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 12月 14, 2004 9:36 pm
陳董送走兩位經理，慢慢走回來，走到憶梅身後。
「喜歡嗎？這就是我的家。」
「太漂亮了，好大。」
陳東從客廳門探頭進來。雙手拿著托盤，上面放了一壺茶，兩個茶杯，帶著高興的笑把茶盤放在茶几上，又為他們倒好茶才說：
「這兩天特別冷，喝點熱茶吧。」
「謝謝。」陳士偉雙手拿起兩杯茶一杯給憶梅，笑著問：
「你們好嗎？」
「很好，很好。」
「謝謝」，憶梅接過茶說：「這屋裡很暖和。」
「今天因為抓不準陳董什麼時候回來，所以一大早我就升起了壁爐的火。」
「陳董、李小姐，還要不要吃點點心？」
「不用了，憶梅妳餓嗎？」
「那……我這就送許太太回去了？」
「好，你送她回去吧。」
許太太走進來告辭。
「我馬上回來」，陳東說。
「許太太住在這附近嗎？」憶梅小聲問。
「就在附近，大概十分鐘路程」，陳士偉放下茶杯，也把憶梅的茶杯拿過來放在茶几上：「來，參觀我的房子。」
先看右邊，從玄關右轉進去，是一條長廊，有三個門，陳士偉推開第一個門，憶梅看到她的箱子放在裡面，這一定是給她睡的房了，這是一間迎前花園的房間，有兩面大窗，房間佈置得很簡單，一張雙人床，一張米白色的書桌、椅子，靠近窗口還有一個單人沙發，帶一個腳凳，陳士偉走過去推開一個門，是一間浴室，裡面還有一個化妝台，再推開旁邊一個門，原來是衣帽間，兩邊都是格架，中間是一面大穿衣鏡。
「給我住這麼好的一間房啊。」憶梅說。
「一定得樣樣齊全呀，因為妳在這兒至少要住上三個月」，當然是主人房，一張大床、一張大書桌、一個大書櫃，在面向後花園的落地窗前擺了一個好舒服的睡榻，一整間屋都是一片深淺灰色，灰得又安靜又明亮。
再從玄關走到左邊，也和對面一樣有一個長廊，第一間是餐廳，中間是一個長圓型的大餐桌，四週圍了十二把椅子，餐桌中間的白紗墊上放了一盆五彩鮮花，餐桌的兩邊，放了兩個漆得發亮的餐具櫃，裡面放著漂亮的盤子和酒杯。第二間像是一間起居室，一片光亮的淺灰藍色，有一台大電視，有全套音響，有蓬鬆的花布沙發，有長毛地毯，也有一個大壁爐，在電視機上擺著王蘭和王強的照片，憶梅走過去看看這一對姊弟長得真是很漂亮。
「那是前年他們來這兒玩的時候拍的。」
憶梅心裡似乎有些兒憶念，在香港，因為心有所屬，沒有跟他們好好的玩玩。
休閒室外面就是玻璃屋了，裡面擺了兩張大躺椅，牆上有一個酒櫃，還有一個小型吧台。
「坐一下」，陳士偉先坐下來。
憶梅走到前面，望著外面的海，陳士偉走過來開開窗：「這兒不能一直開著窗，因為海水的鹽份太重，妳看，第一排房子的前院全都在圍牆上加了一道玻璃，就是擋一擋太重的鹹風。」
「哦。」
「夏天的時候，很多年青人都來這兒玩帆船、滑水，所以我每年夏天回到這兒來，拿一個望遠鏡，坐在這兒，可以觀賞一個下午。」
憶梅想到他曾說過，以後到這兒來養老，現在看看的確是一個好地方，不過養老，一個人的時候，那就太孤單、太寂寞了。
當他們回到客廳，陳東已經回來了。
「陳董要不要再加點柴呀？這兒怪冷的。」
「不用了，一會我們就要休息了。」
陳東退出去，憶梅在沙發上坐下來，欣賞著這間大客廳，這兒一共有大小七張沙發，擺出兩個範圍，中間的方型玻璃桌有普通一般飯桌那麼大，上面放了一套大理石的煙具，還有一隻鑲滿了各色珠寶的大象，壁爐上放了三大塊形狀不同的彩色水晶。看過這兒所有的房間，很明顯的顯現出，這兒的主人有一顆活潑的心。
