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覺得步履艱難，用力踮起腳來，生怕踏到地面。但他再怎麼用力撐起腳後跟，沈重的拖鞋還是會沾到水，這使他感到害怕。不敢低下頭來，四溢的污水又黏又髒，還有不知從何處流淌過來的鮮血，和污水同其流、混其污，如邪魔妖怪被天神收服時地惶恐姿態，不甘願地流入水溝中。
剛拜完媽祖的他，鼻中仍散發著神明的清香，阿媽牽著他的手，跨過廟門高高的門檻，經過人來人往的街道，也不知是如何左彎右拐的，就到了一處陰暗入口，入口旁一位粗壯的歐巴桑，腳穿高筒的深藍色膠鞋，手捉長鋸，正將巨大的冰塊鋸殺為四塊雞籠般大小的小冰塊。冰塊剛從冷凍庫出來，和熾熱太陽熬煮的空氣接觸，向下溶解為水涓滴涓滴，向上則為水蒸氣模糊了歐巴桑的身影。他心想，如果歐巴桑不小心割傷了手，落在透明冰塊上的血，會凝結成紅寶石嗎？
心頭浮現紅寶石，髒黑帶血的穢水流入他的視線，他就開始踮起腳、拖著脫鞋走路。腥臭的氣味不知是牛肉是雞肉是魚肉還是殺豬人內衣的臭，混雜一起進入他的鼻子；聲音或是吆喝或是寒暄或是討價還價還是說人長短一齊灌入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