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末的無限蔚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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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世紀末的無限蔚藍

我房間裡放了一顆玻璃球。空心,中間安插了一座會旋轉並散射光線的LED燈。我喜歡把窗簾拉起,隔離其他世界,然後看著那顆玻璃球發呆。

藍色的波光,泛在空無的我的房間內。恍恍的。藍光透過特殊材質玻璃的折射,光線路徑變的詭異難測,時而集中;偶有零散。更多的狀況是分不清楚那些光束的型態。或者,根本沒有型態。

是安送我的。

安是個奇怪的女人。她喜歡送我意想不到的東西來證明她的獨特。至少她在我心中確實有那麼一點獨特。怎麼說,她依然是我爸最愛的情人。我媽說的。

這件事情死無對症,我早就不知道我爸消失在哪個星球了。

又到了晚上。每到了這個時候我就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除了一些偶爾必要性的case之外。所謂case就是我的工作。客人都是安介紹過來的,工作內容就是指壓、油壓之類的,如果對方夠多錢的話﹙一千以上﹚,還能跟我上床〈依性質來談價錢〉。對象有男有女,也有跨性別者、身障、心障者,總之我來者不拒。誰能給我錢就能得到我。我並不貪財,對於生活的期盼等級也僅僅只是「餓不死」的低能見度。對了,無套的話,可是要多收五百,畢竟妳是誰,我是誰,我們都沒有把握,染愛滋的話,也就算了。

我只是個連夜晚都打發不了的人。

接了一通電話,安約我出門看電影。我說你請客哦!她笑著說哪有什麼問題。我快速的洗了澡,刮了鬍子,換上一套窄版黑色西裝,隨意抓了頭髮,出門前還噴了萬寶龍淡香水,讓自己看起來像個人。

這麼帥啊!安從人行道走過來順勢牽起我的手。你想看什麼電影?我問。我也不知道耶!她說。

我跟安對於吃什麼東西,看什麼電影,過怎樣的人生,都是隨便、不知道的人。雖然看似隨和,但在決定事情之前的思索期就會變的冗長而無謂。通常的情況,我們抽了好幾支菸都還不知道我們到底要吃什麼、要看什麼。遑論是過怎樣的人生。

有個網路認識的女孩子認出我來,對我打了招呼。阿寰,你怎麼在這裡?

跟我阿姨出來看電影。

安笑的很大聲,然後對那個女孩子說:你看過阿姨這樣對待自己姪子的嗎?說完,便朝我吻過來,我的職業病—不能拒絕任何吻我的人,儘管她的年紀可能大我十八歲以上。誇張的,她還把舌頭伸過來,我覺得我的褲子好脹。

那女孩子大概被嚇死了,撇著頭一拧一扭的走了。

我跟安說,你不要老是這樣,而且這裡又是公眾場合。她用相當少女的口氣回我:那又怎樣!我親你有什麼不對!我都跟你爸上床了!

你不要每次講到最後都把我爸扯過來,我是我,我爸是我爸。就算我們長的有多麼像!

安哭了。背影微微抽動著。我嘆了口氣,把菸踩熄,走了過去從背後抱住她。說︰對不起。

她的眼淚還是一直掉,但是嘴角已經笑了,拉出高高的拋物線。說︰我們去看鬼片好了,我根本比鬼還要可怕。不男不女,又是「阿姨」。

那時候我在同志酒吧當tender,安是那邊的常客,也是股東之一。總之她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就被震懾了。她說我長的很像一個人。她說的沒錯,我就是她口中的那個人的兒子。可是我父,不詳。安是為了我爸變性的,那是他們大學時代的事了。後來安就一直很照顧我,把我當成她的兒子、情人,或是最好的朋友。

那張媽給我的照片裡,那時安還是個相當英挺的男人,他與我爸並肩勾著。我爸簡直與我同出一轍。

我們就去看了一部鬼片,過程中我不停大笑,因為想到安講的「阿姨」,我便不可抑止的爆笑。安問我到底在笑什麼,我只是回她:女鬼很醜!

其實就承認她是我的母親、朋友、情人之間哪種關係都好,孬的對不認識的人說是「阿姨」也未免太不尊重我跟安之間的關係。我跟她並不是那麼疏遠的。而我還能有什麼好芥蒂的?