陳士偉望著她，微笑著，走過去倒了一杯熱茶給她。憶梅接過去。
「您住在這兒安全嗎？房子這麼大，前後園又沒有圍牆，房間裡又全都是大玻璃窗。」
「很安全啊。我在這兒陸陸續續的已經住了六、七年了。」
「您不在這兒的時候，陳東一個人也不怕嗎？」
「不怕呀。」
「附近的人家有沒有遭到過小偷啊？強盜呀？」
「沒聽說過。」
「也許，這兒離城裡太遠了，小偷也不想來了。」
「不想來了。」
兩個人談到十一點，陳士偉心中的愉快，使他精神更好，憶梅也是愉快的，她能被陳士偉帶回到這個家來，心裡有說不完的欣慰……
一直到十二點，壁爐的火也差不多要熄了，越坐越冷，兩個人也不得不休息了。
「晚安，明早見，希望妳睡一個好覺。」
「謝謝陳董，明早見。」
陳士偉輕輕為她帶上門，憶梅快樂的站在屋中間，看著這一間寬大的房間，走去拉上窗帘，窗帘一拉上，一片米色，顯得整間屋一片溫暖，又跑去在沙發上坐坐，把鞋子脫下把雙腳放在腳凳上；她怎麼會有今天，她怎麼會有現在，這一切實在太好了。書桌上的鐘指到十二點半，實在太晚了，明早可不能起晚了，跳起來趕快整理一下箱子，把一些衣服掛起來，收好皮包，趕快洗了一個熱水澡，掀開又輕又軟的蓬鬆的被睡到裡面，床和被都是這麼軟，沒一會身體就暖和起來了，伸手拍拍被，這當然是華宇公司的產品了，羊毛被。
第二天，憶梅照常六點鐘醒來，換好衣服，整理床，走進她一個人專用的浴室，洗臉池旁邊就是化妝台，一面大鏡子，上面一排燈，照得人清清楚楚，憶梅望著自己，這兩個多月來她整個變了，三個月前，一頭清湯掛麵的頭髮，臉上沒有任何色彩；現在，她的頭髮短短的蓬蓬的，眉眼間這麼清爽，眼睛這麼明亮，挺秀的鼻子，嘴角帶著微笑，嘴唇帶著紅潤，額頭、雙頰這麼平正，皮膚又細又白，這是因為她正被愛著嗎？還是正滿懷著溫柔的愛……
輕輕拉開落地窗帘，眼前的景緻明亮開闊，花壇裡滿是花，四週都是綠油油的大樹。
憶梅輕輕開開房門走到玄關，客廳沒有陳士偉，她再走向大門，輕輕推開，站在台階上，一陣清涼的風吹過來帶來樹和花的香味，這兒真是一片寧靜，氣候也暖和，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輕輕的汽車滑過。憶梅回到屋裡，信步走到了玻璃屋，站在窗口，這兒可以看到更寬廣，一望無際的海洋連接著蔚藍的天空，記得昨天陳士偉說，他可以拿一個望遠鏡在這兒可以清磨一個下午，聽起來讓人喜歡、羨慕，但是想一想卻讓人難過，因為他在這兒至少有一百個下午望遠鏡看夠了。還有其他許許多多下午，又怎麼過呢？憶梅回頭看看那兩張躺椅，想到他在香港王家，常愛坐在外露台上，在這兒，每當他回到這兒來，是不是也在這兒長坐，有沒有睡著過，陳東是不可能來叫醒他的，當他在半夜醒來，面對這一片空曠、黑暗、孤獨，怎麼排遣？怎麼自處？多可憐，擁有那麼多企業、財產，卻有著這樣一個可悲的身世，當他想到要在這兒養老、隱居的時候，他怨嘆過嗎？不平過嗎？還是早已心如止水？在他受傷的最初幾年，一定是最痛苦的幾年，每一次在治療中受盡了皮肉之苦，得到的消息總是更失望，最後，他決定擺脫那一切痛苦，遠走他鄉另創事業，於是借著忙碌、勞累，佔去他全部的時間和精力，他逐漸的拉開了他和異性之間的距離，也逐漸把自己孤立起來，此生既不能談婚姻，決定也不讓情和愛來苦惱他。王太太說過，多年前曾勸他找一個伴，他說他才不要那種痛苦的婚姻，這一次在招考隨行人員中，選中她，一定是看中她是那麼一個純樸、謹慎的人。可是，在完全沒有意料中發展了這麼一段美好的感情。不管最後他接不接受她，至少在這兒的幾個月的日子裡，她要讓他享受到更多的快樂和更多的歡笑……
