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 3月 13, 2005 7:37 pm
照理說，應該回溫的三月中旬 ── 這是以我所居住的南方而言 ── 卻異常的寒冷。報紙上說了，一樣的情況，是在五十年前。五十年前也是這般冷。五十年啊！我在腦中搜尋著五十年前的記憶。不成，那時我還未出生呢。即使藉由曾讀過的書及看過的資料影片來假想，在眼前浮出來的景象，也是像老照片那般，泛著淡淡的黃色。對我來說，那是很不真實年代。
接連幾天的陰冷天氣，鼻子裡已經有發霉的味道了。中午的時候，雲層忽然變薄了些，玫瑰色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射進了屋內。我正在窗邊的沙發上讀報，陽光正好印在我的腳上。暖烘烘的陽光。腳背上的毛孔全張了開來，在歡呼著。身體的其他地方，正嫉妒著腳吧？我套了件薄外套。出去透透氣吧，我想。
大樓的管理員跟我打了聲招呼。眼前的這位老先生，只穿了件單薄的襯衫。他不怕冷唷，畢竟，五十年前就經歷過了嘛。如果五十年是這種異常氣候的輪迴常規，五十年後，我也能夠適應這種怪天氣啊。身體已經有這樣的記憶了。有沒有？五十年前經歷過唷，記起來了沒？我的腳那時會這樣說吧？不過，我能活這麼久嗎？
像是約好了似的，幾天以來冷冷清清的街上，一下子湧出了許多人。連平常擔心曬黑的年輕女孩，也欣喜的接受陽光的擁抱。人還是需要陽光哪，我感慨著。
我緩步在街上走著。沒有想去哪裡，只是單純的走著。這世界上的人們，對於純粹單純的走著所帶來的閒適，誰還能體會到呢？我這麼問自己。究竟，都在忙些什麼呢？
有著良好教養，努力工作的人。有多努力？也許連午飯都沒時間吃唷。可能也長期的不愉快吧？奉承上司及應付難搞的客戶，還有數不完的應酬。也許賺了很多錢。可是，賺這麼多錢要幹麻呢？在身心已達疲憊極限的星期五夜晚，因為口袋裡有著足夠的鈔票，而不用躲在家裡看著A片手淫，能夠放心大膽的邀約漂亮女孩 ── 運氣好點，也許她的胸圍有36G ── 在充滿浪漫氛圍的高級餐廳裡，捧著貴得要命的鮮花，說著以醜陋思想為行進動力的偽善情話，灌醉她，跟她在她所要求的七星級情人賓館裡，做著沒有愛的愛。然後，因酒色過度的不可抗力因素，在無法完全勃起的狀態下，勉強插入，隨即洩精的這種狗屁生活？我說你啊，真是個無法浪漫的人。難道不能讓此等對這般美麗午後感到失禮的思緒，暫緩浮動嗎？
經過修剪的路樹，有幾枝新芽竄了出來。可能因為沒預料到天氣像好玩似的突地變冷，猶豫著該不該繼續生長下去般，只冒出個頭兒。看著尷尬處境中的樹芽，我有點同情。路旁堆著修剪下來的枯枝，這些是犧牲者。因為有新芽要冒出來啊，所以我們成了礙眼的老傢伙。想當年，我也曾建功立業呢！起碼，替你們遮過夏季炙熱的陽光吧！我笑了笑，你們不也是在更早之前的老傢伙被遺棄後，才輪到你們出頭的嗎？咦？這麼說來，我成了老傢伙的時候，也會像垃圾般被堆在路旁囉？我想著。應該不會，我們大樓的管理員，不是不久前才炫耀著自己經歷過五十年前的異常天氣嗎？我看他可不像馬上會被丟在路旁的樣子。我不能夠比他差吧？不過也很難說，對未知的事情，我們還是抱著謙卑的心比較妥當。
