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 4月 05, 2004 1:10 am
時間選在星期六晚間十點的捷運台北車站，往淡水的列車剛走沒多久，另一波等車的乘客，順著電扶梯或步行旁邊的樓梯，漸漸魚貫而入。他們才剛踏上平地，被制約的習慣立即顯現；每個人都接住某人的臀部，站在兩條黃線畫出的走道上。
「原來你沒戴眼鏡啊！」中年人發現他沒戴眼鏡的事實，又接著問：「那你看的到嗎？」。他不答話。「這樣不是很模糊嗎？」他把頭轉過去。「喔，從你的表情我想這應該是你的習慣罷？」
那凸出的啤酒肚就跟那一連串煩人的問題一樣，呼吸吐氣一漲一縮，像將要充氣的氣球，剛要灌飽又洩了下去。關於旁邊這顆不定時炸彈，不斷不斷地打擾自己，厭煩的心態如同聽見鐵椅子拖地，發出滾、滾、滾，一切都要導向悲劇的聲音。
「嘿，你應該回答我的問題，這是禮貌。雖然你不認識我，你也要這樣做吧？」
搞不清楚這是第幾個問題了。有些敷衍的，他回過頭去。
「所有的事物對我來說只不過是風景罷了。」
「你看，雖然我不懂你說什麼。至少你回應了。」
真有趣的景象，隔壁排的一位胖妹和她瘦小的男朋友正聊得很開心，他們也是排在第一順位的。後邊跟著排隊的全都孤孤單單，沈默、凝視或發呆，也可能手裡捧著李喬的小說。
這也真是矛盾的景象（以兩腳為中心，他轉個圈圈後，更加深了探討問題的慾望。）。因為即使他摘下眼鏡，耳朵還是能夠那麼敏銳的關心螞蟻做愛時的呻吟。既然大多數都是沈默的一群，怎麼還有如此巨大的噪音，轟隆隆的要拆掉我每一吋肌膚呢？
「為什麼要用風景這個比喻呢？」
喔！這真是荒謬的錯誤，他有些懊悔，為什麼要回答他第一個問題呢。第一步的退讓，根本就宣示了往後無條件投降的承諾。
「那不是比喻，是白描。」
「不不不，沒有人會這樣說的。至少我不會。」
他仍然繼續思索先前的問題，並沒有注意到那啟動的嘴巴，還是叫它馬達好了。馬達已經用了現在進行式的方法，不停轉動著。
一匹黑馬如果頭頂有撮白毛，那大夥注意的反而是那顯著的白毛吧？可是真有這麼容易嗎？我不花多少時間解開了我的疑問？
「你願意回答我的問題嗎？先生。」
一隻蒼蠅繞著忙碌的大腦，旋轉了好幾圈。快要溢出的腦漿散出的可口香味，被緊緊盯上啦！
「這可是很嚴肅的喔。我想你不應該放棄為你辯駁的機會。」
「大部分的結果都不會如表面見到的簡單。我也不需要辯駁什麼？再說難道我有什麼問題嗎？」
月台上顯示著列車還有三分鐘就要進站。
「你不戴眼鏡的習慣啊！你怎麼看的清楚呢？」
「我不需要，反正一切對我來說，都只是個風景而已。」他兩手交叉著，帶著冷風刺過的語氣說明。
「那我想你一定是失業流的一員吧！」
他沒有回答這個難堪的問題。
「唉，時勢所逼啊！有太多人啦。不過從某方面來看這倒是個進步的象徵啊！」
他似乎隱約地見到一位細肩帶的女孩，真喜歡這種朦朧的感覺，真捨不得戴上眼鏡。
「你又不回應我的話了。」
「你又沒問我問題。」
「禮貌，呃呃，這是禮貌。」儘管發了咳嗽，他還是強調他的儀式－ 禮貌。
「我差不多要走了。」
「你不搭車了嗎？你看風已經吹起來了。」
隧道內的闃黑中，出現兩顆大燈，當然像是黏稠在一起的發散出來。
「我該坐的是另外一班才對。」
「你看吧，你還是應該戴眼鏡的。」他顯的有些驕傲，刻意斜擺那受不了的下巴，呈現四十五度的討厭。此時列車前的引導風又徐徐吹起，帶著噁心的氣味。
「陌生人，不見了。」
向對方告別後，列車頭急速駛進，影像愈來愈大，越來越清晰。這一刻他彷彿早就演練很久，將手臂在胸前橫擺，做出賽跑前的預備姿勢，只等四目交會時，兩腳像彈簧般輕輕一躍，他便穩穩站在軌道上，竟在微米的等待時。
「唉－別忘了戴上你的眼鏡！」胖子邊搖手邊呼喊。「別忘了戴上你的眼鏡啊！」又一次。
