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 4月 04, 2004 11:06 pm
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兒，可還記得那天，直至今時仍歷歷在目。
當時，日本皇軍進駐台北，極盡燒殺擄掠之能事，鄉親們的刀棍抵擋不了皇軍的槍砲。合著我的父母和大哥，都過去了。年幼無知的我，挨餓受凍，露宿街頭。好在西庄口的石師父，收我進戲班子裡，幫伙著打打雜，提提水，服侍角兒上粧，也算濟事。
九月入秋，當時生活緊，沒什麼好娛樂的。每回唱大戲時，台下總有百把個人。湊合著摻黃土的水，好點的就啃點瓜果梨桃，糟點就喀些硬殼子。看台上武角兒捉刀舞劍、展功架；唱得揚聲頓挫，時如高山、如流水。台下大夥好似忘了國難、心裡頭去了窮苦，吶喊、鼓掌聲不絕於耳。
戲班子裡，只要畫了粧、開了相，就得禁口。可當早上了粧，老天卻下了大雨，雨天戲不堪唱，又台前沒什麼人。罷了！也好暫歇著。可苦了上粧扮關公的石師父，又不能吃、又不能語；卸粧不是，不卸也不是。好在不一會兒，雨停天放晴，人潮湧來，這場戲才唱得起來。
當天戲碼演的是過五關斬六將。台上角兒紅臉扮相，聲噪如雷，活脫就是關公顯形。唱了開場戲，劇過兩幕，收了跑龍套，待關公再次亮相時。前頭兒忽地嘶吼一聲，班主只道是脫了戲，便急忙趕到前頭，後頭我小步尾隨。
台前擾戲的是七八個日本皇軍，扛著槍桿子破口大罵：「誰說可以演戲的？」台下人紛紛散去，不想纏上糾紛的，趕忙著離開；義憤填膺卻無能為力的，盡只能躲在兩道。
班主掛著笑臉湊上日本皇軍士兵：「官大人啊，前些天疏通過了。副廳長說為了讓台灣人有娛樂，讓咱們唱啊。」
帶頭的士兵嚇地往班主臉上就是一記耳光，止不住氣又踹了一腳。「可以演？」呸了口沫，指著關公，罵道：「就是可以演，也不能演他。這兒是大日本帝國皇軍的土地，不能讓你們亂來。」
「怎不演之前的豬八戒？」日本鬼子大笑道：「上回不是挺好的。」
上回被脅迫到皇軍駐地唱戲，排了個西遊記。本來四人都是主角，可皇軍看豬八戒扮相逗趣，一舉一動引人發噱。要班主收了其他三角，獨留豬八戒唱。那不是戲，只是愚弄著開心。
「是是！大人說的是，」看著班主，知他心裡千百個不願，卻也只能唯唯諾諾：「小的馬上換戲。」望台上招手，叫道：「大夥兒，人帶景給下了。」
「別忙！先等會兒，叫紅臉的下來，」日本鬼子說道：「叫他先給我們扮扮樣子，呼魯地哼幾聲。」準是看不順關公威嚴的扮相，硬要他出醜。
「大人啊，對不起，」班主撫手答道：「老祖宗傳下來的，只要燒了香，開了相，除詞兒外，不能任意開口、動作。您要，等會兒叫他卸了再來。」
「混帳東西，」日本鬼子罵道：「怎地我說的你老沒個應。」踹開班主，日本人跳上戲台，拔出軍刀，勢必要出石師父洋相。「學豬叫兩聲，不然我一刀殺了你。」旁人附耳低語，一會兒帶頭的又道：「叫你發聲會犯戒。那……不強你，只要鑽過我的褲襠，我就放你走。」日本皇軍大笑，盡是汙辱、輕蔑的聲音。帶頭人劈開大腿，等著石師父決定。
