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 12月 06, 2004 5:37 pm
一個電影片看完，已經是晚上八點，陳董還沒有回來，關上電視，開開落地窗，走到陽台上，下面已經是一片晶亮燈光，氣溫卻還是又悶又熱，讓人好不舒服，現在已經是十二月，白天街上行人早已穿上厚外衣，圍了圍巾，關上窗回到客廳，再打開電視，這個時候全是綜藝節目，又吵又鬧，就回到房裡，把皮包整理一下，把聘書再拿出來看看，月薪四萬元，三個月的薪水都在這兒，假如她什麼錢也不花，半年下來她就可以存下廿四萬元，加上自己原本有的廿五萬元，她就是一個擁有將近五十萬元的小富翁了，回到台北以後，假如還是找不到工作：就再買一台最新的打字機，她就會收入更多一點，以前她每個月可以收入一萬二千元，不過她每天得工作十五的小時，買了新打字機，至少可以多賺幾千元，她每個月就可以存下一萬元，那樣累積下來，到她卅歲，她至少有一百一十萬元，有了那麼一筆生活保證金，她就不用去靠到高雄的繼父家，為生活而去嫁人，嫁一個像她繼父那樣的人，忠厚老實有餘，卻毫無一點情趣，更沒有愛來美化人生。
收好皮包再走出來，再去到小陽台，沒站兩分鐘就悶熱得難過，好像空氣已經不流動了，看看手錶已經九點半，怎麼陳董還沒有回來，走進來剛關上落地窗，忽然輕輕搖了一下，不會是地震吧，不過日本的地震是常有的。
走到房間中間，看看門，陳董從來晚上沒有超過八點回來。忽然一陣巨搖，很快的又停住，可是從四面八方傳來了各種奇怪的聲音，其中最刺耳的就是遠遠近近傳來各種尖銳、片斷的汽車警報器的尖鳴聲，憶梅趕快跑到房裡拿起皮包，再跑到門口拿下房門鑰匙，把門打開來看看外面，原來走道裡已經有好些人在張望、談論，憶梅讓門留一條縫，把鑰匙放進皮包裡，退回來靠在門邊，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緊張的心情一分一分的加重起來，擔心陳董不知道在那裡，又擔心再來一個更兇的地震，在這樣高的樓上怎麼逃生，忽然，地又搖了，而且越搖越利害，走廊上已經有人準備跑下樓，地還在搖，四面八方發生了轟隆隆的聲音，走廊的煙灰缸倒下來，忽然所有的燈滅了，大家就叫起來，亂起來，在忽然黑暗中，憶梅也辨不出方向，只趕快把門帶上，站在門邊不敢動，她怕一腳踏出去就會被碰倒，說不定被踩死，可是她若不跟著逃命，等人都逃光了她一個人留在這廿六樓上怎麼辦，她就靠著牆移動，這時候已經有女人和小孩哭起來，忽然一個人倒過來，猛力的碰到她的左臂，然後倒下去，憶梅被驚動得幾乎心跳也停止了，站住不敢動，倒下去的是一個男人叫著救命，說的是英文，憶梅既看不到，更不敢彎下腰去拉他，這時候地震已經停止了，忽然從左邊射出一道強光，接著有人拿擴音器用英文叫著：
「地震已經過去了，請大家不要驚慌，請大家停下來。」
可是有人趁著有燈光，更拼命往走廊跑去，擴音器又叫起來：
「請大家不要驚慌，這邊就是樓梯、電梯，請慢慢順續走過來。」
憶梅低頭看看腳邊的人，是一個白頭髮的外國老男人，額頭上有一大塊血，憶梅雙手把他扶起來，他有些昏昏的雙手摸著牆跟著人潮走去，憶梅也稍稍安定下來，因為飯店已經有人來負責照顧，燈光舉得高高的，走道裡還是亂，有人回頭找鞋子，有人回頭找親人，小孩子的哭聲、叫聲，此起彼落，為了怕地震再來，沒有人敢停下來聽服務員的呼叫，忽然，有人也在叫她的名字。
「憶梅。」
憶梅向四處張望，看不到是誰在叫她。
