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 1月 18, 2011 2:20 am
一三五和二四的秘密
VOL.1
像是靜默著的夏夜粘稠的潮濕。
它悄悄地潛伏在整個世界，卻又溫柔地無聲無息。
又像是一束光投進窗子，於是真相大白。
你聽說過吧。那被叫做是「隱秘」的不可告人的事情，好似隱密著的，還未曾人被人挖掘發現的神話。
那個問題已經糾纏自己很久啦。
像是那些從很早以前就已經流淌在自己心裡的河水，一點一點蔓延在身體的每個部分，然後慢慢刺激著末梢神經一點一點地陣痛，漲起、漲起，逼近了警戒線，馬上就要決隄瓦解。
「不行。一定要問清楚。」程妤彤想。
兵荒馬亂的高三，都是這樣的。天氣已經開始慢慢轉涼了，可是樹木卻依然翠綠，這些疊加的樹蔭，只是少了那種在夏天的浮躁和鮮艷，開始漸漸地變得墨綠，朝著厚重的方向慢慢靠近。早晨的光線還沒有過於的銳利，只有模糊隱密的光線悄悄地移動著一點一點抬高牆角影子的高度。
目光從窗外收回來，程妤彤再次看看身邊的人，就是仿佛不一樣了，就是感覺和昨天有了一點細微的差別，可是真的追究起來，自己也說不出來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總歸是一張安靜而又有棱角的臉，不能算是很帥的那種男生，但是卻給人非常舒服的感覺，眼睛不是很大但是眼角很舒服，嘴巴不是很性感但是嘴角很舒服，至於人嘛，雖然不是溫柔到女孩子尖叫但是恰當好處。校服袖子被他朝上折了兩層，於是長度縮短到胳膊肘關節，即使是這樣即將入秋的季節裡也覺得非常醒目。
「不行，還是要問清楚，否則沒辦法安心聽課的呀。」程妤彤碰一碰身邊的同桌，表示驚訝的語氣助詞才剛剛出口「哎 ----」，就遭到了同桌冷漠的反應。
「上課時間你叫什麼叫？」身邊的人拿著英語課本的身子沒有動，只是微微偏了偏用冷淡的眼睛瞥了程妤彤然後沒有表情地說了一句，然後又低下頭背起了單字。
程妤彤吐了吐舌頭，悄悄抬眼看了看講臺上的英語老師，然後低下頭準備看書，可是又想起剛才被身邊人弄得有點沒有面子，於是用同樣的眼神同樣的語氣對身邊的人說：「哎，紀信秀，你沒有發現你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麼，好像......長高了一點？」
紀信秀臉上略微有一點吃驚的表情，但是馬上又隱去，換了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咦----？」
程妤彤注意到了紀信秀臉上的表情，心裡偷偷地驚訝，然後把英語課本立在課桌上，自己俯身把頭藏在課本後面從側邊細細地觀察起來。
「奇怪----」程妤彤心裡嘀咕：「紀信秀今天是怎麼了呢？雖然昨天才成為同桌，可是昨天他明明很熱情啊......難道是我幻覺出現了麼，要不然怎麼覺得他一夜之間好像長高了呢？」
身邊的男生微微側過頭，似乎是注意到女生的注視，臉一下子紅了起來，紀信秀挑了挑眉毛，搬起一摞厚厚的參考資料重重地放在了兩個人的中間。
「煩死了......」程妤彤隱約聽到他這樣說。
「可是......可是......昨天明明不是這樣的呀」。
VOL.3
放學後學校教學樓的走廊裡，因為沒有人，程妤彤的腳步「咚咚」的聲音顯得格外明顯，陽光斜斜地照進窗戶，皮膚上的溫度仿佛驟然增加。在車棚裡推出車子，騎著快速拐出了學校門，影子「嘩」的一下消失在隱秘處。
「哼，昨天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 有些生氣的程妤彤一邊騎腳踏車一邊還憤憤的想。
昨天是高三開學第一個星期的最後一天，班級調座位的一天。班裡像是炸開的鍋子一樣熱鬧，程妤彤放下書包準備到黑板旁的座位表查看自己和誰是同桌，就看見一個穿著校服敞開拉鏈的男生拎著一個黑色單肩包坐在她的旁邊。
「嗨！你就是那個剛轉校過來的程妤彤是吧？我看座位表上寫著我跟你同桌。開學一個禮拜了也沒跟你說過話呢。我叫紀信秀！」
「哦......你好，我是程......程妤彤。」好像還沒有完全搞清楚狀況的樣子。
「啊......哈哈哈，我知道你的名字呀。」男生大聲地笑出了聲。
「額......」
雖然是剛剛進入新的學校新的班級，對周圍的同學都不熟悉，但是女生在一起的時候總喜歡唧唧喳喳說男生的情況，所以紀信秀這樣的人物還是聽說的。
他剛剛為學校拿了全市運動會的三項一等獎，可是也獲得了全國某個作文大賽的第一名。
他以數學全校第二的成績考入了這所明星中學，可是也穩穩地坐在了社會組第一的寶座上。
他一邊擔任著籃球隊隊長在最關鍵的比賽裡連進六個三分球，可是也在乒乓球小組活動時擊敗了體校訓練的對手。
總之，是很特別的男生，同班的女同學都叫他「矛盾綜合體」。
很映襯的五個字呢。
「矛盾綜合體」。
想起了這些，程妤彤心中的那點憤憤的想法已經消失了大半。「哎呀呀，矛盾的綜合體嘛，說不定性格也就是這樣陰晴不定呢。典型的人格分裂啊」。
當夕陽將那種融化後的金黃色像是噴灑在牆壁一般籠罩在這個世界的時候，天地開始混沌一片，暮色中，程妤彤騎著單車抬抬頭看著遠處的建築，都已經分辨不出輪廓，遙遠地仿佛不能夠觸摸到清晰，暮色四合，天空馬上就要暗了下來。
「或許明天就不一樣了呢。是吧？！」
VOL.4
夢裡有很多意像，大片大片的蘆葦，紫色的天空，還有生長在河流中的大樹，花朵都在樹冠的末端拼命地綻放，那面湖水吞沒了幻想，但是又清澈透亮，在岸邊站著兩個人，看不清楚面容，但是兩個人幾乎一模一樣，只是一個人臉上有生動的表情，一個人看起來很死板，但是始終無法看清他們，統統隱藏在浮光掠影之下，綠葉妖嬈和落花紛紛之中。
這是晚上程妤彤的夢。
真的很想弄明白。
真的很想知道是什麼樣子。
真的很想看清楚到處是怎麼一回事呢。
朦矓中睜開眼睛，程妤彤隨手拿起旁邊的鬧鈴迷迷糊糊地看一眼， 「恩？我怎麼沒有聽到鬧鈴聲，這是幾點了......」
「啊啊啊啊啊啊！ 我遲到了！」
伴隨著驚天動地喊聲，程妤彤「嘩」地一下坐起身來，迅速套好衣服匆匆洗臉刷牙抓起了書包衝了出去。
衝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已經是七點十五分，再過十五分鐘就要開始早自習了。
「糟糕糟糕......該死的怎麼就沒聽到鬧鈴呢。」程妤彤從樓下邊推出車子心裡邊狠狠地咒罵，單腿跨上腳踏車正準備走的時候，聽到後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程妤彤----」
