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 7月 04, 2016 11:28 pm
三
從那天起，他就再也沒見過醫師姐姐了。
鬧鐘滴滴響著，把他從夢境中叫醒了過來。他平躺著望著天花板，懶懶地也不想把鬧鐘按掉。
二十年來，偶爾還會想起當年那個謎樣的小兒科醫師，當然面貌早已模糊不復記憶，但沉靜溫柔的笑容卻還依稀浮現。
她治好了他的恐醫症，從出生開始，因為身體不好時常生病的緣故，常會去間年邁老醫生的診所，年過花甲的老醫師可不興哄小孩溫柔體貼這套，針說打就打，而且每次不論大小病痛都得打針，而且一次比一次痛，讓他對於看醫生一事非常抗拒恐懼。直到六歲那年小鎮來了醫師姐姐，到他八歲醫師姐姐莫名消失之後，他不再害怕看醫生了，也克服了小時候對壓舌板的恐懼。
不過剛剛的夢境是怎麼回事？莫名在夢裡，又出現了醫師姐姐的身影，夢見他像夸父一樣不斷追逐著醫師姐姐的背影，但最後，醫師姐姐緩緩飛起後，就翩翩離開了。
他低咒一聲，都幾歲人了，還夢見這樣像是童話故事一樣的夢。伸一下懶腰之後，他起身盥洗，準備上班。
夢境和醫師姐姐的種種，很快地就被他拋到腦後了。
到了公司，習慣性地走進自己的部門，一進門卻看見同事異常地興奮。
比較相熟的同事見他來了，馬上湊過來。
「逸豪！你來了！我跟你說個消息。」
他一臉莫名。
「大老闆為了體恤我們平時為了工作勞心勞命，要在公司裡設置一個專門的診間，讓身體不適的同事可以看診，也安排定期的健康檢查。」
「這也已經不是新聞了吧！上次大老闆來巡視的時候不就有提及了嗎？」他興致缺缺，這雖然是件好事，但也無須興奮成這個程度。
「重點當然不在這，」
「重點是，現在這位醫師已經來了，是個超級大美女耶！」
「喔，那又如何？人家說不定有男朋友了。」常逸豪還是沒啥興致。
看他冷冷的樣子，讓同事霎時也頓感無趣，都忘了這個傢伙天生冷感，對情愛之事不感興趣。
他感慨地拍拍常逸豪的肩。「我看你要談戀愛，大概要等到世界末日了。」
他聳聳肩，不予置評。
直到他跟這個同事口中的美女醫師第一次接觸，已經是半年之後的事情了。不斷耳聞哪個同事追求這個美女醫師又踢到鐵板，看來美女果然不是那麼好追的。
最近天氣轉換，他晚上沒注意到保暖，就有點發燒了，隔天一早工作告一段落之後，便趕快到診間去看診。做科技產業，工作時間太長，除了假日很難能有時間能看醫生，還好現在有了駐公司的醫師，看病方便許多。
一看到傳說中的美女醫師，他就愣住了。
她的氣質……好像醫師姐姐！但是不可能，醫師姐姐如果現在出現，也已經是四十多歲的婦人了，絕不可能是眼前漂亮的年輕女醫師。
也難怪她的追求者會多如過江之鯽，沉靜的氣質，白皙無瑕的肌膚，一頭披肩直髮，一雙眼睛燦亮閃鑠，連他也第一次感受到，心跳的悸動。
千頭萬緒在心裡轉，他定了定神，坐到病患椅上。
「有什麼病痛呢？」醫師微微低頭，書寫著病歷。
他大致說明了下，凝視著醫師為他聽診、看診，而醫師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異樣專注的眼神，開完藥後，叮囑著：「回去後多喝溫開水，多休息，小心別再著涼了。」最後附上一個關懷溫柔的笑容，像冬夜裡溫暖的微風。
因為這個笑容，他知道自己愛上她了。
※ ※ ※
沈淨，她叫沈淨。
常逸豪回到辦公室的一路上都魂不守舍，心心念念的都是她的身影，離去前撇了一眼她的名牌，她叫沈淨。她也姓沈？
這也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他未深究。
沈淨……沈淨……
這個名字就像魔咒一樣，圍繞綑綁了他的心。
沈淨不同於一般科技新貴工作採責任制，必須把工作完成後才能夠下班。她固定時間上下班，讓有心要追求的公司同仁也很難假借上下班理由接近，然而，已經失了心的常逸豪卻顧不得那麼多，他以飛快的速度在沈淨下班前完成份內所有工作，刻意地要接近沈淨。
在他衝出公司之後，發現沈淨在公司旁邊等公車。他將車開近沈淨。
「剛好順路，可以讓我載妳一程嗎？」
沈淨看著他，笑了。
「你不知道我的目的地在哪裡，怎麼知道順路呢？」
常逸豪不小心就臉紅了，他暗咒自己的駑鈍。