「憶梅，妳不要動，我就過來了。」
憶梅才知道是陳董的聲音，可是仍看不到他，就墊起腳，伸長脖子向燈光的地方望，忽然看到陳董從燈光後面擠出來，人潮一會又把他推回去，憶梅也就叫起來：
「我過來了，您別擠過來了。」就奮勇的擠向人群，好容易伸手拉到了陳董的手，陳董把她拉出人群來到牆邊，緊緊抓住她的手，喘氣的望著她，好一會才說：
「對不起，我去了鄉下，沒想到今天會發生地震，妳還好吧？妳嚇著了吧？」
憶梅點點頭：「我還好。」
他拉住她的手，望望人群：「我們也下樓去吧」，他拉著她跟著已經稀鬆多了的人群往樓梯口走去，他們一路仍被擠來碰去，有人擠過來，陳董就伸手摟住她、保護她，好不容易走到廿層樓，他們停下來休息一下，憶梅怕他太累了，說：
「我們就等在這兒吧，您會太累了，您是從一樓跑上來的嗎？」
「不，我們還算幸運，停電的時候，電梯剛好到廿層樓，電梯裡一共有五個人，最後大家合力硬把電梯門打開來，我只爬了六層樓，不過這六層樓梯倒真難爬了，因為只有我一個人是逆行而上，一面還注意看妳在不在裡面。」
「謝謝您」，憶梅感動的說。
「我們還是跟著走下去吧，等會地震再來了怎麼辦。」
他們倆握著手，走走、停停，走了好一會才走到二樓的樓梯口，看到大廰已經站滿了人，臨時救急的電池燈從大廳四面八方照過來，大廳已經亂成一片，大半人穿著睡衣，一對對、一家家，相擁在一起，也有人坐在大紅地毯的樓梯上，把這個金碧輝煌的大廳，變成了一個難民收容所了。
「妳要坐一下嗎？」
憶梅並不累，想到他一定累了，爬了六樓，又往下走了廿六層樓，就點點頭，走到樓梯邊坐下來，陳董也在她旁邊坐下來，忽然看到她長袖子上有血跡，立刻拉起她的手：
「這不是我的血，是剛才有人碰到牆跌破了頭，我扶他起來沾上的。」
陳董慢慢放下她的手，望著她，抬起手來為她理一理額前的亂髮。
憶梅望著他，第一次看到他沒有戴黑眼鏡的整個臉，他的右眼整個沒有了，上下眼皮貼得緊緊的陷下去，鼻樑上有一道疤連到左眼的眼皮，使他的左眼也成了三角形，難怪他要一直戴著黑眼鏡，這樣一張臉，的確讓人不敢多看一眼，不過他現在並沒有躲藏或有所不自在，因為他只注意看她，在他的左眼中，還有著驚恐。
服務人員又拿起擴音器，告訴大家地震已經過去，請大家安心回房休息，可是所有逃下來的旅客，誰也不敢再回到樓上，直到四處電燈恢復了明亮，才有人陸續由服務人員護送到電梯門口。
「妳還怕嗎？」陳董問她。
「不怕了」，憶梅搖搖頭。
「我們也上去吧。」他先站起來，再伸手把她拉起來，排隊走向電梯。
走到房門口，憶梅從皮包裡拿出鑰匙開開門，退後一點讓陳董先走進去，陳董站在走道等她關上門，說：
「我先去洗洗臉。」
等他走出來，憶梅已經為他泡好茶，調好藥，等他在沙發上坐好，輕輕問：
「陳董，您的手提箱和眼鏡呢？」
「手提箱在朋友車上，眼鏡不知道掉到那兒去了。」
「對不起，讓您那麼趕回來。」
「我剛到大門口，第一次地震來了，我衝進電梯，在電梯裡我還沒怎麼害怕，等到了樓上，看到那麼多人，那麼混亂，我才害怕起來，不知道妳在那裡，不知道妳怎麼樣了，他望著她說，然後停下來，端起杯子喝一口熱茶，一面放下杯子，一面又說：
「妳讓我非常驚訝，妳很冷靜，很鎮定，在那種情況下，妳還會去救別人，還記得把房門鎖上，帶了鑰匙……」陳董望著她：「一般像妳這樣年青的女孩子，大概會哭吧，或者會嚇昏過去。」
憶梅笑了：「我也嚇得不得了，那個時候燈一下子全黑了，跑出去怕被踏死，不跑又怕只剩一個人留在這廿六樓，幸好您趕回來了，謝謝您，也把您累壞了。」