她聽到一些響動，走向餐廳，看到許太太已經在擺早餐的刀叉，就連忙笑著說：
「許太太，妳早。」
許太太回過頭來立刻笑了：「妳早，李小姐這麼早就起來啦。」
「我早起慣了，許太太，妳就住在這附近嗎？」
「就在這附近，我每天六點鐘來，陳董在這邊的時候，我就五點半走過來，廿幾分鐘就到了，陳董不在這兒，我都是下午來，一個星期來兩次，妳昨晚睡得好嗎？」
「睡得很好，謝謝妳把我那間房放拾得那麼漂亮，還灑了香水吧。」
「嘻嘻嘻」，許太太開心的笑著：「是灑了一點，屋子關久了，怕有悶味。」
「謝謝妳，妳忙吧，我去四處看看。」
「陳東大概在後院呢，妳從客廳出去好了。」
「好，待會見。」
「待會見。」
憶梅拉開落地窗走下三步台階，看到陳東正在掛網球網，他抬起頭看到憶梅立刻彎彎腰：
「李小姐，妳這麼早就起來啦。」
「陳東你早，我一向早起。」
「這附近的人都早起，空氣好嗎，大家都起來晨跑，陳董也去晨跑。」
「你在掛網子，等會陳董要來打球嗎？」
「陳董喜歡打網球，平常就是沒伴，逢到星期六，星期天，才有朋友來陪他打一場，李小姐可會打網球？」
「我不會。」
「讓陳董教妳，教會了你們倆個就可以對打了。」
憶梅笑著點點頭，望望滿是樹的小山：「這兒好大，會不會有什麼野獸從山裡跑下來呀？」
「沒有，從來也沒有，這些樹都是人種的，妳往後看，後面慢慢都是黃土山了，沒有什麼人家，也沒有什麼樹了。」
「我們昨天回來，車開了四十幾分鐘，離城裡蠻遠的，這附近有沒有買東西的地方呀。」
憶梅回轉身來看到陳董穿著厚絨睡袍，站在客廳門口，雙手插在口袋裡，向他們微笑。
「陳董早」，憶梅也向他彎彎腰。
「早」，陳士偉心情很好的笑著。
憶梅走回來。
「昨晚睡得好不好？」
「很好，這兒真是太美好了。」
「可惜這時候太冷了，往年我都在六七月回來，那時候就有更多的享受，比如這兒非常涼爽，滿山滿園的花，每天都是陽光普照，早上來一個晨泳，每逢星期假日邀幾個朋友來打打網球，打打橋牌，現在，只好待在屋子裡避寒。」
憶梅回頭看看游泳池，灰色大理石的寬邊，滿地藍水，池邊有涼蓬，躺椅，四週都是草坪。
許太太來請吃早飯，桌上已擺好了煎蛋、牛奶、麵包，許太太還送來果醬、奶油如一片片的火腿，憶梅輕問：
「您一個人的時候，早餐每天都是這麼豐富嗎。」
「這是普通的早餐啊」，陳士偉笑說：「妳不記得王家啦，那一對母女，要不就不吃，要不就任性點，來個雞湯麵、來個雞粥。」
憶梅笑起來，望著他，他回到這個家來，顯得舒服而自在，還有些懶散呢，今天，到現在這個時候還穿著睡袍、拖鞋，在旅途中，早已西裝整齊了。
陳東走出來，站在桌子的對面，握著雙手，開始向陳董報告，這一年裡的一些大事，憶梅聽到三件所謂的大事：只是，三月份請人來修剪過樹木、草坪；六月份請人來整修網球場，清洗游泳池；十月份請了兩個人來打掃房子，陳士偉謝了他，陳東退去，兩個人繼續吃早飯，憶梅看到他的胃口比沿路上更好，就忍不住小聲說：
「您的胃口這麼好，您有時間是不是去做個檢查呢？一路上也從沒看到您鬧過胃痛，那早晚兩杯難以下嚥的胃乳，還有沒有必要再喝呢？」
陳士偉望著她，然後點點頭，「好，我去做一次檢查。」
