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還是第一次這麼晚到公園來。
元神所見實與肉體並無二致,惟除欲界的物質外,還可視得靈體「東西」。像我現在才察覺原來公園裡那棵直徑約莫三、四個大人環抱的老樹旁,圍著一群虛裊的煙霧,雖然小弟現以元神之姿,不過一時之間還是會有些毛毛的。
這老樹聽聞已有百年歷史,當初市區規畫時便以大樹為中心,保留部分土地作為公園之用,附近的居民也說老樹有樹神,所以會來上香、圍個紅布、樹旁還蓋了座涼亭,儼然成為社區的活動中心。
「這是什麼鬼東西啊?」我遠遠望著那群煙霧嘟囔著。
「沒錯,它們都是孤魂野鬼。」說話的正是閻浮鬼王:
「欲界之人死後如果未被汝等殂歿使帶回冥府便開始四處飄移,此時魂魄猶如人之嬰兒,懵懂未知,不知該何去何從,這時便需家屬施予招魂儀式,或由各地福德正神、日夜遊神等向冥府回報,再派殂歿使拘回十殿閻君處審功罰過後投胎;否則百日之後變成鬼,受業障干擾會越來越痛苦,最後他們只能聚集在比較有靈氣的地方,藉由吸取靈氣減輕業障所帶來的苦痛。像眼前百年老樹,經過你們的香火已頗具靈氣,所以才會聚集這麼多孤魂野鬼。」
「今天怎麼只有閻浮鬼王你一個人?須羅臣呢?」
「須羅臣等會就來。」閻浮鬼王停在我數十步之處:「閣下師尊是否允以萬家符籙相助之?」
「答應是答應了,只是薇娟的魂魄呢?」在電視、電影上都會看到,凡是正邪兩道協議要交換什麼東西時,都一定要親眼看到對方把東西帶來,一手交符、一手交魂。
「汝等稍安勿躁,等一下須羅臣便會帶她過來。萬家符籙呢?」
原來閻浮鬼王也深諳此道,我打定主意,先把覆天術的符籙拿來虛晃。
「在此!」我拿出萬紫郁交給我的覆天術符籙,靈體的我看到手上的符籙確發出微微藍光,這萬家符籙果然神奇。
閻浮鬼王面無表情:「是萬家符籙沒錯。」
接著只見閻浮鬼王手一招,須羅臣手擒著薇娟從附近涼亭之中現身。
「須羅臣已經復原了嗎?」我心想,眼前所見的須羅臣已是靈體現身。
「符籙你已經看到了,先放了薇娟的魂魄。」
「汝等先將符籙交予我們,便會將此魂魄釋放。」
「你既不先放,我也不可能先給,這樣談下去毫無結果,你們不先放人的話我就燒了符籙。」我態度轉趨強硬。
「汝等若燒去符籙,豈不怕要不回這魂魄嗎?」
「魂魄被你所擒,我的失職自會有東嶽殿處置,接下來東嶽殿自會來找你。至於符籙你現在不拿,以後也就沒得拿了,你覺得呢?」薇娟魂魄沒要回來我就慘了,不過現在只能硬著頭皮試看看。
須羅臣冷笑道:「如果我等二人擒下萬家傳人,沒有你的萬家符籙,我雖然進不了靈地,吸了你的精氣也可以。」
「那表示談判破裂了嗎?」我催動右掌掌心雷,手中符籙已經開始冒煙起來:「兩位還是不放人嗎?」
符籙的煙越來越大,我看到須羅臣臉上的表情開始扭曲起來,閻浮鬼王島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果然是薑是老的辣,鬼王完全不為所動。」
我順勢加速催動掌心雷,符籙瞬間起火燃燒,須羅臣按耐不住,放掉薇娟往我衝來:「小子,該死!」
「破!」我放出手中掌心雷,符籙瞬間燒盡,剎時間,整個公園被一團由天而降的金黃色光牆罩住。我想小妹座前的香爐這時候應該有所反應了。
