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 5月 15, 2009 5:28 am
「他用他前半生繁華旖旎的色境做為水露，供養他後半生了寂無色的花枝」《荒人手記》—朱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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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我必然存在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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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國度充斥著匆忙而慌且荒的婆娑腳步聲，一個成伴，兩個成群，三個成城。忽醒忽累，忽沉忽滅，忽墜忽醉，我亦步亦趨的邁向恍惚，無我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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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切割昏黃月色，慘白渲染大街，天蒼藍，露水潤澤綠地。是個重複排沓著失眠的夜，時間滴答的溜過午夜十二點到清晨五點半。點煙、煙燃、燃點。飛灰、灰燼、盡頭。幻化、化體、體悟。暈眩、炫目、目的。茫然、燃點、點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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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澤來看我了，配著一把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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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菸嗎？」南澤剛毅的輪廓抹了微笑，
「戒了﹗戒了！」我看著眼前這名莫逆，十幾年來未有一毫一角缺陷的毫無改變，有種火焰紋絡著腦幹致使麻痹的錯覺，
「最近過的如何？」南澤雙眼鷹視著我，俯瞰人間煙火那般，這是他所擅長習慣的態度，
「簡單來說，是不錯。昨天早上王建民輸了球，竟然沒有人歡欣鼓舞，反而不停責怪他的伸卡球出不來，這麼說好了，我們應該替他感到快樂，因為他背負著眾人，眾台灣人的叮嚀與注視，他的壓力成長是等比級數的在攀爬著，在名聲頂峰之際，墜毀之餘，他將萬劫不得復生，所以他最好輸個幾場，減緩那些眼光無賴著的壓抑，釋放點運氣迴向給別的隊伍，這樣他才不會如陷流沙，最後帶著幻滅的希望死亡而不可自拔。」我又滔滔不絕的接著，
「其實王建民不該迂腐的如偶像般被人民朝聖著，他其實是他自己，投擲的是他，不是別人，他脫下褲子套弄著陰莖準備射精也只有他能感受到那瀕臨顛峰的男性高潮，不是別人，他大可不用在乎別人莫須有的期待與被期待，可他不行。台灣就有著許多朝聖的子民向他勒索關係，例如我是他學妹，我是他校長，我是他舅舅的朋友的女兒，你說，荒不荒誕？」
「你如何證明你的荒誕有所根據？」南澤若有所思的問道，
「證明？我需要證明的事情太多了，好比那天航行在天空馳騁的飛機，我如何得知飛機雲與我之間的關聯？是的，飛機與雲或許有關係，飛機與我有關係，關係密麻橫亙錯雜的交織成光纖時代的網路，然而終有到達不了的端點，盡頭，就像飛機與我用飛機雲的界線劃分，飛機是與我無關的。現實來說我絕少搭過飛機，通過層層海關才能抵達的天空，雖然浩瀚，卻需付出自由的代價，以極小的自由換取寬廣的自由，也許划算，然而我該有的控制權卻盡失，就算我到達目的，而那也不是我步行旅及而至的，是交通，是護照，是錢，是時間，那樣的自由太沒尊嚴，你覺得呢？」
「王建民是該背負著期待，因為他有能力，他有運氣。」南澤提出孔孟大道，世俗正向之極，讓我幾乎失去繼續溝通下的欲望，
「他的確該成功，名利雙收是條不歸路，他享有，他佔有，然而主導的卻是潮流，他終有天也會被世人遺忘，因為他強勢不再，因為時代創造出更新年代的族類，草莓族，或藍莓族之類的，最後他會出現的就是逝世幾周年的相關報導上，然後等媒體死盡，他就這麼無聲無息的飄散在這絕情的世界，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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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澤緩緩掏出槍，表情冷漠，五官端正無所皺摺，口徑標準，姿勢強悍，拉了拉保險，槍口對準了我的眉心，扣了板機，我感到無盡的迷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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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一陣酸麻，醒來時日光燈白耀的騰在我臉上，瞳孔被光閃的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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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澤走了，我仍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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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著睡了，睡著醒了，夢裡夢外，我的世界皆虛無而不可探。下意識的拿起一隻菸，點著，就讓它點著，燒著。其實我是抽的，只是不想讓南澤知道我的狀況而已，怕他了解我太多，撐開我對他展露的信任上的傷口，最後自己爆血而亡。把煙立起來，我能感受到風的動向，裊裊的送往窗外，天際，至於宇宙萬物。