吃完早餐來到起居室陳東跟著又送來熱茶，憶梅欣慰的望著陳東走來走去，還好，每年三個月，陳董在這兒還能享受到這樣的照顧，陳士偉倒好兩杯茶，一杯給她，憶梅想了想，還是為他調一杯胃藥，就說：
「今天，您還是勉強再吃一杯胃藥吧，這幾天大魚大肉吃得太多了，等您去檢查過了，醫生說不用吃了，再停下來好不好？而且藥粉也沒剩幾次了。」
陳士偉看著她，然後攤攤雙手。
憶梅跑進房去，把藥粉放在杯子裡走進廚房，在門邊敲敲門框，陳東站起來。
「對不起，打擾二位用餐，我來要點熱水給陳董沖胃藥。」
「哦」，許太太走過來：「熱水在這裡，李小姐。」
憶梅開始調藥，陳東站在一邊問：
「陳董的胃不好嗎？」
「我覺得還好，一路上也沒鬧過胃痛，以前他有過胃痛嗎？」憶梅問。
「好像沒有，陳董一向不太麻煩人，回到這兒來，白天去公司，晚上回來吃過晚飯，看看電視就進房睡了，身體也都還好。」陳東一面說著一面不太懂的看著憶梅，另外又拿了半杯白開水。
「這是給陳董漱口的，每次看他喝這杯藥，好像不太好喝。」憶梅說著又去把小毛巾去用溫水弄弄濕，陳東感動的說：
「李小姐真週到。」
憶梅微笑著拿起兩個杯子：「你們請繼續用早餐吧。」
陳士偉站在玻璃窗前，憶梅送上藥，他接過去沒有馬上吃，卻問：「妳真的不會游泳？」
「我會。」
他笑著點點頭：「會打網球嗎？」
「不會，只會打羽毛球，剛才陳東說，要請您教我。」
陳士偉笑了：「好啊，以後每天早上先打一場網球再去上班。」說著舉起杯子一口氣喝完。
等憶梅把杯子送到廚房回來，陳士偉問：
「妳想去看看這四週圍的環境嗎？」
憶梅點點頭。
「妳等我，我去換件衣服」，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妳也去多加一件衣服，這時候外面很冷。」
憶梅換了一件厚外衣，等在玄關，陳士偉走出來，竟然穿著一套灰色的羊毛運動服、外套，還換了球鞋，腳步輕快，看上去年青而有活力，比平時至少年青十歲，憶梅忍不住誇獎說：
「您穿這樣，看起來，真像個運動家了。」
陳士偉笑著開開大門走出去。走出陳家的範圍，就是一條寬寬的小坡路，第一排房子比較多，第二排房子比較少而大，但每一棟房子外型都不一樣，有的重重疊疊，有的散得很廣，看上去這兒的住戶大半都是些有錢人，有一家車庫裡停了四部車。
「陳董，在這兒去上班是您自己開車嗎？」
「自己開」，停了停：「妳會開車嗎？」
「不會。」
「好，以後每逢星期六教打球，星期日學開車，在這兒自己不會開車是很不方便的。」
「謝謝您」，憶梅心裡歡呼著。
走在這空曠的馬路上，海風一陣陣吹來，又看不到一個人、一輛車，真是越走越冷，冷得憶梅只好咬緊牙，握緊拳頭，看看陳士偉，雙手放在外套口袋裡，自在的慢步著，享受著冷空氣，不時還指指，這棟房子是他的的球友之一，指指那棟房子說顏色難看，再往前走，前面左邊的山坡上已經沒有什麼人家，而且看到一些黃土山。
「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可以到墨西哥。」
「真的。」
「一路上風景才美呢，不過我自己還沒有去過。」
他們往前走到一個路口，這條往下的斜破台階是到海邊去的，他們站在那兒往下看，憶梅傾身想看清楚一點，陳士偉忽然拉住她的手：
「喂，當心一點，唉，妳的手好冷，妳冷嗎？」
「還好」，其實她的嘴巴已經凍得不聽使喚了。
「我們回去吧，免得把妳凍著了」，他拉起她的手。
未完,待續
