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 3月 28, 2005 12:03 pm
他抬頭看了看，懸在天花板上污垢斑白的燈泡，孤獨的晃來晃去。睧黃的燈光披在家具少得可憐的空間裡，一眼掃過這鐵皮屋裡的景象，像是沒有人氣的廢屋，冰冷的水泥地上，唯一奢侈的大概就是一床暗藍綠色格子的被褥，有股霉味、油哈味。地鋪是倚牆而鋪，地鋪比較長的另一頭沒靠牆，一旁則擱著只大紙箱。他靠著紙箱兩眼空洞的冥望著前方。
剛才的地震沒有將他自地鋪上震起，他依舊歪斜靠在那只破爛掉削的紙箱，紙箱裡全都是他的寶貝，許久以來他挨餓受凍伏趴在地上寫的手稿。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那紙箱裡的手稿便是他所有的財富。曾經，他想寫下遺囑，哪天自己凍死或餓死在這市郊的鐵皮屋裡時，他要把嘔心瀝血的手稿捐給全台灣最大的出版集團，他肯定會成為一個已往生的富有作家。
天氣稍稍轉好，鐵皮屋的窗子外，掛滿了晶瑩的星星，背景稱著乾淨的黑。他聽到一陣陣咕嚕咕嚕，伸手搓磨自己的上腹，仍然安撫不了空無一物乾淨的胃。他費力的爬起身走向窗邊，在鏽得不堪的小鐵架上翻翻弄弄。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找到什麼，就那麼不在乎的低頭瞧，眼一尖，真讓他瞧見了一包白粉。
他在鐵架上拿了還能通電的電水壺，步履搖晃垂著頭走了出去，約莫十五、六的步子，隱約中聽到潺潺水流，他再向前二步，熟悉地彎下身子在小溪裡撈了點溪水。轉身要往回走時，他停下了，不遠的前方那戶好人家燈火通明，他清楚的看到那戶人家窗子內人影游移。
那好人家的戶長是個鐵工，挺辛苦的養活一家六口，女主人在自家後面種了好幾種青菜，還養了幾隻雞。有時候，她會送兩三個新鮮的雞蛋到鐵皮屋裡給他，順道還抓一大把青菜。他常常在很感激的道謝後，就將還微溫的雞蛋給生吞入喉。然後，他會在深夜之前拿電水壺裝水插電煮沸，再將小溪邊洗好翠綠的青菜丟進電水壺裡燙熟，撈起後小心的灑些許鹽巴，再大啖未施農藥可口的青菜。
白粉有名字的，太白粉。電水壺裡的溪水，正呼嚕嚕的開著，不停往上翻滾的熱氣，滾不到鐵皮屋天花板，就急急散去。沒下雨，但空氣還是挺冷。他往電水壺裡放下白粉， 持著電水壺的把，晃了晃電水壺，想必他屋裡沒有筷子或杓。
電水壺裡一坨坨半透明塊狀的物體，滑入一口有如剛出土破舊斑黃的湯碗，他兩手捧著那口湯碗，唏哩呼嚕將碗裡的物體給吞光了。
肚子裡塞了些煮過的白粉，他知足了，爬到紙箱旁兩隻臂膀一攤斜躺著。半開著的目光落在不遠前地上寫了一半的手稿。忽而，天花板的燈滅了，一屋子的漆黑，他摸黑地爬向窗邊的鐵架，伸手胡摸，鐵架上掉下了東西，悶悶的落地聲不斷。
鐵架上明明有根中指長的紅蠟燭。上回停電，屋子黑了一整夜，第二天，那好人家的女主人給了一根新蠟燭和一盒火柴，這期間，點了一回，他想。並且那盒火柴放在蠟燭旁。
他不怕冷，就怕黑。一個怕黑且落魄的大男人。情急了，扶著鐵架腳起身，仔細的摸著了。欲速則不達，越是想點著蠟燭，手裡的火柴棒，怎麼就劃不不出火。悶著頭劃了幾支也斷了幾支。張望四週的黑，手停了一會兒，吁了口氣兒，誓死般的終於劃出了火。拿著火影閃閃的蠟燭，他移到紙箱旁的角落，滴了許多蠟油在水泥地上，讓蠟燭站穩了。
天花板的燈的亮度，其實比蠟燭才好那麼一點，他一樣伏趴在地上寫。紙頭上搖著筆桿的影兒時不時出現，寫著寫著，他寫到夢裡去了。
淺夜裡颳起了冷風，他身旁的紙頭讓風推起，覆蓋他臉上，吸吐間紙頭在他臉上微起微伏。就在下一個吐氣時，紙頭又順著一陣的冷風飄起，在快要燒盡的蠟燭旁落下，落地前，紙頭染了火苗。
