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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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已經是第七天了,這些日子以來,我總是無法安心入睡。本以為最近終於有空閒可以好好陪著她,不過卻落的一個人這般下場。深夜的電視正上演著一部不是很好看且是重播的戲劇。縱使電視裡的演員罵的死去活來,而我卻絲毫沒有想看的意思。刻意將音量調高,企圖讓別人以為家裡是熱鬧的,也騙自己看起來並不孤單。

雖然已經快要三月了,但台北依然還是寒冷。或許是老了,只要稍微溫度低一點,身子總是會不由自主的發抖。如果要是當年的我,這時候我光著身子都會還嫌熱呢!陽台窗戶的玻璃面從早上開始就沒有乾過,外面的雨依然下個不停,明明還不到梅雨季,卻搞得已經開始了一樣,我想……今年應該不缺水了吧。

「叩!」一聲突如其來的聲音,如同雷聲般的把我從沈思之中拉回現實。與其說是沈思不如說是在發呆還比較妥當。最近常常出現類似的情況,該不會我有『老人癡呆症』吧?不可能……我還沒有那麼老……

撿起剛才掉落在地上的遙控器,發現裡頭的兩顆電池不知道竄逃到哪裡去了,看著手上那老舊到連印在上頭的數字都已經消失一大半的遙控器,我像個婆娘似的碎碎念了起來,心想:「這東西早應該把它扔了才對!」我開始地毯式的搜索,像是尋找小偷一般的仔細,像隻狗得趴在地上找尋著,找了一會兒,沒有發現電池的蹤跡,倒是找到了幾個髒兮兮的硬幣。

可能這是都市人的特性,也可能是純屬本人的惰性,用慣了遙控器之後,連向前關掉電視的動力都沒有。坐在沙發上埋怨的時間,足以讓我走到電視前把它給關了。走進廚房倒了一杯滾燙的熱水,看著冒上來的熱氣,感覺整個屋子都暖活了起來,因為無法一次喝完它,所以我可以耗上十五分鐘左右。

這樣相同的事情,只要一到夜晚總是會發生,並不是我沒事做,而是我發現有些事情已經不同了。我總期望客廳那扇通往外面世界的門能夠開啟,希望那熟悉的聲音能夠對我說:『我回來了。』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不知道什麼時候,時針已經偷偷的從十慢慢攀升到一,我才意識到今晚又是失眠的夜晚了。

忙碌的人,是不可以要求太多的,可笑的是,一個工作和生活忙碌的男人,到頭來卻什麼都沒有也挺可悲的。活了四十餘年了,自己像個遊民般的遊走在這荒唐的世界,一味的盲目向前,當然也跌的傷痕累累。是責任嗎?因為我和她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是補償嗎?一直以來她總是一個人……但我何嘗也不是呢?是投射嗎?把來不及給妻子的愛全都給她。

對我來說她是個殺人兇手,她奪走了她的生命,那個我最深愛的女人。我應該恨她的,但我卻如此深愛著她,勝過我深愛的女人。這樣的矛盾,是一種移情作用嗎?還是一種割捨不斷的感情呢?記得那一天在手術室裡,妻子的哀嚎聲沒有間斷過,而我卻無能為力的在一旁看著,妻子是那麼的努力,那樣的痛楚是身為男人的我所不可能體會到的。突然……妻子的哀嚎停了下來,手術室裡一片寂靜,她全身血淋淋的模樣,像個剛犯完案的犯人,她哭了起來,像是為了她的罪行懺悔而流淚。為什麼?為什麼醫生們都那麼開心,難道他們沒有發現那躺在手術台上,且已經沒有任何動靜的女人了嗎?

從她誕生在這世界上似乎就沒有好好認真看過她的臉了,我無法走出失去妻子的痛苦,對她有種莫名的恨意。但歲月總是會沖淡一些事情,我慢慢的釋懷了,也知道為什麼妻子當初願意用生命來交換她了。是一種寄託吧,可能妻子也意識到自己的狀況,於是她選擇用另外一種方式留在我的身邊,也不必因為病痛而辛苦的活在這世上。

不知道回想了多久,杯子裡的水早已冷卻。等我猛回神時,電視正在報導一則有關於援交的新聞。看著電視上的那些孩子們,不也和她差不多年紀嗎?妻子死後,我告訴自己要給她好一點的生活。於是這幾年我忙於工作,但我不管怎麼努力,似乎都沒有辦法改變狀況。

應該是她八歲的那一年吧,那時她抱著一個洋娃娃,像是乞討般的看著我。而我卻只能面帶微笑的把東西放回原位,並哄著告訴她等我有錢買一個更好的給她,說完之後我總是會刻意的背著她……因為她落寞的神情是我最不想見的。等到我已經有能力時,想帶著她去到百貨公司挑選她喜歡的洋娃娃時,我才發現她已經不是個小女孩了。想到這裡心頭酸了一下,我甚至不記得她的生日了。對於她的成長,我居然沒有任何的回憶……

我開始擔心了起來,回想著這些天她的改變。最近發現她開始化妝了,她的年紀應該還不到化妝的時候吧?她出門身上穿的那一件衣服為什麼我沒有看過?我不記得我有買過這樣的衣服給她?為什麼她這陣子都不再和我拿錢了?難道她不用吃飯嗎?她不餓嗎?她交男朋友了嗎?還是說?……想起剛剛的新聞,種種的不確定,差點使我崩潰。我開始不確定自己的存在,我承受不住這樣的不安定。看著時針已經走到二的位置,我決定不可再這樣下去了,不然我一定會瘋掉。匆匆的拿了件大衣,開門衝了出去。