「萬家覆天術?!」須羅臣口中怒斥:「原來你拿覆天術符籙來騙我,小子找死!無極律令,南方離火,擊!」
兩股離火從須羅臣手中激射而出,我有了上次交戰經驗,念頭一起身形快速閃過:「破!」
我突然覺得掌心雷威力變大了,兩道金黃色雷光威力之大,不但滅了離火的攻勢,還把須羅臣整個身形往後震退了好幾步。
「真強!」沒想到在萬家覆天術之下,掌心雷威力是之前的數倍。原來之前是在須羅臣的覆天術範圍之下,難怪它的離火比我強,現在情勢易主了,換我好好施展掌心雷。
「須羅臣,要入靈地修行不是靠威嚇換來的。」我說:「我無意跟你作對,只是這拘魂本來就是我的職責,你以此要脅交換,我也會不爽啊。」
須羅臣盛怒之下,哪聽得進我的話:「匹子也敢教訓老夫,簡直找死!」
「唉啊,講話這麼大聲,須羅臣你既已復原那就不用找靈地修行了啊。」
「今天就算沒有萬家符籙,也要取你的精氣!」
須羅臣一出手馬上施展出無極離火強攻,仗著萬家覆天術之助,我身形移動更加敏捷,手中掌心雷出手威力更強,幾個回合下來,須羅臣絲毫無法傷我半分。
「離火萬擊!」
須羅臣被我耍了之後想痛下殺手,直接施展的便是之前讓我有慘痛經驗的的火蛇攻勢;不過小弟已非吳下阿蒙,藉著掌心雷一一消滅須羅臣的萬條火蛇,須羅臣見離火萬擊被破,臉上浮出難堪。
「閻浮鬼王請助我!」須羅臣一喊,閻浮鬼王身後散出闐黑霾霧。
「閻浮鬼王要出手了嗎?」
我騰空身形,全神警戒以對。只見那陣闐黑霾霧飄向須羅臣,將須羅臣全身團團圍住。
「不妙。」此時豈可再讓須羅臣壯大,我祭出手中掌心雷:「雷破!」
不過雷光一打在那陣闐黑霾霧,卻如泥牛入海一般被霾霧吸走,毫無作用。
「這閻浮鬼王的把戲實在厲害。」
我看著霾霧將須羅臣包覆住,接著闐黑霾霧被須羅臣吸入身體內,像是剛享用完大餐似的,露出一種滿足而詭異的笑容。
「你看起來吃很飽喔。」我問這句話,我知道,聽起來有些蠢。
「嘿嘿,閻浮鬼王的魔氣助我提昇不少功力。」須羅臣深呼:「看招。」
一個昂手,火蛇再度激竄而出,這次離火火蛇不同原先火紅色,更進化成了黑紅相間、連尺寸也大上一號,儼然是條雙色火蟒了。
「哇靠,你養的蛇變色又變大了呦!」
我雙手掌心雷齊出,這雙色火蟒的速度快上不少,一連數發掌心雷竟都被這雙色火蟒躲過。
「抓蛇嗎,找個好工具試試看?!」我心念一轉,將掌心雷改由指尖發出,果然掌心雷幻化成十條金黃色光束從指尖發出,我控制這十條光束,佈成一張雷網,把雙色火蟒緊緊纏住。
「嘿嘿,還跑哪裏去?!」我將光束一緊,雙色火蟒被雷網絞個粉碎。
「作戰計畫成功!」還沒讓我得意太久,這閻浮鬼王又再度釋放出一股新的闐黑霾霧朝須羅臣而去,須羅臣也不客氣馬上吸為己用。
「喂,閻浮鬼王,幹嘛自己不出手,老是放黑屁給須羅臣聞啊?有種來啊。」自己真是狗膽來的,竟敢對閻浮鬼王下起戰帖。
「小毛頭,」閻浮鬼王冷笑:「吾等鬼王雖在欲界掌握諸鬼,受天律所限尚不得任意出手,否則汝等早已伏地。」
「是喔,阿不就好棒棒?」我語帶輕挑,掌心雷向閻浮鬼王攻去,這閻浮鬼王果真道行十足,輕輕伸出右手,便將我的掌心雷完全收走。
「勿挑釁吾等。」
這樣下去也拖不了多久,不知道萬紫郁有沒有帶回薇娟魂魄了?
