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经(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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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经

(诗侠李洋)

第一章
说侠道婵娟相结拜
闹人命冷晴义出拳

  我怕你两个身姿,
  一个月色里模糊到头,
  一个日光下透彻见底。
  我怕你两副俏模样,
  一个笑得桃花弯枝,
  一个扪胸的忧郁,仿若西施。
  我怕这细分辨----
  水中的云来,
  山中的云去,
  却哪一片是你。
  经多少梦中影像,
  才看彼岸花开竟是路过的莲子。
  这里空荡,
  那里惬意。
  ----诗侠李洋《女孩的心思》
  “吾花。”有人喊了一声。
  转身看时,一个女孩----比自己大些,笑盈盈而来,满面春风,一派婷婷,根本不认识,却在哪里有印象,形之绝胜梦中。
  “吾花。”那女孩再次叫道。
  呵,好一桩怪事:分明陌生,却直呼得非常亲切,给来万千恍若感,仿佛天涯路上曾擦肩,有牵强的“飘零踪迹”供人思想,不禁要说“相识才好”,继而领悟出声外更有寰宇齐听那一声,若与莺歌燕语翻然飞去,不消说江山绕梁,即使无限水云天中平复,也仍有余韵不已,曰:音娟然,鹊桥仙;音寂寞,碧落了。
  “请问您是、、、”吾花迟疑着问。
  那女孩没有回答,静静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一番,自因由道:“有这样一个传说----宇宙间侠气汇聚,竟诞生出一个女孩来,出落于大户人家,成长在江湖,自幼聪慧异常,行事多惊人之举,优雅内向却又率直豪侠,喜欢打抱不平;她自幼文武双习,均有成就。尤其是刚上初中的少年时代就创立了完善的侠学体系,为世界带来了全新的文化,因而被人们亲切地称作‘圣女’。她是真善美的化身,她是侠的象征,她有雅典娜的智慧、贞德的勇敢、秋瑾的进步思想,她的名字叫吾花,就站在我的面前。”
  吾花怡然而笑,言道:“您是评书演员吧?”
  “请严肃些,听我讲完。”那女孩语止严肃,显现完全的认真,其态最是雪泥鸿爪----重要会议时应带的模样,相当起来,也一般无二。
  吾花于是抿住,颔首致意,听那女孩接着说:“婵娟飞度,成就三杰为‘天道、地义、人侠’,到世间来,各具代表,就是----王她、樊娲、吾花,故而人们常口碑曰‘南有王她,北有吾花,中央是樊娲’。今天要问问你----可知道樊娲是哪一个?”
  吾花听个清白,顷刻捉出话中玄机,心头一喜,直呼道:“原来是樊娲姐。”
  那女孩便道:“正是、正是。”然后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吾花,亲热得不得了,言说:“很早便想和你认识,这次是专程来的。”
  吾花同样相惜,说话间已是浓浓的友谊。
  只听樊娲讲:“常听别人讲吾花之美貌,说你长得‘女孩见了都心跳’,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吾花则还以微笑,言道:“你也一样,女孩漂亮,已占了侠的先机。”
  樊娲颔首说:“你说的意思,我已经理解。美传达一种深意,但若是以此为资本,那便失去了侠道。可惜很多女孩不懂得这样的道理,辜负了青春的内蕴。我们要用美去唤醒,用美去传播。”
  “正是。”吾花娟然言道,“美是让出来的,颠扑不破。”
  樊娲自然明白:因美貌而骄傲,那是造物的故事。试想一个本不漂亮的女人,能让你看出美来,而且深醉其中,打量多情,是弃绝了外貌上的取胜,全投入心灵的高贵气质。正因为不漂亮,反让人更爱更怜。举凡命苦,都是红颜。这般比喻,再不用多明说,世界上最伟大纯真的美就是内外一致,以德服人,谓之有形的事物,无形的内涵。而生形象不独以声、色,能取于德,外不惹人厌,内无害人心,就是结合的美了。这红颜美名,雅致了大地,沉了鱼、落了雁,惹妒天心,但朗出朗入,一番豪杰,让其也没的话说。哪怕到小处,微微细节,言行举止不干扰到他人,也都是美。
  于是她便微笑说:“我已经受益匪浅了。”
  吾花看路上渐多行人,建议说:“这里不太方便,前面有一座天造之亭,咱们不如移步过去。”
  樊娲忙问:“何谓‘天造之亭’----莫非天生地长的不成?”