在我居所的附近，有一條大水溝。古代運河般的模樣，兩旁有高起的臺階，像是可供上下貨似的碼頭。當然，這是我假想的，因為世上沒有一艘船，能夠在不到四公尺寬的水溝中航行。可是，為什麼我要想不可能發生的事呢？這個問題我不清楚。既然不清楚，我們就先擱下。倒是「想不可能發生的事」這個行為，想的人很重要。如果，一個偉大的人(或後來才知道他很偉大的人)想著不可能發生的事，人們會讚道：「啊！他多有夢想啊！他因夢想而偉大了起來。」如果是像我這種與「偉大」字眼沾不上邊的人，也想著不可能發生的事，那麼，最好只是想想就算了。如果說出來的話，會讓人覺得你很蠢。而且，覺得你很蠢的人，會想盡辦法說服你相信自己真的很蠢。
這世界就是這樣，你的形象全是別人給你的。不能不接受喔，這是眾人投票通過的。你就是這樣的人，我們一致認為。你不可抗拒我們賦予你的形象，我們已經將議事槌敲下了。於是，在槌子落下的咚咚聲中，你已經來不及改變了。你終於成為別人眼中的「自己」，而你也相信這是對的。你有機會思考是非嗎？不，你壓根忘了原本的自己是什麼樣的玩意兒。不過，好在大家都是如此，你不是特別的啊，我們都在互相宣判著彼此呢。這是很公平的，不用感到洩氣。這世界就是因為這樣而不停的旋轉著，因為一但停止轉動，沒有核心的我們，會全都飛到外太空啊！你也不希望這樣對吧？所以，幫著大夥一起宣判自己吧！
大水溝邊時常聚集著麻雀之類的小鳥。為什麼喜歡待在這兒呢？我好奇的觀察著。我發現他們不是單純的將水溝當作社交場合，他們是在那裡覓食。很多蚯蚓突然的浮出水面，然後麻雀們就像在迴轉壽司店裡的食客般，「啊，那是我愛吃的。」「嘿，終於轉過來了。」這樣子吃著漂到眼前的蚯蚓。
原來，這水溝平常是沒有水的，只有一堆爛泥，裡面養活了許多蚯蚓。當下雨後，水積漲了起來，如果蚯蚓老實安分的留在地底，應該不會有事。那只不過像是下雨時屋子裡有些潮濕罷了，如此而已，並不會影響蚯蚓們的生活。可是偏偏有些蚯蚓就是想出來溜達，結果頭剛冒出泥土，就發現：嗯？怎麼不能呼吸了？當然馬上鑽回地底是無濟於事的，於是便只好往上游。力爭上游是為了給自己條活路，結果反倒提前結束了生命。
穿過了大水溝上的便橋，就會看到一間麵包店。店員是個可愛的女孩，我時常因為想看她而來這裡買麵包。當然，麵包好吃也是原因。在結帳時，我通常會跟她聊兩句。我覺得她是個好女孩，我也很喜歡她，不過，我並不會想跟她約會，可能是因為她身上的麵包香味吧。我不知道她平常身上是不是也有著這股香味。如果跟她約會時，鼻子裡一直傳來麵包香味的話，我想我會很為難，因為我會有在跟麵包談戀愛的錯覺。當然，我這麼說完全沒有歧視麵包的意思，只是無法想像跟麵包說著我愛妳之類的情話，這就好像我不會跟香蕉說你今天好漂亮一樣。總之，我目前沒有邀約她的打算。
麵包店騎樓的遮陽蓬下，時常躺著一隻貓。那是一隻只有長長的尾巴尖端是雪白的黑貓。正因為通體墨黑的身體上，只有那麼小塊雪白，所以很是顯眼。當貓搖著尾巴時，就好像打敗仗的士兵舉著白旗求降一樣。不過牠可不是讓人小看的貓。牠是有著傳奇色彩的貓。怎麼說呢？聽說附近的狗，全都不敢由牠面前經過；貓兒在街上散步時，狗群遠遠看到，就會夾著尾巴避開。本來這隻貓也經常被附近的狗欺負，就像世上大部分的貓一樣，時常被狗追著逃。不過有一次牠生了一群小貓，壞心的狗來找麻煩時，不知哪來的勇氣 ── 可能是偉大的母愛吧 ── 跟狗群打了起來。混亂中，狗群老大的眼珠子被貓抓了出來，在地上滾來滾去，貓兒一口就將狗老大的眼珠吞進肚子裡。狗群當然全嚇傻了，從此再也不敢欺侮這隻貓。這些都是麵包女孩跟我說的。當然，我是不相信這些鬼話的。狗不敢過來，我看是因為怕麵包女孩時常拿在手上的桿麵棍才是真的。不過，我不會這樣潑麵包女孩的冷水。針對別人講的故事抱持懷疑，是不道德的行為。何況當時她在說這故事時，桿麵棍就擱在她唾手可得的地方，我們不能小看桿麵棍的威力。