開了相就是關公，哪能講什麼雜七雜八的話，做些污衊關爺的事。更別說鑽褲襠了！只見石師父怒目攢眉，一把抬起大刀，便要往後台走。
眼見師父不理不睬，就這麼離去，急忙圍擋著他。「台灣人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讓皇軍統治了。」帶頭人揣著石師父的衣襟，旁人紛紛拔出刀來。扮了關公哪能讓人隨意揣抓的，石師父立刻掙脫。眼見他這麼給皇軍受辱，日本鬼子氣的打哆嗦，班主和我忙著心焦。可我似乎聽到邊旁有人低聲讚好，似乎也同此事抱不平。可圍觀的就沒有一個好膽，奈何沒個英雄能揚揚國威，滅滅這日本鬼子的氣焰。
「你現在道歉也沒用了，我要你立刻爬過我的褲襠。」日本人大叫：「我殺了你。」石師父昂起大刀，決心以死相陪。我心裡忐忑不安，直發顫。七把軍刀對一把假大刀，怎麼辦？
正當情勢風聲鶴唳。突地有人一吼撕裂天際，好比急迫的奔雷。
「幹恁祖媽！」後頭人用台語大罵。日本進駐台灣後，強力禁止台灣人用台語交談，因為他們聽不懂。甚至聽說，在路上聽見有人用台語交談的話，皇軍可以馬上制裁。
「混帳！誰？是誰？」日本人大叫。
一矮個子從容自若地走出，綁帶鬆落腰邊，褲管及膝。目光如電，臉上雖留著些許鬍子，但由臉貌還是看得出來，大概只二十出頭。
想不到這人竟能嚇得日本皇軍像見了鬼神，緊張的直用日語交談。
「別太囂張！這是我們台灣人的地方。說我們的話！」大喊。旁人見他如此英勇，不免鼓譟起來。我問班主這人是誰，班主暗下呢喃，只道是傳奇人物。
眼下皇軍不知該如何是好，幾人大概協議了一會兒。「混帳東西，我先把他給解決了。」皇軍開頭一刀砍了石師父，紅光乍現，血染刀頭。「廖添丁，納命來。」皇軍望台下殺去。
他是廖添丁？就是戲班子裡常提到的飛賊，俠盜廖添丁。我睜大雙眼，看著前兒這矮小的傳奇人物，要怎麼抵抗拿刀的日本鬼子。說來好笑，石師父還高他許多呢。
廖添丁解下腰巾綁帶，弓張以對。像一陣快速的旋風，捆捲日本鬼子拿刀的手腕。奪下刀後還不忘補上兩拳。身旁有人叫好。突然三名皇軍繞身包抄，大蛇能吞，吞不下兩隻猴，情勢危急。班主汗從眉緣落，緊張氣氛中群眾寂然。
皇軍往前一步，望廖添丁腰際橫掃一刀。俠盜迅捷如電，踩上刀身。『鏘！』才一聲，軍刀崩落黃沙，脖子給腰巾結實地勒著；藉著踩刀一勢，一個運勁，俠盜輕靈地落在戲棚頂。他反著背，彎起胳膊猛力拉扯，被勒的皇軍只掙扎一會兒，便氣絕身亡。
俠盜跳下戲台，拾起石師父身旁的關公大刀，刀頭向上，擰眉瞪眼罵道：「把身上財物留下來，就放你們滾。要不我代關公行天道，斬了你們這些白皮漢。牙縫半不說個字，一刀一個不管埋。」一把橫擺大刀，刀及肩頭，數不曾亂。
看同袍死樣淒慘，剩下幾人趕忙掏著身上的錢，齊了放在地上，便覓小道溜脫。好在這傳奇人物現身，才能戰退日本鬼子，出了這口悶氣，大夥為此開懷不已。
「逐家聽我講，」俠盜大聲說道：「恁緊離開遮。我邰掉日軍，日本鬼仔一定不會放過我。不走的話，只怕會牽連你們。」此言甫出，人群急忙散去。