  吾花解释道:“地处郊外荒野,又没有什么特殊的玩物,老的嫌远不来;小孩们觉得单调,也不来;成年人忙于生活,更没心思驻足。有的偶尔路过乘凉,左右看看,三五分钟也就走了。所以它明明就是给智慧人和侠义者的专属。沉默是人为,沉静是天造。”
  樊娲大悦:“原来如此。那敢情好,就去吧。”
  于是边走边说。吾花言道:“一提起姐姐你,人们便要讲----‘啊,知道知道,太有名了,王她、樊娲,二者得一可安天下’。”
  樊娲一笑置之:“传名未必属实,凡俗多少虚夸,眼见实处,又有多少‘不过如此’?”
  吾花点点头,言道:“固然有此一说,但认取蒙密,多少总该带着杨柳心。名字不是用水写成的,也非刻在墓碑上的瞻仰。它是一种客观的评价,穿透生死。故而轻视名利不是轻视名誉。以侠的名誉感召天下,物其称用,豪杰自有行为端正。”
  她说这杨柳心,便真是杨柳心,丝微也备景色,暗曰:久历众口,人间相闻,哪怕单调地聆听,觉得燕子就是歌唱,八哥就是学舌,也还有比翼齐飞的幻想。只要赋予美好一些,就很进步。何况更有无数英雄俭以养德,珍惜声誉,远道相见,的确“名不虚传”。
  “说得好,天下大学的门恐怕都挡不住这番学识了。”樊娲悦然褒奖,接着问了一句:“快毕业了吧?”
  眼见吾花点头,她便兴冲冲地建议:“那就来我们学校吧。”
  随即补充一句:“我可不是给他们做广告的。”相笑。
  吾花便问是哪个学校,得到“侠客大学”的回答,就颔首说:“会考虑的。”
  樊娲一片欢颜。
  这个时候,一座凉亭出现在视野里,尽管一派古香古色,但一眼望去,仍有各种痕迹看出是现代建造,夹在一片野花杂草中间,随两旁的小马路衬托,陡然显得很俏皮,有“孤舟蓑笠翁”的意蕴在里头悄然幽默,加之其侧不远是一条小河、一垄沙坝,视线再长一些,过向河那边,又有一座孤山、一层云霭,如此种种,换成诗句,又可道“长亭更短亭”、“留醉与山翁”。讲到这个“翁”字,且先别说“翁心可老”。以沧桑的眼神看,自然独婉凄凉,但她们无限意气,所见所闻,是优雅、安谧、辽阔、是古道性格、是蓝天白云遍自由,进而得心境点缀、得袅袅而宽。
  于是樊娲相问:“就是那个吧?”
  吾花点头。
  樊娲便道:“瞧模样倒是个大好地方,可以观赏山水,有条件的还能坐到上面抚琴饮酒,真是锦绣胸怀。不过,隐约地,在那边还有一片坟地,有点忌讳人。”
  吾花一笑,说句“低调了些”,悠悠道:“侠行到便无忌讳处。况且那是古迹,有一段历史出处的。细说起来,有点类似于‘烽火戏诸诸侯’。
  接着,她便讲了一个当地的老传说,开头就涉及到一位王爷----或者是藩王吧。本地没出过皇上,那论起来就是最大的官了。当然,只是最大的官,不是最大的名人。最大的名人有两位----现在说话的吾花和墓里无声的逝者。
  葬着的那个也是位绝代佳人,原本一个贫民女子,如果不是那个王爷突然大发花心要选最美的王妃,她也就安静地在茶谷间唱山歌、谈爱情了。
  “呵----”吾花要发表己见了,“真是很不懂人的心理为何这么离谱----一个王爷,每天想的不是百姓的痛、人民的苦,不问他们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快不快乐,却要将大把的时间用来琢磨乌七八糟的事情。”
  一个王爷要琢磨事情,立刻就会有许多察言观色的,当他明确地说出来,跑腿的就跑腿,扇风的就扇风,上下忙活,更不得了,倒也不奇怪----小人常将丢掉人格当作本事。
  那位佳人的同村就有这么一个小人,是个出名的混混,后来进了民团做乡勇,就是那种“棒子队”,呼号一出,鸡飞狗跳的行当。
  “真是奇怪----”吾花皱眉道,“真是很不懂历代统治者怎么想的,官不够选官,兵不够招兵,为什么要弄这些民不民、兵不兵的家伙?那是最让人恨之入骨的一类群。说官可恨,毕竟是官,要操心,有得理解;说差人衙役不是东西,好歹披着官衣儿,有事还能办点人事儿;唯独这一类群,跟在差人衙役后头充当打手,为有权有势的做走狗,给土豪劣绅帮闲衬,是世界污染过的垃圾。”
  话说那混混颠颠地跑去报告了:“有大美女,有大美女。”然后做出很摩登的造型----跪伏着,肩膀下榻着,眼睛眯眯着,嘴角翘得极高,用一张虔诚的脸表白:“我多么忠诚,好大顺民。”
  王爷就乐,赏了十个铜板下来,同时给了那混混四处说“我为王爷办过事”的资格。
  “呵----”吾花又来评论了,“真是很不懂位高权重的人是否长着脑子。如果换做我,就会将那个混混砍头。----只要思想正常的人,谁也不会瞧得起一个小人。这种家伙,为了十个铜板就要出卖善良的乡亲,尤其是葬送别人的幸福。一个政权若要强大,必须先根除这种人。”
  最后佳人被强掳进王府,却至死不从,一把匕首自刺胸膛。----美人莫非生来就要做坟墓的预言?