「唉，往往事情就是這麼巧，我今天跟著一個朋友到鄉下去了，回程就坐了兩個小時的車子，還好，妳沒事。」說著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拿起茶杯，眼色和平下來，神態也鬆馳下來了：「妳是一個很難得的女孩子」，他站起來：「今天就早點休息吧。」他走向房間，在門口又停下來，回過頭來：「妳還害怕嗎？」
「不害怕了。」憶梅禮貌的站著，搖搖頭。
「好，明早見。」
「陳董明早見。」
憶梅站在原地，望著他關上房門，心中充滿了溫暖的感情，雖然最後，他收起了感情，可是在他不自覺中流露出來的那些關愛，那專注的眼神，他握緊她的手，用手臂保護她擋住外來的撞擠，他憐愛的為她理順亂髮，尤其當他抓住了她的手，那麼用力。她不會再祈求什麼了，就讓她生活在他的這份關愛之下吧，她也會隱藏起心中對他的感情，絕不讓這份感情這麼快的、不理智的發展出來，以免傷害到他，也傷害了自己。
今天，終於看到了他的眼睛，好可怕，也好可憐，他是怎麼受了這樣的傷的？是在什麼情況下受到這樣的傷害的？一定還是早年的時候吧，就從他公司的員工，外面的朋友，對他的黑眼鏡不再好奇，沒有追問，就知道，所以自從他變成了這樣以後，他開始封閉了他的感情，排除所有女性的接近，這是多麼可憐，多麼痛心啊，所以他這麼瘦，他的心太苦了。從明天起，她要更用心的去關懷他、照顧他……憶梅輕輕的收拾一下客廳，關上燈，走回房裡。
第二天早晨，天氣晴朗而光亮，憶梅把自己梳理清爽，靜靜的開始作著早晨的工作：為蚌殼換水，然後打電話叫早餐、調藥。
陳董走出房來，像所有的早上一樣，潔白的襯衫，畢挺的西裝，手裡拿著風衣，今天手提箱沒有了，只拿了一個公文紙袋，拿了另一付黑眼鏡，但是他不正眼看她，憶梅向他彎彎腰，也像所有的早晨一樣，禮貌的向他道早安。
「早」，他點個頭，在沙發上坐下來穿鞋，「昨晚上睡得好不好？」他平淡的問。
「睡得很好，您呢？」
「也很好。」
早餐送來，他坐下來吃早餐一面說：「今天，我還得去鄉下，可能又要一整天，晚上我會盡早回來。」
「今天也不用我跟去嗎？」
「不用」，他才抬起頭來看她一眼：「我為妳找來一位楊小姐，是一個華僑學生，也是一個導遊小姐，等會就過來，我等她來了，再走。」
憶梅不解的望著他。
「她來帶妳去逛逛街，買買東西，我們在日本再待兩天就要走了，妳想要買些什麼東西，今天可以請楊小姐陪著去買。」說完從公文袋裡拿出一個洋信封，放到她面前：「這是一點日幣，妳拿去買東西。」
憶梅連忙站起來：「不用，謝謝您，我有很多錢。」
「這是日幣，妳就不用去換了，拿著。」
憶梅只好雙手接過來，彎腰謝了他，陳董才又遞過來另一個小封套：「請順便給我買一瓶安眠藥，這裡是醫生開的證明，買廿顆瓶裝的就行了。」
憶梅一面接過小封套一面說：「還有好多呢。」
「不要緊，買了放著好了。」
「是」，憶梅接過來。
吃完早餐，陳董喝完藥，楊小姐就到了，是一個矮矮的，戴著眼鏡的女孩子，很溫和，見了陳董就向他鞠一個躬，陳董為她倆介紹了以後又拿出一個信封給楊小姐，楊小姐接過信封又開心的向陳董鞠一個躬，陳董笑說：
「請妳一定要把李小姐送回飯店來。」
「我知道，謝謝陳先生。」
憶梅沒想到請楊小姐是要他自己付費用的，不知道要付多少。
陳董穿上他那雙層風衣，拿著厚紙封套，憶梅送到門口，陳董說：
「今天你可以去逛一整天的街，不過也早點回來吧。」
憶梅點點頭：「是，謝謝您，晚上見。」