廖添丁撿起地上的錢，一把捥起石師父。躺在地上的他，呼吸吁吁，本想走近看看對我如阿爸般的師父。可班主要我待在他身旁，告誡我看死人不吉利，尤其是開了相的角兒。雖然離我才兩大步遠，可淚眼看去似乎還遠得多。
石師父張口伸唇，可廖添丁捂住他的嘴。石師父轉開頭，扯開雙唇。「真正多謝你。」石師父說道：「扮了關公，竟落得如此下場，也是該開口喊聲了。即是說話，也不願對鬼子說。」廖添丁頜首。
「麥擱講啊，」俠盜說道：「難得你還顧著台灣人的面皮。要是好運你沒死，以後還有見面的機會。要是歹運找上你，就約在黃泉相見。」
廖添丁走近我們，將日本人的錢交給班主，又從身邊拿出一疊鈔票，我從沒看過這麼厚的。「什麼攏別拿，恁緊走。」把鈔票交給班主，指著石師父說：「日軍很快就會找上你們，這錢是一點心意，幫我照顧他。」
戲班一倒鳥獸皆散，我們整理行囊，把沒用的留下。廖添丁領路，我們幾人尾隨於後。不出幾步，耳邊傳來日本話。
「緊走！」廖添丁留下這句話。遂拔地而起，轉身往來時路奔去。當時小孩的我，心下只希望俠盜能跟我們同路。
班主牽著我，繼續往樹林邊邁去。進了樹林，即便日軍要找，也只能放火燒山。不過依日軍的脾性，他們定會這麼做。
「我勒幹恁祖媽！廖添丁在此！」
聽見如雷鳴聲的吼叫，我回頭一望，廖添丁蹲踞在高可參天的樹杈。我心想，從那個地方，應該可以鳥瞰整個台北城吧。台北城裡，鬼子還能作威作福多久？有他們這樣的台灣人存在，或許能吃飽的日子不遠了。
從那次以後，時有耳聞俠盜廖添丁的消息。可我卻再也無緣見他一面──在逐漸懂事的時期，聽說他消聲匿跡了。有人說是日本鬼仔派人暗殺他，也有人說他沒死，只是領著台灣人殺回日本去了。不管如何，我還能記起那飛鳥般的身影、和為台為民的氣慨。
當時，日本皇軍進駐台北，極盡燒殺擄掠之能事，鄉親們的刀棍抵擋不了皇軍的槍砲。合著我的父母和大哥，都過去了。年幼無知的我，挨餓受凍，露宿街頭。好在西庄口的石師父，收我進戲班子裡，幫伙著打打雜，提提水，服侍角兒上粧，也算濟事。
九月入秋，當時生活緊，沒什麼好娛樂的。每回唱大戲時，台下總有百把個人。湊合著摻黃土的水，好點的就啃點瓜果梨桃，糟點就喀些硬殼子。看台上武角兒捉刀舞劍、展功架；唱得揚聲頓挫，時如高山、如流水。台下大夥好似忘了國難、心裡頭去了窮苦，吶喊、鼓掌聲不絕於耳。
戲班子裡，只要畫了粧、開了相，就得禁口。可當早上了粧，老天卻下了大雨，雨天戲不堪唱，又台前沒什麼人。罷了！也好暫歇著。可苦了上粧扮關公的石師父，又不能吃、又不能語；卸粧不是，不卸也不是。好在不一會兒，雨停天放晴，人潮湧來，這場戲才唱得起來。
當天戲碼演的是過五關斬六將。台上角兒紅臉扮相，聲噪如雷，活脫就是關公顯形。唱了開場戲，劇過兩幕，收了跑龍套，待關公再次亮相時。前頭兒忽地嘶吼一聲，班主只道是脫了戲，便急忙趕到前頭，後頭我小步尾隨。
台前擾戲的是七八個日本皇軍，扛著槍桿子破口大罵：「誰說可以演戲的？」台下人紛紛散去，不想纏上糾紛的，趕忙著離開；義憤填膺卻無能為力的，盡只能躲在兩道。
班主掛著笑臉湊上日本皇軍士兵：「官大人啊，前些天疏通過了。副廳長說為了讓台灣人有娛樂，讓咱們唱啊。」