  若委曲求全了,可怜是可怜,也就没有故事,偏这一死反倒是死处,王爷竟被感动,厚葬之下,俨然是公主的规格,并以“未得芳心”称殉节,到今天就是古迹。
  记得WG的时候,某派要来抛坟,言作“毒瘤”,却被一位叫梅花的姑娘阻挡。
  “这是文物,这是文物。”梅花声嘶力竭地喊着,“况且这里有我们要学习的精神。”
  但她----一个柔弱的女子,在汹汹的人们面前,“螳臂当车”的成语自然强受了,甚或自己生命也即临危。
  偏偏路过个名为“勾圈”的高人,救下她,教训了那伙人,也算一段动人的插曲。
  最后,吾花指点道:“就是那一大片墓区,往北还有一段旧城墙,挡不住金戈铁马,却能为古坟茔抵御许多寒风。”
  樊娲听得入神,结了感叹:“是个很动人的故事。为一方香冢葬了天下,是痴还是怨?闲人眼里的历史总会是这样----以美人的幸运和不幸为命题,仿佛感同身受,这就是‘命’的意识,随波逐流,却要在诗意里做主。”
  吾花却为摇头:“世人人说命运怪怨命运,都还能说得过去,侠却不可言命运。其天下万事万物,三分在自然,七分在侠道。咱们应当做世界的表率。命运这个东西,一切忧虑惶恐都是它的借口,只要我们成长,那就是奇迹丢弃的装饰,是人间坚强过的,冥冥之中到心头。找一处最靠近坟墓的位置坐下,想想那些贪官污吏、差人衙役、地痞流氓、市井无赖,还有一切庸俗的人、势力的人、险恶的人、、、思索着埋葬了谁、成就了谁。”
  一般人听了这话,未必能理解,樊娲是谁?立刻共鸣,其意知透了十分:前十年,后十年,不过今朝一想念。如果归之于命运,那就燃尽坟上一缕青烟,说个“空”;反之,则侠义横生,只当坟是古迹,大步过去,看两眼而已,然后花香风清,乾坤朗朗,便无所不往。其实中国文化最大的悲剧就是坟----自坟中来或者到坟里去,似乎除了这个,就再也说不成文化。任何好事,在这种意识形态下,都只好半明半灭,但他们还不肯饶过,非得万籁俱寂,才独有一声欢呼----“终于成为坟了,就要这份太沉默”。所以人生很难----深了是坟,浅了是世道,哪有正好?如果“抱病不出”是委婉地逃避,那“依坟而憩”就是逃无可逃了。想万物凋败的时节,一声鸦鸣都可以千古悲秋,唯独临碑凭吊的人,活脱脱比死人还要容颜枯槁----死者还有的是生气,谓之精灵、谓之神仙,而生者竟是行尸走肉,这难道是世界包办的穿戴吗?----没有思想的嫁妆、政客无趣的花烛。但脱俗的道义却不与他们同流,以豪杰侠行来证----生死寻常事,气节却为不寻常,不受左右,谓之“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洒脱地来,清清白白地离开,在意的不是物质生活,而是生命和死亡的高尚、纯洁。
  于是她鼓掌喝彩:“说的好。”
  吾花弄道:“且放低声音,怕惊了长眠人。你没发觉古墓里有一只手伸了出来,就在我们身后?”