兩個女孩決定立刻就出去，楊小姐說：
「我帶妳去吃路邊小店的日本料理，妳每天吃大菜吃多了，去嚐嚐那種小吃，一定別有風味。」
憶梅笑著點點頭，不知道這個楊小姐把她當成什麼人，顯然陳董也沒有說明，憶梅也就不想再多說什麼。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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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好皮包再走出來，再去到小陽台，沒站兩分鐘就悶熱得難過，好像空氣已經不流動了，看看手錶已經九點半，怎麼陳董還沒有回來，走進來剛關上落地窗，忽然輕輕搖了一下，不會是地震吧，不過日本的地震是常有的。
走到房間中間，看看門，陳董從來晚上沒有超過八點回來。忽然一陣巨搖，很快的又停住，可是從四面八方傳來了各種奇怪的聲音，其中最刺耳的就是遠遠近近傳來各種尖銳、片斷的汽車警報器的尖鳴聲，憶梅趕快跑到房裡拿起皮包，再跑到門口拿下房門鑰匙，把門打開來看看外面，原來走道裡已經有好些人在張望、談論，憶梅讓門留一條縫，把鑰匙放進皮包裡，退回來靠在門邊，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緊張的心情一分一分的加重起來，擔心陳董不知道在那裡，又擔心再來一個更兇的地震，在這樣高的樓上怎麼逃生，忽然，地又搖了，而且越搖越利害，走廊上已經有人準備跑下樓，地還在搖，四面八方發生了轟隆隆的聲音，走廊的煙灰缸倒下來，忽然所有的燈滅了，大家就叫起來，亂起來，在忽然黑暗中，憶梅也辨不出方向，只趕快把門帶上，站在門邊不敢動，她怕一腳踏出去就會被碰倒，說不定被踩死，可是她若不跟著逃命，等人都逃光了她一個人留在這廿六樓上怎麼辦，她就靠著牆移動，這時候已經有女人和小孩哭起來，忽然一個人倒過來，猛力的碰到她的左臂，然後倒下去，憶梅被驚動得幾乎心跳也停止了，站住不敢動，倒下去的是一個男人叫著救命，說的是英文，憶梅既看不到，更不敢彎下腰去拉他，這時候地震已經停止了，忽然從左邊射出一道強光，接著有人拿擴音器用英文叫著：
「地震已經過去了，請大家不要驚慌，請大家停下來。」
可是有人趁著有燈光，更拼命往走廊跑去，擴音器又叫起來：
「請大家不要驚慌，這邊就是樓梯、電梯，請慢慢順續走過來。」
憶梅低頭看看腳邊的人，是一個白頭髮的外國老男人，額頭上有一大塊血，憶梅雙手把他扶起來，他有些昏昏的雙手摸著牆跟著人潮走去，憶梅也稍稍安定下來，因為飯店已經有人來負責照顧，燈光舉得高高的，走道裡還是亂，有人回頭找鞋子，有人回頭找親人，小孩子的哭聲、叫聲，此起彼落，為了怕地震再來，沒有人敢停下來聽服務員的呼叫，忽然，有人也在叫她的名字。
「憶梅。」
憶梅向四處張望，看不到是誰在叫她。
「憶梅，妳不要動，我就過來了。」
憶梅才知道是陳董的聲音，可是仍看不到他，就墊起腳，伸長脖子向燈光的地方望，忽然看到陳董從燈光後面擠出來，人潮一會又把他推回去，憶梅也就叫起來：
「我過來了，您別擠過來了。」就奮勇的擠向人群，好容易伸手拉到了陳董的手，陳董把她拉出人群來到牆邊，緊緊抓住她的手，喘氣的望著她，好一會才說：
「對不起，我去了鄉下，沒想到今天會發生地震，妳還好吧？妳嚇著了吧？」
憶梅點點頭：「我還好。」