帶頭的士兵嚇地往班主臉上就是一記耳光，止不住氣又踹了一腳。「可以演？」呸了口沫，指著關公，罵道：「就是可以演，也不能演他。這兒是大日本帝國皇軍的土地，不能讓你們亂來。」
「怎不演之前的豬八戒？」日本鬼子大笑道：「上回不是挺好的。」
上回被脅迫到皇軍駐地唱戲，排了個西遊記。本來四人都是主角，可皇軍看豬八戒扮相逗趣，一舉一動引人發噱。要班主收了其他三角，獨留豬八戒唱。那不是戲，只是愚弄著開心。
「是是！大人說的是，」看著班主，知他心裡千百個不願，卻也只能唯唯諾諾：「小的馬上換戲。」望台上招手，叫道：「大夥兒，人帶景給下了。」
「別忙！先等會兒，叫紅臉的下來，」日本鬼子說道：「叫他先給我們扮扮樣子，呼魯地哼幾聲。」準是看不順關公威嚴的扮相，硬要他出醜。
「大人啊，對不起，」班主撫手答道：「老祖宗傳下來的，只要燒了香，開了相，除詞兒外，不能任意開口、動作。您要，等會兒叫他卸了再來。」
「混帳東西，」日本鬼子罵道：「怎地我說的你老沒個應。」踹開班主，日本人跳上戲台，拔出軍刀，勢必要出石師父洋相。「學豬叫兩聲，不然我一刀殺了你。」旁人附耳低語，一會兒帶頭的又道：「叫你發聲會犯戒。那……不強你，只要鑽過我的褲襠，我就放你走。」日本皇軍大笑，盡是汙辱、輕蔑的聲音。帶頭人劈開大腿，等著石師父決定。
開了相就是關公，哪能講什麼雜七雜八的話，做些污衊關爺的事。更別說鑽褲襠了！只見石師父怒目攢眉，一把抬起大刀，便要往後台走。
眼見師父不理不睬，就這麼離去，急忙圍擋著他。「台灣人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讓皇軍統治了。」帶頭人揣著石師父的衣襟，旁人紛紛拔出刀來。扮了關公哪能讓人隨意揣抓的，石師父立刻掙脫。眼見他這麼給皇軍受辱，日本鬼子氣的打哆嗦，班主和我忙著心焦。可我似乎聽到邊旁有人低聲讚好，似乎也同此事抱不平。可圍觀的就沒有一個好膽，奈何沒個英雄能揚揚國威，滅滅這日本鬼子的氣焰。
「你現在道歉也沒用了，我要你立刻爬過我的褲襠。」日本人大叫：「我殺了你。」石師父昂起大刀，決心以死相陪。我心裡忐忑不安，直發顫。七把軍刀對一把假大刀，怎麼辦？
正當情勢風聲鶴唳。突地有人一吼撕裂天際，好比急迫的奔雷。
「幹恁祖媽！」後頭人用台語大罵。日本進駐台灣後，強力禁止台灣人用台語交談，因為他們聽不懂。甚至聽說，在路上聽見有人用台語交談的話，皇軍可以馬上制裁。
「混帳！誰？是誰？」日本人大叫。
一矮個子從容自若地走出，綁帶鬆落腰邊，褲管及膝。目光如電，臉上雖留著些許鬍子，但由臉貌還是看得出來，大概只二十出頭。
想不到這人竟能嚇得日本皇軍像見了鬼神，緊張的直用日語交談。
「別太囂張！這是我們台灣人的地方。說我們的話！」大喊。旁人見他如此英勇，不免鼓譟起來。我問班主這人是誰，班主暗下呢喃，只道是傳奇人物。
眼下皇軍不知該如何是好，幾人大概協議了一會兒。「混帳東西，我先把他給解決了。」皇軍開頭一刀砍了石師父，紅光乍現，血染刀頭。「廖添丁，納命來。」皇軍望台下殺去。