  “是么?”樊娲故意扭头看看,然后说:“我可不是越害怕越爱听鬼故事的那种小女人。”
  吾花却认真地说:“没有吓你,确实在后,她用力托住了我们的脊梁。”
  樊娲顿悟:“原来是这个意思,那我也感觉到了,而且有她的笑脸,看----夏花一般的双眼,凉亭顶一样的发髻,小河水一样的手臂,风一般的抚摸,还喃喃着“国破山河在”。我猜藩王的覆灭是她施的咒语。”
  “倒有咒语一说。”吾花坦言之,“神秘的古道文化,历来不缺乏演绎与臆想,包括王朝的兴衰都归于社稷论,却不谈因不侠不义而亡。其实几千年来,真正的咒语只有一个,那就是‘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不从ZZ的人,也有兼爱的心,问如何能扶助普天下的芸芸众生?答曰‘行侠仗义’;从Z的人有此心,则很好办,多关心民众的疾苦就是。疾苦不仅仅是生活方面,精神和情操更为重要。只有精神的愉悦向上,才是真正生活的幸福。”
  樊娲深表赞同,言道:“在困难面前,人们最初的感觉就是孤独无助,当有了侠道,才力量无穷,无所畏惧。”
  她们尽情畅谈,对周围没有任何在意,侠家本色也就极是了----概不存忐忑于自然,只以自身鉴戒,便得完全洒脱。
  说着说着,已经到了凉亭前。
  这个地方,吾花常来常往,没什么可稀奇,但樊娲乍到,又是满腔闲情雅致,自然上下打量。其瞻仰滕王阁、黄鹤楼,能起诗情画意“秋水共长天一色”、“白云千载空悠悠”,这里虽没有那般大景象,但她这样的欣赏,也是别有天地、吉光片羽。
  首先,一副对联入目:“四海侠心生日月,千秋义气起山川。”便让樊娲生出共鸣而恻入情怀,不禁逗起文学的爱,两样一事,觉得稀奇便倾心,于是着意问道:“谁写的----这么有气魄?”
  未料想,吾花竟说:“是我。”
  “噢----”樊娲惊喜。
  “是这样----”吾花讲道:“原本是我父母捐助的慈善,修建的时候亲自督造,我说我要写,就放到上面了。”
  樊娲听了,兴高采烈,言道:“这可是真慈善了。独有遭逢,不被岁月异化,能成万古人心。”
  然后登亭,暇而四顾,果然可见群茵,即使面对墓园,仍旖旎楚楚,更有回首之时的一望开阔。
  便回首一望,便天地开阔。
  倘若存心吊古,必然能得许多伤感,可以源源不断地供给诗中愁,吟什么“小风疏雨萧萧地”,但是此时两位姑娘,带着英雄相惜,各自青春飞扬,远见残城、近见碑坟,都只觉得是遗迹,顶大沧桑而已,谈不到荒凉心。
  而且这个季节,逐渐入夏,热气袭来,反觉得能有些追溯的东西再好不过,称之“怀旧的美”,其清净舒朗的韵味让人惬意。
  樊娲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目光落在凉亭左右的花草树木上,甚觉喜爱,想要贴切形容,无端不是姹紫嫣红,倒浮上一句“柳暗花明”,不禁笑出来,言道:“此时清晨,山还在黎明中等着初醒,水还任我而为地自流着。春夏时节,心头动,一片波生,千里云横。如果不能有豪侠的心思,徒叹醉境竟是清泉,云舒云卷碧云天,却无法即得。如此山川灵韵,正符合你所讲的‘真正的咒语’,只有‘不废江河万古流’,所谓王孙贵胄,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早灰飞烟灭了。”
  吾花颔首,恬然道:“侠是至高的精神境界,无侠便是禽兽世界。仔细说来,天地造化,归根结底四个字----‘厚德载物’,正所谓‘仁者无敌’。而今天,时代进步,我们要更上一层楼,讲的是‘侠者无敌’。想天下兵法智慧,有以水代兵、以火代兵,以为有自然的助力,殊不知第一等的是以德代兵,那才是天地的无私,才是大自然的本意,‘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道理就包含于此。在这里顺便多一重思考,想古时人们的膜拜,有水的图腾、火的图腾,到今天则恍然明确----侠义才是世界真的图腾。”
  樊娲赞之,殷殷中跟了一句:“你是江湖的图腾。”
  吾花便笑,言道:“说的人挺开心,但哪里敢当。别人偶然听这一句,还以为我是武林盟主。”
  如此说说笑笑,一来二去,她们便当真说起武林事。
