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停止呼吸的那一瞬,握著他的手,我不禁崩潰痛哭:「阿爸!」
醫院裡小小的房間、白色的天花板,還有床上雙目圓睜而無神的他。
週遭人們的喧囂聲、呼吸儀器的嗡嗡聲,以及護士小姐急切而果斷的詢問聲刺入耳膜:「請家屬決定!需不需要進行急救?」我茫然、猶豫且無助。
證實罹患癌症後治療的三個月裡,臥病在床的父親聲聲句句生不如死,對我傾訴。無力軟倒的肢體,腰下墊著一個抱枕。幼時看去高大又強壯的身形,如今已被病魔折損的形消骨立。
憶起那日在醫院的病床前,我與他相處,手上猶捧著一本言情小說悠閒的翻閱。
窗外樹梢末端上露珠的香氣暖中帶香,飄進房裡。床上的父親少有動作,滿臉倦容,歲月已在他的臉上留下道道足跡,我明白他無力多說什麼,另外心裡也不免多了一份期盼。很想有人跳出來告訴我,這一切不是真的,你的父親還有希望,現代的醫學那麼發達,也有很多人得過癌症,到現在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一次又一次的化學治療,父親從剛開始的痛苦呼喊,到後來的默默忍受。最後那段日子,連簡單的抬起手來這個動作,也成了一項折磨。
他說:「讓我死吧,不要救我。」我忍不住心酸。遞上放棄急救同意書給他,開口說:「護士小姐要求簽名。」他猶豫了會,果斷的簽下自己的名字,我的心有若刀絞,一陣陣的疼,好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如果我現在去讀醫學院,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許多念頭在腦海裡轉了一圈,面對護士小姐的問題,現在的我只能哭著說:「我們放棄急救...這是爸爸最後的願望!他親口跟我們說,不要再讓他受苦了......」
還想說同意書在弟弟那裡,喉頭卻哽咽的說不出話來,眼淚一直流,怎麼也止不住。
不斷回想起往事,包括爸爸小時候帶我們出去玩的景象、加班晚回家的時候、繃著臉處理家裡的大小事、殷勤修理水電的管路,以及為了填平家門口路面不平整而攪拌泥沙土石,就為了省點錢,滿頭滿臉的揮汗如雨。
平日做粗重工作,回家時遞出一張髒兮兮的、帶有汗味的百元鈔,汗水從額上滾落,濕潤了道道折皺的紋路,那是智慧所留下的刻印,他低聲對我說道:「拿去買涼水!」
邊想我哭的更厲害,誰也阻止不了,聲音嘶啞。
那之後,順利送行父親。對家裡的生活和平日吃食,更上了一片心,也盡量減少外食,顧慮著僅有的母親和手足。
爸爸是食道癌過世的患者,而且有酗酒的習慣。之後,家裡除了料理米酒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酒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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