我看了看手錶，將近一點。我並不覺得餓，可能早餐咖啡喝太多了。麵包女孩不在收銀檯，到後頭幫師傅的忙了吧？我逗弄著懶洋洋的貓。貓兒像是在抗議我打擾牠的午睡似的，小聲喵喵的叫著。「聽說妳把人家的眼珠子吞掉啊？好不好吃呢？」我用手指拉著貓兒的鬍鬚。貓兒打了個呵欠，用小爪子把我的手撥開，轉過身趴下繼續睡。
「你在幹什麼？」正當我拉著貓兒的尾巴玩弄時，麵包女孩打開門站在我面前笑著說。
「天氣不錯，出來走走。」我說。
「我是說你幹麻煩牠？」麵包女孩用手指戳了我的額頭一下，「不怕牠吃掉你的眼珠嗎？」
「不怕，不怕。妳看牠這麼喜歡我。」我將貓兒的頭包在我雙手的掌心中，貓兒掙扎了一下，就開始舔我的手。
「你怎麼不上班，今天？」麵包女孩問我。
「我把老闆開除了。」我笑著說。
「呵呵，是你工作不認真被炒魷魚吧？」麵包女孩斜睨著我說。
我笑了笑。她並不知道我說的是真的。我確實很認真的工作著，不過我已經厭倦了所謂「精英式的生活」了。全是些騙人的說法，畫了一個夢想藍圖對你吹噓著，實際上卻是慫恿你將靈魂賣給魔鬼換取世俗的虛榮。可笑的是：當全世界所有人的靈魂都被魔鬼給拿走後，唯一不妥協而繼續保有靈魂的人，反倒成了別人眼中的魔鬼。我是在控訴什麼？沒有。無所謂控訴的說法。其實世界上到處都存在著交換靈魂成為魔鬼一族的情事，有些人知道卻樂在其中；有些人不知道已被捲入這戰爭中。不過我不能告訴他們這是不對的，一但說出來，便會像古代的先知一樣，被活活燒死。
「你別欺負牠喔，否則我饒不了你。」麵包女孩又用手指戳了我的額頭一下，轉身進了麵包店。
我跟麵包女孩的交集，大多是類似這樣，聊個幾句就沒話說了。我們也很習慣這種交往模式。君子之交淡如水嘛。我有點得意自己成了「君子」了。
結果，一整個下午，我都在麵包店前逗弄著貓兒，哪兒也沒去。不過說實在的，如果每天都這樣過日子，也不是什麼壞事，搞不好有一天會蔚為流行呢，我這麼想著。
【完】
接連幾天的陰冷天氣，鼻子裡已經有發霉的味道了。中午的時候，雲層忽然變薄了些，玫瑰色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射進了屋內。我正在窗邊的沙發上讀報，陽光正好印在我的腳上。暖烘烘的陽光。腳背上的毛孔全張了開來，在歡呼著。身體的其他地方，正嫉妒著腳吧？我套了件薄外套。出去透透氣吧，我想。
大樓的管理員跟我打了聲招呼。眼前的這位老先生，只穿了件單薄的襯衫。他不怕冷唷，畢竟，五十年前就經歷過了嘛。如果五十年是這種異常氣候的輪迴常規，五十年後，我也能夠適應這種怪天氣啊。身體已經有這樣的記憶了。有沒有？五十年前經歷過唷，記起來了沒？我的腳那時會這樣說吧？不過，我能活這麼久嗎？
像是約好了似的，幾天以來冷冷清清的街上，一下子湧出了許多人。連平常擔心曬黑的年輕女孩，也欣喜的接受陽光的擁抱。人還是需要陽光哪，我感慨著。
我緩步在街上走著。沒有想去哪裡，只是單純的走著。這世界上的人們，對於純粹單純的走著所帶來的閒適，誰還能體會到呢？我這麼問自己。究竟，都在忙些什麼呢？
有著良好教養，努力工作的人。有多努力？也許連午飯都沒時間吃唷。可能也長期的不愉快吧？奉承上司及應付難搞的客戶，還有數不完的應酬。也許賺了很多錢。可是，賺這麼多錢要幹麻呢？在身心已達疲憊極限的星期五夜晚，因為口袋裡有著足夠的鈔票，而不用躲在家裡看著A片手淫，能夠放心大膽的邀約漂亮女孩 ── 運氣好點，也許她的胸圍有36G ── 在充滿浪漫氛圍的高級餐廳裡，捧著貴得要命的鮮花，說著以醜陋思想為行進動力的偽善情話，灌醉她，跟她在她所要求的七星級情人賓館裡，做著沒有愛的愛。然後，因酒色過度的不可抗力因素，在無法完全勃起的狀態下，勉強插入，隨即洩精的這種狗屁生活？我說你啊，真是個無法浪漫的人。難道不能讓此等對這般美麗午後感到失禮的思緒，暫緩浮動嗎？