阿寰,今天好好睡喔!明天有很重要的客人要介紹給你。
喔。誰啊?
反正你明天就知道了!記得穿帥一點喔!
神神秘祕的。

躺在床上,開了那盞安送我的玻璃球。波光從內部投射而出,很剔透的藍。看著那些時而淺湛,時而濃深的光束,也不能釐清自己心中的情緒。那種,完全想與世界無關,卻又逐漸被監禁在彷彿世界盡頭的永恆之中;那種,很怕衰老,反抗變動,非常安穩卻又枯索無味的生活漩渦。好似我都是繞著這反反覆覆疊疊沓沓的東西而轉的。

我相信外太空是真空的狀態。宇宙之所以是宇宙,不是因為它沒有極限;正確來說,是因為它不能被終結。

我覺得我是被真空的,被懸浮在太空之中的微小光塵。

恍惚一夢醒來,好像什麼也不曾改變。還坐在床上習慣剛醒來的暈眩,手機已經響起。

阿寰阿!你怎麼還在睡?幾點了你知道嗎?
醒來了。昨天失眠。
算了算了!好險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睡過頭!昨天我跟你說的你還記得吧?
哪個昨天?
就是今天往前推算一天!你不要鬧!跟你說,你現在準備一下,二十分鐘後我會到你家樓下!
我不想去,我很累。
寰寰阿!這攸關你的未來哦!如果今天順利的話,我們以後就不愁吃穿了哦!Mavis想要買下la vida,那家賠錢賠到不行的酒吧!人家是個美女哦!你不好好公關一下的話,人家心情怎麼會好?況且,雖然你現在沒在做tender了,但是整天按摩,跟賣身又有什麼兩樣?我當然希望我們可以過更好的生活阿!輕鬆點不是很好嗎?好不容易我這團爛掉的泥人生裡漂來一塊浮木,當然要緊緊抓住!我希望我們不要再這樣下去了!不跟你多說,我要準備出門了,你不來也沒關係,我會在下面等你,你忍心讓我等的話!

刮了鬍子,眼圈好黑。鏡中的我看起來仍然相當頹廢,我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可能是頭髮太長。綁馬尾好嗎?剃光算了。我拿起剪刀一刀一刀的剪。最後用刮鬍刀還有泡沫,了結塵緣。看起來乾淨多了。

打開衣櫃,只想穿黑色。好吧!就黑色。鞋子?就紅色吧!紅色的帆布鞋。
你遲到了十五分鐘!你知道我不會等你的!安看到我冷冷的對我說。
不好意思。我摸摸我還在適應中的光頭。
看在你很帥的份上就饒你。警告你,沒有下次!
喔。

開車的時候,窗外的流火划過車窗。熒熒鬼火。承載太多過往而無法投胎的鬼火,徘徊在人間依舊無法散去。我弔念似的舉起食指,順著螢火划過的軌道,透過玻璃,感覺就像觸碰了它們。

那些光很美吧!這是城市裡唯一的景致。
很美。真的。

安哭了。她說她在樓下等我的時候,她覺得我根本不會下來了。而且將會永遠的離開她。她非常難過。

安,你要習慣有一天我不在的日子。
我知道……
安,你聽我說,我不可能永遠陪著你。雖然我也不想離開你,但是若有天你找到你的幸福,你一定要離開我,因為我是個災禍。你是上天對我的唯一寬容,我不會允許你再痛苦的。
你爸的事與你無關,那是我跟他之間的事。我對你,我是甘願的。寰,若有天你不再需要我的時候,請不要跟我說,我會自己消失。

我摸了安的肩膀說:好好開車吧!我們即將抵達彼岸,那個地方叫做幸福。

安笑了。開玩笑的對我說出電視廣告的經典台詞:一定要幸福哦!

來到了一家精緻的咖啡店,我用力的推開門,薰香的味道撲鼻而來。櫃檯的服務生看到了我們,對我們散發的唐突感沒有太多意外。安簡單的介紹我們是Mavis的朋友,今天約在這裡談事情。服務生對安說:你是la vida現在的老闆?眼神露出想探聽些什麼八卦的味道!安不耐的說:是!就是傳說中那個變了性的老闆!服務生摸摸鼻子,對安說不好意思,要我們等一下。領我們去了一個隱諱的角落,幫我們倒茶。

嘿!等等Mavis來,你知道怎麼做吧?
你是說,逗她逗的很開心?
安瞇著眼睛對我說:任何方法!
我沒有帶保險套出來。
你還夠下流的,我的意思是,算了!我沒跟你說嗎?Mavis玩很兇,我沒在碰那玩意的,不然帶你來幹麻?但是high完你們要幹麻我隨便,重點是那張合約。聽說跟她玩的開心,她什麼都會答應你。況且,la vida根本也沒有那麼價值,你知道的。
喔。可以,我只能盡量。先說好,如果她不喜歡跟我玩那是她的事,與我無關!
她不可能不會喜歡你啦!你可是稀有物種—混血兒!
好啦!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我也是有血有肉的寂寞靈魂,需要真情相對!

