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2月 16, 2005 8:56 pm
「愛普蘭城…」孫盼透過帳棚縫隙窺視沙漠夜色，「兩千年前的你，究竟是什麼樣子呢？」孫盼翻來覆去睡不著，雖然已經來到這裡，卻沒有踏實的感覺，轉身面向營隊中間，一團殘火還明滅閃爍著，沙地上似乎有個男人的背影，「是他…？」
☆ ☆ ☆
兩個月前，趙氏企業在文物報上發布沙漠古城出土的消息，並且宣稱要組織一支研究隊，公開邀請各方人士加入。也就從那時候起，米卡老師開始頻繁出席各種學會，以他的實力和在學界的名望，很快就形成一種這支研究隊非他不可的聲浪，但是…
「盼盼，妳和阿金明天跟我去趙氏的發表會，你們…」米卡整個下午一句話不說，在研究室轉來轉去，顯得相當焦躁不安，好不容易停下來開口，卻欲言又止。
「老師…」孫盼不明白為什麼米卡要這麼緊張，研究沙漠地區古文明的人並不多，而他更是其中佼佼者，從以前到現在的新開掘，沒有一次不是對方專程前來邀請，一向只有老師拒絕別人，沒有別人不請老師的道理，可是米卡老師對這次趙氏企業的考古活動卻相當積極，不像平常的他。
「老師，為什麼？你不是一向很討厭把古文物當商品的活動嗎？幹麻要支持趙氏？不過是一座古城，現在還有很多其他……」阿金把孫盼心頭的問號說了出來。他小孫盼一屆，但兩人都是從大學時代就跟著米卡老師，他們之間，存在著超過一般人的默契。
「唉…你們…」米卡打斷阿金的話，轉身坐落半靠著的椅子，輕輕搖晃桌上那杯早就冷掉的咖啡，想讓漂浮的鮮奶溶化，「趙氏企業——從前視若無睹，為什麼我現在這麼介意他們？你們知道他的大老闆是誰？愛普蘭決不只是一座『古城』呀！」
「聽說趙氏現在的總裁趙士傑是第二代，那他們的大老闆應該是他爸爸…」
「趙言之。」米卡忽然恢復往日精神，放下咖啡杯，好像下定決心似的，他示意孫盼和阿金坐在討論桌兩旁。
「趙言之、官品妃和我，」米卡扳著指頭唸人名，「我們三個，在大學時代是最要好的死黨。」
「那只要去找他就好了呀？難道小老闆會不聽大老闆的？！」
「官品妃…？」孫盼小聲複誦這個名字。
「事情沒那麼簡單。」米卡頓了頓，覺得自己有點臉紅。
「趙言之頭腦很好，當年我們一起唸考古，很多老師都看好他，打算籌錢讓他出國，希望他能繼續深造。那時候，真的很快樂…品妃和我總是跟著他，三個人擠在小小的資料室，翻閱老舊的書卷、陶片，爭論一些問題，他總是揚言要發現新的古文明。大三那年，我們在箱底發現一本羊皮紙卷，它並不在登錄的目錄上，但卻保存的很好，絲毫沒有古書的霉味，只有紙角和折邊有點破損，是經常被翻閱的痕跡，而這本紙卷，就從那時候開始改寫我們的命運。
這個意外的發現，花了我們兩年的時間去讀懂它，我永遠記得那一刻，落日金紅的光從窗口射進來，那個瞬間，非常安靜，趙言之和我相視而笑，我們都看到彼此眼中對未來的憧憬，和一種莫可名狀的興奮，桌上三張對折的紙條，寫著我們各自打算研究的主題，品妃打算打開的時候，他按住她的手說：『等等，我們一起說出來！』呵！你們眼睛不用張這麼大，沒錯，就是愛普蘭，這個將要公諸於世的古城，就是從那卷羊皮紙開始的。」窗外最後一線紅光隱沒，現在正好也是夕陽西下的時候，孫盼不覺抬手把外套拉的密些。
「當時我們都很天真，覺得要把一個確實存在的古城挖出來並不困難，可是沒想到挑戰是從這裡才開始，因為根本沒人相信當時還是研究生的我們，沒有單位願意提供贊助，不能挖掘，就提不出更多證據，只憑一卷羊皮紙的故事，我們反而成了學界的笑柄。畢業論文遲遲不能完成，我好幾次想要放棄，甚至因此和趙言之幾乎反目，多虧有品妃，才維繫住我們的關係……她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最後實在撐不下去了，趙言之決定自己去賺取所有經費。那個時候，我們約定好，我繼續留在學界，他則投身商場，為我們的愛普蘭一起努力。其實他面對未知的敏銳和氣魄都不是我能比的，你們今天看到的趙氏企業，就是他努力的成果。一開始趙言之賣古文物起家，因為我提供最新消息，加上他的鑑賞力，很快就打響了公司名號，我們都很高興能靠著自己的力量實現夢想。