頂著大雨毫無目的的跑著,在無人的街道上尋找一個人竟是如此的困難。我慌了,如同第一次知道妻子得病一樣,我亂了分寸,如果她真的發生了麼事情,或是和新聞報導那樣,那我豈不變成罪不可赦的人了。我失望的走著,心裡是悲傷也是憤怒的。身為一個父親怎能容許自己的女兒如此的晚歸。但一想到對於她的任何事情,自己卻一點都不了解。

老了,真的是老了。才跑沒幾步路而已,就已經喘得和隻牛一樣。無力的依靠在冰冷的路燈之下,心臟急促的跳動似乎像是快要衝破胸口般劇烈。我拼命的調節呼吸,這樣的感覺實在令人難以承受。自己並沒有注意到身後馬路的盡頭,閃起兩道刺眼的光線,一台計程車從身旁呼嘯而去,濺起的水花卻搞的自己一身髒。

狼狽的走進了經常光顧的海產店,濕淋淋的我讓在座的客人都向我投予異樣的眼光,但這不代表我必須離開。老闆阿永跑了過來:「林先生,啊你是不放心喔?急到都忘記撐傘了啊?」阿永說了哪些,我也沒有心情去聽,直催要他拿一罐台灣啤酒給我。阿永見我如此,也只能乖乖聽話。正當我在檢討自己的時候,阿永的一句話,引起了我的注意:「阿芬!──拿一罐啤酒來給你爸啦。」當我聽到這一聲時,我迅速的轉過頭看去。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孩子從廚房走了出來,是她……

『爸?』對於我的出現,她有一點錯愕。可能發現我這一身狼狽吧?她慌張的跑了過來,用她身上的衣服幫我擦拭著臉上的雨水,我和她互看了幾秒,她似乎也被這樣的突發狀況給弄得不知所措。沈默了一會,我怒視著她並大吼:「妳在這裡做什麼!」。被我突然這樣的一吼,整個攤子瞬間安靜了下來,聲音也在空蕩蕩的街道迴繞了起來。

安靜過了幾分鐘之後,有個纖弱的聲音是這樣說著:「我……我在打工。」她是那麼的恐懼,一種像是犯錯的小孩被父母逼問而害怕的所面臨的窘境。從口氣上讓人誤以為這是多麼不被認同的事情。

看著滿頭大汗的她,我真不敢相信她在這麼冷的天氣中還做的滿頭都是汗,我不敢再想下去,因為我不保證我下一秒還是理性的。從她還是個敖敖待哺的小嬰兒時到現在,我就深怕她著冷或是熱著了,更別說是滿頭大汗這付模樣。我像是被羞辱般的咆哮了起來:「我是沒錢讓妳吃飯是不是!」這一次的大吼,讓在一旁的阿永也看不下去,所有人開始議論紛紛了起來。阿永說是店裡的人手不夠,正好學校又在放寒假,才請她過來幫忙。不過我沒有理會阿永說的話,管他什麼狗屁理由,我就是不允許這樣,向前抓住她的手想把她帶回去。

「因為我不想爸爸太累!我想幫爸爸分擔一些事情,我已經長大了,我……」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說出了這一句話,隨即哭了起來,哽咽的她無法把話順利說完。然聽到這一句話的我,心抽痛了一下,痛到無法說出話。當我拉著她的手時,我發現她的手不再和以前一樣細嫩,手掌上的繭更是在我的心頭上狠狠的砍了一刀。我激動的抱住她,我突然覺得自己根本個沒有用的男人,居然會讓自己的女兒出來工作。這是我第一次這麼仔細看著她的臉,一種不捨和憐惜的情感一擁而上,佔據了我的所有的視線。她知道我是個愛面子的人,輕輕的將我不小心奪眶而出的眼淚擦拭調。我現在才發現我的寶貝女兒已經是這麼懂事的女孩了,她怎能偷偷的成長呢?過去我已經錯了十六年了,未來的日子我必須專心的陪著她看著她……我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回到住處之後,我如釋重擔的躺在沙發上,回想剛剛那段有如夢境般的情景。我笑了起來,好久沒有這樣開心的笑過了。突然打了個噴嚏,讓我想起我的身體還是濕的,女兒剛剛不也叮嚀我回到家要馬上洗澡嗎?一股溫暖的滿足感,讓整個人都熱了起來,怎會感冒呢?

沖完澡之後可能是太舒服的關係,有股久違的睡意席捲而來,大剌剌的躺在床上,總覺得剛剛看著女兒的時候有股熟悉的感覺,我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一個頭緒。正準備放棄時,發現客廳的酒櫃下有個違和感很重的影子,向前看去才發現是剛剛找不到的電池顯露出它的狐狸尾巴了,才一起身,酒櫃放置的照片吸引著我的目光,大約看了一分鐘,我才赫然發現女兒和妻子長的如此相似,突然想到以前和妻子談戀愛時,有一天約會的時間到了,但我還是等上了半個小時之久。就只因為她對工作的責任心,想到剛剛女兒堅持要等到下班才肯回家,我淺淺的笑著,笑兩母女個性都幾乎一模一樣。我想……這應該就是妻子所謂的另一種方式吧。

我將電池裝回遙控器內,心想:「今天過後我不再需要這虛假的快樂了!」隨即將電視關掉,也將我的寂寞關掉。

寫出一份步入中年的父親的心情和情緒,寫出他的心情輾轉。感人的親情。

小弟將這一篇文章作了一些修改,把一些不合理的部分更正了!


很容易將自己縛在繭裡頭
也唯有自己咬碎它
才能得如釋重負的輕安
如文中的父親
最後不再需要虛假的快樂
而且也關掉寂寞
因為他看到他一直都有著的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