像石頭落入水中濺起浪花，水波由中心點一圈圈往外盪出波紋，盪到旁邊浮在水面的葉子；葉子動了一下，感受到石頭藉由水面傳播的能量。
細瘦男也是動了一下；然後，拿槍的臂膀。
脫離。
「D老大，別殺我啊！」老闆發抖的跪在地上求饒。
「叫我九紋龍！」
想到老闆殺人於無形，想到李媽媽當初跪著呼天喊地，你這吃人不吐骨頭的餓鬼，會想到放人一條生路嗎？
我一把怒火，腳一掃。掃出一捲陣風，將老闆捲到外頭的馬路上。
「碰」！被一輛砂石車撞上。
「碰」！彈到對向車道又被聯結車輾過。
「刷」！幾台飆車族正好開車壓過。
死了嗎？
死的好！
58.
那晚回去，我知道，這已是無法回頭的路了。
這是真實的嗎？我懷疑的每件事，都在今晚一一呈現；我認為該只是想像中的事，如今一一成真。
當初百步蛇要我相信他，我還當他瘋了。如今我該相信自己嗎？還是我也瘋了。
我在浴室裡，熱水瀰漫著一股霧氣；背著鏡子，我真的看見，一條五彩金龍，活生生的攀附在我脊椎。
我相信了百步蛇說的脫離凡人侷限的眼界，我真的進入了人們認為的另一個，他們尚無法接受的。
想像世界。
隔天見了報，我知道這地方，無法久留了。
隔了幾天後的中午，酒店依舊繞著封鎖線。該死的人都死了，警方一時間也查不出頭緒。
我遇見了那個中年婦人，五月花的媽媽桑。
「我不知你是何方神聖，但你毀了這地方也好。」媽媽桑語帶輕嘆的說著。
原來，此地開張才半年。獨眼人原是獨眼幫老大，在此地圍事。當然，還兼著地下放款、法拍圍標。細瘦男是其手下；而紡織廠老闆，除了身兼民意代表、上市大股東，夜晚一到，便化身獨眼幫幕後藏鏡人。
獨眼幫依附上老闆後如虎添翼，得寸進尺的對酒店予取予求；黑白兩道都得讓他三分。那次進駐紡織廠，原來是串通好的騙局。老闆不僅掏空公司資產，名下財產早在幾年前便計畫性的轉移，連剩下折舊殆盡的機械設備，也貪婪的想吃乾抹淨。
「這樣也好啦！這半年我被獨眼龍吃定了，這酒店白開了！倒是苦了這些可憐的女孩。」媽媽桑繼續說著。
獨眼人白吃白喝又白嫖，像大水蛭吸住牛的背部。牛沒有手抓，只能乾嚎。
小柔就是這時到五月花兼差賺錢的。
「這小柔啊！很惹人憐的女孩，嘴巴又甜。雖是兼差，但短短一個月，倒也成了紅牌。雖說出場賺得多，但她一來就聲明：『媽媽桑！我只是兼差的！我有個很疼我的男朋友，你不要逼我出場！』」
「事發那天，因為證管會查到老闆的帳務不清，聽說要到大陸避避風頭；所以，獨眼人作東請客，給老闆送風。」
「呸！什麼作東！根本是白吃白喝！這寄生蟲死的好！」媽媽桑激動起來。
「老闆看上了小柔，小柔一直拒絕。我也無法挫這湯圓，擋著擋著，小柔要我趕緊打電話給你，但事後來不及了。」
「後來的事，就如你所見的！」
「轟」的一聲！我憤怒的往牆壁拍去。
「吱吱吱」
幾隻老鼠被震的嚇跑出來，搖搖晃晃，吐血死在地上。
「鼠輩！」
我下定決心。
我看到百步蛇所說的眼睛。
59.