  樊娲讲道:“我只知道王她的功夫深不可测,是第一流的高手。而最无敌的,她又是个与世无争的隐士,平素只行侠不拘。在很多时候,做人上已经先打败别人了。所以论道武林,都很推崇她。”
  吾花表示同意:“行侠不一定要靠武功。不过,没有武学毕竟是不完美的侠道,况且有了功夫可以更好地行侠,所以有条件还是应该尽量多练。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世界上自以为是的人到处都是,故而虚怀若谷很珍贵。譬如你发表一段自己的见解,立刻就有一万个批评者过来,所以客观、公正难得。一个习武的人,练到客观、公正,又充满侠情,就是大乘巅峰。尤其中国功夫,往前一点,伤人;往后一寸,健身。伤人的叫技击,健身的还叫技击----依旧是那个‘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意义,最后便会形成委婉的层层渗透的文化,因此也只有中华武文化里才可能出现太极拳等等高超的普及的技艺。千百年来,武文化不断开拓,孜孜以求,留下无数的精华,但最后都要追求于侠----这是唯一的大道归途。外国功夫在皮里肉外,中国功夫在骨髓里、精神里。皮肉上的东西,人没了,也就与草木同朽了,而伟大的精神是万古长青的。”
  樊娲亦道:“不存侠,任何功夫,都是小朋友的游戏,并无实际,舞弄两下,倒很具备孩童的顽劣。
  吾花相说:“先别说别人,樊娲姐的功夫也早已经名震武林了,有机会让我学学好吗?”
  樊娲爽快道:“可以呀。如果没什么事,一会儿我就可以给你表演两下。但谈不到教你,互相切磋就是了----听说圣女的功夫也很了得。”
  吾花慌忙摇头:“那可是胡编了,我只是练过一两下而已,而且不少是自悟的,技法上也多半是传统功夫,武林人都会的东西。我这个人,钻研文学的时间要多许多,武学不过是兴趣爱好。”
  “文学才最好。”樊娲复道:“你为人间创造精神财富,已成为哲学的里程碑,岂是小武之侠可以并论的?天下大者,文学政治。我想一个GY总不会喜欢别人说----‘我的梦想在您的兜里’,但是,人说----‘我的欲望在你的包里’,他也必定喜笑颜开,这就是ZZ的武性。而换做文,比较而言,能打动彼此的心灵,也是事半功倍,且说谁在害怕未来?”
  吾花颔之:“有此理想而成就理想,今天的我就是未来的某个我,那倒也不失本色了。即便没有干戚在手,心中斗志不休,也是武学人格。不怕文政治、武政治,不说美景青山恐见坟,火中望、珠上人。故而为侠,不坏人之美好,常救人之危难,怜悯秋头霜、腮边痕。”
  樊娲称是,不住点头。
  说到这里的时候,路上已经有渐有了行人。因为亭子与路边不是太远,她们便开始留意起来,声音也放低许多。
  尽管是小路,修出来,再小,也总要有人走,虽不是很多,但时断时续,三三两两,一走一过,她们的说话就会偶尔打住,乃至沉默一会儿,观望到行人走远,才另起话头,或者放下言谈到亭下,花圃旁、杨柳边,踱上几步,发挥‘不能言说的会意’,彼此看看,各自一点头,只有她们明白,别人即使有意偷听偷看,也摸不着根由。
  终于有一次,樊娲来了兴致,在亭下捡起一块石头,说着:“可以让你看一点我的功夫。”入手一捏,立刻搓出粉末下来,惹得吾花赞叹一声:“好功夫!”
  樊娲拍拍手道:“这个算不得硬气功,普通指力技巧罢了。”
  吾花表示羡慕,说道:“我的功夫可远达不到这里,有空你教我。”
  谁知樊娲却有另类言语:“你这话一出,我就输了----你在用心招胜我。虚怀如此,你比我要高许多。你的招,没有惊惧,没有嫉妒,只有天真烂漫,只有爱,武不胜侠。”
  吾花就答出微笑来:“不是用哲理对照的,真要学习。”
  “那没问题。”樊娲欣然应允,
  随后,她又意味深长地说:“心中有花,功夫就无处不在。”
  “哦。”吾花正要答言,忽然一只蝴蝶飞过来,略略地朝她头上一落,就飞起,又到樊娲那边打个转儿,然后忽地一下,停在一朵蔷薇上,霎时打断了要说的话,等再想起,樊娲已经高兴地喊:“瞧,有了蝴蝶。蝴蝶吻面,必有春天。”
  吾花心中一动,立刻言道:“蝴蝶远道来看花了。”
  樊娲听后,会心而笑。
  却听吾花接着说:“蝴蝶这个东西,不沾花草,刚刚好。”
  樊娲便问:“沾了花草如何?”