錯愕的回過頭，忘記了自己是一臉焦急甚至是氣急敗壞的表情，可是看到的卻是燦爛的笑容。
是昨天還跟她擺了一副臭臉的「矛盾綜合體」紀信秀。
「這麼巧啊，趕緊上車吧，要不肯定遲到！ 」說完還回頭拍了拍身後停著的轎車。
「額......額？」程妤彤茫然的不知所措，然後實在盛情難卻就答應了，放好單車就和紀信秀上了車。
一路上- -其實也不過就是五分鐘的車程- -程妤彤都是驚訝並且茫然的，因為她看到自己的同桌像是面對萬人所演講一般激情四射，高談闊論。車子停在學校門口，他不搭理司機就跳下車去，走向教室的路上也一直沒有閉上對程妤彤講話的嘴巴。
果然是雙重分裂性人格，矛盾的綜合體。
終於。
程妤彤忍不住去打斷他：「喂--」
「恩？」果然是十分配合的傾聽姿勢，俯下身子來。
「紀信秀，你......」
「什麼？」一臉困惑的表情。
「你不會是有雙重人格吧......」程妤彤小心翼翼地問。
「啊？！ 」男生迅速的直起身來，一臉「你說什麼」的表情。臉色也似乎變得有些蒼白，像是在「無聲的印証」著程妤彤的猜測。
走進教室，外面牆上的鈴聲剛剛響起。
「你亂講什麼啊......」紀信秀瞅了一眼拿著書本進門來的老師，壓低了聲音坐下來說。
類似這樣的小猜想很快便被淹沒在突然而來的小測驗中了，老師總是突如其來地想要考驗學生是否在家努力溫習功課，程妤彤扭頭看著身邊的紀信秀，也是一臉懊惱的表情。
「開始作答，時間四十五分鐘」。
「慘了......這道題......」咬著筆桿，程妤彤盯著考卷上分數為二十的解答題， 「怎麼會完全沒有印象呢？」
明明在昨天晚上臨睡前還溫習過的書本例題，怎麼就想不起來解題步驟和公式呢？程妤彤越是著急腦子越亂，額頭上已經開始滲出冷汗， 「怎麼辦怎麼辦呢？」
無可奈何地，陷入了慌燥的心境。
「喂，這裡啊」。
輕的只有她一個人能聽的見，有點膽怯地微微扭過頭，是紀信秀將自己的考卷稍稍向左邊一偏：「快點看哦，我幫你盯著老師」。
「怎，怎麼--？」
VOL.5
下課的鈴聲儘管尖銳刺耳，在學生卻好似天使的福音一般。
教室裡忙亂起來，彼此邀請去福利社或者打球的學生你來我往四下走動。程妤彤卻只是愣愣的坐在位置上，看著紀信秀從筆記本上撕下一頁紙來鋪在桌面上開始削鉛筆。
這是和他同桌的第三天的下午。
前天，他極度熱情的介紹自己，並在剛剛認識的情況下就要了她的手機號碼說要傳訊息給她。
昨天，他像完全變了一個人，根本沒有搭理她，冷若冰霜好像是程妤彤欠了他錢沒有還一樣。
今天，他又變得和前天一樣熱情，早上載她上學考試給她看答案，好像兩個人認識了好幾年。
太奇怪了。難道他真的是雙重人格？
程妤彤百思不得其解。
削完鉛筆正要起身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短促的震動了一下。紀信秀於是又乾脆坐下來查看短訊。
- -你今天過的好麼？ 發信人：豬頭
苦笑了一下，轉過身子快速的回覆過去。
- -別提了，簡直鬱悶的要死，妤彤今天問我是不是雙重人格。
- -誰？
- -程妤彤，我同桌的。你不是見過麼。
- -哦。那你就告訴她你是雙重人格好了。再說你本來也安靜。
- -什麼雙重人格，你少來了！ 都怪你出的餿主意。
- -哦？那你幹麻配合了我兩年多呢？
- -滾......我上課了。再說吧！ 晚上我要吃麥當勞！
- -呵呵。死小子。
看到最後的回覆，紀信秀莫名其妙的有想把手機砸掉的衝動。但他只是趕在上課前刪除掉了所有發信人為「豬頭」的短訊，一邊擺弄手機一邊自言自語的罵著：「紀信秀你這個白癡！」
VOL.6
一轉眼已經是上半學期的結尾了，程妤彤回想起來每天的生活簡直不是一個「慘」字可以形容。
不計其數的各種考試，印刷質量奇差卻又不得不當作寶貝的考卷，歷史老師講了三節課都沒聽懂的「主觀能動性」，完全分不清楚年代的歷史解答題，還有鬼才知道是什麼時代的「您可能叫我路......」
一天一天。就是這麼過去的，即使它們想再帶著自己跑，卻只能徑直穿過衝向遠方。不能夠再向後退。如果在這個世界失去了真實的觸感，即便什麼都在以震耳欲聾的聲音飛速前行，自己卻依然停在原地。但是不可能後退。
所以，當學期已經快到結束的時候，程妤彤也為自己的沒有察覺而大吃一驚。
「怎麼，已經一個學期過去了麼......」
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麼讓她記憶深刻的事吧。每天都是一樣的忙，很不得倒在床上就再也不起來，頭髮長了一些，已經蓋過了肩膀。完全聽不到有蟬叫的聲音了，相對應的是換上了厚一點的外套，每天早上起來已經非常的寒冷，大家說話吐出的都是白色的霧氣，用掉了四個筆記本寫英語練習，暗地裡咒罵英語老師是個變態。
「再多的，也就沒有什麼了吧」。
「不對，還有......」
像是從記憶深處突然掙斷的一點，突兀的跳進她的腦海里，也不否認是因為剛剛好側過頭去看到的緣故，總之一下子想起他來。
紀信秀。
陽光開朗，或者沉默內斂都可以形容的男生。
儘管極力否認，可是總不免的在隔一天變成另外的性格，於是更加堅定了程妤彤是抱著「習慣並適應」的態度去與他相處的。並沒有更多的大驚小怪也沒有向其他人宣傳。
星期一，星期三，星期五，便無可奈何的（或者是有點順理成章）接受他的「照顧」- -在自己家門口等他「順路」的轎車。幾次之後便作為回報給他帶媽媽做的便當或者加了溫的可可奶。一路說笑，在課堂上偶爾也打鬧起來。
星期二，星期四，則是完全不用去和他溝通，因為講了也是白講，反正也會搭理自己。於是僅僅是在午休時買來兩瓶可樂，把其中一瓶丟給他也不管他會不會喝。
「就好像是傳奇裡才有的生活嘛......再這樣下去，搞不好我也要變成雙重人格了！」
「完全沒有道理呀。」程妤彤用了一個學期的時間也沒有弄懂到底是怎麼回事。
「喂--」身邊的紀信秀俯過身和程妤彤小聲地說話。「喂，妤彤啊，今天晚上一起去吃牛肉麵要嗎？」
「什，什麼？」程妤彤恍惚的問了一句，不好意思說自己剛才沒有聽清楚。
「今天星期五嘛，明天又不用上課，我請你去吃牛肉麵呀，很好吃的」。
「那個......」雖然已經跟「這個」紀信秀很熟，但似乎還不到可以單獨兩個人去吃飯的程度吧。程妤彤這樣想著卻沒有說出來，而是換了理由：
「作業很多呢......」
「哎呀明天又不用上課，明天再寫啦，我今天也騎車來學校的，放學我們一起走哦」。
容不得拒絕，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了。總是這樣，說風就是雨的......