<小說內容版權為作家德明所有，歡迎網友轉載 ^_^ >
「喜歡嗎？這就是我的家。」
「太漂亮了，好大。」
陳東從客廳門探頭進來。雙手拿著托盤，上面放了一壺茶，兩個茶杯，帶著高興的笑把茶盤放在茶几上，又為他們倒好茶才說：
「這兩天特別冷，喝點熱茶吧。」
「謝謝。」陳士偉雙手拿起兩杯茶一杯給憶梅，笑著問：
「你們好嗎？」
「很好，很好。」
「謝謝」，憶梅接過茶說：「這屋裡很暖和。」
「今天因為抓不準陳董什麼時候回來，所以一大早我就升起了壁爐的火。」
「陳董、李小姐，還要不要吃點點心？」
「不用了，憶梅妳餓嗎？」
「那……我這就送許太太回去了？」
「好，你送她回去吧。」
許太太走進來告辭。
「我馬上回來」，陳東說。
「許太太住在這附近嗎？」憶梅小聲問。
「就在附近，大概十分鐘路程」，陳士偉放下茶杯，也把憶梅的茶杯拿過來放在茶几上：「來，參觀我的房子。」
先看右邊，從玄關右轉進去，是一條長廊，有三個門，陳士偉推開第一個門，憶梅看到她的箱子放在裡面，這一定是給她睡的房了，這是一間迎前花園的房間，有兩面大窗，房間佈置得很簡單，一張雙人床，一張米白色的書桌、椅子，靠近窗口還有一個單人沙發，帶一個腳凳，陳士偉走過去推開一個門，是一間浴室，裡面還有一個化妝台，再推開旁邊一個門，原來是衣帽間，兩邊都是格架，中間是一面大穿衣鏡。
「給我住這麼好的一間房啊。」憶梅說。
「一定得樣樣齊全呀，因為妳在這兒至少要住上三個月」，當然是主人房，一張大床、一張大書桌、一個大書櫃，在面向後花園的落地窗前擺了一個好舒服的睡榻，一整間屋都是一片深淺灰色，灰得又安靜又明亮。
再從玄關走到左邊，也和對面一樣有一個長廊，第一間是餐廳，中間是一個長圓型的大餐桌，四週圍了十二把椅子，餐桌中間的白紗墊上放了一盆五彩鮮花，餐桌的兩邊，放了兩個漆得發亮的餐具櫃，裡面放著漂亮的盤子和酒杯。第二間像是一間起居室，一片光亮的淺灰藍色，有一台大電視，有全套音響，有蓬鬆的花布沙發，有長毛地毯，也有一個大壁爐，在電視機上擺著王蘭和王強的照片，憶梅走過去看看這一對姊弟長得真是很漂亮。
「那是前年他們來這兒玩的時候拍的。」
憶梅心裡似乎有些兒憶念，在香港，因為心有所屬，沒有跟他們好好的玩玩。
休閒室外面就是玻璃屋了，裡面擺了兩張大躺椅，牆上有一個酒櫃，還有一個小型吧台。
「坐一下」，陳士偉先坐下來。
憶梅走到前面，望著外面的海，陳士偉走過來開開窗：「這兒不能一直開著窗，因為海水的鹽份太重，妳看，第一排房子的前院全都在圍牆上加了一道玻璃，就是擋一擋太重的鹹風。」
「哦。」
「夏天的時候，很多年青人都來這兒玩帆船、滑水，所以我每年夏天回到這兒來，拿一個望遠鏡，坐在這兒，可以觀賞一個下午。」
憶梅想到他曾說過，以後到這兒來養老，現在看看的確是一個好地方，不過養老，一個人的時候，那就太孤單、太寂寞了。
當他們回到客廳，陳東已經回來了。
「陳董要不要再加點柴呀？這兒怪冷的。」
「不用了，一會我們就要休息了。」
陳東退出去，憶梅在沙發上坐下來，欣賞著這間大客廳，這兒一共有大小七張沙發，擺出兩個範圍，中間的方型玻璃桌有普通一般飯桌那麼大，上面放了一套大理石的煙具，還有一隻鑲滿了各色珠寶的大象，壁爐上放了三大塊形狀不同的彩色水晶。看過這兒所有的房間，很明顯的顯現出，這兒的主人有一顆活潑的心。
陳士偉望著她，微笑著，走過去倒了一杯熱茶給她。憶梅接過去。
「您住在這兒安全嗎？房子這麼大，前後園又沒有圍牆，房間裡又全都是大玻璃窗。」