「不管妳要去哪裡，我……我都可以載妳去。」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並未馬上答覆，常逸豪的心情像是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表面上雖然鎮定，心情卻忐忑不安，手心也緊張地捏緊了方向盤。
她又微微笑了。
「好呀！」
她答應了！她答應了！
「載我到最近的海邊吧！」
已是步入初冬之際，偌大的海灘空空蕩蕩地，毫無人煙，只有他，和她。
「為何不買車？」他隨口問了。
「任何東西相處久了，都會產生感情的，但人們本就是孤單地來，孤單地走，有了感情，面對離別也會產生不必要的負擔。」
他盯著她。「妳好……悲觀。」
她笑了。「這是悲觀嗎？只是看透相聚離別，都只是短暫的，沒有什麼東西會永恆存在，」她也回看著他。「感情也是。」
「所以，別對我抱持不該有的期待，我給不起，你也要不到的。」
她走了。
還沒展開攻勢，他就失敗了。這算是幸運還是不幸？
接下來的兩天假日，他徹底失魂落魄，完全把自己封閉了起來。
寒流來襲，他卻連開電暖爐的力氣都沒了，沒有遇過，所以不知道情字能傷人至深，寒冷的夜晚，獨自一人躺在床上，週遭毫無聲響，他只覺得自己的心不斷地在加速墜落，好難受，好難受。
若不是電話聲響不停，他連行走的動力都沒了。
「逸豪，你在做什麼？怎麼都不接電話？」是母親。
他哽咽。「媽，我失戀了。」
母親在電話另一頭大驚失色。「失戀？你這孩子什麼時候背著我談的戀愛呀？」
他大略描述了這段早夭的情緣，直腸子的母親馬上暴跳如雷。
「你這孩子真是呆瓜一個！還沒努力過怎麼知道自己不會成功？爸媽是這樣子教你的呀？人家拒絕了，就再更加把勁努力看看呀！你什麼時候變成一個退縮害怕失敗的孩子了？我們家的孩子怎麼可以這樣？給我像個男人點！」啪一聲，母親掛了電話了。
雖然被臭罵了一頓，但心底卻好受多了。是呀！都還沒試過，怎麼知道自己不行？心裡一株微小的希望火苗緩緩點燃了，他決定，無論如何，都要盡最大努力，為自己的初戀，奮鬥到底。
從那天起，他就再也沒見過醫師姐姐了。
鬧鐘滴滴響著，把他從夢境中叫醒了過來。他平躺著望著天花板，懶懶地也不想把鬧鐘按掉。
二十年來，偶爾還會想起當年那個謎樣的小兒科醫師，當然面貌早已模糊不復記憶，但沉靜溫柔的笑容卻還依稀浮現。
她治好了他的恐醫症，從出生開始，因為身體不好時常生病的緣故，常會去間年邁老醫生的診所，年過花甲的老醫師可不興哄小孩溫柔體貼這套，針說打就打，而且每次不論大小病痛都得打針，而且一次比一次痛，讓他對於看醫生一事非常抗拒恐懼。直到六歲那年小鎮來了醫師姐姐，到他八歲醫師姐姐莫名消失之後，他不再害怕看醫生了，也克服了小時候對壓舌板的恐懼。
不過剛剛的夢境是怎麼回事？莫名在夢裡，又出現了醫師姐姐的身影，夢見他像夸父一樣不斷追逐著醫師姐姐的背影，但最後，醫師姐姐緩緩飛起後，就翩翩離開了。
他低咒一聲，都幾歲人了，還夢見這樣像是童話故事一樣的夢。伸一下懶腰之後，他起身盥洗，準備上班。
夢境和醫師姐姐的種種，很快地就被他拋到腦後了。
到了公司，習慣性地走進自己的部門，一進門卻看見同事異常地興奮。
比較相熟的同事見他來了，馬上湊過來。
「逸豪！你來了！我跟你說個消息。」
他一臉莫名。
「大老闆為了體恤我們平時為了工作勞心勞命，要在公司裡設置一個專門的診間，讓身體不適的同事可以看診，也安排定期的健康檢查。」
「這也已經不是新聞了吧！上次大老闆來巡視的時候不就有提及了嗎？」他興致缺缺，這雖然是件好事，但也無須興奮成這個程度。
「重點當然不在這，」
「重點是，現在這位醫師已經來了，是個超級大美女耶！」
「喔，那又如何？人家說不定有男朋友了。」常逸豪還是沒啥興致。
看他冷冷的樣子，讓同事霎時也頓感無趣，都忘了這個傢伙天生冷感，對情愛之事不感興趣。
他感慨地拍拍常逸豪的肩。「我看你要談戀愛，大概要等到世界末日了。」
他聳聳肩，不予置評。
直到他跟這個同事口中的美女醫師第一次接觸，已經是半年之後的事情了。不斷耳聞哪個同事追求這個美女醫師又踢到鐵板，看來美女果然不是那麼好追的。