但是不知怎的，心裡好像充滿了毛絨絨的陽光一般，暖暖的，快樂起來。
VOL.7
放學後，程妤彤站起來收拾好東西揪起依然趴在課桌上睡覺的紀信秀走出了教室。
在車棚裡推出車子，兩個人並排騎著快速拐出了學校門，說說笑笑地衝進了即將降臨的夜幕中。
紅綠燈。
----應該是走了很長時間了。
因為騎車微微俯下身去，夕陽的餘輝斜斜地打在兩個人的身上，籠罩出和平時不一樣的身影。路旁樹和樹的陰影也開始快速地交替了起來，變成了無聲的波浪，暖暖地貼在光線的斷面上。
程妤彤單腳踩在地上支撐了單車，右手拉了拉快要滑落的書包帶，轉頭看看紀信秀，突然好像靈魂出殼，就定在了那裡。
紀信秀和程妤彤一樣單腳撐地斜斜地跨在單車上，長長的頭髮遮擋住一部分眼睛，懶散地夕陽讓整個人的輪廓都染上了毛茸茸的金邊，顯得格外的安寧。耳朵裡塞著耳機，白色的線消失在脖子的衣領處，然後又在衣服的下擺處出現，最後纏繞延伸到跨在身上單肩包裡。他安靜地趴在車子的手把上，頭似乎是在跟著耳機裡的音樂有節奏地搖晃著，微微一轉眼就看到了程妤彤正盯著自己呆呆地看呢。
「喂，你看什麼看啊。沒見過啊。」扯下耳機，裂開嘴笑著對她說。
程妤彤正要反駁，綠燈亮了，紀信秀早就用力一蹬單車衝了出去，留下紅了臉的她還在原地沒有反應過來。
綠燈。車子緩慢前行，明與暗彼此交替，回家的人們不斷地走出明亮又回歸黑暗。
頭頂有一群飛鳥盤旋而過，留下沒有痕跡的天空還在癡癡地看著這個匪夷所思的世界。
只是路邊普通的店麵，但是非常乾淨，紀信秀把車子隨意地靠在路邊的電線杆上大步地走進去，大聲地對忙碌的中年男子說：「哎，老闆，兩碗牛肉麵，多加點香菜」。
程妤彤俯下子把車子仔細地鎖好，然後拔出車鑰匙放進口袋裡，看著隨意地靠在電線杆上的單車微微嘆了一口氣：「真是個粗心鬼」。
七十五元一碗牛肉麵，兩個人都大碗，有很大塊的牛肉和浮著厚厚的一層香菜。程妤彤皺著眉頭用筷子撥開香菜，然後把油膩的牛肉一塊一塊地夾碗邊。
「明明知道我不吃牛肉還要牛肉麵。明顯欺負人」。
「恩，你沒有告訴過我你不吃牛肉的呀，那你不吃給我吃，那麼我就會吃到更多的牛肉了。」紀信秀一條腿翹在椅子上，一臉壞笑地把程妤彤碗裡的牛肉夾到自己碗裡，一副小孩子惡作劇得逞的樣子。
程妤彤不理他，低下頭安靜地吃麵，倒是紀信秀好像餓壞了的樣子，三下兩下吃完了碗裡的麵和牛肉，又端起碗仰起頭「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大口湯， 「啪」地一聲放下碗，用手背抹了一下嘴上的油。
「啊，吃得真舒服，飽了飽了」。
程妤彤抬起頭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 「又不是餓死鬼投胎，吃那麼快做什麼」。
紀信秀倒是不計較她，看了她幾眼。然後雙手支撐住桌子，臉湊到妤彤面前，嚇了妤彤一跳，剛才這樣罵他，紀信秀神秘地說：
「哎，妤彤啊，明天我們去看電影怎麼樣啊？」
「啊？做什麼？」
「看電影啊， 《哈利波特七》我還沒看過呢，我們一起去看哪」。
「那麼怎麼跟我爸媽解釋啊，會被罵的」。
「這簡單，就說學校補課，你穿著校服，書包裡放上衣服，然後出來後換了衣服就可以了呀，沒事的」。
「這個......」
「去嗎？別猶豫了」。
「恩，好吧」。
「好阿，要死一起死吧。哈哈哈」
就是這樣答應了。那些話語在程妤彤心裡，像是一根一根帶著毛柔光芒的小針，微微到刺在了心臟上，雖然有點疼痛，但是卻感覺溫暖。又像是身體上封了一層厚厚的蠟，整個人陷入了被人控制，有了一種悶熱和焦急的情緒，但是又仿佛心甘情願。所有的神經末梢全部失去了感覺，動一動也沒有了知覺。
程妤彤心裡的各種想法從身體突然地冒了出來，抬頭看著紀信秀哈哈大笑滿意的樣子，那些冒出來氣泡又好似碰到稀薄的空氣， 「砰砰砰」地全部破開。
恩。要死一起死。去吧。
VOL.8
星期一的早晨，程妤彤幾乎是衝進教室裡去的。
把書包向桌子上狠狠地一甩，「咚」的一聲，引來周圍同學的詫異目光。可是坐在旁邊看書的男生卻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只是懶懶得抬了抬眼睛，隨即又低下頭去計算起題目。
程妤彤吸了一口氣坐下來。
「喂！ 」她叫道：「紀信秀！」
「紀。信。秀。」
男生轉過來看她，沒有一絲表情。
「你乾嘛放我鴿子啊？！ 你知不知道我像個傻瓜一樣等了你兩個小時啊！ 傳訊息也不回，你以為誰願意去看什麼電影嗎？我看電影也不用你請啊......」
越說越覺得委屈，眼淚馬上就要掉了下來，程妤彤用手背在眼睛上隨便抹了一下。
男生還是沒有表情。停了幾秒才開口：「我昨天說要請你看電影？」
「額......廢話......」一瞬間聽到他的反問，程妤彤竟好像有些大腦短路。
「這樣啊......那今天去吧。真麻煩」。
「啊......怎麼這樣......」這下子，程妤彤覺得自己腦袋真的短路了。
什麼人嘛......居然帶女孩子來看恐怖片！
縮在椅子裡，程妤彤有些憤恨的看著旁邊一臉平靜的男生。
不論螢幕上多麼血腥，他都好像只有三個字- -沒感覺。
而程妤彤這種天生膽小的人則是乾脆不敢去看螢幕，只好側過頭來去看他的同桌- -看人和看鬼，只有傻瓜才會不知道怎樣選擇！
身邊的男生頭髮服貼的順下來繞過耳際，側邊的光照過來使她只看到一個剪影。嘴角微微上揚卻似乎感覺不到是在微笑，看上去便有些冷色調的眉眼。在暗光下更顯得蒼白的膚色，左邊的耳朵上打了三個耳洞。
恩？
程妤彤一下子湊了上去。三個耳洞？！
不對啊......昨天看還明明是兩個......難道他昨天是去打耳洞了麼？
奇怪了，越來越奇怪了。
VOL.9
「今天我陪她去看電影了」。
「什麼？啊......對哦，我星期天是故意不去的......」
「死小子。明明是你喜歡她」。
「去去去！ 瞎說什麼呢......」
「哼。不承認？」
「沒有啊。只是，我不該騙她啊」。
「不是你，是我們」。
「豬頭，算你有良知」。
這些對話存在與黑暗中，又隔了好幾站的路程和四個住宅小區。這樣的對話，程妤彤是聽不到的。所以她只是躺在床上，翻過來覆過去的想著她那點不知稱不稱的上「心事」的事。
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到這些的呢？
這是眼下她最想知道的。
比如說「紀信秀的左邊耳朵上的耳洞究竟是兩個還是三個？」
比如說「紀信秀的字體究竟是亂七八糟的鬼畫符還是漂亮的行揩？」
比如說「紀信秀的脖子上帶的玉究竟是純白的還是瑩綠的？」
比如說「紀信秀的性格究竟是陽光開朗還是沉默內斂？」
比如說......