讓菸充滿我，讓我充滿菸，這是我僅能做的世紀末最後一件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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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澤曾跟我描述過ㄧ個地方，那裡是個峽谷，兩峽岸高聳矗立著風，沿著層層紋路的邊緣，是由大理石所構成，峽谷裡有著滿佈尖銳而脆的礫石，那裡無所生機，沒有花草，只有低低濃密的雲拼湊而成的陰霾，整個景色既不細緻也不優雅，但卻有著荒蕪的蒼涼，那種蒼涼是感受在世界的天崖海角的盡頭，然而什麼事也沒有盡頭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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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澤說，當地人稱那峽谷為「孤獨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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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澤又說，只有觀光客與外地人才會想接近那座峽谷，當地人對那座峽谷視而不見，因為他們的家人太多死於谷底的利石尖刃，由於峽谷外圍雨水充沛，滋養了許多森林，當地人變賴以打獵維生，是延續好幾千年的傳統，而常有瀕臨死亡邊境的獵物帶著孤傲豁命的眼神，逃向那座峽谷。峽谷長年霾害，視線差如盲，一不注意就會跌落谷底被沉澱滿谷的利石穿身而死，通常在罹難者的不遠處就會發現獵物的屍體，同樣也是被穿刺而死，南澤認為那是獵物故意墜下谷底引發獵人的追逐而導致雙雙死亡的劇碼，獵物寧死不屈的精神也讓當地人悚然，是怎樣的絕境怎樣的悲哀不甘，竟誘發動物淺在的毀滅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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峽谷的存在是個永恆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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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恆這個字眼鑲嵌著絕美的詛咒，伴隨著孤獨的裂痕同生同滅。若說獵物是為了追尋一種生命最終最遠的永恆，那本身肉體的消逝在時間上便不具意義。獵物為了重生而滅，獵人卻是為了滅而生。重生的原因不詳，但毀滅自身的第六感卻竄起，為了追逐不詳而寧可死亡的獵物們替自身找到世人美化的一個出口，那是牠們無從體會的境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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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一名在大學時代認識的馬拉威人，馬拉威人總是獨自漫步在廣闊的校園，手上不時點著菸，看到我總會跟我打招呼，他的膚色是黑，非洲式的標準黑。有次抽菸時候他問我為什麼抽菸，我回答不知道，因為理由我也還在找，就跟那時懵懂對未來不知所措的一般大學生一樣，他又問了，抽什麼煙？我說，白色大衛杜夫，你呢？他從右口袋拿出來的是紅色萬寶路，我反問他為什麼抽菸，他回答，是菸抽我。為什麼？我們國家是萬寶路的外包商，國家多數人從事製菸業，若我不抽，國家的經濟就無所來源，貧脊的土地更貧脊，貧窮的人們更頻窮，就跟大多數非洲人的天命一樣。所以他只有不停的抽，不停的讓菸抽他，抽乾他的身體，抽乾他的心房，抽乾……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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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到底為了什麼抽菸？我沒有任何國家背景的包袱，硬要湊數也只有兩三次的台海危機，但這不足以構成讓我抽菸的理由，那我何必抽乾浪費自己的兩片肺葉？抽菸的理由我還在理解，還在憑空想像，還在揣摩足以說服自己抽菸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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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恆何在？莫於至死方休？若視永恆為涅盤，那包容萬物的空間就是虛無，沒有開始，也無從結束，永恆便成立。輪迴的意義是在體認世上沒有永恆的事，存在，生命，就是結束永恆的斷句，人的一生若斐然燦爛成章，成詩，卻無法凝固而神遊，再華美的文句也會消逝無人知曉背誦，再悽涼的景色也會蔓生如玫瑰般亮麗的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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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的詩延續了幾千年來的記憶，然而我們的記憶卻只在床前明月光，我們的腦中容量太少，過去的事不復記憶，取代的是尖端的科技以及彌新的稱謂，儘管詩再動容，再值得，也沒有人能保證明天會不會有人遺忘，或是再過幾千年後的人們會拿出李白杜甫咀嚼他們詩句而讚譽有佳，人們是健忘的，因為現在，或是未來，有著太多不相干的波長盤據迴旋推進的逼迫人們的大腦去吸收，所以我們對過去的事也僅能回憶，回憶之虞有著過多的感嘆，因為回不去，所以美麗，因為無法改變過去，所以人們不願接受現實，用漂亮的藉口讓回憶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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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時間的約束，靜止即是永恆。唯有停止、死亡、虛無、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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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麼？」冰冷金屬質感的刀片薄利的架在我頸動脈旁，不消幾秒，我便辨認出了這是方的山刀，