他拉住她的手，望望人群：「我們也下樓去吧」，他拉著她跟著已經稀鬆多了的人群往樓梯口走去，他們一路仍被擠來碰去，有人擠過來，陳董就伸手摟住她、保護她，好不容易走到廿層樓，他們停下來休息一下，憶梅怕他太累了，說：
「我們就等在這兒吧，您會太累了，您是從一樓跑上來的嗎？」
「不，我們還算幸運，停電的時候，電梯剛好到廿層樓，電梯裡一共有五個人，最後大家合力硬把電梯門打開來，我只爬了六層樓，不過這六層樓梯倒真難爬了，因為只有我一個人是逆行而上，一面還注意看妳在不在裡面。」
「謝謝您」，憶梅感動的說。
「我們還是跟著走下去吧，等會地震再來了怎麼辦。」
他們倆握著手，走走、停停，走了好一會才走到二樓的樓梯口，看到大廰已經站滿了人，臨時救急的電池燈從大廳四面八方照過來，大廳已經亂成一片，大半人穿著睡衣，一對對、一家家，相擁在一起，也有人坐在大紅地毯的樓梯上，把這個金碧輝煌的大廳，變成了一個難民收容所了。
「妳要坐一下嗎？」
憶梅並不累，想到他一定累了，爬了六樓，又往下走了廿六層樓，就點點頭，走到樓梯邊坐下來，陳董也在她旁邊坐下來，忽然看到她長袖子上有血跡，立刻拉起她的手：
「這不是我的血，是剛才有人碰到牆跌破了頭，我扶他起來沾上的。」
陳董慢慢放下她的手，望著她，抬起手來為她理一理額前的亂髮。
憶梅望著他，第一次看到他沒有戴黑眼鏡的整個臉，他的右眼整個沒有了，上下眼皮貼得緊緊的陷下去，鼻樑上有一道疤連到左眼的眼皮，使他的左眼也成了三角形，難怪他要一直戴著黑眼鏡，這樣一張臉，的確讓人不敢多看一眼，不過他現在並沒有躲藏或有所不自在，因為他只注意看她，在他的左眼中，還有著驚恐。
服務人員又拿起擴音器，告訴大家地震已經過去，請大家安心回房休息，可是所有逃下來的旅客，誰也不敢再回到樓上，直到四處電燈恢復了明亮，才有人陸續由服務人員護送到電梯門口。
「妳還怕嗎？」陳董問她。
「不怕了」，憶梅搖搖頭。
「我們也上去吧。」他先站起來，再伸手把她拉起來，排隊走向電梯。
走到房門口，憶梅從皮包裡拿出鑰匙開開門，退後一點讓陳董先走進去，陳董站在走道等她關上門，說：
「我先去洗洗臉。」
等他走出來，憶梅已經為他泡好茶，調好藥，等他在沙發上坐好，輕輕問：
「陳董，您的手提箱和眼鏡呢？」
「手提箱在朋友車上，眼鏡不知道掉到那兒去了。」
「對不起，讓您那麼趕回來。」
「我剛到大門口，第一次地震來了，我衝進電梯，在電梯裡我還沒怎麼害怕，等到了樓上，看到那麼多人，那麼混亂，我才害怕起來，不知道妳在那裡，不知道妳怎麼樣了，他望著她說，然後停下來，端起杯子喝一口熱茶，一面放下杯子，一面又說：
「妳讓我非常驚訝，妳很冷靜，很鎮定，在那種情況下，妳還會去救別人，還記得把房門鎖上，帶了鑰匙……」陳董望著她：「一般像妳這樣年青的女孩子，大概會哭吧，或者會嚇昏過去。」
憶梅笑了：「我也嚇得不得了，那個時候燈一下子全黑了，跑出去怕被踏死，不跑又怕只剩一個人留在這廿六樓，幸好您趕回來了，謝謝您，也把您累壞了。」
「唉，往往事情就是這麼巧，我今天跟著一個朋友到鄉下去了，回程就坐了兩個小時的車子，還好，妳沒事。」說著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拿起茶杯，眼色和平下來，神態也鬆馳下來了：「妳是一個很難得的女孩子」，他站起來：「今天就早點休息吧。」他走向房間，在門口又停下來，回過頭來：「妳還害怕嗎？」
「不害怕了。」憶梅禮貌的站著，搖搖頭。