Mavis來了。一身俐落的褲裝,無袖上衣。臉色蒼白,整張臉只剩下唇色。眼睛細狹而長,眼神迷離。稱不上是大美女但是個非常有味道的女人。

hey!等什麼呢?她問。
等你阿!妹。安誇張了她的手勢,做出一個好姐妹之間才會有的擁抱姿勢。Mavis忽視,直接拿出菸,遞了一支給安。斜眼對向我,問:你要嗎?
不,我自己有。說完我也拿出我的菸,三個人靜默了一根菸的時間,薰香味道依然濃郁。

簡單來說,要我買下la vida,甚至買下三間,都不是問題!問題是,我只有三個小時的時間,三個小時之內我不開心,那我們之間談的就算了。這樣說你夠明白吧!安姐?
安不屑的站起了身,對她說:合約在這,我把他留給你!轉過來對我說:寰,我先走了哦!有事call我!輕輕擁抱了我之後就推開門走了。

所以,你想怎麼玩?她輕蔑的問。
先喝點酒再來聊聊。這邊有酒嗎?
你到櫃檯那裡,問小玉,她會跟你說。

原來那個服務生就是小玉。我走了過去,問她酒都放在哪?她打開了一個櫃子,裡面放了滿滿的酒類。我看到了一瓶酒,我知道那是在菲律賓才買的到的酒,立刻把它選起來。它酒精濃度有七十五。我稱它為天使與惡魔。然後調了兩杯地獄列車,底酒是vodka,dry。另外拿了兩個小杯,是要裝天使與惡魔的。

你要喝調酒嗎?還是shot?
都可以。就喝shot吧!
那,先敬你三杯了。我連續灌了三杯shot,濃度高的酒雖然味道不好,但是可以減緩隔夜宿醉的症狀,或是想嘔吐的感覺。
呵呵!她也豪邁了吞了一杯。
馬上閉氣!對!好,再吸一口氣!有沒有覺得腦門麻麻的?
有!她說。
好現在慢慢放鬆,捏著鼻子,再喝一杯!

她又喝了一杯,蒼白的氣色有了紅潤。她用手指按摩自己的太陽穴。

你怎麼沒有醉?
呵。我之前在吧工作,你說呢?暈了嗎?我幫你按按。我傾身過去,按著她的太陽穴,看著她消瘦的鎖骨,內心也有了狂亂的欲望。
你……你的眼睛怎麼有一邊是綠色的?
我是混血。
混哪?
西班牙。
是喔。真好……
舒服點了嗎?
呵!這樣情況,還要開飯嗎?
你要嗎?她整個人伏在我的胸口。
小玉!小玉!她吶喊著叫小玉過來。說:你把東西拿過來,把店收了之後,你就可以先回去了。

小玉把東西拿來之後交給我,還遞給我一條冰毛巾,對我說:給你的!
給我?我狐疑的問。
冰你的下面。說完她哈哈大笑的揚長而去。
我搖搖頭無奈的嘆笑。

我熟稔的燒起草,味道不錯,滿純的,沒有混到。

hey!你叫什麼名字?
阿寰。
有沒有女朋友?
沒有。
安是你什麼人?
……

先抽吧!我遞給她。
逃避問題?她撫摸了我的臉頰。然後抽了一口。
知道了,有什麼事情會改變嗎?
什麼也不會改變。
那幹麻問。
女人嘛!就只剩那麼點自尊還有好奇心了。
呵。

我們開始胡言亂語,大麻放大情緒的功能來的很快,也很有效。常常我說了很無聊的事情,她卻笑到不可抑止。過程中我替她擦了好幾次的鼻涕。她呼的太快,太多了。

走啦!我們去看螢火蟲!
哪裡看?
花蓮阿!我小時候住在花蓮,那裡好多螢火蟲喔!飛呀飛!飛呀飛!
城市裡就有很多螢火蟲了!你只要在夜晚,打開窗。
這種的不算啦!這些充滿貪婪、生命瑣碎的東西根本不是螢火蟲,是鬼!是鬼火!
我們跟鬼,又有什麼差別?