「今天沒去打獵嗎？」我略帶疲態的問著，
「還能獵些什麼？世界擄獵我們的還不夠多嗎？」
「你該嘗試用獵槍，那樣對你比較安全。」我興致缺缺的回應著，
「槍是現代人引以為傲的工具，製造了戰爭，強化了霸權，獵物死於獵槍，人亦死於子彈，若我用了槍殺了獵物，那人的地位就跟獵物一樣，只在被需要時才被想到，這個世界，儼然人吃人的絕境。」方忿恨不停的對我訴說著，彷若他的心境就是獵物那般，
「人的確吃了人，在比賽鬥爭用盡心機，在公司用盡腦力對上司拍馬屁，學生競爭好學校，唯有在金字塔尖端的人才能當真正的人，其他的只是帝王死後陵墓的陪葬，要往上進步，是要踩著無數人的屍體，無數的命運堆疊，無數的絕望哭泣，才能換得一絲的成功與希望，凌駕萬人之上，一人之下。」我又道，
「這讓我想起某個朝代，連年戰爭飢荒，貧苦百姓易子而食的事蹟，因為不忍心吃了自己的小孩，於是跟別人交換小孩來吃，我好奇的是，若是你看到一個稚嫩的臉孔，天真著閃爍著希望，瞳孔望進去的是一片的純淨無瑕，你第一刀會往哪裡下手？」
「我會用滾燙的熱水或是帶有腐蝕性的物質先往他的臉部澆淋，至少讓我看不到他的臉，然後將他的聲帶割斷，以防聽到他的哭嚎，頭部以上不吃，其他的肉用刀片一刀一刀割下來。」方冷靜的向我陳述他的殺人過程，舌頭舔向嘴角，眼神之中帶有暴戾的殺氣以及顫慄的狂歡，
「要吃了他還怕看到他的臉？這讓我想起了大學時代的陳年往事，為了競爭幹部，有人到處造謠，先是毀了競爭者的形象，再是迫害競爭者的左右手，用高壓懷柔的手法，最後是在
BBS
上每隔一個小時就爆出關於那個競爭者不為人知的秘密，從此那名競爭者因此失去了朋友、信任，最重要的，他瘋了，失去了自己。」我若有所感的說著，彷彿那個人如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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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依然把刀架著，我就是他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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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天你醒來蛻變成一隻偌大的龐然甲蟲，你該如何生存？」方用肯定的口氣暗示著我其實不能生存，
「畢竟那只存在卡夫卡的小說世界裡，現實中並不會發生。但是現代人類乃是低劣的品種，會怎麼發生也說不定，人類從來不是人類，該是狼的時候就會咬住兔子的脖子，該是蝴蝶的時候就會採花蜜，噢錯了，是蜜蜂採花蜜，你也知道人類型態如此多樣，要讓我分類成動物的範疇實在過寬，還有一點，該是吸血鬼的時候絕不會忘了嗜血。」
「卡夫卡塑造的甲蟲，最可悲的就後鑲嵌在背後的那顆腐爛蘋果，那顆蘋果是它父親丟的，人類有時對昆蟲的敵意是巨大的，人類不敢對人類發洩的情緒全由昆蟲接受，好比打死蟑螂，拍死蚊子蒼蠅之類的，重點是那隻甲蟲原本是人的時候是被人所重視的，因為他擁有唯一的經濟能力，但他化成甲蟲之時非但沒有人同情他，原本的依賴頓時成為厭惡，煩躁，以及噁心到恨不得打死的境界。」我綿延不停的掏出我的觀點，感到舌燥口乾，
「你還是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方的語氣漠然，而脖子上的刀冷然，
「若我是隻有著思考的甲蟲，我會帶領著其他蟲類佔領人類建構的世界，顛覆所有價值觀，就像電影那樣。」
「很好。」方說完，隨即將山刀往我脖子順勢一抹，重重的割斷我的思考，再次，我又罹難，陷入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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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的我，脫離了囚禁我的地方，我來到一個海口，彷若三島由紀夫筆下的伊勢海，黃昏沉著，沿著白碎浪末將餘暉光束載至我眼前，這種世界毀滅前一夜的寧靜，萬物皆枯，腐朽之姿卻帶悽冷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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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白衣的一群人喚醒了我，一名女子遞了裝滿小白盒的藥丸，稍過幾秒，這些原子彈即將穿滑過我灼熱的食道，剖開聲線，最後在胃裡醞釀出醚、爆炸。身為一個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人，我感到有些孤獨，我被迫著壓抑內心的獸，這使我外在的心理型態成了隻獵物，被針頭、藥物、治療、社會追趕著，愚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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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們跟我說，吃了這些藥以後我就可以不見南澤以及方了，算是個安慰。我並沒有不見他們，他們若想，隨時可以從電視裡或衣櫃甚至是馬桶鑽爬出來，就像某些記憶一樣的敏感、直接且無可預測其走向、目的，也許不明白對人生未來有什麼影響，可它就是確實這麼存在於空冥、虛幽之間的腦葉裡，且，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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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噎下乳白的三角形藥丸時，我充滿了灰。絕望、不安。且，痛。我被迫著逼迫某些不該存在的人退散，此刻我跟樹下乘涼的靈魂沒兩樣，除了樹蔭以外哪裡都是見光死。何謂藥效？就是將你的精力經歷搗爛成泥，摔成破碎，最後殘局就是醫生的療效，很好，有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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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與影盤旋，呈現種渾沌的刺球狀，在身前，在腦前葉。刺眼而暈眩，迷亂而感官完全崩解。藥效淬礪了靈魂最初的形狀，那些篩選過後的粉末具有黏性，卻平凡無奇。粉末組貼成了一具面具，框住我行進時必須給人的形象，沿著那方向走，是無盡的荒漠，無盡的悲涼。忘了曾有的畸態，重整我的面容，矯正我的過往，過去的昏庸的鵝卵石或是磯石儼然成灰。