他是廖添丁？就是戲班子裡常提到的飛賊，俠盜廖添丁。我睜大雙眼，看著前兒這矮小的傳奇人物，要怎麼抵抗拿刀的日本鬼子。說來好笑，石師父還高他許多呢。
廖添丁解下腰巾綁帶，弓張以對。像一陣快速的旋風，捆捲日本鬼子拿刀的手腕。奪下刀後還不忘補上兩拳。身旁有人叫好。突然三名皇軍繞身包抄，大蛇能吞，吞不下兩隻猴，情勢危急。班主汗從眉緣落，緊張氣氛中群眾寂然。
皇軍往前一步，望廖添丁腰際橫掃一刀。俠盜迅捷如電，踩上刀身。『鏘！』才一聲，軍刀崩落黃沙，脖子給腰巾結實地勒著；藉著踩刀一勢，一個運勁，俠盜輕靈地落在戲棚頂。他反著背，彎起胳膊猛力拉扯，被勒的皇軍只掙扎一會兒，便氣絕身亡。
俠盜跳下戲台，拾起石師父身旁的關公大刀，刀頭向上，擰眉瞪眼罵道：「把身上財物留下來，就放你們滾。要不我代關公行天道，斬了你們這些白皮漢。牙縫半不說個字，一刀一個不管埋。」一把橫擺大刀，刀及肩頭，數不曾亂。
看同袍死樣淒慘，剩下幾人趕忙掏著身上的錢，齊了放在地上，便覓小道溜脫。好在這傳奇人物現身，才能戰退日本鬼子，出了這口悶氣，大夥為此開懷不已。
「逐家聽我講，」俠盜大聲說道：「恁緊離開遮。我邰掉日軍，日本鬼仔一定不會放過我。不走的話，只怕會牽連你們。」此言甫出，人群急忙散去。
廖添丁撿起地上的錢，一把捥起石師父。躺在地上的他，呼吸吁吁，本想走近看看對我如阿爸般的師父。可班主要我待在他身旁，告誡我看死人不吉利，尤其是開了相的角兒。雖然離我才兩大步遠，可淚眼看去似乎還遠得多。
石師父張口伸唇，可廖添丁捂住他的嘴。石師父轉開頭，扯開雙唇。「真正多謝你。」石師父說道：「扮了關公，竟落得如此下場，也是該開口喊聲了。即是說話，也不願對鬼子說。」廖添丁頜首。
「麥擱講啊，」俠盜說道：「難得你還顧著台灣人的面皮。要是好運你沒死，以後還有見面的機會。要是歹運找上你，就約在黃泉相見。」
廖添丁走近我們，將日本人的錢交給班主，又從身邊拿出一疊鈔票，我從沒看過這麼厚的。「什麼攏別拿，恁緊走。」把鈔票交給班主，指著石師父說：「日軍很快就會找上你們，這錢是一點心意，幫我照顧他。」
戲班一倒鳥獸皆散，我們整理行囊，把沒用的留下。廖添丁領路，我們幾人尾隨於後。不出幾步，耳邊傳來日本話。
「緊走！」廖添丁留下這句話。遂拔地而起，轉身往來時路奔去。當時小孩的我，心下只希望俠盜能跟我們同路。
班主牽著我，繼續往樹林邊邁去。進了樹林，即便日軍要找，也只能放火燒山。不過依日軍的脾性，他們定會這麼做。
「我勒幹恁祖媽！廖添丁在此！」
聽見如雷鳴聲的吼叫，我回頭一望，廖添丁蹲踞在高可參天的樹杈。我心想，從那個地方，應該可以鳥瞰整個台北城吧。台北城裡，鬼子還能作威作福多久？有他們這樣的台灣人存在，或許能吃飽的日子不遠了。
從那次以後，時有耳聞俠盜廖添丁的消息。可我卻再也無緣見他一面──在逐漸懂事的時期，聽說他消聲匿跡了。有人說是日本鬼仔派人暗殺他，也有人說他沒死，只是領著台灣人殺回日本去了。不管如何，我還能記起那飛鳥般的身影、和為台為民的氣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