  “那就是凡尘事了。”吾花感叹道,“一停留,看似最美,却再没有想象的空间。”
  “不错。”樊娲应道,“落实平凡,难免阻断了,即便艰苦卓绝的飞舞,也翩翩若仙。”
  “是这个道理。”吾花说,“蝴蝶倒无妨,寄托美好,别是蝴蝶效应,腾挪一番,就夸大了,醉生梦死。虽说春已堪怜,但是夏季的火热更值得期待。世间最含蓄的美是点到为止,蜻蜓站水头,就飞去吧。”
  “蛮有诗意的。”樊娲笑道,“早些时候,我对诗人还是有很深敬意的。初认为有神采的文字能从一个心灵里流出,定会有许多美和爱,那样的人肯定也是美的----不是说长得漂亮,但是出了这样那样的事,尤其现代那些所谓诗人的无聊和险恶、狡诈,也就丧尽好感。但不幸的是我自己也写过一些诗,而且前些时候还读到过你的许多诗篇,于是觉得还是重新持有看法的好。”
  吾花听了,有所沉思,过会儿才道:“侠的道义不是普通人习惯于评判的那种俗常道德,很多时候,我们需要独立的优雅。至于诗情画意,那是一种心灵上对社会和自然作出的外向型思索。不是说写几首诗就是诗人了----诗人是要被这种外向型思索肯定的。咱们都不是什么专业的和专门的诗人,而且如今文人名薄,就更怕别人说我们是诗人。但是灵感是从天上流淌过来的,想要挡的时候,反而更加汹涌,直入胸怀。其情其感,会有人说----‘偷心了’。”
  “好极。”樊娲赞着,一把拉住吾花,“世间繁华,云烟而已。转眼间人海苍凉,我不想一位天人擦肩,成我的过客,若不与你成姐妹,将为生之遗憾。”
  接着提出一个要求来,却是结拜。
  “你会答应的。”她说:“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真理。”
  “当然。”吾花微笑道,“在真理中听到你的心声,载驰向悠悠白云上,没有快水江湖的背影,岂不可惜天地。”
  “我也要聆听了。”樊娲,“只是怕心底不敢认定,无端的心弦,高山流水,是经典吗----或者被阅读繁琐了?”
  吾花憨然而答:“一本书,初翻开,又合上了,只要干净利落,一切都是崭新的,唯独一行字句经久不息,却是天知、地知、我知,今告与你知。”
  樊娲“咯咯”地笑起来:“别总充满哲理地说了,别人还以为咱俩故作高深,说咱们一番谈话,放到散文里也很艰涩难懂。干干脆脆,就一句吧----契若金兰,古人结草为香,要么咱们也仿效之?”
  吾花却笑:“要香干什么?----天下真香在花朵之间,其为天地共同的烘托和造就,是人间的奇迹所在。我们今天侠家儿女,有新思想、新风尚,应当赋予礼仪和仪式以全新的内涵。况且古代结草为香,也是与花有关,我看就多采几种花,让宇宙听心声。----这个鸟语花香的气氛比什么都好,只要心里有侠义和友情,形式怎样并不重要。”
  樊娲欢喜,连道:“说的是。”
  于是她们四下寻了许多花草,合为一拢置于灌木上,而后各自站好,握拳宣誓,一个朗声道:“请天地寰宇、万物生灵作证,我们愿结为异性姐妹,从今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互相关爱、彼此鼓励,为了世界的理想、进步和文明,
  之后,吾花冲樊娲深深鞠了一躬,口称:“姐姐。”笑道:“新的时代,新的礼节,就不磕头了。”
  樊娲忙道:“不必、不必,这就足够了,今天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说完一把抱住吾花,悠了两个圈,还颠上一颠。
  吾花只觉得身子轻飘飘腾空,又落了地,却是天上人间,有无限祥瑞,想童年欢笑,被大人们众星捧月地抱举,也一样比拟,便道:“姐姐再来。”
  樊娲却说:“要累死我。”
  言罢,她又突然惊呼道:“哎呀,竟忘了你还要上课,没有耽误时间吧?”