我的瞳孔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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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燥花一朵朵的盛開，自我的眼神，蔓延至我的鼻樑，紮了根的倔強。我的瞳井乾涸的哭，南澤從我眼底淺影中徐步而至，肩線的弧度不夠自然，顯的緊張，我的汗水淋漓開來，我的聲道無言以對，我的手腳酸軟，我的頸部痲痺，我如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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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令你我苦痛的夢，何時能結束？」南澤倦容著顏，雙手摩娑著鼻樑，
「記得十年前你在吧檯前的失意嗎？那杯酒精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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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醇沉澱不了你自以為的憂鬱。」南澤繼續說著，我的姿態是蜷曲的蛇，等待綺春的曙光。
「你說，你從不後悔認識我。那晚月色沉默的翔著銀翼。那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從此我們便得知往後交集還有第二次、第三次……直至牽絆的靈魂糾纏成最綿密的雲朵藏匿深深深處。」
「你説，你從不後悔認識我。那晚的星空騰的絢爛。你對我說，你對這世界絕望了，絕望的愛。你歷經背叛，你失落了所有，你一無所有，因為你身分過於敏感，間諜是如此賭著未來，代價無非是高速竄起的財富或極度人財兩失的最悲。這讓我想起我的職業—是個殺手。你欣羨我的幸運，因為我的生與死完全自由的被別人決定，有時候自己思緒無法決定時就交給別人去猜、去揣，因為對於未來我感到茫然且怠惰，甚至命運也是。」
「你說，你從不後悔認識我。那晚的你分裂了我。你說。」槍聲果斷的響，我再度悠揚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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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入，最深，最低，最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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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底的時候，恍惚的意境領我必須面對過去。醺醉的男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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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男人擄掠了一名女人，女人的心是泛著水晶光彩的璀璨，男人急需毀滅純淨的潔白軀殼，女人歇斯底里狂嘯，引起了男人潛伏的獸的性欲，腦子正在徘徊於道德邊界時速度卻不及生理的直覺，男人挺起下半身進入女體，溫暖的緊縮讓男人以為他還活著。活著的真實的體溫驟生，陡然一震，精液伴隨著啜泣封鎖在如陰道秘密且濕潤的夜裡。還有什麼比擁抱更實在的，那些虛幻的精神只是種表象，莎士比亞的歌劇只能存在舞台上，波特萊爾甚至不在天堂，沒有人去過的境地便無從考據、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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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代人心總荒蕪的不知所措。文明畢竟是現代人對自己的詮釋。乾涸的我的年代。迷亂的我的年代。強暴我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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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感慨太多，貪嗔癡，我犯了六根不乾不淨，我貪，我嗔，我癡，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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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男人，也愛女人。我的飢渴近乎飽滿，空虛的以為只要擁抱了就存在。孤獨比擁抱實在。我愛你，也愛我。我愛南澤，也愛方。我的精神渙散，必須這麼分裂。有人說愛上自己分裂的人格是種病，那讓我不治吧！我僅剩的自由無法相信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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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代，不談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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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方腐朽的懷抱中甦醒，姿態猶如一朵乾燥花，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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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裡有著不同的顏色，那你是什麼色彩？」方這麼問著我。