走!我帶你去看藍色的螢火蟲!
在哪?
我家。

你的鑰匙在哪?
她摸遍了全身上下,卻摸不到她的車鑰匙。我打開了她的皮包,把鑰匙抽出來,揹著她,上了她的車。

回到家,我把她放在床上,她伊呀伊呀的叫著,叫我不要離開她。我拿了杯水,她叫我用嘴餵她。她問我有沒有紅豆?我說沒有。她又不知道從哪摸出來兩顆藥丸,要我們一起吞。

吞完後又開始high,整個腦袋像是被電流麻痺了,關節開始零散,想拆了身體尋找自己的主人。

她把她自己的衣服脫了,也開始脫我的。一邊脫一邊說:怎麼辦?我好想。

先跟你說,吞了紅豆之後我沒有辦法硬,除非有威。可我現在開飯又吞了紅豆,出不了門。
你就用手嘛!抱著我也可以啊!

我把安送的玻璃燈打開了。光割射了整個房間,無限蔚藍。

這就是你說的藍色螢火蟲阿?好美。
你比較美。我把臉湊到了她的眼前,開始親吻她。想硬卻硬不起來。就用手吧!她的雙手緊扣的我快不能呼吸,我卻享受這窒息感,整個靈魂從內部產生非常激盪的出竅。

她高潮了。要求我繼續。我拿了毛巾給她,對她說:勒緊我,越高潮的時候越要勒緊。她嗯嗯啊啊的點了頭。我的手速度越來越快,她的聲音越來越悶,音頻偏高,雙手將毛巾勒的越來越緊。我的腦門充滿血液,血液瘋狂衝撞我的心臟,我的心跳越快,越不能呼吸,我的腦中一片空白,想不起任何事情。所有的冥想空間全部被扭曲解體。好high。我感覺我失了靈魂,靈魂散成碎片流竄在我的體內,找不到適當的出口。所有的感覺沒有形狀,失了秩序。狂亂的四肢,內臟像岩漿般滾燙。

好high。

Mavis又一次達到高潮。完畢,對我說:寰,阿寰。沒有你我怎麼活。頓時我覺得我自己縮的好小,變成了一顆藥,裝在藥罐裡。等著人來取用。大麻的效果還在,我的情緒盪到谷底,完全解high。

想睡睡不著,要專心任何事也不行。Mavis終於沉沉的睡去,我用了那條勒住我的毛巾擦了她的臉。

藍色的光束透射到她的臉上,她的臉如純白的畫布,再也沒有一絲紅潤。我裸著身體,找到了一瓶廉價的whiskey。灌。喝了很大一口,卻完全沒有嗆辣的感覺。我完了,沒有感覺了。

我打開電腦,播著最低級的A片,越低級的越能刺激我的欲望。一邊用手套弄著我的下面。無法勃起就是無法勃起。好想射。但精神上是爽的。還想更爽。

我出門買了威爾鋼,在路上便急忙吞下。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已經很硬了。

Mavis趴在床上,一隻腿打的很開。裸體的她被藍光切割。我循著光把我的下面放進她的裡面。她發出浪蕩的呻吟。這一叫,在我慾望裡便無法收拾。我開始沒有緩衝的衝刺,每一下都要到達她的最裡面,把她撐破。她的叫聲越來越大,整個屁股撅的越來越高,我們就一直用這個狗爬式做。做了兩個小時,最後她受不了,一攤而睡,很沉。我還是無法射,該死的紅豆。

A片已經無法滿足我,我把裡面的女主角幻想成認識的人。就小玉好了。A片裡的小玉被我用各式各樣的姿勢抽插著。她還咬著她的下嘴唇。我終於射了。

不夠,保險套用完了,該死。怕她懷孕,放進肛門裡好了。我用口水潤滑著Mavis,把下面放進她的後面。好緊。沒多久我又射了。

身體充滿精液的味道,還有Mavis的體液、汗水以及我的汗水。不想洗掉。我一口氣灌了三杯whiskey,藥效好像開始退了。肚子餓的感覺伴隨著鋪天蓋地來的睡意,我倒下了。