時間選在星期六晚間十點的捷運台北車站，往淡水的列車剛走沒多久，另一波等車的乘客，順著電扶梯或步行旁邊的樓梯，漸漸魚貫而入。自殺現場唯一的證物，只有一副遺忘的眼鏡，和唯一的證人─ 微笑胖子。記者錄音報導。
「原來你沒戴眼鏡啊！」中年人發現他沒戴眼鏡的事實，又接著問：「那你看的到嗎？」。他不答話。「這樣不是很模糊嗎？」他把頭轉過去。「喔，從你的表情我想這應該是你的習慣罷？」
那凸出的啤酒肚就跟那一連串煩人的問題一樣，呼吸吐氣一漲一縮，像將要充氣的氣球，剛要灌飽又洩了下去。關於旁邊這顆不定時炸彈，不斷不斷地打擾自己，厭煩的心態如同聽見鐵椅子拖地，發出滾、滾、滾，一切都要導向悲劇的聲音。
「嘿，你應該回答我的問題，這是禮貌。雖然你不認識我，你也要這樣做吧？」
搞不清楚這是第幾個問題了。有些敷衍的，他回過頭去。
「所有的事物對我來說只不過是風景罷了。」
「你看，雖然我不懂你說什麼。至少你回應了。」
真有趣的景象，隔壁排的一位胖妹和她瘦小的男朋友正聊得很開心，他們也是排在第一順位的。後邊跟著排隊的全都孤孤單單，沈默、凝視或發呆，也可能手裡捧著李喬的小說。
這也真是矛盾的景象（以兩腳為中心，他轉個圈圈後，更加深了探討問題的慾望。）。因為即使他摘下眼鏡，耳朵還是能夠那麼敏銳的關心螞蟻做愛時的呻吟。既然大多數都是沈默的一群，怎麼還有如此巨大的噪音，轟隆隆的要拆掉我每一吋肌膚呢？
「為什麼要用風景這個比喻呢？」
喔！這真是荒謬的錯誤，他有些懊悔，為什麼要回答他第一個問題呢。第一步的退讓，根本就宣示了往後無條件投降的承諾。
「那不是比喻，是白描。」
「不不不，沒有人會這樣說的。至少我不會。」
他仍然繼續思索先前的問題，並沒有注意到那啟動的嘴巴，還是叫它馬達好了。馬達已經用了現在進行式的方法，不停轉動著。
一匹黑馬如果頭頂有撮白毛，那大夥注意的反而是那顯著的白毛吧？可是真有這麼容易嗎？我不花多少時間解開了我的疑問？
「你願意回答我的問題嗎？先生。」
一隻蒼蠅繞著忙碌的大腦，旋轉了好幾圈。快要溢出的腦漿散出的可口香味，被緊緊盯上啦！
「這可是很嚴肅的喔。我想你不應該放棄為你辯駁的機會。」
「大部分的結果都不會如表面見到的簡單。我也不需要辯駁什麼？再說難道我有什麼問題嗎？」
月台上顯示著列車還有三分鐘就要進站。
「你不戴眼鏡的習慣啊！你怎麼看的清楚呢？」
「我不需要，反正一切對我來說，都只是個風景而已。」他兩手交叉著，帶著冷風刺過的語氣說明。
「那我想你一定是失業流的一員吧！」
他沒有回答這個難堪的問題。
「唉，時勢所逼啊！有太多人啦。不過從某方面來看這倒是個進步的象徵啊！」
他似乎隱約地見到一位細肩帶的女孩，真喜歡這種朦朧的感覺，真捨不得戴上眼鏡。
「你又不回應我的話了。」
「你又沒問我問題。」
「禮貌，呃呃，這是禮貌。」儘管發了咳嗽，他還是強調他的儀式－ 禮貌。
「我差不多要走了。」
「你不搭車了嗎？你看風已經吹起來了。」
隧道內的闃黑中，出現兩顆大燈，當然像是黏稠在一起的發散出來。
「我該坐的是另外一班才對。」
「你看吧，你還是應該戴眼鏡的。」他顯的有些驕傲，刻意斜擺那受不了的下巴，呈現四十五度的討厭。此時列車前的引導風又徐徐吹起，帶著噁心的氣味。
「陌生人，不見了。」
向對方告別後，列車頭急速駛進，影像愈來愈大，越來越清晰。這一刻他彷彿早就演練很久，將手臂在胸前橫擺，做出賽跑前的預備姿勢，只等四目交會時，兩腳像彈簧般輕輕一躍，他便穩穩站在軌道上，竟在微米的等待時。
「唉－別忘了戴上你的眼鏡！」胖子邊搖手邊呼喊。「別忘了戴上你的眼鏡啊！」又一次。
時間選在星期六晚間十點的捷運台北車站，往淡水的列車剛走沒多久，另一波等車的乘客，順著電扶梯或步行旁邊的樓梯，漸漸魚貫而入。自殺現場唯一的證物，只有一副遺忘的眼鏡，和唯一的證人─ 微笑胖子。記者錄音報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