經過修剪的路樹，有幾枝新芽竄了出來。可能因為沒預料到天氣像好玩似的突地變冷，猶豫著該不該繼續生長下去般，只冒出個頭兒。看著尷尬處境中的樹芽，我有點同情。路旁堆著修剪下來的枯枝，這些是犧牲者。因為有新芽要冒出來啊，所以我們成了礙眼的老傢伙。想當年，我也曾建功立業呢！起碼，替你們遮過夏季炙熱的陽光吧！我笑了笑，你們不也是在更早之前的老傢伙被遺棄後，才輪到你們出頭的嗎？咦？這麼說來，我成了老傢伙的時候，也會像垃圾般被堆在路旁囉？我想著。應該不會，我們大樓的管理員，不是不久前才炫耀著自己經歷過五十年前的異常天氣嗎？我看他可不像馬上會被丟在路旁的樣子。我不能夠比他差吧？不過也很難說，對未知的事情，我們還是抱著謙卑的心比較妥當。
在我居所的附近，有一條大水溝。古代運河般的模樣，兩旁有高起的臺階，像是可供上下貨似的碼頭。當然，這是我假想的，因為世上沒有一艘船，能夠在不到四公尺寬的水溝中航行。可是，為什麼我要想不可能發生的事呢？這個問題我不清楚。既然不清楚，我們就先擱下。倒是「想不可能發生的事」這個行為，想的人很重要。如果，一個偉大的人(或後來才知道他很偉大的人)想著不可能發生的事，人們會讚道：「啊！他多有夢想啊！他因夢想而偉大了起來。」如果是像我這種與「偉大」字眼沾不上邊的人，也想著不可能發生的事，那麼，最好只是想想就算了。如果說出來的話，會讓人覺得你很蠢。而且，覺得你很蠢的人，會想盡辦法說服你相信自己真的很蠢。
這世界就是這樣，你的形象全是別人給你的。不能不接受喔，這是眾人投票通過的。你就是這樣的人，我們一致認為。你不可抗拒我們賦予你的形象，我們已經將議事槌敲下了。於是，在槌子落下的咚咚聲中，你已經來不及改變了。你終於成為別人眼中的「自己」，而你也相信這是對的。你有機會思考是非嗎？不，你壓根忘了原本的自己是什麼樣的玩意兒。不過，好在大家都是如此，你不是特別的啊，我們都在互相宣判著彼此呢。這是很公平的，不用感到洩氣。這世界就是因為這樣而不停的旋轉著，因為一但停止轉動，沒有核心的我們，會全都飛到外太空啊！你也不希望這樣對吧？所以，幫著大夥一起宣判自己吧！
大水溝邊時常聚集著麻雀之類的小鳥。為什麼喜歡待在這兒呢？我好奇的觀察著。我發現他們不是單純的將水溝當作社交場合，他們是在那裡覓食。很多蚯蚓突然的浮出水面，然後麻雀們就像在迴轉壽司店裡的食客般，「啊，那是我愛吃的。」「嘿，終於轉過來了。」這樣子吃著漂到眼前的蚯蚓。
原來，這水溝平常是沒有水的，只有一堆爛泥，裡面養活了許多蚯蚓。當下雨後，水積漲了起來，如果蚯蚓老實安分的留在地底，應該不會有事。那只不過像是下雨時屋子裡有些潮濕罷了，如此而已，並不會影響蚯蚓們的生活。可是偏偏有些蚯蚓就是想出來溜達，結果頭剛冒出泥土，就發現：嗯？怎麼不能呼吸了？當然馬上鑽回地底是無濟於事的，於是便只好往上游。力爭上游是為了給自己條活路，結果反倒提前結束了生命。