只是沒想到，他這麼好的一個人，卻漸漸變了，甚至要見他一面都非常困難，更別說贊助考古活動。賣古文物的心態也從保護變成賺錢，我們又吵了幾次，我拒絕再提供他消息，從此成了陌路人。之後趙氏企業仍蒸蒸日上，靠趙言之獨到的眼光，被趙氏拍賣的古物幾乎都是精品，不過因為被拆散賣到不同地方，雖然售價很高，卻無法展現古文物的價值，對一個古文明來說，他是在洗劫歷史呀！但是我又能怎麼辦呢？他代表一個跨國公司，我卻只是一個小小的大學教授，只是…只是…他居然連愛普蘭也不放過，我一定要保護…一定要…那是…我和…她唯一共同的記憶……」米卡目光迷茫，越說越小聲，像是只給自己聽的。
「『她』？老師氣昏頭了，你是說『他』吧？」阿金突然說。
「喔？我說錯了…」米卡臉又紅了。
………
「你們回去吧，明天早上九點過來接我，我們一起過去。」
「一定要得到研究隊員的資格！」
☆ ☆ ☆
「你沒注意到嗎？米卡老師的話有問題，他迴避掉一些東西。」孫盼拉著阿金走出研究室。
阿金回想老師剛才說話的樣子，神情比平常認真，那是當然的，因為那是他自己的事嘛，還有…對了！還有這個，他轉向孫盼，摸摸鼻子下、嘴唇上那塊地方，兩人相識一笑。摸小鬍子，那是老師編故事時的招牌動作，米卡剛剛說故事不忘摸鬍子，表示那段歷史有問題，加上最後說溜嘴，更可以證明這個推測。
「可是老師為什麼要這樣做…？」這種行徑和米卡一向建立的形象不符，在阿金心裡浮現一個大問號。
「我的直覺是——官品妃！」
「官品妃？！嗯，老師說他們三人是死黨，卻幾乎沒有講到她的事情……」
「甚至是故意省略掉關於她的部分，但在米卡老師口中，她似乎才是維繫三人感情的關鍵，很奇怪吧？」孫盼發現阿金歪著頭陷入思考，從這個角度，他的臉非常好看。
「盼，我們去校史室。」
☆ ☆ ☆
兩個月前，趙氏企業在文物報上發布沙漠古城出土的消息，並且宣稱要組織一支研究隊，公開邀請各方人士加入。也就從那時候起，米卡老師開始頻繁出席各種學會，以他的實力和在學界的名望，很快就形成一種這支研究隊非他不可的聲浪，但是…
「盼盼，妳和阿金明天跟我去趙氏的發表會，你們…」米卡整個下午一句話不說，在研究室轉來轉去，顯得相當焦躁不安，好不容易停下來開口，卻欲言又止。
「老師…」孫盼不明白為什麼米卡要這麼緊張，研究沙漠地區古文明的人並不多，而他更是其中佼佼者，從以前到現在的新開掘，沒有一次不是對方專程前來邀請，一向只有老師拒絕別人，沒有別人不請老師的道理，可是米卡老師對這次趙氏企業的考古活動卻相當積極，不像平常的他。
「老師，為什麼？你不是一向很討厭把古文物當商品的活動嗎？幹麻要支持趙氏？不過是一座古城，現在還有很多其他……」阿金把孫盼心頭的問號說了出來。他小孫盼一屆，但兩人都是從大學時代就跟著米卡老師，他們之間，存在著超過一般人的默契。
「唉…你們…」米卡打斷阿金的話，轉身坐落半靠著的椅子，輕輕搖晃桌上那杯早就冷掉的咖啡，想讓漂浮的鮮奶溶化，「趙氏企業——從前視若無睹，為什麼我現在這麼介意他們？你們知道他的大老闆是誰？愛普蘭決不只是一座『古城』呀！」
「聽說趙氏現在的總裁趙士傑是第二代，那他們的大老闆應該是他爸爸…」
「趙言之。」米卡忽然恢復往日精神，放下咖啡杯，好像下定決心似的，他示意孫盼和阿金坐在討論桌兩旁。
「趙言之、官品妃和我，」米卡扳著指頭唸人名，「我們三個，在大學時代是最要好的死黨。」
「那只要去找他就好了呀？難道小老闆會不聽大老闆的？！」
「官品妃…？」孫盼小聲複誦這個名字。
「事情沒那麼簡單。」米卡頓了頓，覺得自己有點臉紅。