「啊。」一聲低吟,萬紫郁像是遭人攻擊從涼亭中被彈出。我瞬間移動過去接住萬紫郁,才見她左肩上隱隱浮出黯黑。
「萬紫郁,妳怎麼了?」
「我被薇娟刺傷了,她不對勁。」萬紫郁摀住左肩。
「靈體也會被刺傷喔?」
我再回頭望向薇娟,發現她從涼亭之中緩緩走出,眼神冰冷地凝出邪惡的詭異,手上還握著把長長的利刃。
「她手上的利刃上帶有閻浮鬼氣,我想,她應該也是受閻浮鬼氣的影響,這樣不需百日薇娟便墮入鬼界。」萬紫郁這一說,讓我更是擔心不少。
須羅臣訐笑:「閻浮鬼王早在她身上注入鬼氣,因她生前心術不正,只消些許鬼氣便成鬼王麾下。」
「敢問這位姑娘是誰?」閻浮鬼王似乎看穿了:「你剛剛稱呼她姓萬嗎?」
沒想到薇娟被當作伏筆,這下救援行動失敗,萬紫郁還受了傷。
「老實說,我才是萬家符籙派傳人。」萬紫郁義正嚴詞的說:「他並不是什麼萬家傳人,只是東嶽殿的殂歿使。」
「原來如此,吾等險受汝等二人矇騙,」閻浮鬼王依舊看不出什麼情緒變化:「須羅臣,你該向萬家傳人出手便是。」
「妳還好嗎?」我問著萬紫郁,因為我發現萬紫郁肩上傷口黯黑漸變濃厚。
「靈體受傷後法力減弱,我必須調息道家內息,才不會繼續被鬼氣影響。」
「了,妳先好好調養,場面我會撐住的。」
萬紫郁盤腿而坐,我站起身來,第二次面對吸收閻浮鬼氣的須羅臣與薇娟。
「別忘了你身上的法器。」多虧萬紫郁提醒,才想起自己還有壓箱寶。我往胸前一探,手上現出一把短劍。
「汝等還有這般?!」閻浮鬼王吃驚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我才把短劍握在手上,劍身渾出粼粼金光。
「哇嗚,這短劍還真神奇,本想今晚救援行動順利的話就用不上了。」我霸氣一喝:
「萬家符籙我壓根沒帶來,萬家傳人也不可能給你們,至於薇娟的魂魄我也要帶走。」
「小子好大的口氣,那就看你有多少能耐。」
「閻浮鬼王不出手,頂多放幾個屁給你聞聞,今天大不了跟你們拚著同歸於盡,也要把我的任務完成。」再回頭看看萬紫郁:「之前妳幫了我不少忙,今天換我扛下來了。」
萬紫郁聽到我這句話只能點頭以對。
須羅臣仰天長嘯放出雙色火蟒,只是這次火蟒不急於攻擊先飛到半空中盤虯成一團,再舒展開來全身鱗片火光閃閃,一個張口,口中蛇信賁賁,露出一對巨大尖牙。
「靠,想嚇唬人啊,我也會。啊!殺殺殺!」我把手中劍刃來回揮舞,劍身的金光逐漸圍透成交叉網狀,一層護衛光網就這樣把我跟萬紫郁覆蓋住。
「哇,這下撿到寶了,」我想起韞維子師父說過,兵器本有攻、守之用,這應該是「守」。
閻浮鬼王向須羅臣招手:「去試試這柄短劍威力。」
須羅臣點點頭,揮手要騰空的雙色火蟒口中倏地噴出滿貫烈火往我攻來。此時萬紫郁在我身後盤坐毫無閃避餘地。
「死定了。」我彎身護住萬紫郁,希望降低烈火傷害,孰料滿貫烈火卻被劍身形成的護衛光網完全隔絕擋住。
「老前輩,您這短劍也太神了吧!」
須羅臣見雙色火蟒的噴火攻擊無效,馬上改變策略要火蟒向我護衛光網衝來,然後張口一咬。
「現在是打算把我的護衛光網跟我們一起給吞下肚啊?!」
火蟒的尖牙咬在光網上激盪出火花,響起猶如兩塊金屬相互強力撞擊的鏗鏘聲。我擔心光網被火蟒咬破,揮動手上短劍朝它砍去,劍尖揚起一道金色劍光射出,火蟒立馬被攔腰砍成兩半,瞬間蒸發消失。
沒想到這劍這麼威,還可發動劍光,我再度揮舞短劍,佈下第二道護衛光網暫時護住萬紫郁,接著身形遁出光網,連揚數道劍光朝須羅臣砍去:「接招!」
須羅臣沒料到這近身攻擊,忙於閃躲劍光攻擊之下,只能放出手中離火火蛇抵擋。但攻擊須羅臣只是虛晃一招,我轉身衝向薇娟,須羅臣與閻浮鬼王對我這變化身形完全猝不及防,接近薇娟後我揮動手上短劍,將其持有短刃之右手整個卸下。
「抱歉了,薇娟!」
薇娟的靈體此時發出一聲淒厲尖叫,失去右手的靈體像是洩了氣的皮球,整個身形癱坐在地上。我右腕一伸用藍色縛靈索困住薇娟接著喊道:「東嶽令起,六合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