  “无妨,今天就不去了。”吾花很果断地言语,倒令樊娲不安起来。
  “那不好,不要因为我。”她带歉地说着,却又不想告辞,便看义妹,希望能有两全的决定。
  吾花自然明白,笑道:“平常也没少逃课的。不过今天我找人请个假就是了。”
  这样说的时候,偏偏就有一个男生骑着辆破自行车“嘎吱嘎吱”经过,吾花便说:“我们班的。”然后喊一声:“冷晴。”奔路上去拦。
  “我的天,她是在和我说话吗?”那个叫冷晴的男孩刹那呆住,心中万千浮想上来,想要应答,却说不得半个字,人也有些恍恍惚惚,直至吾花到了面前,奇怪地发问:“你怎么了,生病了吗?”他才骤然惊醒,回神来,忙道:“没有没有。”言语间掩饰不住慌乱,
  “噢。”吾花迟疑地看看他,然后说:“我想请你帮忙请假----今天不去上课了。”
  没等说完,冷晴已经忙不迭地点头了,应承道:“好的、好的,包在我身上。”暗言:我只有一颗心可以蹦出来,碎了,也就完了。上苍呀,别挑我喜欢的一并要命地恩赐,留仓皇给我也好。
  吾花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见他万般古怪,也就止住,笑笑而已,之后转身,折回凉亭上。
  冷晴方觉得有些失态,埋怨自己竟不能把握些风度----若恰好,那一丝是杨柳春融,这一丝却只剩残灰打草,如狼藉吹过了。
  不过,之后这一路还是被他走得十分美妙,胡然而忘乎----原来破自行车上也可以腾云驾雾,难为了悟空的筋斗。
  接着又想:这肯定是冥冥中的昭示,能有她一样优雅的到面前来,就是带着慈心救世了。为了这份美好,人生就要上进。吾花自己就说过----“女子是民族之形象、世界之形象”,有人还不以为然,我却信服。美好的世界里,万般比喻,女孩就该豆蔻灿烂,瑰落天维,尘嚣俱歇。呵,她要对我好,我定不辜负;她要打我,我也定满带微笑。无论她嗔她恼,我都始终如一----微笑是人生的第一礼貌。爱是上苍的微笑。
  飘飘然,然飘飘,他就在这种状态下行进着,直到后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
  微微转头,发现是一个又高又胖的男生,将自行车蹬得飞快,发出机械破旧时特有的“吱嘎”之响,不敢说震天动地,也谈不到蜩螗羹沸,但“扰民之嫌”却是一定要担当了。
  “高又胖”眨眼间就骑到后面,尚不等人细想,陡然一突,带着暴戾的气势就从身边擦过,却刚好两个人车把相刮,手肘无可避免地互撞了一下,直惹得冷晴皱眉,暗道:毛毛草草的小子,倒真有点疼。
  而再看那“高又胖”,抢过去一小段后,晃了几晃,忽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也就停住。
  冷晴忙骑上前,单腿稍微支撑,一停一探,友好地拉他一下说:“你没事吧。”然后才重又前行。
  谁知“高又胖”竟然发作起来,吼他:“你给我回来,就他妈这么走了?”
  冷晴本是个喜欢容让的人,但此时听个清楚,却免不得动了火气,暗骂:这东西,得寸进尺,明明你撞的我,看我态度好了,以为好欺负,岂能饶你?
  于是他撑臂甩腿,飞身落地,再就手一扔,车子便靠在了一棵大树上,人则大步返回,劈面揪住“高又胖”的脖领子,瞪着他问:“我回来了,咋地?”