「好，明早見。」
「陳董明早見。」
憶梅站在原地，望著他關上房門，心中充滿了溫暖的感情，雖然最後，他收起了感情，可是在他不自覺中流露出來的那些關愛，那專注的眼神，他握緊她的手，用手臂保護她擋住外來的撞擠，他憐愛的為她理順亂髮，尤其當他抓住了她的手，那麼用力。她不會再祈求什麼了，就讓她生活在他的這份關愛之下吧，她也會隱藏起心中對他的感情，絕不讓這份感情這麼快的、不理智的發展出來，以免傷害到他，也傷害了自己。
今天，終於看到了他的眼睛，好可怕，也好可憐，他是怎麼受了這樣的傷的？是在什麼情況下受到這樣的傷害的？一定還是早年的時候吧，就從他公司的員工，外面的朋友，對他的黑眼鏡不再好奇，沒有追問，就知道，所以自從他變成了這樣以後，他開始封閉了他的感情，排除所有女性的接近，這是多麼可憐，多麼痛心啊，所以他這麼瘦，他的心太苦了。從明天起，她要更用心的去關懷他、照顧他……憶梅輕輕的收拾一下客廳，關上燈，走回房裡。
第二天早晨，天氣晴朗而光亮，憶梅把自己梳理清爽，靜靜的開始作著早晨的工作：為蚌殼換水，然後打電話叫早餐、調藥。
陳董走出房來，像所有的早上一樣，潔白的襯衫，畢挺的西裝，手裡拿著風衣，今天手提箱沒有了，只拿了一個公文紙袋，拿了另一付黑眼鏡，但是他不正眼看她，憶梅向他彎彎腰，也像所有的早晨一樣，禮貌的向他道早安。
「早」，他點個頭，在沙發上坐下來穿鞋，「昨晚上睡得好不好？」他平淡的問。
「睡得很好，您呢？」
「也很好。」
早餐送來，他坐下來吃早餐一面說：「今天，我還得去鄉下，可能又要一整天，晚上我會盡早回來。」
「今天也不用我跟去嗎？」
「不用」，他才抬起頭來看她一眼：「我為妳找來一位楊小姐，是一個華僑學生，也是一個導遊小姐，等會就過來，我等她來了，再走。」
憶梅不解的望著他。
「她來帶妳去逛逛街，買買東西，我們在日本再待兩天就要走了，妳想要買些什麼東西，今天可以請楊小姐陪著去買。」說完從公文袋裡拿出一個洋信封，放到她面前：「這是一點日幣，妳拿去買東西。」
憶梅連忙站起來：「不用，謝謝您，我有很多錢。」
「這是日幣，妳就不用去換了，拿著。」
憶梅只好雙手接過來，彎腰謝了他，陳董才又遞過來另一個小封套：「請順便給我買一瓶安眠藥，這裡是醫生開的證明，買廿顆瓶裝的就行了。」
憶梅一面接過小封套一面說：「還有好多呢。」
「不要緊，買了放著好了。」
「是」，憶梅接過來。
吃完早餐，陳董喝完藥，楊小姐就到了，是一個矮矮的，戴著眼鏡的女孩子，很溫和，見了陳董就向他鞠一個躬，陳董為她倆介紹了以後又拿出一個信封給楊小姐，楊小姐接過信封又開心的向陳董鞠一個躬，陳董笑說：
「請妳一定要把李小姐送回飯店來。」
「我知道，謝謝陳先生。」
憶梅沒想到請楊小姐是要他自己付費用的，不知道要付多少。
陳董穿上他那雙層風衣，拿著厚紙封套，憶梅送到門口，陳董說：
「今天你可以去逛一整天的街，不過也早點回來吧。」
憶梅點點頭：「是，謝謝您，晚上見。」
兩個女孩決定立刻就出去，楊小姐說：
「我帶妳去吃路邊小店的日本料理，妳每天吃大菜吃多了，去嚐嚐那種小吃，一定別有風味。」
憶梅笑著點點頭，不知道這個楊小姐把她當成什麼人，顯然陳董也沒有說明，憶梅也就不想再多說什麼。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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