最近天氣轉換，他晚上沒注意到保暖，就有點發燒了，隔天一早工作告一段落之後，便趕快到診間去看診。做科技產業，工作時間太長，除了假日很難能有時間能看醫生，還好現在有了駐公司的醫師，看病方便許多。
一看到傳說中的美女醫師，他就愣住了。
她的氣質……好像醫師姐姐！但是不可能，醫師姐姐如果現在出現，也已經是四十多歲的婦人了，絕不可能是眼前漂亮的年輕女醫師。
也難怪她的追求者會多如過江之鯽，沉靜的氣質，白皙無瑕的肌膚，一頭披肩直髮，一雙眼睛燦亮閃鑠，連他也第一次感受到，心跳的悸動。
千頭萬緒在心裡轉，他定了定神，坐到病患椅上。
「有什麼病痛呢？」醫師微微低頭，書寫著病歷。
他大致說明了下，凝視著醫師為他聽診、看診，而醫師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異樣專注的眼神，開完藥後，叮囑著：「回去後多喝溫開水，多休息，小心別再著涼了。」最後附上一個關懷溫柔的笑容，像冬夜裡溫暖的微風。
因為這個笑容，他知道自己愛上她了。
※ ※ ※
沈淨，她叫沈淨。
常逸豪回到辦公室的一路上都魂不守舍，心心念念的都是她的身影，離去前撇了一眼她的名牌，她叫沈淨。她也姓沈？
這也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他未深究。
沈淨……沈淨……
這個名字就像魔咒一樣，圍繞綑綁了他的心。
沈淨不同於一般科技新貴工作採責任制，必須把工作完成後才能夠下班。她固定時間上下班，讓有心要追求的公司同仁也很難假借上下班理由接近，然而，已經失了心的常逸豪卻顧不得那麼多，他以飛快的速度在沈淨下班前完成份內所有工作，刻意地要接近沈淨。
在他衝出公司之後，發現沈淨在公司旁邊等公車。他將車開近沈淨。
「剛好順路，可以讓我載妳一程嗎？」
沈淨看著他，笑了。
「你不知道我的目的地在哪裡，怎麼知道順路呢？」
常逸豪不小心就臉紅了，他暗咒自己的駑鈍。
「不管妳要去哪裡，我……我都可以載妳去。」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並未馬上答覆，常逸豪的心情像是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表面上雖然鎮定，心情卻忐忑不安，手心也緊張地捏緊了方向盤。
她又微微笑了。
「好呀！」
她答應了！她答應了！
「載我到最近的海邊吧！」
已是步入初冬之際，偌大的海灘空空蕩蕩地，毫無人煙，只有他，和她。
「為何不買車？」他隨口問了。
「任何東西相處久了，都會產生感情的，但人們本就是孤單地來，孤單地走，有了感情，面對離別也會產生不必要的負擔。」
他盯著她。「妳好……悲觀。」
她笑了。「這是悲觀嗎？只是看透相聚離別，都只是短暫的，沒有什麼東西會永恆存在，」她也回看著他。「感情也是。」
「所以，別對我抱持不該有的期待，我給不起，你也要不到的。」
她走了。
還沒展開攻勢，他就失敗了。這算是幸運還是不幸？
接下來的兩天假日，他徹底失魂落魄，完全把自己封閉了起來。
寒流來襲，他卻連開電暖爐的力氣都沒了，沒有遇過，所以不知道情字能傷人至深，寒冷的夜晚，獨自一人躺在床上，週遭毫無聲響，他只覺得自己的心不斷地在加速墜落，好難受，好難受。
若不是電話聲響不停，他連行走的動力都沒了。
「逸豪，你在做什麼？怎麼都不接電話？」是母親。
他哽咽。「媽，我失戀了。」
母親在電話另一頭大驚失色。「失戀？你這孩子什麼時候背著我談的戀愛呀？」
他大略描述了這段早夭的情緣，直腸子的母親馬上暴跳如雷。
「你這孩子真是呆瓜一個！還沒努力過怎麼知道自己不會成功？爸媽是這樣子教你的呀？人家拒絕了，就再更加把勁努力看看呀！你什麼時候變成一個退縮害怕失敗的孩子了？我們家的孩子怎麼可以這樣？給我像個男人點！」啪一聲，母親掛了電話了。
雖然被臭罵了一頓，但心底卻好受多了。是呀！都還沒試過，怎麼知道自己不行？心裡一株微小的希望火苗緩緩點燃了，他決定，無論如何，都要盡最大努力，為自己的初戀，奮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