穿過了大水溝上的便橋，就會看到一間麵包店。店員是個可愛的女孩，我時常因為想看她而來這裡買麵包。當然，麵包好吃也是原因。在結帳時，我通常會跟她聊兩句。我覺得她是個好女孩，我也很喜歡她，不過，我並不會想跟她約會，可能是因為她身上的麵包香味吧。我不知道她平常身上是不是也有著這股香味。如果跟她約會時，鼻子裡一直傳來麵包香味的話，我想我會很為難，因為我會有在跟麵包談戀愛的錯覺。當然，我這麼說完全沒有歧視麵包的意思，只是無法想像跟麵包說著我愛妳之類的情話，這就好像我不會跟香蕉說你今天好漂亮一樣。總之，我目前沒有邀約她的打算。
麵包店騎樓的遮陽蓬下，時常躺著一隻貓。那是一隻只有長長的尾巴尖端是雪白的黑貓。正因為通體墨黑的身體上，只有那麼小塊雪白，所以很是顯眼。當貓搖著尾巴時，就好像打敗仗的士兵舉著白旗求降一樣。不過牠可不是讓人小看的貓。牠是有著傳奇色彩的貓。怎麼說呢？聽說附近的狗，全都不敢由牠面前經過；貓兒在街上散步時，狗群遠遠看到，就會夾著尾巴避開。本來這隻貓也經常被附近的狗欺負，就像世上大部分的貓一樣，時常被狗追著逃。不過有一次牠生了一群小貓，壞心的狗來找麻煩時，不知哪來的勇氣 ── 可能是偉大的母愛吧 ── 跟狗群打了起來。混亂中，狗群老大的眼珠子被貓抓了出來，在地上滾來滾去，貓兒一口就將狗老大的眼珠吞進肚子裡。狗群當然全嚇傻了，從此再也不敢欺侮這隻貓。這些都是麵包女孩跟我說的。當然，我是不相信這些鬼話的。狗不敢過來，我看是因為怕麵包女孩時常拿在手上的桿麵棍才是真的。不過，我不會這樣潑麵包女孩的冷水。針對別人講的故事抱持懷疑，是不道德的行為。何況當時她在說這故事時，桿麵棍就擱在她唾手可得的地方，我們不能小看桿麵棍的威力。
我看了看手錶，將近一點。我並不覺得餓，可能早餐咖啡喝太多了。麵包女孩不在收銀檯，到後頭幫師傅的忙了吧？我逗弄著懶洋洋的貓。貓兒像是在抗議我打擾牠的午睡似的，小聲喵喵的叫著。「聽說妳把人家的眼珠子吞掉啊？好不好吃呢？」我用手指拉著貓兒的鬍鬚。貓兒打了個呵欠，用小爪子把我的手撥開，轉過身趴下繼續睡。
「你在幹什麼？」正當我拉著貓兒的尾巴玩弄時，麵包女孩打開門站在我面前笑著說。
「天氣不錯，出來走走。」我說。
「我是說你幹麻煩牠？」麵包女孩用手指戳了我的額頭一下，「不怕牠吃掉你的眼珠嗎？」
「不怕，不怕。妳看牠這麼喜歡我。」我將貓兒的頭包在我雙手的掌心中，貓兒掙扎了一下，就開始舔我的手。
「你怎麼不上班，今天？」麵包女孩問我。
「我把老闆開除了。」我笑著說。
「呵呵，是你工作不認真被炒魷魚吧？」麵包女孩斜睨著我說。
我笑了笑。她並不知道我說的是真的。我確實很認真的工作著，不過我已經厭倦了所謂「精英式的生活」了。全是些騙人的說法，畫了一個夢想藍圖對你吹噓著，實際上卻是慫恿你將靈魂賣給魔鬼換取世俗的虛榮。可笑的是：當全世界所有人的靈魂都被魔鬼給拿走後，唯一不妥協而繼續保有靈魂的人，反倒成了別人眼中的魔鬼。我是在控訴什麼？沒有。無所謂控訴的說法。其實世界上到處都存在著交換靈魂成為魔鬼一族的情事，有些人知道卻樂在其中；有些人不知道已被捲入這戰爭中。不過我不能告訴他們這是不對的，一但說出來，便會像古代的先知一樣，被活活燒死。
「你別欺負牠喔，否則我饒不了你。」麵包女孩又用手指戳了我的額頭一下，轉身進了麵包店。
我跟麵包女孩的交集，大多是類似這樣，聊個幾句就沒話說了。我們也很習慣這種交往模式。君子之交淡如水嘛。我有點得意自己成了「君子」了。
結果，一整個下午，我都在麵包店前逗弄著貓兒，哪兒也沒去。不過說實在的，如果每天都這樣過日子，也不是什麼壞事，搞不好有一天會蔚為流行呢，我這麼想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