  本来凶凶的“高又胖”见冷晴这副模样身手,忽地势头全无,瞬间换做一副笑脸,央道:“没事儿、没事儿,我跟你闹着玩儿,大哥。快松了吧,让人看见不好。”
  冷晴又好气又好笑,松手一掷说:“你这家伙,欺软怕硬,最不是人。”
  言罢懒得再理他,便要撤身。
  但是,刚平静下来的波澜,却无端又来天外横风----就在他俩争执的这一会儿,不知哪里过来的一伙人----有七八个吧,散站着,半围住了他们,静静地看。等冷晴发觉,已经显得有所迟。
  “哟,是这家伙----”冷晴看清为首的一个,暗自叫出名来,便觉不妙。
  原来是学校里的第一泼皮段景梁,前些日子有过仇隙的----大体出于冷晴的刚直,虽然知道这段小子异常强狠,却由不得义气,得罪便得罪,且还占了上风。
  于是猜测这次是存心报复,特意领同伙到校寻衅的。
  果然,段景梁见冷晴看过来,便端着肩膀冷笑,挤出一句:“冷晴,你挺牛呀。”
  冷晴却不理他,转身要过去推车,谁知段景梁往路上一横,端端拦住他道:“我说你挺牛呀。”
  冷晴知道已经无法避开了,而余光里,见得另外几个也都逼了过来,杀气明显,便道:“牛也好,羊也好,你啥意思?”说话间向后退了一步,专门找战术靠向一棵大树。而这一步间,已得容空儿从书包里拽出一把铁尺。
  段景梁见状发作,喊声:“你说啥意思。”骤地拔出一把侵刀,照冷晴就砍,冲劲十足,离得又近,没练过的难免躲不开,见血就是行凶了。
  但是入过武术门的,自然不会拿这个势子当回事,
  冷晴爱惜功夫,下过二五更的苦心,对这一刀的应付也就绰绰有余,一架一划,轻描淡写,又向前一进一兜,“噌楞”,生生将刀打飞了。
  这明明是占据上风了,倘若对方只他一个,随手就可由自己打发进退,但是现在不同----那几个见领头的先吃了一败,即时生出以多打少的欺心,呼拥而上,带家伙的不计后果只管下手,没带家伙的也张牙舞爪,声势猛得很。
  都知道打架这个行当,平素里交流个三言两语,说些“飞脚、电炮、下笊篱”之类倒是有的,但却用不着什么熟悉招数的人特地指点,只靠下手的胆大胆小。而这样一来,即使普通练家子,一旦有所犹豫,也难免不会吃亏。
  此刻正是这般情景:简直是个混来混有里的境地,什么棒子、铁条、拳头、巴掌,一齐招呼的时候,并没有分别,只差狠的程度,程度恶劣的,便哪一样都要命。也是----真心打架的混混,不会去思考。会思考的,就是武术家了。
  武术家是要与人为善的,但在逼迫之下,自然也得寻找当下便当,冷晴便暗道:我若不先强,必被人所乘。
  于是他也玩出横劲,抱个“以毒攻毒”的决心,你不留情,我就拼命,铁尺用准路数,顷刻抽中两个,对方便有所退却,压力骤缓。
  刚刚得意,不想一个挥着车链子的斜刺里忽然上来,悠地一甩,竟将铁尺缠住,如果稍有僵持,对方仗势人多,就会反扑回来,甚者趁机贴靠住自己,到时候跳不开、甩不掉,拳发不得、腿蹬不上力,被动起来,可就不好----毕竟自己还没有练出实在的短小寸劲。
  行家不用细思想,冷晴倒是舍得,松手抛开武器,任由它去,自道:“喜欢就给你”,却近身一脚,又快又猛,一下将那拿着车链子的踢躺下了。
  而冷晴撤腿立式的工夫,刚好又和段景梁离得最近,便想:“就是这个罪魁祸首。”又记起常人嘱咐的:“对手人多,就盯住一个撂倒”,不禁生出恨恨的劲头,一心瞄准他来,加之是会武的对不会武的,所以只不过四五下,段景梁就被打翻在地,且留不得力气即起。
  另几个见了,难免生出忌惮,势头就有些畏缩,偏就在这个空当中,冷晴已经抢上了一步,似乎场景重现----以前看过千百遍小说中的镜头,什么“拳打镇关西”、“醉打蒋门神”,此刻轮到他这里,活脱脱也是怒向胆边生,要快意恩仇,便等段景梁将撑之时,照着他的面门就是两下,一拳打出满天星斗,两拳落个风消雨住,明明对自己说着:“重了重了”,却坚持打完,对自己喊着:“死了死了”,稳当当站定,如释重负地道上一句:“就这样吧。”
  依旧是那些人,依旧结仇结怨着,但是这两拳,却把场面完全打开了----一方不敢上来,一方沉思不已;那边的呆呆看着,这边的呆呆站着,互相凝固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有了声息,却是突然炸开的----一阵喧哗中喊着:“打死人了、打死人了”,各奔东西。
  冷晴见四周归于寂静,想了一想,兀自掉头,直奔吾花所在的凉亭飞奔而去。

  此正是:
  远道诚怀侠事起,称之姐妹最天心。
  识得万古亭中老,未忘千秋墓里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在《俠經》的字裡行間
莫名想起《一個紅衛兵的自白》那世界......
把俠放入校園空間
故事瞬間魔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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