空氣中的藍光不停逡巡著,看著它們久了,閉上眼還有視覺暫留的錯覺。我沉沉的睡去,墜入無邊的深海。不想掙扎。

沒有夢。

醒來的時候身體很沉重,倦怠感讓我不想醒來。可是醒來是瞬間的事,醒就醒了,沒辦法騙自己。

Mavis已經不在了。留在床頭的是那紙合約。賣掉la vida了。還有一張小字條,上面寫:光頭寰,醒來打給我,這是我的手機號碼。

我摸了摸我的光頭,原來我是光頭了。原來我昨天就把頭髮剃掉了。還不想打給她。

我呆坐在床邊,抽菸。倒了杯whiskey喝了起來。對酒精已經徹底免疫。不知道該是歡呼還是悲哀。

把合約拿給了安,安用了很奇怪的眼神看我。

昨天怎樣?
什麼怎樣?
就你跟Mavis啊!
沒怎樣,玩的滿high。
她早上打給我,說,錢已經匯過來的。但是……
怎樣?

安用了一個試探性的眼神看我,很像想對我說些什麼。而那些什麼又到嘴邊就吞回去。

你就說吧!
寰,你跟Mavis,不是認真的吧?
就,這樣阿!
她跟我說,叫你打電話給她。感覺人家認真了。
認真了又怎樣?
是沒怎樣啦!但是,如果你也想認真,那就要對人家好一點。如果你不想,那倒也不必再糾纏下去。
我知道。
所以你到底?
我不知道。但是她是個咖。

安思考了很久,手上的菸燒到了盡頭。

我在想,你需要多少?
什麼需要多少?
錢阿?
我喔!隨便……
給你一百?
好啊!
給了你之後,你不會不要我了吧?
……

其實我要什麼,我根本也不知道。

你有錢了之後,有困難還是可以常常來找我喔!就算你不來找我我也會來找你!
嗯,歡迎。
錢的部份你明天就可以去看戶口了,我會分四次。
你接下來打算如何?
我不知道囉!三百,夠讓我活好一陣子。想說要不要開家不會賠錢的店,但是,也沒有那份心去經營了。現在開始不用去la vida,空下來的時間也不知道幹麻。你呢?你有想過接下來嗎?
沒。
寰我跟你說,你也快三十歲了,實在要替自己想一想,找個不錯的女生結婚,生小孩阿!都是不錯的選擇。
要娶我也只會娶你。
你這小子……

安哭了起來。她覺得,她好像消失了。達到了某個階段性的夢想之後,她非常的茫然,她也覺得她沒有理由再來找我了。她覺得她正在消失當中。她最不捨的人是我。我也覺得我要消失了,但是是被某種能凝結時空的獸吞噬的,不是自體消失。

那晚回到家之後,我買了好多瓶whiskey。有瓶還是舒淇代言的。覺得Mavis某個角度長的很像她。

灌了幾杯,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零食,身體的疲倦再次席捲而來。好累。

再一次醒來的時候,Mavis已經坐在我的床邊。

醒來了?
嗯!我坐在床邊,頭痛欲裂,點了根菸,靜靜的抽完。

你怎麼沒有打電話給我?
你的號碼我弄丟了。
你騙人。她手上拿起那張留給我的字條,說︰這張字條是在你床頭發現的,我走的時候我用筆壓著,我來的時候筆不見了字條還在,代表你有看過那張字條。妳為什麼不想打電話給我?你怕我纏著你?
……

我開了whiskey,倒了兩杯,問她要不要?她拿了一杯過去,雙手捧著杯子卻不喝。

不要我沒有關係,你再陪我玩最後一次。你不能拒絕!

她拿出K,放了六排,要我拉三排。我吞了好大一口whiskey,一口氣拉了三排。她也拉了剩下的三排。藥效來的很快。但我們沒有太多話。我用口餵酒給她。我們都被暈眩困住了。在她的眼裡,我或許只是一顆能令她高潮的藥,在精神上。腦袋的細胞開始粒粒分明,細胞膜之間的感覺都是流動的。沒辦法,只能這樣了。不夠嗎?還不夠!不夠深,一定要很深,深到不見底為止。深到,看不見底為止。