「很安全啊。我在這兒陸陸續續的已經住了六、七年了。」
「您不在這兒的時候，陳東一個人也不怕嗎？」
「不怕呀。」
「附近的人家有沒有遭到過小偷啊？強盜呀？」
「沒聽說過。」
「也許，這兒離城裡太遠了，小偷也不想來了。」
「不想來了。」
兩個人談到十一點，陳士偉心中的愉快，使他精神更好，憶梅也是愉快的，她能被陳士偉帶回到這個家來，心裡有說不完的欣慰……
一直到十二點，壁爐的火也差不多要熄了，越坐越冷，兩個人也不得不休息了。
「晚安，明早見，希望妳睡一個好覺。」
「謝謝陳董，明早見。」
陳士偉輕輕為她帶上門，憶梅快樂的站在屋中間，看著這一間寬大的房間，走去拉上窗帘，窗帘一拉上，一片米色，顯得整間屋一片溫暖，又跑去在沙發上坐坐，把鞋子脫下把雙腳放在腳凳上；她怎麼會有今天，她怎麼會有現在，這一切實在太好了。書桌上的鐘指到十二點半，實在太晚了，明早可不能起晚了，跳起來趕快整理一下箱子，把一些衣服掛起來，收好皮包，趕快洗了一個熱水澡，掀開又輕又軟的蓬鬆的被睡到裡面，床和被都是這麼軟，沒一會身體就暖和起來了，伸手拍拍被，這當然是華宇公司的產品了，羊毛被。
第二天，憶梅照常六點鐘醒來，換好衣服，整理床，走進她一個人專用的浴室，洗臉池旁邊就是化妝台，一面大鏡子，上面一排燈，照得人清清楚楚，憶梅望著自己，這兩個多月來她整個變了，三個月前，一頭清湯掛麵的頭髮，臉上沒有任何色彩；現在，她的頭髮短短的蓬蓬的，眉眼間這麼清爽，眼睛這麼明亮，挺秀的鼻子，嘴角帶著微笑，嘴唇帶著紅潤，額頭、雙頰這麼平正，皮膚又細又白，這是因為她正被愛著嗎？還是正滿懷著溫柔的愛……
輕輕拉開落地窗帘，眼前的景緻明亮開闊，花壇裡滿是花，四週都是綠油油的大樹。
憶梅輕輕開開房門走到玄關，客廳沒有陳士偉，她再走向大門，輕輕推開，站在台階上，一陣清涼的風吹過來帶來樹和花的香味，這兒真是一片寧靜，氣候也暖和，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輕輕的汽車滑過。憶梅回到屋裡，信步走到了玻璃屋，站在窗口，這兒可以看到更寬廣，一望無際的海洋連接著蔚藍的天空，記得昨天陳士偉說，他可以拿一個望遠鏡在這兒可以清磨一個下午，聽起來讓人喜歡、羨慕，但是想一想卻讓人難過，因為他在這兒至少有一百個下午望遠鏡看夠了。還有其他許許多多下午，又怎麼過呢？憶梅回頭看看那兩張躺椅，想到他在香港王家，常愛坐在外露台上，在這兒，每當他回到這兒來，是不是也在這兒長坐，有沒有睡著過，陳東是不可能來叫醒他的，當他在半夜醒來，面對這一片空曠、黑暗、孤獨，怎麼排遣？怎麼自處？多可憐，擁有那麼多企業、財產，卻有著這樣一個可悲的身世，當他想到要在這兒養老、隱居的時候，他怨嘆過嗎？不平過嗎？還是早已心如止水？在他受傷的最初幾年，一定是最痛苦的幾年，每一次在治療中受盡了皮肉之苦，得到的消息總是更失望，最後，他決定擺脫那一切痛苦，遠走他鄉另創事業，於是借著忙碌、勞累，佔去他全部的時間和精力，他逐漸的拉開了他和異性之間的距離，也逐漸把自己孤立起來，此生既不能談婚姻，決定也不讓情和愛來苦惱他。王太太說過，多年前曾勸他找一個伴，他說他才不要那種痛苦的婚姻，這一次在招考隨行人員中，選中她，一定是看中她是那麼一個純樸、謹慎的人。可是，在完全沒有意料中發展了這麼一段美好的感情。不管最後他接不接受她，至少在這兒的幾個月的日子裡，她要讓他享受到更多的快樂和更多的歡笑……
