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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吃蟹吃到國外去,東南亞地區的僑商,凡是與我有過生意來往的老客戶,他們都知道我愛吃海鮮,因此,每次前去探訪他們時,他們都會安排在不同的海鮮店家,招待我讓我嚐嚐新味。

星馬地區的幾個商圈裏的大牌檔,或者遠在各大海口著名海鮮餐廳,幾乎都留有我踩踏過的足跡。是日,我從新山搭車到新加坡得惹蘭勿殺,下車剛好黃昏趕上晚餐時間。老客戶說要帶我去,附近的牛頓商圈的大牌檔吃海鮮。

耳聽消息如獲綸音,於是我立刻將行李放在他的店裡,然後駕車一起趕往目的地。抵達目的地泊好車之後,我們看到一家海鮮攤的水櫥內,一批大沙公大沙姆都生猛不錯。四人遂停步一起挑蟹,然後交給店家去料理。

牛頓商圈的大排檔,家家生意都不錯。來自四方吃客,紅皮膚、黃皮膚、黑人白人齊聚一堂,四海料理都各自點嚐。這裡家家海鮮攤的夥計穿梭不止,上菜算帳秩序井然。有趣的是海鮮串鍋,算帳都以竹籤或碗盤蒸籠清算。以這種算法觀之,這就是聰明的中國人算術嘛。

這家排檔的廚房就在水櫥後面,窄窄的空間一人尚好週轉,兩人一起就很麻煩。所以,老闆娘站在外頭負責點菜,老闆掌杓夥計跑腿,分工合作銜接得天衣無縫,一家三人忙得不亦樂乎。

但見老闆將妻子交過來的大沙公大沙姆螃蟹,飛快的撥殼敲螯清理乾淨。順手拿起菜刀,將它剁成蟹塊,趁著熱鍋爆香倒入蟹塊。吱喳吱喳連續翻炒至蟹殼變紅,加入辣椒花椒和蟹醬再翻炒幾下。

注入高湯後立即調味,並將雞蛋下鍋拌散之後,再撒些辣粉與花椒末。隨即勾芡收汁,幾滴香油提香,一盤香噴噴、熱辣辣的麻辣醬爆蟹上桌了。老客戶知道我吃蟹喜歡水煮或清蒸,這回看我一付疲倦奄奄的樣相,故爾擅自主張,點個麻辣醬爆蟹給我提神。

果然看見紅通通的螃蟹上桌,我的精神為之一振,旅途勞頓立即煙消雲散。未等主人開口說請,我一個做勢五虎下山,再將我的五爪金鉤一收,一隻碩大的蟹螯已在我口中運動起來。「喀吱喀吱」的咬蟹聲音如雷貫耳,不多時已解決了一對巨螯。麻、辣、鮮、香、甜、令我驚為天味,顧不了禮數,手忙筷亂大吃一頓。

吃完螃蟹用檸檬水淨雙手之後,再來一碗味噌豆腐蟹蓋湯,吃得我汗流浹背精神舒暢。料理可以分別國籍,但是螃蟹可無國界喲。牠們一旦下水煮過,個個渾身紅通通的,誰會計較牠們來自何處吶?

掰蟹吃蟹喀茲喀茲的咀嚼,都是一樣的鮮甜甘腴,根本無法辨認牠們的國籍嘛!更妙的是,上帝似乎刻意的安排,牠們的成熟期都在秋天。是故,每當秋季我的商旅行程,無論走到哪裡,都可吃到價廉物美的螃蟹大餐哩。 

我的當兵時期曾在金門前線駐紮,斯時恰好遇上當地的梭子蟹盛產期間。趁著休假前去金沙探望同梯朋友。蒙受豐盛招待大餐,滿桌宴紅的梭子蟹料理,吃得我眉開眼笑,至今猶念念難忘哩。

這日在座非常熱鬧,紅男綠女成群結隊,齊往提供螃蟹的餐廳跑去。河津海口海鮮市場,海產蟹家之門前為之穿限。待那玉盤紅灩的螃蟹上桌,早就顧不得紳仕淑女的體面。但見他們人手一隻螃蟹,揭開蟹蓋挖吃蟹黃。蟹黃吃完用力掰開蟹體,接著送入嘴內,喀滋喀滋的吮嚼不停。

咀嚼聲音卡啦卡啦不絕於耳,但是沒人會指責您沒規矩的或啥麼來著。一些斯文人吃蟹溫吞慢食,首先他會細心的扯去蟹螯蟹腳和蟹臍蓋。然後,順著臍口裂縫輕輕剝開蟹斗。接著,利用筷尖挖挑膏黃送入口中,細細品嚐其鮮香,再讓它慢慢滑下食道。

更有高雅之士邊吃邊品頭論足一番,間或啜口小酒,舌轉咕嘟下喉,嘖嘖稱讚螃蟹之肉香味美。最讓人受不了的是那些所謂的饕家,吮吸蟹膏意猶未盡,硬將老酒倒進蟹斗內,攪拌數下之後,滿意的倒入腹中這才甘心。

旁座若有講求衛生者,一定看不慣他們的吃法。同是饕客則見怪不怪,反會認為此君吃法豪邁,真有一套。您說說看,這世間還有比此更新鮮之事嗎?

小時候吃蟹大人時常警告小孩,蟹鰓不可以亂吃。吃了可會招來肚子疼之惡運,有些家長則說吃了它會耳聾。然而,時至今日仍然不明其因,僅知蟹鰓入口形同咀嚼海綿,即使大人不禁誰也不想吃它。

通常,吃完蟹斗上的膏黃,並已去除蟹鰓之後,蟹身中央出現一條凹溝。食者只需雙手輕掰,蟹體立即分成兩半。有些雅士吃相非常優雅,他們利用輕巧工具敲殼取肉慢慢品味。

有些饕客吃法粗獷,嘩啦吮吸然後整體丟入口中,「喀滋喀滋」猛嚼一頓,一傢伙連殼帶屑全部送進胃囊。這種吃法粗狂裏帶點豪邁,但其吃相實在難登大雅之堂。阿兵哥已夠老粗,這干饕家吃蟹比阿兵哥還老粗呢。

金門的梭子蟹屬於青蟹,它們的長像猙獰,讓人一見不禁畏懼幾分。可惜也是嚇唬人而已,如果伸手抓取,他們就會急急忙忙找尋洞穴躲藏。每年秋冬之交十分活躍,漁船出海都能滿載而歸。

這次朋友之招待非常豐盛,我們剛剛坐下不久,店家立各送上一大盤的蒸蟹。我們邊吃邊聊,完全無視對岸單打雙不打的威脅。店家更是泰然自若,一顆宣傳彈就在屋後爆炸,他根本就無動於衷,神色自若照樣上菜不為所動。

吃完五香蟹斗之後,上來的是一味嗆蟹。鮮香鹹潤滋味雋永。待至豆腐味噌湯上來,我已無法再吃啦。這位老闆很四海,吃完蟹宴還包一大包當伴手。晚上七點登伙管制,他還幫我們找到一部公差車,迅速江我們送到料羅駐地。

之後我們從旁打聽,才知道這位老闆是古寧頭大戰英雄。怪不得初次見面就有著一份說不清楚親切感。嗣後我們調防返台,就在這家餐廳宴謝吾友,納桌老闆特地為我們準備的嗆蟹,吃得大夥興奮淚奔,不知是喜悅還是悲傷之淚哩?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