「頭好大啊......明天，一定要去問個清楚！」
似乎是對自己許下承諾一般說了這樣一句話之後，程妤彤伸手關掉了床頭的燈。
整個房間裡暗下來，她輕輕的拉了拉被子。
黑暗中，無聲的問自己：「如果，他真的有雙重人格的話，那麼你......喜歡的，又是哪一個呢？」
真的很想弄明白。
真的很想知道是什麼樣子。
真的很想看清楚到處是怎麼一回事呢。
VOL.10
很多人經常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吧？
就好像是上午的時候對自己說，下午要去海邊啊。而真正到了下午卻因為漫天的大雨不得不放棄了計劃。或者像是前一天晚上決定了要早點睡覺，卻突然在半夜接到隔了12個小時時差的朋友的越洋電話，最終導致頂著熊貓眼遲到的結局。
那句話是怎麼說的？
計劃沒有變化快。
所以，可想而知，當程妤彤第二天看到身邊的座位是空著的時候，有多麼的沮喪。
心裡像是突然塌陷了一塊似的，空空蕩蕩的不舒服。卻又不能更明顯的表現在臉上。
前後的同學都在低頭學習著，程妤彤卻用手支著下巴望向窗外微微發愣。教室裡很靜，她甚至可以聽得到手錶上秒針走動的聲音。
第一秒。
紀信秀拍著她的後背說「哎呀妤彤同學以後你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不用客氣哈。」微微的笑容剛好映襯了窗外透進來照在桌面上的光。牙齒潔白眼睛閃亮。
第二秒。
紀信秀帶球進攻閃過對方兩名對手的防守一躍而起投籃為校隊贏得了漂亮的兩分。下場後對所有向他微笑的女孩子不聞不問只是走到她面前，聲音平緩的詢問到：「你給我買的是可樂還是芬達？」
第三秒。
操場上有正上體育課的學生邁著整齊的步子練習隊列，程妤彤想起紀信秀原來是班級裡的體委。
第四秒。
風吹秋月，草長鶯飛。明媚的陽光鋪散整個大地。
第五秒。
就好像時光也可以被無限的拉長，他的一舉一動都在眼前清晰的倒轉，倒轉，清晰透徹。
第六秒。
他的笑容總是那麼適時的展現，彷彿日落前夕陽的餘輝籠罩整個海洋。
第七秒。
暮色是他的手指，輕輕的握住筆桿，時時皺眉思考，由內而外的散發著他的才華與冷漠。
第八秒。
有時不經意間轉頭，便能看到他望向自己。迅速的竊喜著低下頭去時忍不住讚歎那清秀的眉眼。
第九秒。
程妤彤從來沒有想過。
第十秒。
思念，原來是這般美好的一件事。
又第一秒。
啊啊啊，程妤彤你在想什麼，你是花癡麼。
可是。
就是想快點見到你呀。
就是想問清楚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你。
這樣。我才可以弄明白，我到底是......喜歡著......哪一個你。
VOL.11
當程妤彤再一次看到紀信秀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完全不像是小說裡寫的那樣，失蹤了的男生氣勢恢弘的華麗登場。相反地說，甚至有點頹廢的感覺，心不在焉的遲到，向老師道歉後搖搖晃晃的坐在了座位上。
「喂，把筆記借我一下」。
程妤彤迅速的遞上自己的本子，有些小心翼翼的看著他。
「你......沒事吧？」雖然想要問的是「星期五去了哪裡」，卻並沒有問出口，取而代之的是顯然的關心。
已經開始動手寫字的紀信秀簡單的晃了下頭，壓低聲音悄聲回答道：「恩，沒事。這兩天不太舒服」。
「哦......注意休息啊。」程妤彤微微擔心，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沒關係。對了，我......」突然擱筆轉過來的男生，欲言又止。
「恩？」
「沒什麼，那個，要麼，晚上去我家吧。」眼神閃躲面色緋紅的男生突然說了這樣的邀請。
「啊？！ 去你家？！ 」儘管壓低了聲音，程妤彤的反應依舊很突兀。瞅了瞅身旁沒有人看她，快速的俯下身去。
「啊......那個，我感冒了，不是缺了一些課程麼，想讓你幫我補一補。在學校的話又忘記帶藥來，而且晚上可以讓我家司機送你回去。所以......」幾乎是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理由，紀信秀才喘息了一下。
「哦......那好吧」。
隱隱約約的，是一種叫做「開心」的植物蔓延在整個心臟。佔據每一個角落，然後釋放著無限的氧氣。
忘記是在哪本書裡看到這樣的話了。
那些發生在我生命裡的事，我不去說，你就永遠不會知道。
還有在日本動漫裡學會的一句話，叫做「NA LU HO」。原來如此。
把這兩句話串聯在一起，便正適合於紀信秀和程妤彤現在所應有的對話。
站在門口，程妤彤愣愣的向屋裡望去。
紀信秀坐在沙發上向後靠著，把手裡的櫻桃一顆顆丟進嘴裡。準確率就像他打籃球一個樣。
意識著轉過頭去，腦袋裡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對程妤彤說，哈，哈哈。
「這一定是個玩笑」。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另外一個「紀信秀」站在她的身後手足無措表情倉皇，微微的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來。
身後傳來道歉的聲音。「妤彤，對不起......我今天就是想跟你解釋這件事的......」
「喂，你現在知道了吧？」坐在沙發上的男生突然躍起，走到兩個人面前， 「我才是- -紀，信，秀。他是我弟弟，紀信善，他頓了一頓說。「這主意是我出的」。
一時間有些驚愕的程妤彤仿佛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被隱瞞了將近一個學期的事實，呆呆的問道：「什麼主意？」
「哎呀這個豬頭肯定不能解釋清楚，事實上是這樣的。」紀信善搶著回答道：「我呢，考高中的時候考了鄉下的一所學校。可我實在放不下我家的大床和浴池，根本就不想住校。那怎麼辦呢，我就想讓豬頭替我去。可是豬頭也不想去，於是想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就是誰也不去那裡，而是一人一天在這個學校念書，然後互相補課。反正我們父母都在國外也沒人管，於是這麼一呆就是兩年。以前沒上高三的時候都是單人單桌，結果連老師也沒發現」。
程妤彤聽得睜大了眼睛，好奇迅速的覆蓋了自己的氣憤與難堪。
「那，為什麼要告訴我呢？其實可以繼續瞞下去的啊？」
「呃......因為，因為吧......」紀信善抓了抓頭，反倒不好意思了。
「因為他喜歡你。」真正的「紀信秀」突然的插嘴。
一向自信滿滿誇自己是「情聖」的紀信善，眨著眼睛，很不自在。
「其實，我們兩個人，也很不容易啊。」紀信秀不理會弟弟，轉過來說。
短路。
程妤彤完全沒有搞清楚狀況。
吶，吶。
原來如此。
只是自己不知道。
原來紀信秀的左邊耳朵上的耳洞，既有三個，又有兩個。
原來紀信秀的字體，既是亂七八糟的鬼畫符，又是漂亮的行揩。
原來紀信秀脖子上帶的玉，既是瑩白的，也是翠綠的。
原來紀信秀的性格，既是陽光開朗，又是沉默內斂。
原來......紀信秀......根本就是兩個人。
星期一、三、五是紀信善。
星期二、四是紀信秀。
他們一直在玩著這樣的遊戲，隱瞞了所有的人。
「可是，為什麼就沒有發覺呢」。
「可是，為什麼就是生不起氣來呢」。
天空開始完全陰沉了下來，縫隙中依然有光。
無窮的光慢慢滲透進來，照亮了三個人彼此之間的距離。