開飯了。大麻的味道沾染整個空間。我們恣意的暢遊在靈魂與天空的交界。她的鼻孔附近的粉末我幫她舔掉。我們緊緊相擁,像兩隻魚。我們脫了衣服。打開了那片湛藍。她用嘴吸了我的下面。吞吞吐吐。她說她有紅豆,還有威爾鋼。我抓著她的胸部,口水不停流出。我們兩隻魚,相濡以沫。我們吞了紅豆。她的下面於是變的很潮濕。我也吞了威爾鋼。

這是非常悲傷的做愛過程。我覺得Mavis就會融化。融進我的身體。或者她會變成水,就這麼流走。

到底是什麼感覺?胸口空洞異常,一點點的微風,都會震動,而產生痛的連鎖反應。

在我進入Mavis的時候,她哭著對我說︰如果我就這麼融化了,請你不要阻止我!

我拿了毛巾給她,要她勒緊我,越緊越好。她的雙手在我背上殘留了一條條的抓痕。她的哭聲混合著淚水,裡面卻異常濕潤。藍色波光投射在我們的身上,對了,我們是魚。好多水。我快要不能呼吸了。整個人酥掉,變的很脆,隨便一敲就會碎的狀態。Mavis是溼的,滋潤著我的身體。靈魂盪到了外太空,被真空了。無法被終結的宇宙。

無法被終結的宇宙阿!我怎麼想不起來任何事了。

宇宙。宇宙。時間已經無法被終結了。我只能被停在這瞬間了。這樣,是永恆嗎?

我停不了讓自己陷進去的感覺,Mavis是靈媒,在子夜,通過她的身體,來到神的彼端。我對安說︰我們即將到達彼岸,那裡叫做幸福。

安說︰一定要幸福喔!

一定。

藍色的光狂舞在我們交纏的身體,所有能感知的物件都灘成水,流成河,展成汪洋。而我是一塊乾燥的浮木。漂。

什麼是什麼呢?安你可以告訴我嗎?我好需要你。

接下來的暈眩讓我抽離了。還有淺淺的幻覺,全身非常放鬆。我知道我再也動不起來了,就這麼睡去吧!不要醒。不要醒。

安拿著毛巾幫我擦拭身體,說︰先不要起來。

你怎麼在這裡?
Mavis昨晚打給我,說你昏迷了,嗑藥嗑成這樣她也不敢送你去醫院,就叫我過來了。
她人呢?
走了,小玉接走她的。

身體內部好像被抽乾了,五臟全部都在燃燒,我呻吟著。安問我要不要喝水?我說我要whiskey。她裝做沒聽到,把水端了過來。

我順勢打翻了那杯水,我說我不要喝水。

阿寰,我有限制過你什麼事嗎?
……
你以前玩藥,也沒看你玩的那麼兇。你還跟我保證過你絕對不會被藥玩?結果昨天呢?你每天把酒當成水喝,這樣的生活你是故意過給我看的嗎?
你不要管我!我怒吼道。

我有愛滋你離我遠一點!

安詫異的看著我。說︰什麼時候的事?

我不知道。
真的嗎?
……
你怎麼不早講?她開始哭了。
……
是不是之前你在幫人家按摩的時候得的?
……

她抱著我痛哭。她說她害死我了,她也不想活了。突然,她想到一件事,很驚恐的問我︰那你跟Mavis有帶套嗎?

有一次沒有。
你這個瘋子!她開始歇斯底里的捶打我的身體,我的胸口止不住咳嗽。
她跟我說她有愛滋。要我跟她做愛她才願意把合約簽給我。
安瞪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吼道︰這種事情你怎麼不早說?走,我們去找她!
不用了,是我自己願意的,與她無關。況且那次保險套用完,是我自己沒有準備好。不要怪她。
你怎麼能這麼無所謂阿?身體是你的,是你的……她咆嘯的眼淚滴在我的胸口。

安冷靜下來之後對我說︰明天帶你去驗。有的話我要她的命。

記得Mavis跟我說,我是唯一能治癒她的藥。

我是藥嗎?我是什麼樣子的藥呢?好想要旅行。去哪呢?跟誰呢?