好人家的女主人，起個大早拎了竹籃，竹籃裡除了翠綠的青菜還躺了根紅蠟燭，往鐵皮屋走去。站在一夜祝融肆虐後的鐵皮屋前，手裡拎著的竹籃掉落地面，紅蠟燭給拋出了竹籃。
他沒有寫遺囑，一紙箱的手稿全成了灰燼。
剛才的地震沒有將他自地鋪上震起，他依舊歪斜靠在那只破爛掉削的紙箱，紙箱裡全都是他的寶貝，許久以來他挨餓受凍伏趴在地上寫的手稿。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那紙箱裡的手稿便是他所有的財富。曾經，他想寫下遺囑，哪天自己凍死或餓死在這市郊的鐵皮屋裡時，他要把嘔心瀝血的手稿捐給全台灣最大的出版集團，他肯定會成為一個已往生的富有作家。
天氣稍稍轉好，鐵皮屋的窗子外，掛滿了晶瑩的星星，背景稱著乾淨的黑。他聽到一陣陣咕嚕咕嚕，伸手搓磨自己的上腹，仍然安撫不了空無一物乾淨的胃。他費力的爬起身走向窗邊，在鏽得不堪的小鐵架上翻翻弄弄。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找到什麼，就那麼不在乎的低頭瞧，眼一尖，真讓他瞧見了一包白粉。
他在鐵架上拿了還能通電的電水壺，步履搖晃垂著頭走了出去，約莫十五、六的步子，隱約中聽到潺潺水流，他再向前二步，熟悉地彎下身子在小溪裡撈了點溪水。轉身要往回走時，他停下了，不遠的前方那戶好人家燈火通明，他清楚的看到那戶人家窗子內人影游移。
那好人家的戶長是個鐵工，挺辛苦的養活一家六口，女主人在自家後面種了好幾種青菜，還養了幾隻雞。有時候，她會送兩三個新鮮的雞蛋到鐵皮屋裡給他，順道還抓一大把青菜。他常常在很感激的道謝後，就將還微溫的雞蛋給生吞入喉。然後，他會在深夜之前拿電水壺裝水插電煮沸，再將小溪邊洗好翠綠的青菜丟進電水壺裡燙熟，撈起後小心的灑些許鹽巴，再大啖未施農藥可口的青菜。
白粉有名字的，太白粉。電水壺裡的溪水，正呼嚕嚕的開著，不停往上翻滾的熱氣，滾不到鐵皮屋天花板，就急急散去。沒下雨，但空氣還是挺冷。他往電水壺裡放下白粉， 持著電水壺的把，晃了晃電水壺，想必他屋裡沒有筷子或杓。
電水壺裡一坨坨半透明塊狀的物體，滑入一口有如剛出土破舊斑黃的湯碗，他兩手捧著那口湯碗，唏哩呼嚕將碗裡的物體給吞光了。
肚子裡塞了些煮過的白粉，他知足了，爬到紙箱旁兩隻臂膀一攤斜躺著。半開著的目光落在不遠前地上寫了一半的手稿。忽而，天花板的燈滅了，一屋子的漆黑，他摸黑地爬向窗邊的鐵架，伸手胡摸，鐵架上掉下了東西，悶悶的落地聲不斷。
鐵架上明明有根中指長的紅蠟燭。上回停電，屋子黑了一整夜，第二天，那好人家的女主人給了一根新蠟燭和一盒火柴，這期間，點了一回，他想。並且那盒火柴放在蠟燭旁。
他不怕冷，就怕黑。一個怕黑且落魄的大男人。情急了，扶著鐵架腳起身，仔細的摸著了。欲速則不達，越是想點著蠟燭，手裡的火柴棒，怎麼就劃不不出火。悶著頭劃了幾支也斷了幾支。張望四週的黑，手停了一會兒，吁了口氣兒，誓死般的終於劃出了火。拿著火影閃閃的蠟燭，他移到紙箱旁的角落，滴了許多蠟油在水泥地上，讓蠟燭站穩了。
天花板的燈的亮度，其實比蠟燭才好那麼一點，他一樣伏趴在地上寫。紙頭上搖著筆桿的影兒時不時出現，寫著寫著，他寫到夢裡去了。
淺夜裡颳起了冷風，他身旁的紙頭讓風推起，覆蓋他臉上，吸吐間紙頭在他臉上微起微伏。就在下一個吐氣時，紙頭又順著一陣的冷風飄起，在快要燒盡的蠟燭旁落下，落地前，紙頭染了火苗。
好人家的女主人，起個大早拎了竹籃，竹籃裡除了翠綠的青菜還躺了根紅蠟燭，往鐵皮屋走去。站在一夜祝融肆虐後的鐵皮屋前，手裡拎著的竹籃掉落地面，紅蠟燭給拋出了竹籃。
他沒有寫遺囑，一紙箱的手稿全成了灰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