她聽到一些響動，走向餐廳，看到許太太已經在擺早餐的刀叉，就連忙笑著說：
「許太太，妳早。」
許太太回過頭來立刻笑了：「妳早，李小姐這麼早就起來啦。」
「我早起慣了，許太太，妳就住在這附近嗎？」
「就在這附近，我每天六點鐘來，陳董在這邊的時候，我就五點半走過來，廿幾分鐘就到了，陳董不在這兒，我都是下午來，一個星期來兩次，妳昨晚睡得好嗎？」
「睡得很好，謝謝妳把我那間房放拾得那麼漂亮，還灑了香水吧。」
「嘻嘻嘻」，許太太開心的笑著：「是灑了一點，屋子關久了，怕有悶味。」
「謝謝妳，妳忙吧，我去四處看看。」
「陳東大概在後院呢，妳從客廳出去好了。」
「好，待會見。」
「待會見。」
憶梅拉開落地窗走下三步台階，看到陳東正在掛網球網，他抬起頭看到憶梅立刻彎彎腰：
「李小姐，妳這麼早就起來啦。」
「陳東你早，我一向早起。」
「這附近的人都早起，空氣好嗎，大家都起來晨跑，陳董也去晨跑。」
「你在掛網子，等會陳董要來打球嗎？」
「陳董喜歡打網球，平常就是沒伴，逢到星期六，星期天，才有朋友來陪他打一場，李小姐可會打網球？」
「我不會。」
「讓陳董教妳，教會了你們倆個就可以對打了。」
憶梅笑著點點頭，望望滿是樹的小山：「這兒好大，會不會有什麼野獸從山裡跑下來呀？」
「沒有，從來也沒有，這些樹都是人種的，妳往後看，後面慢慢都是黃土山了，沒有什麼人家，也沒有什麼樹了。」
「我們昨天回來，車開了四十幾分鐘，離城裡蠻遠的，這附近有沒有買東西的地方呀。」
憶梅回轉身來看到陳董穿著厚絨睡袍，站在客廳門口，雙手插在口袋裡，向他們微笑。
「陳董早」，憶梅也向他彎彎腰。
「早」，陳士偉心情很好的笑著。
憶梅走回來。
「昨晚睡得好不好？」
「很好，這兒真是太美好了。」
「可惜這時候太冷了，往年我都在六七月回來，那時候就有更多的享受，比如這兒非常涼爽，滿山滿園的花，每天都是陽光普照，早上來一個晨泳，每逢星期假日邀幾個朋友來打打網球，打打橋牌，現在，只好待在屋子裡避寒。」
憶梅回頭看看游泳池，灰色大理石的寬邊，滿地藍水，池邊有涼蓬，躺椅，四週都是草坪。
許太太來請吃早飯，桌上已擺好了煎蛋、牛奶、麵包，許太太還送來果醬、奶油如一片片的火腿，憶梅輕問：
「您一個人的時候，早餐每天都是這麼豐富嗎。」
「這是普通的早餐啊」，陳士偉笑說：「妳不記得王家啦，那一對母女，要不就不吃，要不就任性點，來個雞湯麵、來個雞粥。」
憶梅笑起來，望著他，他回到這個家來，顯得舒服而自在，還有些懶散呢，今天，到現在這個時候還穿著睡袍、拖鞋，在旅途中，早已西裝整齊了。
陳東走出來，站在桌子的對面，握著雙手，開始向陳董報告，這一年裡的一些大事，憶梅聽到三件所謂的大事：只是，三月份請人來修剪過樹木、草坪；六月份請人來整修網球場，清洗游泳池；十月份請了兩個人來打掃房子，陳士偉謝了他，陳東退去，兩個人繼續吃早飯，憶梅看到他的胃口比沿路上更好，就忍不住小聲說：
「您的胃口這麼好，您有時間是不是去做個檢查呢？一路上也從沒看到您鬧過胃痛，那早晚兩杯難以下嚥的胃乳，還有沒有必要再喝呢？」
陳士偉望著她，然後點點頭，「好，我去做一次檢查。」
吃完早餐來到起居室陳東跟著又送來熱茶，憶梅欣慰的望著陳東走來走去，還好，每年三個月，陳董在這兒還能享受到這樣的照顧，陳士偉倒好兩杯茶，一杯給她，憶梅想了想，還是為他調一杯胃藥，就說：