原來是這樣。
原來一直都是兩個人。
原來我的問題根本不是問題。
原來我喜歡的......僅僅......也恰好是他們中的......一個人。
VIL.11
天氣已經冷得不像話了，天空下起了雪花。
是麼，該到了快放假的時候。
很多時候，程妤彤都在想，自己的生活一定是出了什麼差錯才會遇到這樣的兩個兄弟。一個像是欣然怒放的向日葵，或者隨時都好像有淡淡的聖光籠罩的天使。一個像是冷寂漠然的矢車菊，或者穿著黑色長袍婉聲低吟的巫師。
也許再過很多年，我也不會忘記，你們曾經陪伴我走過的路。
也許再過很多年，我也不會忘記，紀信善笑容明朗的說出，我喜歡你這四個字。
也許再過很多年，我也不會忘記，紀信秀聲音漠然的說出，要加油啊這四個字。
外面的雪很大。
充斥在空氣的每個角落。
好像要把自己完全掩埋一樣。
冰涼的雪花，輕輕地落在臉上。須臾消逝，卻又在不斷地重複中，變成了一種固定的感覺。那些反復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一個人，卻是兩個不一樣的個體，在我視野裡反覆地出現消失，沿著一條自己也無法看清楚的界限，慢慢地運動著，直到某一天真相大白，才發覺--
以前就認為，雪融化在臉上的感覺，像是能夠觸碰到。
現在它們沾染了自己的全身，竟然有了一點點不塌實的感覺。
像要把自己整個地擁抱覆蓋掉。
他伸出手。像要把自己整個地擁抱淹沒。
原來已經習慣了呢，習慣了兩個人同時圍繞著自己，他們在我的眼睛裡扮演著同一個人，僅僅有了不同的性格做了不一樣的事情。
習慣了，被整個地擁抱掩埋的感覺。
VOL.12
同班的女生放學要去買書，於是剛好順路。
彼此深刻的探討了航海王的最新進度，又大肆批評了歷史老師那「毫無新意就像個村姑一般」的新髮型後，程妤彤停在了家門口。
「吶，你說，你同桌的紀信秀，怎麼好像會改變性格啊？」停下來道別，女生隨口問到。
程妤彤抬起手撥弄頭髮，按下了防盜鎖的密碼，轉過頭來，向那個女生微笑。
「恩......」
「這是一三五和二四的，小秘密」。
- - - -結束
VOL.1
像是靜默著的夏夜粘稠的潮濕。
它悄悄地潛伏在整個世界，卻又溫柔地無聲無息。
又像是一束光投進窗子，於是真相大白。
你聽說過吧。那被叫做是「隱秘」的不可告人的事情，好似隱密著的，還未曾人被人挖掘發現的神話。
那個問題已經糾纏自己很久啦。
像是那些從很早以前就已經流淌在自己心裡的河水，一點一點蔓延在身體的每個部分，然後慢慢刺激著末梢神經一點一點地陣痛，漲起、漲起，逼近了警戒線，馬上就要決隄瓦解。
「不行。一定要問清楚。」程妤彤想。
兵荒馬亂的高三，都是這樣的。天氣已經開始慢慢轉涼了，可是樹木卻依然翠綠，這些疊加的樹蔭，只是少了那種在夏天的浮躁和鮮艷，開始漸漸地變得墨綠，朝著厚重的方向慢慢靠近。早晨的光線還沒有過於的銳利，只有模糊隱密的光線悄悄地移動著一點一點抬高牆角影子的高度。
目光從窗外收回來，程妤彤再次看看身邊的人，就是仿佛不一樣了，就是感覺和昨天有了一點細微的差別，可是真的追究起來，自己也說不出來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總歸是一張安靜而又有棱角的臉，不能算是很帥的那種男生，但是卻給人非常舒服的感覺，眼睛不是很大但是眼角很舒服，嘴巴不是很性感但是嘴角很舒服，至於人嘛，雖然不是溫柔到女孩子尖叫但是恰當好處。校服袖子被他朝上折了兩層，於是長度縮短到胳膊肘關節，即使是這樣即將入秋的季節裡也覺得非常醒目。
「不行，還是要問清楚，否則沒辦法安心聽課的呀。」程妤彤碰一碰身邊的同桌，表示驚訝的語氣助詞才剛剛出口「哎 ----」，就遭到了同桌冷漠的反應。
「上課時間你叫什麼叫？」身邊的人拿著英語課本的身子沒有動，只是微微偏了偏用冷淡的眼睛瞥了程妤彤然後沒有表情地說了一句，然後又低下頭背起了單字。
程妤彤吐了吐舌頭，悄悄抬眼看了看講臺上的英語老師，然後低下頭準備看書，可是又想起剛才被身邊人弄得有點沒有面子，於是用同樣的眼神同樣的語氣對身邊的人說：「哎，紀信秀，你沒有發現你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麼，好像......長高了一點？」
紀信秀臉上略微有一點吃驚的表情，但是馬上又隱去，換了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咦----？」
程妤彤注意到了紀信秀臉上的表情，心裡偷偷地驚訝，然後把英語課本立在課桌上，自己俯身把頭藏在課本後面從側邊細細地觀察起來。
「奇怪----」程妤彤心裡嘀咕：「紀信秀今天是怎麼了呢？雖然昨天才成為同桌，可是昨天他明明很熱情啊......難道是我幻覺出現了麼，要不然怎麼覺得他一夜之間好像長高了呢？」
身邊的男生微微側過頭，似乎是注意到女生的注視，臉一下子紅了起來，紀信秀挑了挑眉毛，搬起一摞厚厚的參考資料重重地放在了兩個人的中間。
「煩死了......」程妤彤隱約聽到他這樣說。
「可是......可是......昨天明明不是這樣的呀」。
VOL.3
放學後學校教學樓的走廊裡，因為沒有人，程妤彤的腳步「咚咚」的聲音顯得格外明顯，陽光斜斜地照進窗戶，皮膚上的溫度仿佛驟然增加。在車棚裡推出車子，騎著快速拐出了學校門，影子「嘩」的一下消失在隱秘處。
「哼，昨天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 有些生氣的程妤彤一邊騎腳踏車一邊還憤憤的想。
昨天是高三開學第一個星期的最後一天，班級調座位的一天。班裡像是炸開的鍋子一樣熱鬧，程妤彤放下書包準備到黑板旁的座位表查看自己和誰是同桌，就看見一個穿著校服敞開拉鏈的男生拎著一個黑色單肩包坐在她的旁邊。
「嗨！你就是那個剛轉校過來的程妤彤是吧？我看座位表上寫著我跟你同桌。開學一個禮拜了也沒跟你說過話呢。我叫紀信秀！」
「哦......你好，我是程......程妤彤。」好像還沒有完全搞清楚狀況的樣子。
「啊......哈哈哈，我知道你的名字呀。」男生大聲地笑出了聲。
「額......」
雖然是剛剛進入新的學校新的班級，對周圍的同學都不熟悉，但是女生在一起的時候總喜歡唧唧喳喳說男生的情況，所以紀信秀這樣的人物還是聽說的。
他剛剛為學校拿了全市運動會的三項一等獎，可是也獲得了全國某個作文大賽的第一名。
他以數學全校第二的成績考入了這所明星中學，可是也穩穩地坐在了社會組第一的寶座上。
他一邊擔任著籃球隊隊長在最關鍵的比賽裡連進六個三分球，可是也在乒乓球小組活動時擊敗了體校訓練的對手。
總之，是很特別的男生，同班的女同學都叫他「矛盾綜合體」。
很映襯的五個字呢。
「矛盾綜合體」。
想起了這些，程妤彤心中的那點憤憤的想法已經消失了大半。「哎呀呀，矛盾的綜合體嘛，說不定性格也就是這樣陰晴不定呢。典型的人格分裂啊」。
當夕陽將那種融化後的金黃色像是噴灑在牆壁一般籠罩在這個世界的時候，天地開始混沌一片，暮色中，程妤彤騎著單車抬抬頭看著遠處的建築，都已經分辨不出輪廓，遙遠地仿佛不能夠觸摸到清晰，暮色四合，天空馬上就要暗了下來。
「或許明天就不一樣了呢。是吧？！」
VOL.4
夢裡有很多意像，大片大片的蘆葦，紫色的天空，還有生長在河流中的大樹，花朵都在樹冠的末端拼命地綻放，那面湖水吞沒了幻想，但是又清澈透亮，在岸邊站著兩個人，看不清楚面容，但是兩個人幾乎一模一樣，只是一個人臉上有生動的表情，一個人看起來很死板，但是始終無法看清他們，統統隱藏在浮光掠影之下，綠葉妖嬈和落花紛紛之中。