提刀開始了殺戮之後，就走進了無間的修羅之路。
我依舊寫著專欄，然後自己執行。總編由一開始的委婉勸阻、到後來獨家新聞大賣而樂不亦乎；因為我寫的幾乎都是死亡預告，當專欄上版後一個禮拜，這欄內主角必死無疑。
百步蛇選的都是黑道，我殺的卻都是藏鏡人；黑道是殺不完的，隨便一點利益誘惑，這人便由白染黑。你必須殺了幕後的傀儡師，操控者死了，這些傀儡混混才會還魂。
那時已入十月，立委的選舉即將來臨。這年頭講的不是選賢與能，這時刻拼的是權力板塊之爭、打的是下次總統角力的前哨戰。一群有案在身的、落髮重生的、配票策略的、選前告急的；許多飛禽猛獸，開始祭出渾身解數。
看著螢光幕中，整個立法院亂得猶如封神演義，朱氏蝦捲老闆，依舊對著鏡頭狂吠：「豬！都是豬！」
立法院是個非常恐怖的生態環境，我視眼所見，是一群群翻桌子、搶麥克風的魑魅魍魎；這也是爲什麼，之前有個女部長會說：「我是一隻誤闖政治叢林的小白兔」。
我盤算著，盡快清除這些灰色妖物。我知道民意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靠邊站的人，才能獲得黨的資源，才能在配票機制下，濫芋充數的進入權力核心。
一旦進入了，又將是一隻活生生的吃角子老虎。
在一陣密集的殺戮中；終於，報社被燒毀了。聽說總編被一群持衝鋒槍的蒙面人狂掃，整層樓被打成廢墟。灰色妖物終於察覺，開始操控傀儡反撲、後知後覺的警察也盯上了，循線索驥專欄的撰寫者。
「哈哈哈！這些白癡，從專欄至少他們還知道下一個歸西的亡魂是誰；毀了報社，只會造成灰道人物人人自危啦！」
我看著D，他幾乎是陷入一種著魔的情境裡，他的狂笑聲，帶著濃濃的血腥氣息。
「後來，我終於又遇見百步蛇。」D收了情緒冷靜的說著。
「什麼？百步蛇！」我著實吃了一驚。
「嗯！我知道是他。」D繼續說著。
某夜，在一家汽車旅館，我殺了幽會地下情人的一位民代。
「D，好久不見了。」步出房門時，我聽見迴廊盡頭黑不見底的樹叢裡，傳來一句熟悉的聲音。
「百步蛇！是你嗎？」我訝異著。
「咈咈咈！D，聽說你也見過可魯。好，我就來試試你的功力，看老狗所言虛實。」
蒙面人的身影，幾乎是跟他的聲音一併到來；那股速度，快的讓我來不及反應。
雙掌往我胸口一拍，頓時一股極冷的氣流竄入身體。我踉蹌的倒退幾步，整個人往牆壁撞去。
「咈咈咈！也不過如此吧！」
聲音一出，蒙面人又已經來到我的面前，兩隻孔武有力的手，緊緊的鎖住我的巨螯。我非常驚訝，在殺了這麼多人後，在勢如破竹之下，我居然一點力都使不上的被蒙面人緊緊鎖住。
更令人訝異的是，蛇動了！
在近距離之下，蛇的圖騰由背後繞著頸部，由平面轉化成立體，張著懾懾螢光的邪眼、咧開血盆大口，蛇信猛吐，嘶嘶作響。
蛇牙注入肩膀時，那股冰冷，如同在零下氣溫中，被澆了一盆冰水。
「怎麼可能！」
我隱約聽見蒙面人叫了一聲。
「喔一喔一。」
我隱約聽到警車鳴笛。
「馬警官，這人好像中毒昏迷了。」
我隱約聽見有人說話。
「叫救護車！」
這是最後一句對話。
60.
「醒來後，我就一直被拘禁在這裡。」
「可是，百步蛇不是死了嗎？馬警官不是殺了他了嗎？還有，圖騰怎麼會成真呢？」我開始激動的反問著D。他的故事開始漏洞百出；而且，有些語無倫次的前後矛盾。
「我也不清楚怎會這樣。」
「我被拘禁於此後，並沒有告訴他們任何事。他們不會相信我的，只會當我是精神病。馬警官沒有進來過；我想，我若說出這事，他還會讓我待在這裡嗎？」
「小白，人都會有盲點的。尤其，是關於親眼所見的事。馬警官親手殺了百步蛇；然後，我再告訴他，其實百步蛇又起死回生。」
「哈哈哈！他會相信嗎？」
「哈哈哈！當人們還在以繩記事的時候，會想到日後電子計算機的產生嗎？當人們沈醉在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時，會想像今日太空人已經登陸月球？」
「當我們不曾在網路相遇時；你會明白，我是否存在？」
D講到後來，情緒漸漸低落起來。
「『這是小白的帳號，你們想知道一切事實，就想辦法找她來吧。』第一句話，我就如此跟王警官說著。」D又露出慣有的玩笑語氣。
「小白！你一定要相信我！很多事眼見為憑；但是，有很多事肉眼是看不見的！」
扣扣扣！
「胡黎小姐，訪客時間到了。」王警員開了門，探頭進來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