「之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你不黑不白，不紅不綠，不黃不紫，不睡不醒，都在之間。」
「孤獨與飛行，隨風與地行，鳥與魚，幻滅與真實，消失與迷惘，灰敗與春化，誕生與死亡，耶穌與撒旦，禁錮與自由，心靈與軀體，你到底是什麼？」
「如果只是之間，那麼什麼都不是。過去堆疊呈現在，築構了未來，是片鏡，之間的你看不到自己的模樣。」
「或許你失去了語言的能力，那畢竟是年代的錯，新聞上，法律上，魚網上，筆上，你之上。」
「頹廢的存在主義。一開始你曾對我傾訴雜亂的對於世界思維，其實我不能改變什麼，僅能偶爾抹殺你的現實。那杯酒精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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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醇在你心中酵不成醚，暈眩的過程裡，你才能感受自己。」
「我們能縮小的太少，放大的卻多。」而我依然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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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吻上了我的唇，乾燥花的花瓣長出了種傲慢偏激卻受了傷的顏色，灰，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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液體隨著食道滑翔漫步至胃壁，我明白這參雜了安眠藥的撫慰，也許我即將真正死亡而寧謐，邁向無人所知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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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伊勢海，孤獨的裂痕閃耀著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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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麼用力的想做個人，壓抑自身病態，只求做個正常人。房貸、休旅車、女人、後代、小康、朝九晚五，偏偏這些奢望翩翩遠走，沒有房子，沒有運輸，沒有家庭也沒有財富，夜夜笙歌，夜夜擁抱，卻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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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如何懂得永恆？究竟是眾人皆醉我獨醒抑是我笑他人看不穿？無從辯解甚至無所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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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過去如殘影反覆瞬移，回憶的回憶投影幻燈片不停切換，過去與回憶與現在與事實卻總相背離，漸行漸遠拓展渲染開來。染成一片顏色、色相、彩度皆不知所措的風景，近似日本的枯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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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雲凝結在空中隱隱作痛，那是天際的裂痕。流淌的飄著。此刻的心情看什麼都足以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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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精神分裂並不是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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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層來訴說，其實是這個時代的問題。經濟的問題。總統的問題。立委的問題。身世的問題。媒體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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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想像十年前的我與十年後的我有什麼確切上真實的不同？是生理嗎？皺如橘皮？抑是不舉？還是每天性愛，呼麻，拉K？時間沒有辦法告訴我們該改正些什麼，如我，這個活生生失敗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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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再度擄掠了女人，他們用各種姿勢性交著，彈簧床發出咿呀伊呀各種程度的大小聲，窗外的黑夜盡散，剩下的縫隙是黎明的位置。他們除了喝水之外，就是做。流汗。呻吟。撕扯。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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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他們是在夜店認識的。男人點了杯濃度很高的調酒，不純粹的顏色，他相信那杯酒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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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的烈度。女人在舞池裡搖擺著曼妙的身體，用