這是晚上程妤彤的夢。
真的很想弄明白。
真的很想知道是什麼樣子。
真的很想看清楚到處是怎麼一回事呢。
朦矓中睜開眼睛，程妤彤隨手拿起旁邊的鬧鈴迷迷糊糊地看一眼， 「恩？我怎麼沒有聽到鬧鈴聲，這是幾點了......」
「啊啊啊啊啊啊！ 我遲到了！」
伴隨著驚天動地喊聲，程妤彤「嘩」地一下坐起身來，迅速套好衣服匆匆洗臉刷牙抓起了書包衝了出去。
衝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已經是七點十五分，再過十五分鐘就要開始早自習了。
「糟糕糟糕......該死的怎麼就沒聽到鬧鈴呢。」程妤彤從樓下邊推出車子心裡邊狠狠地咒罵，單腿跨上腳踏車正準備走的時候，聽到後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程妤彤----」
錯愕的回過頭，忘記了自己是一臉焦急甚至是氣急敗壞的表情，可是看到的卻是燦爛的笑容。
是昨天還跟她擺了一副臭臉的「矛盾綜合體」紀信秀。
「這麼巧啊，趕緊上車吧，要不肯定遲到！ 」說完還回頭拍了拍身後停著的轎車。
「額......額？」程妤彤茫然的不知所措，然後實在盛情難卻就答應了，放好單車就和紀信秀上了車。
一路上- -其實也不過就是五分鐘的車程- -程妤彤都是驚訝並且茫然的，因為她看到自己的同桌像是面對萬人所演講一般激情四射，高談闊論。車子停在學校門口，他不搭理司機就跳下車去，走向教室的路上也一直沒有閉上對程妤彤講話的嘴巴。
果然是雙重分裂性人格，矛盾的綜合體。
終於。
程妤彤忍不住去打斷他：「喂--」
「恩？」果然是十分配合的傾聽姿勢，俯下身子來。
「紀信秀，你......」
「什麼？」一臉困惑的表情。
「你不會是有雙重人格吧......」程妤彤小心翼翼地問。
「啊？！ 」男生迅速的直起身來，一臉「你說什麼」的表情。臉色也似乎變得有些蒼白，像是在「無聲的印証」著程妤彤的猜測。
走進教室，外面牆上的鈴聲剛剛響起。
「你亂講什麼啊......」紀信秀瞅了一眼拿著書本進門來的老師，壓低了聲音坐下來說。
類似這樣的小猜想很快便被淹沒在突然而來的小測驗中了，老師總是突如其來地想要考驗學生是否在家努力溫習功課，程妤彤扭頭看著身邊的紀信秀，也是一臉懊惱的表情。
「開始作答，時間四十五分鐘」。
「慘了......這道題......」咬著筆桿，程妤彤盯著考卷上分數為二十的解答題， 「怎麼會完全沒有印象呢？」
明明在昨天晚上臨睡前還溫習過的書本例題，怎麼就想不起來解題步驟和公式呢？程妤彤越是著急腦子越亂，額頭上已經開始滲出冷汗， 「怎麼辦怎麼辦呢？」
無可奈何地，陷入了慌燥的心境。
「喂，這裡啊」。
輕的只有她一個人能聽的見，有點膽怯地微微扭過頭，是紀信秀將自己的考卷稍稍向左邊一偏：「快點看哦，我幫你盯著老師」。
「怎，怎麼--？」
VOL.5
下課的鈴聲儘管尖銳刺耳，在學生卻好似天使的福音一般。
教室裡忙亂起來，彼此邀請去福利社或者打球的學生你來我往四下走動。程妤彤卻只是愣愣的坐在位置上，看著紀信秀從筆記本上撕下一頁紙來鋪在桌面上開始削鉛筆。
這是和他同桌的第三天的下午。
前天，他極度熱情的介紹自己，並在剛剛認識的情況下就要了她的手機號碼說要傳訊息給她。
昨天，他像完全變了一個人，根本沒有搭理她，冷若冰霜好像是程妤彤欠了他錢沒有還一樣。
今天，他又變得和前天一樣熱情，早上載她上學考試給她看答案，好像兩個人認識了好幾年。
太奇怪了。難道他真的是雙重人格？
程妤彤百思不得其解。
削完鉛筆正要起身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短促的震動了一下。紀信秀於是又乾脆坐下來查看短訊。
- -你今天過的好麼？ 發信人：豬頭
苦笑了一下，轉過身子快速的回覆過去。
- -別提了，簡直鬱悶的要死，妤彤今天問我是不是雙重人格。
- -誰？
- -程妤彤，我同桌的。你不是見過麼。
- -哦。那你就告訴她你是雙重人格好了。再說你本來也安靜。
- -什麼雙重人格，你少來了！ 都怪你出的餿主意。
- -哦？那你幹麻配合了我兩年多呢？
- -滾......我上課了。再說吧！ 晚上我要吃麥當勞！
- -呵呵。死小子。
看到最後的回覆，紀信秀莫名其妙的有想把手機砸掉的衝動。但他只是趕在上課前刪除掉了所有發信人為「豬頭」的短訊，一邊擺弄手機一邊自言自語的罵著：「紀信秀你這個白癡！」
VOL.6
一轉眼已經是上半學期的結尾了，程妤彤回想起來每天的生活簡直不是一個「慘」字可以形容。
不計其數的各種考試，印刷質量奇差卻又不得不當作寶貝的考卷，歷史老師講了三節課都沒聽懂的「主觀能動性」，完全分不清楚年代的歷史解答題，還有鬼才知道是什麼時代的「您可能叫我路......」
一天一天。就是這麼過去的，即使它們想再帶著自己跑，卻只能徑直穿過衝向遠方。不能夠再向後退。如果在這個世界失去了真實的觸感，即便什麼都在以震耳欲聾的聲音飛速前行，自己卻依然停在原地。但是不可能後退。
所以，當學期已經快到結束的時候，程妤彤也為自己的沒有察覺而大吃一驚。
「怎麼，已經一個學期過去了麼......」
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麼讓她記憶深刻的事吧。每天都是一樣的忙，很不得倒在床上就再也不起來，頭髮長了一些，已經蓋過了肩膀。完全聽不到有蟬叫的聲音了，相對應的是換上了厚一點的外套，每天早上起來已經非常的寒冷，大家說話吐出的都是白色的霧氣，用掉了四個筆記本寫英語練習，暗地裡咒罵英語老師是個變態。
「再多的，也就沒有什麼了吧」。
「不對，還有......」
像是從記憶深處突然掙斷的一點，突兀的跳進她的腦海里，也不否認是因為剛剛好側過頭去看到的緣故，總之一下子想起他來。
紀信秀。
陽光開朗，或者沉默內斂都可以形容的男生。
儘管極力否認，可是總不免的在隔一天變成另外的性格，於是更加堅定了程妤彤是抱著「習慣並適應」的態度去與他相處的。並沒有更多的大驚小怪也沒有向其他人宣傳。
星期一，星期三，星期五，便無可奈何的（或者是有點順理成章）接受他的「照顧」- -在自己家門口等他「順路」的轎車。幾次之後便作為回報給他帶媽媽做的便當或者加了溫的可可奶。一路說笑，在課堂上偶爾也打鬧起來。
星期二，星期四，則是完全不用去和他溝通，因為講了也是白講，反正也會搭理自己。於是僅僅是在午休時買來兩瓶可樂，把其中一瓶丟給他也不管他會不會喝。
「就好像是傳奇裡才有的生活嘛......再這樣下去，搞不好我也要變成雙重人格了！」
「完全沒有道理呀。」程妤彤用了一個學期的時間也沒有弄懂到底是怎麼回事。
「喂--」身邊的紀信秀俯過身和程妤彤小聲地說話。「喂，妤彤啊，今天晚上一起去吃牛肉麵要嗎？」
「什，什麼？」程妤彤恍惚的問了一句，不好意思說自己剛才沒有聽清楚。
「今天星期五嘛，明天又不用上課，我請你去吃牛肉麵呀，很好吃的」。
「那個......」雖然已經跟「這個」紀信秀很熟，但似乎還不到可以單獨兩個人去吃飯的程度吧。程妤彤這樣想著卻沒有說出來，而是換了理由：
「作業很多呢......」
「哎呀明天又不用上課，明天再寫啦，我今天也騎車來學校的，放學我們一起走哦」。
容不得拒絕，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了。總是這樣，說風就是雨的......