「今天，您還是勉強再吃一杯胃藥吧，這幾天大魚大肉吃得太多了，等您去檢查過了，醫生說不用吃了，再停下來好不好？而且藥粉也沒剩幾次了。」
陳士偉看著她，然後攤攤雙手。
憶梅跑進房去，把藥粉放在杯子裡走進廚房，在門邊敲敲門框，陳東站起來。
「對不起，打擾二位用餐，我來要點熱水給陳董沖胃藥。」
「哦」，許太太走過來：「熱水在這裡，李小姐。」
憶梅開始調藥，陳東站在一邊問：
「陳董的胃不好嗎？」
「我覺得還好，一路上也沒鬧過胃痛，以前他有過胃痛嗎？」憶梅問。
「好像沒有，陳董一向不太麻煩人，回到這兒來，白天去公司，晚上回來吃過晚飯，看看電視就進房睡了，身體也都還好。」陳東一面說著一面不太懂的看著憶梅，另外又拿了半杯白開水。
「這是給陳董漱口的，每次看他喝這杯藥，好像不太好喝。」憶梅說著又去把小毛巾去用溫水弄弄濕，陳東感動的說：
「李小姐真週到。」
憶梅微笑著拿起兩個杯子：「你們請繼續用早餐吧。」
陳士偉站在玻璃窗前，憶梅送上藥，他接過去沒有馬上吃，卻問：「妳真的不會游泳？」
「我會。」
他笑著點點頭：「會打網球嗎？」
「不會，只會打羽毛球，剛才陳東說，要請您教我。」
陳士偉笑了：「好啊，以後每天早上先打一場網球再去上班。」說著舉起杯子一口氣喝完。
等憶梅把杯子送到廚房回來，陳士偉問：
「妳想去看看這四週圍的環境嗎？」
憶梅點點頭。
「妳等我，我去換件衣服」，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妳也去多加一件衣服，這時候外面很冷。」
憶梅換了一件厚外衣，等在玄關，陳士偉走出來，竟然穿著一套灰色的羊毛運動服、外套，還換了球鞋，腳步輕快，看上去年青而有活力，比平時至少年青十歲，憶梅忍不住誇獎說：
「您穿這樣，看起來，真像個運動家了。」
陳士偉笑著開開大門走出去。走出陳家的範圍，就是一條寬寬的小坡路，第一排房子比較多，第二排房子比較少而大，但每一棟房子外型都不一樣，有的重重疊疊，有的散得很廣，看上去這兒的住戶大半都是些有錢人，有一家車庫裡停了四部車。
「陳董，在這兒去上班是您自己開車嗎？」
「自己開」，停了停：「妳會開車嗎？」
「不會。」
「好，以後每逢星期六教打球，星期日學開車，在這兒自己不會開車是很不方便的。」
「謝謝您」，憶梅心裡歡呼著。
走在這空曠的馬路上，海風一陣陣吹來，又看不到一個人、一輛車，真是越走越冷，冷得憶梅只好咬緊牙，握緊拳頭，看看陳士偉，雙手放在外套口袋裡，自在的慢步著，享受著冷空氣，不時還指指，這棟房子是他的的球友之一，指指那棟房子說顏色難看，再往前走，前面左邊的山坡上已經沒有什麼人家，而且看到一些黃土山。
「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可以到墨西哥。」
「真的。」
「一路上風景才美呢，不過我自己還沒有去過。」
他們往前走到一個路口，這條往下的斜破台階是到海邊去的，他們站在那兒往下看，憶梅傾身想看清楚一點，陳士偉忽然拉住她的手：
「喂，當心一點，唉，妳的手好冷，妳冷嗎？」
「還好」，其實她的嘴巴已經凍得不聽使喚了。
「我們回去吧，免得把妳凍著了」，他拉起她的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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