S
型征服所有男人的眼神，其中包含正在啜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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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烈酒的他。那群男人看著她的肉體，腦海裡飄滿了所有下流無恥的性交姿勢，想像一下吧！女人在床上會怎樣的呻吟？喜歡怎樣的音樂調適情趣？喜歡開燈關燈？想像力可以殺人的話，新聞的價值會比當今的垃圾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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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輕挑的手指撥弄了髮尾，蔻紅色繽紛在手指上，長了花。女人其實不在乎那些男人的眼神，因為這是必定而不可忽略的，如此才能證明她還年輕，有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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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走向醺醉半趴在吧檯上的男人，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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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我精神分裂開始的一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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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理解這等平凡而無聊的邂逅對於我的人生會產生怎樣的解構，不過它終究是發生了，也許是某種壓抑的潛能被那一吻揭開了變態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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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迫不及待的的褪去身上所有的衣物，擺出一個最性感的姿勢，迎接著男人的抽插，男人邊做的時候意識混亂，他不知道女人的名字，大概摸的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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罩杯的大小而已，以後的他就是這樣暱稱著那名女子，
C
罩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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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射精之後，
C
罩杯笑著，攤開雙手扭曲著如柳腰肢。南澤出現了，他把玩著槍坐在我旁邊的貴妃椅上，我總覺得認識他，卻又不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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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
罩杯視若無睹南澤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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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是我性愛後的淫糜，那是幻覺，可感覺卻又如此真實，幻覺熒熒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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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
罩杯再度盤纏了過來，眼神的慾火告訴我她還想更深入一點，也許該換背後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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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問女人，有沒有看到另一個男人，女人說你瘋了，這裡只有我們，只有身體的慾望，語畢，把雙腿抬的高高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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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拉回現在，我在這家療養院已住滿十年，這些年裡我思考了很多，也嘗試幻滅幻覺，可我沒有辦法，南澤或是方，都是我該嚐試溝通面對的人，或許根本不是人。