隔天我打包了簡單的行李,開了車便往鬧區逛逛。手機遺留在家裡。戶頭裡的錢已經齊全了。在買牙刷的時候被人點了一下肩膀,是小玉。小玉對我展了一個很大的笑容,狀似鼓勵的意味。小玉是個長的很甜的女生,還有深深的酒窩。

阿寰哥你在這裡幹麻?
買東西。
你要偷跑吼?
怎麼這麼說?
因為你買牙刷又揹著背包,感覺就像要出遠門阿!
呵呵。
要不要帶我去呢?
你想要跟我一起嗎?
好阿!
要先帶你回家整理東西嗎?
不用!我們立刻出發!
我們要去哪裡?
我也不知道耶!
去找個,有螢火蟲的地方?
哦!我想想……記得Mavis說過花蓮很多螢火蟲哦!走吧!去花蓮!她說出Mavis的時候刻意的避開了我的眼睛。

開車的時候小玉一直哼著同一首歌,她的粵語相當標準。是關淑怡的難得有情人。

你怎麼會唱我這個年代的歌?
Mavis很愛唱阿!聽久了我也會唱了。覺得很好聽。
……
阿寰哥。
嗯?
你喜歡Mavis嗎?
不知道。
你可以喜歡另一個Mavis。
誰?
我!
你也叫Mavis?
對阿!哈哈!

阿寰哥。
嗯?
其實我那時候遞冰毛巾給你的時候,就是在提醒你Mavis的事。
你說,愛滋?
對阿!
無所謂囉!你情我願,怨不得誰。
為什麼你知道她有愛滋你還願意跟她上床呢?
我不知道。

是為了合約嗎?是覺得自己這樣也無所謂?還是一時對Mavis產生無法克制的欲望?我真的不知道。但做了都做了。

阿寰哥。
嗯?
如果你真的有愛滋,你要怎麼辦?
看著辦。
我會照顧你喔!真的!
呵!感謝你喔。

那個……安姐?她知道你要出來嗎?
我不知道。
你有帶手機出來嗎?
沒。
Mavis如果知道我翹班跟你出來她一定氣瘋了。
你翹班?
對阿!不過我也不想做了。雖然錢多,但每次都要幫她弄那些毒來毒去的東西,壓力好大。而且她愛你。
……
她愛你,但是她有可能會毀滅你!不,是正在毀滅你!所以我要離開她!因為我也愛你!
……小玉,我不值得妳對我這麼好的。
值得!誰不知道你是為了安姐才答應出賣自己的身體的?
不要這樣說安。我跟她之間不是你這個局外人可以論斷的!
那你為什麼又要逃避她呢?
……

迎面而來的是一片海景,到了七星潭。潭景深幽,無懈可擊的藍。

到了!阿寰哥到了!耶!小玉興奮的勒住我的脖子,讓我想起另一個Mavis,以及那次非常悲傷的做愛過程。
等我把車停好!
耶!小玉笑的很燦爛,少女的青春果然是陽光無敵。

不停咳嗽,身體狂歡後的殘敗還彌留著。

阿寰哥你還抽菸!
好好好。我把菸蒂踩熄。迎面而來的風依然吹的我胸口隱隱作痛。

Mavis我……恨……妳……小玉誇張的對海平面怒吼,海投以幾個巨浪當作回報。
阿……寰……哥……讓我們在一起!我插著腰微笑著。希望今晚能看的到Mavis說的那些螢火蟲。

小玉又唱起了關淑怡的難得有情人︰

如早春初醒 催促我的心
將不可再等
含情待放那歲月 空出了癡心
令人動心

幸福的光陰 它不會偏心
將分給每顆心
情緣亦遠亦近 將交錯一生
情侶愛得更甚

甜蜜地與愛人 風裏飛奔
高聲歡呼你有情 不枉這生
一聲你願意 一聲我願意
驚天愛再沒遺憾
明月霧裏照人 相愛相親
讓對對的戀人 增添性感
一些戀愛變恨 更多戀愛故事動人
劃上了絲絲美感

想起了安以及她送我的藍光玻璃燈,好想好好的對安說︰祝你幸福。用很淡的語氣。
文句間的時空
像是人誕生前的混沌
茫然糾葛在前生未了的片段
放手
失落的大海藍色螢火一波波襲來
照亮黑夜等天明
直跟著像陽光般的光點飄去
將故事
停在一個宛如是出口的地方
一個少女的微笑和歌聲
像救贖般
故事於是產生

問好
跳舞鯨魚
彷彿盡全力放棄自己身體的生存模式,讓灰色色調的畫面充斥在字裡行間,瀰漫著完全的放縱,而在那放縱之後的倦,卻又是如此真實且沈重,結尾處的「祝你幸福」,讀來令人感到特別的哀傷。


安濯 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