「趙言之頭腦很好，當年我們一起唸考古，很多老師都看好他，打算籌錢讓他出國，希望他能繼續深造。那時候，真的很快樂…品妃和我總是跟著他，三個人擠在小小的資料室，翻閱老舊的書卷、陶片，爭論一些問題，他總是揚言要發現新的古文明。大三那年，我們在箱底發現一本羊皮紙卷，它並不在登錄的目錄上，但卻保存的很好，絲毫沒有古書的霉味，只有紙角和折邊有點破損，是經常被翻閱的痕跡，而這本紙卷，就從那時候開始改寫我們的命運。
這個意外的發現，花了我們兩年的時間去讀懂它，我永遠記得那一刻，落日金紅的光從窗口射進來，那個瞬間，非常安靜，趙言之和我相視而笑，我們都看到彼此眼中對未來的憧憬，和一種莫可名狀的興奮，桌上三張對折的紙條，寫著我們各自打算研究的主題，品妃打算打開的時候，他按住她的手說：『等等，我們一起說出來！』呵！你們眼睛不用張這麼大，沒錯，就是愛普蘭，這個將要公諸於世的古城，就是從那卷羊皮紙開始的。」窗外最後一線紅光隱沒，現在正好也是夕陽西下的時候，孫盼不覺抬手把外套拉的密些。
「當時我們都很天真，覺得要把一個確實存在的古城挖出來並不困難，可是沒想到挑戰是從這裡才開始，因為根本沒人相信當時還是研究生的我們，沒有單位願意提供贊助，不能挖掘，就提不出更多證據，只憑一卷羊皮紙的故事，我們反而成了學界的笑柄。畢業論文遲遲不能完成，我好幾次想要放棄，甚至因此和趙言之幾乎反目，多虧有品妃，才維繫住我們的關係……她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最後實在撐不下去了，趙言之決定自己去賺取所有經費。那個時候，我們約定好，我繼續留在學界，他則投身商場，為我們的愛普蘭一起努力。其實他面對未知的敏銳和氣魄都不是我能比的，你們今天看到的趙氏企業，就是他努力的成果。一開始趙言之賣古文物起家，因為我提供最新消息，加上他的鑑賞力，很快就打響了公司名號，我們都很高興能靠著自己的力量實現夢想。
只是沒想到，他這麼好的一個人，卻漸漸變了，甚至要見他一面都非常困難，更別說贊助考古活動。賣古文物的心態也從保護變成賺錢，我們又吵了幾次，我拒絕再提供他消息，從此成了陌路人。之後趙氏企業仍蒸蒸日上，靠趙言之獨到的眼光，被趙氏拍賣的古物幾乎都是精品，不過因為被拆散賣到不同地方，雖然售價很高，卻無法展現古文物的價值，對一個古文明來說，他是在洗劫歷史呀！但是我又能怎麼辦呢？他代表一個跨國公司，我卻只是一個小小的大學教授，只是…只是…他居然連愛普蘭也不放過，我一定要保護…一定要…那是…我和…她唯一共同的記憶……」米卡目光迷茫，越說越小聲，像是只給自己聽的。
「『她』？老師氣昏頭了，你是說『他』吧？」阿金突然說。
「喔？我說錯了…」米卡臉又紅了。
………
「你們回去吧，明天早上九點過來接我，我們一起過去。」
「一定要得到研究隊員的資格！」
☆ ☆ ☆
「你沒注意到嗎？米卡老師的話有問題，他迴避掉一些東西。」孫盼拉著阿金走出研究室。
阿金回想老師剛才說話的樣子，神情比平常認真，那是當然的，因為那是他自己的事嘛，還有…對了！還有這個，他轉向孫盼，摸摸鼻子下、嘴唇上那塊地方，兩人相識一笑。摸小鬍子，那是老師編故事時的招牌動作，米卡剛剛說故事不忘摸鬍子，表示那段歷史有問題，加上最後說溜嘴，更可以證明這個推測。
「可是老師為什麼要這樣做…？」這種行徑和米卡一向建立的形象不符，在阿金心裡浮現一個大問號。
「我的直覺是——官品妃！」
「官品妃？！嗯，老師說他們三人是死黨，卻幾乎沒有講到她的事情……」
「甚至是故意省略掉關於她的部分，但在米卡老師口中，她似乎才是維繫三人感情的關鍵，很奇怪吧？」孫盼發現阿金歪著頭陷入思考，從這個角度，他的臉非常好看。
「盼，我們去校史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