但是不知怎的，心裡好像充滿了毛絨絨的陽光一般，暖暖的，快樂起來。
VOL.7
放學後，程妤彤站起來收拾好東西揪起依然趴在課桌上睡覺的紀信秀走出了教室。
在車棚裡推出車子，兩個人並排騎著快速拐出了學校門，說說笑笑地衝進了即將降臨的夜幕中。
紅綠燈。
----應該是走了很長時間了。
因為騎車微微俯下身去，夕陽的餘輝斜斜地打在兩個人的身上，籠罩出和平時不一樣的身影。路旁樹和樹的陰影也開始快速地交替了起來，變成了無聲的波浪，暖暖地貼在光線的斷面上。
程妤彤單腳踩在地上支撐了單車，右手拉了拉快要滑落的書包帶，轉頭看看紀信秀，突然好像靈魂出殼，就定在了那裡。
紀信秀和程妤彤一樣單腳撐地斜斜地跨在單車上，長長的頭髮遮擋住一部分眼睛，懶散地夕陽讓整個人的輪廓都染上了毛茸茸的金邊，顯得格外的安寧。耳朵裡塞著耳機，白色的線消失在脖子的衣領處，然後又在衣服的下擺處出現，最後纏繞延伸到跨在身上單肩包裡。他安靜地趴在車子的手把上，頭似乎是在跟著耳機裡的音樂有節奏地搖晃著，微微一轉眼就看到了程妤彤正盯著自己呆呆地看呢。
「喂，你看什麼看啊。沒見過啊。」扯下耳機，裂開嘴笑著對她說。
程妤彤正要反駁，綠燈亮了，紀信秀早就用力一蹬單車衝了出去，留下紅了臉的她還在原地沒有反應過來。
綠燈。車子緩慢前行，明與暗彼此交替，回家的人們不斷地走出明亮又回歸黑暗。
頭頂有一群飛鳥盤旋而過，留下沒有痕跡的天空還在癡癡地看著這個匪夷所思的世界。
只是路邊普通的店麵，但是非常乾淨，紀信秀把車子隨意地靠在路邊的電線杆上大步地走進去，大聲地對忙碌的中年男子說：「哎，老闆，兩碗牛肉麵，多加點香菜」。
程妤彤俯下子把車子仔細地鎖好，然後拔出車鑰匙放進口袋裡，看著隨意地靠在電線杆上的單車微微嘆了一口氣：「真是個粗心鬼」。
七十五元一碗牛肉麵，兩個人都大碗，有很大塊的牛肉和浮著厚厚的一層香菜。程妤彤皺著眉頭用筷子撥開香菜，然後把油膩的牛肉一塊一塊地夾碗邊。
「明明知道我不吃牛肉還要牛肉麵。明顯欺負人」。
「恩，你沒有告訴過我你不吃牛肉的呀，那你不吃給我吃，那麼我就會吃到更多的牛肉了。」紀信秀一條腿翹在椅子上，一臉壞笑地把程妤彤碗裡的牛肉夾到自己碗裡，一副小孩子惡作劇得逞的樣子。
程妤彤不理他，低下頭安靜地吃麵，倒是紀信秀好像餓壞了的樣子，三下兩下吃完了碗裡的麵和牛肉，又端起碗仰起頭「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大口湯， 「啪」地一聲放下碗，用手背抹了一下嘴上的油。
「啊，吃得真舒服，飽了飽了」。
程妤彤抬起頭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 「又不是餓死鬼投胎，吃那麼快做什麼」。
紀信秀倒是不計較她，看了她幾眼。然後雙手支撐住桌子，臉湊到妤彤面前，嚇了妤彤一跳，剛才這樣罵他，紀信秀神秘地說：
「哎，妤彤啊，明天我們去看電影怎麼樣啊？」
「啊？做什麼？」
「看電影啊， 《哈利波特七》我還沒看過呢，我們一起去看哪」。
「那麼怎麼跟我爸媽解釋啊，會被罵的」。
「這簡單，就說學校補課，你穿著校服，書包裡放上衣服，然後出來後換了衣服就可以了呀，沒事的」。
「這個......」
「去嗎？別猶豫了」。
「恩，好吧」。
「好阿，要死一起死吧。哈哈哈」
就是這樣答應了。那些話語在程妤彤心裡，像是一根一根帶著毛柔光芒的小針，微微到刺在了心臟上，雖然有點疼痛，但是卻感覺溫暖。又像是身體上封了一層厚厚的蠟，整個人陷入了被人控制，有了一種悶熱和焦急的情緒，但是又仿佛心甘情願。所有的神經末梢全部失去了感覺，動一動也沒有了知覺。
程妤彤心裡的各種想法從身體突然地冒了出來，抬頭看著紀信秀哈哈大笑滿意的樣子，那些冒出來氣泡又好似碰到稀薄的空氣， 「砰砰砰」地全部破開。
恩。要死一起死。去吧。
VOL.8
星期一的早晨，程妤彤幾乎是衝進教室裡去的。
把書包向桌子上狠狠地一甩，「咚」的一聲，引來周圍同學的詫異目光。可是坐在旁邊看書的男生卻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只是懶懶得抬了抬眼睛，隨即又低下頭去計算起題目。
程妤彤吸了一口氣坐下來。
「喂！ 」她叫道：「紀信秀！」
「紀。信。秀。」
男生轉過來看她，沒有一絲表情。
「你乾嘛放我鴿子啊？！ 你知不知道我像個傻瓜一樣等了你兩個小時啊！ 傳訊息也不回，你以為誰願意去看什麼電影嗎？我看電影也不用你請啊......」
越說越覺得委屈，眼淚馬上就要掉了下來，程妤彤用手背在眼睛上隨便抹了一下。
男生還是沒有表情。停了幾秒才開口：「我昨天說要請你看電影？」
「額......廢話......」一瞬間聽到他的反問，程妤彤竟好像有些大腦短路。
「這樣啊......那今天去吧。真麻煩」。
「啊......怎麼這樣......」這下子，程妤彤覺得自己腦袋真的短路了。
什麼人嘛......居然帶女孩子來看恐怖片！
縮在椅子裡，程妤彤有些憤恨的看著旁邊一臉平靜的男生。
不論螢幕上多麼血腥，他都好像只有三個字- -沒感覺。
而程妤彤這種天生膽小的人則是乾脆不敢去看螢幕，只好側過頭來去看他的同桌- -看人和看鬼，只有傻瓜才會不知道怎樣選擇！
身邊的男生頭髮服貼的順下來繞過耳際，側邊的光照過來使她只看到一個剪影。嘴角微微上揚卻似乎感覺不到是在微笑，看上去便有些冷色調的眉眼。在暗光下更顯得蒼白的膚色，左邊的耳朵上打了三個耳洞。
恩？
程妤彤一下子湊了上去。三個耳洞？！
不對啊......昨天看還明明是兩個......難道他昨天是去打耳洞了麼？
奇怪了，越來越奇怪了。
VOL.9
「今天我陪她去看電影了」。
「什麼？啊......對哦，我星期天是故意不去的......」
「死小子。明明是你喜歡她」。
「去去去！ 瞎說什麼呢......」
「哼。不承認？」
「沒有啊。只是，我不該騙她啊」。
「不是你，是我們」。
「豬頭，算你有良知」。
這些對話存在與黑暗中，又隔了好幾站的路程和四個住宅小區。這樣的對話，程妤彤是聽不到的。所以她只是躺在床上，翻過來覆過去的想著她那點不知稱不稱的上「心事」的事。
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到這些的呢？
這是眼下她最想知道的。
比如說「紀信秀的左邊耳朵上的耳洞究竟是兩個還是三個？」
比如說「紀信秀的字體究竟是亂七八糟的鬼畫符還是漂亮的行揩？」
比如說「紀信秀的脖子上帶的玉究竟是純白的還是瑩綠的？」
比如說「紀信秀的性格究竟是陽光開朗還是沉默內斂？」
比如說......
「頭好大啊......明天，一定要去問個清楚！」
似乎是對自己許下承諾一般說了這樣一句話之後，程妤彤伸手關掉了床頭的燈。
整個房間裡暗下來，她輕輕的拉了拉被子。
黑暗中，無聲的問自己：「如果，他真的有雙重人格的話，那麼你......喜歡的，又是哪一個呢？」
真的很想弄明白。
真的很想知道是什麼樣子。
真的很想看清楚到處是怎麼一回事呢。
VOL.10
很多人經常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吧？
就好像是上午的時候對自己說，下午要去海邊啊。而真正到了下午卻因為漫天的大雨不得不放棄了計劃。或者像是前一天晚上決定了要早點睡覺，卻突然在半夜接到隔了12個小時時差的朋友的越洋電話，最終導致頂著熊貓眼遲到的結局。
那句話是怎麼說的？
計劃沒有變化快。
所以，可想而知，當程妤彤第二天看到身邊的座位是空著的時候，有多麼的沮喪。
心裡像是突然塌陷了一塊似的，空空蕩蕩的不舒服。卻又不能更明顯的表現在臉上。
前後的同學都在低頭學習著，程妤彤卻用手支著下巴望向窗外微微發愣。教室裡很靜，她甚至可以聽得到手錶上秒針走動的聲音。
第一秒。
紀信秀拍著她的後背說「哎呀妤彤同學以後你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不用客氣哈。」微微的笑容剛好映襯了窗外透進來照在桌面上的光。牙齒潔白眼睛閃亮。
第二秒。
紀信秀帶球進攻閃過對方兩名對手的防守一躍而起投籃為校隊贏得了漂亮的兩分。下場後對所有向他微笑的女孩子不聞不問只是走到她面前，聲音平緩的詢問到：「你給我買的是可樂還是芬達？」
第三秒。
操場上有正上體育課的學生邁著整齊的步子練習隊列，程妤彤想起紀信秀原來是班級裡的體委。
第四秒。
風吹秋月，草長鶯飛。明媚的陽光鋪散整個大地。
第五秒。
就好像時光也可以被無限的拉長，他的一舉一動都在眼前清晰的倒轉，倒轉，清晰透徹。
第六秒。
他的笑容總是那麼適時的展現，彷彿日落前夕陽的餘輝籠罩整個海洋。
第七秒。
暮色是他的手指，輕輕的握住筆桿，時時皺眉思考，由內而外的散發著他的才華與冷漠。
第八秒。
有時不經意間轉頭，便能看到他望向自己。迅速的竊喜著低下頭去時忍不住讚歎那清秀的眉眼。
第九秒。
程妤彤從來沒有想過。
第十秒。
思念，原來是這般美好的一件事。
又第一秒。
啊啊啊，程妤彤你在想什麼，你是花癡麼。
可是。
就是想快點見到你呀。
就是想問清楚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你。
這樣。我才可以弄明白，我到底是......喜歡著......哪一個你。
VOL.11
當程妤彤再一次看到紀信秀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完全不像是小說裡寫的那樣，失蹤了的男生氣勢恢弘的華麗登場。相反地說，甚至有點頹廢的感覺，心不在焉的遲到，向老師道歉後搖搖晃晃的坐在了座位上。
「喂，把筆記借我一下」。
程妤彤迅速的遞上自己的本子，有些小心翼翼的看著他。
「你......沒事吧？」雖然想要問的是「星期五去了哪裡」，卻並沒有問出口，取而代之的是顯然的關心。
已經開始動手寫字的紀信秀簡單的晃了下頭，壓低聲音悄聲回答道：「恩，沒事。這兩天不太舒服」。
「哦......注意休息啊。」程妤彤微微擔心，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沒關係。對了，我......」突然擱筆轉過來的男生，欲言又止。
「恩？」
「沒什麼，那個，要麼，晚上去我家吧。」眼神閃躲面色緋紅的男生突然說了這樣的邀請。
「啊？！ 去你家？！ 」儘管壓低了聲音，程妤彤的反應依舊很突兀。瞅了瞅身旁沒有人看她，快速的俯下身去。
「啊......那個，我感冒了，不是缺了一些課程麼，想讓你幫我補一補。在學校的話又忘記帶藥來，而且晚上可以讓我家司機送你回去。所以......」幾乎是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理由，紀信秀才喘息了一下。
「哦......那好吧」。
隱隱約約的，是一種叫做「開心」的植物蔓延在整個心臟。佔據每一個角落，然後釋放著無限的氧氣。
忘記是在哪本書裡看到這樣的話了。
那些發生在我生命裡的事，我不去說，你就永遠不會知道。
還有在日本動漫裡學會的一句話，叫做「NA LU HO」。原來如此。
把這兩句話串聯在一起，便正適合於紀信秀和程妤彤現在所應有的對話。
站在門口，程妤彤愣愣的向屋裡望去。
紀信秀坐在沙發上向後靠著，把手裡的櫻桃一顆顆丟進嘴裡。準確率就像他打籃球一個樣。
意識著轉過頭去，腦袋裡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對程妤彤說，哈，哈哈。
「這一定是個玩笑」。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另外一個「紀信秀」站在她的身後手足無措表情倉皇，微微的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來。
身後傳來道歉的聲音。「妤彤，對不起......我今天就是想跟你解釋這件事的......」
「喂，你現在知道了吧？」坐在沙發上的男生突然躍起，走到兩個人面前， 「我才是- -紀，信，秀。他是我弟弟，紀信善，他頓了一頓說。「這主意是我出的」。
一時間有些驚愕的程妤彤仿佛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被隱瞞了將近一個學期的事實，呆呆的問道：「什麼主意？」
「哎呀這個豬頭肯定不能解釋清楚，事實上是這樣的。」紀信善搶著回答道：「我呢，考高中的時候考了鄉下的一所學校。可我實在放不下我家的大床和浴池，根本就不想住校。那怎麼辦呢，我就想讓豬頭替我去。可是豬頭也不想去，於是想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就是誰也不去那裡，而是一人一天在這個學校念書，然後互相補課。反正我們父母都在國外也沒人管，於是這麼一呆就是兩年。以前沒上高三的時候都是單人單桌，結果連老師也沒發現」。
程妤彤聽得睜大了眼睛，好奇迅速的覆蓋了自己的氣憤與難堪。
「那，為什麼要告訴我呢？其實可以繼續瞞下去的啊？」
「呃......因為，因為吧......」紀信善抓了抓頭，反倒不好意思了。
「因為他喜歡你。」真正的「紀信秀」突然的插嘴。
一向自信滿滿誇自己是「情聖」的紀信善，眨著眼睛，很不自在。
「其實，我們兩個人，也很不容易啊。」紀信秀不理會弟弟，轉過來說。
短路。
程妤彤完全沒有搞清楚狀況。
吶，吶。
原來如此。
只是自己不知道。
原來紀信秀的左邊耳朵上的耳洞，既有三個，又有兩個。
原來紀信秀的字體，既是亂七八糟的鬼畫符，又是漂亮的行揩。
原來紀信秀脖子上帶的玉，既是瑩白的，也是翠綠的。
原來紀信秀的性格，既是陽光開朗，又是沉默內斂。
原來......紀信秀......根本就是兩個人。
星期一、三、五是紀信善。
星期二、四是紀信秀。
他們一直在玩著這樣的遊戲，隱瞞了所有的人。
「可是，為什麼就沒有發覺呢」。
「可是，為什麼就是生不起氣來呢」。
天空開始完全陰沉了下來，縫隙中依然有光。
無窮的光慢慢滲透進來，照亮了三個人彼此之間的距離。
原來是這樣。
原來一直都是兩個人。
原來我的問題根本不是問題。
原來我喜歡的......僅僅......也恰好是他們中的......一個人。
VIL.11
天氣已經冷得不像話了，天空下起了雪花。
是麼，該到了快放假的時候。
很多時候，程妤彤都在想，自己的生活一定是出了什麼差錯才會遇到這樣的兩個兄弟。一個像是欣然怒放的向日葵，或者隨時都好像有淡淡的聖光籠罩的天使。一個像是冷寂漠然的矢車菊，或者穿著黑色長袍婉聲低吟的巫師。
也許再過很多年，我也不會忘記，你們曾經陪伴我走過的路。
也許再過很多年，我也不會忘記，紀信善笑容明朗的說出，我喜歡你這四個字。
也許再過很多年，我也不會忘記，紀信秀聲音漠然的說出，要加油啊這四個字。
外面的雪很大。
充斥在空氣的每個角落。
好像要把自己完全掩埋一樣。
冰涼的雪花，輕輕地落在臉上。須臾消逝，卻又在不斷地重複中，變成了一種固定的感覺。那些反復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一個人，卻是兩個不一樣的個體，在我視野裡反覆地出現消失，沿著一條自己也無法看清楚的界限，慢慢地運動著，直到某一天真相大白，才發覺--
以前就認為，雪融化在臉上的感覺，像是能夠觸碰到。
現在它們沾染了自己的全身，竟然有了一點點不塌實的感覺。
像要把自己整個地擁抱覆蓋掉。
他伸出手。像要把自己整個地擁抱淹沒。
原來已經習慣了呢，習慣了兩個人同時圍繞著自己，他們在我的眼睛裡扮演著同一個人，僅僅有了不同的性格做了不一樣的事情。
習慣了，被整個地擁抱掩埋的感覺。
VOL.12
同班的女生放學要去買書，於是剛好順路。
彼此深刻的探討了航海王的最新進度，又大肆批評了歷史老師那「毫無新意就像個村姑一般」的新髮型後，程妤彤停在了家門口。
「吶，你說，你同桌的紀信秀，怎麼好像會改變性格啊？」停下來道別，女生隨口問到。
程妤彤抬起手撥弄頭髮，按下了防盜鎖的密碼，轉過頭來，向那個女生微笑。
「恩......」
「這是一三五和二四的，小秘密」。
- - - -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