十年之間，我幾乎忘了我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有著怎樣的習慣以及個性，曾經擁有多少不動產或是幾個女人幾個家人，這些我全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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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就像「孤獨的裂痕」裡的動物一樣，我正在毀滅自己，不過不要緊，我擁有的是一種極端而殘破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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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走出這個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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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還痛苦而深刻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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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我必然存在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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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國度充斥著匆忙而慌且荒的婆娑腳步聲，一個成伴，兩個成群，三個成城。忽醒忽累，忽沉忽滅，忽墜忽醉，我亦步亦趨的邁向恍惚，無我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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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切割昏黃月色，慘白渲染大街，天蒼藍，露水潤澤綠地。是個重複排沓著失眠的夜，時間滴答的溜過午夜十二點到清晨五點半。點煙、煙燃、燃點。飛灰、灰燼、盡頭。幻化、化體、體悟。暈眩、炫目、目的。茫然、燃點、點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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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澤來看我了，配著一把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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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菸嗎？」南澤剛毅的輪廓抹了微笑，
「戒了﹗戒了！」我看著眼前這名莫逆，十幾年來未有一毫一角缺陷的毫無改變，有種火焰紋絡著腦幹致使麻痹的錯覺，
「最近過的如何？」南澤雙眼鷹視著我，俯瞰人間煙火那般，這是他所擅長習慣的態度，
「簡單來說，是不錯。昨天早上王建民輸了球，竟然沒有人歡欣鼓舞，反而不停責怪他的伸卡球出不來，這麼說好了，我們應該替他感到快樂，因為他背負著眾人，眾台灣人的叮嚀與注視，他的壓力成長是等比級數的在攀爬著，在名聲頂峰之際，墜毀之餘，他將萬劫不得復生，所以他最好輸個幾場，減緩那些眼光無賴著的壓抑，釋放點運氣迴向給別的隊伍，這樣他才不會如陷流沙，最後帶著幻滅的希望死亡而不可自拔。」我又滔滔不絕的接著，
「其實王建民不該迂腐的如偶像般被人民朝聖著，他其實是他自己，投擲的是他，不是別人，他脫下褲子套弄著陰莖準備射精也只有他能感受到那瀕臨顛峰的男性高潮，不是別人，他大可不用在乎別人莫須有的期待與被期待，可他不行。台灣就有著許多朝聖的子民向他勒索關係，例如我是他學妹，我是他校長，我是他舅舅的朋友的女兒，你說，荒不荒誕？」
「你如何證明你的荒誕有所根據？」南澤若有所思的問道，
「證明？我需要證明的事情太多了，好比那天航行在天空馳騁的飛機，我如何得知飛機雲與我之間的關聯？是的，飛機與雲或許有關係，飛機與我有關係，關係密麻橫亙錯雜的交織成光纖時代的網路，然而終有到達不了的端點，盡頭，就像飛機與我用飛機雲的界線劃分，飛機是與我無關的。現實來說我絕少搭過飛機，通過層層海關才能抵達的天空，雖然浩瀚，卻需付出自由的代價，以極小的自由換取寬廣的自由，也許划算，然而我該有的控制權卻盡失，就算我到達目的，而那也不是我步行旅及而至的，是交通，是護照，是錢，是時間，那樣的自由太沒尊嚴，你覺得呢？」
「王建民是該背負著期待，因為他有能力，他有運氣。」南澤提出孔孟大道，世俗正向之極，讓我幾乎失去繼續溝通下的欲望，
「他的確該成功，名利雙收是條不歸路，他享有，他佔有，然而主導的卻是潮流，他終有天也會被世人遺忘，因為他強勢不再，因為時代創造出更新年代的族類，草莓族，或藍莓族之類的，最後他會出現的就是逝世幾周年的相關報導上，然後等媒體死盡，他就這麼無聲無息的飄散在這絕情的世界，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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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澤緩緩掏出槍，表情冷漠，五官端正無所皺摺，口徑標準，姿勢強悍，拉了拉保險，槍口對準了我的眉心，扣了板機，我感到無盡的迷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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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一陣酸麻，醒來時日光燈白耀的騰在我臉上，瞳孔被光閃的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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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澤走了，我仍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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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著睡了，睡著醒了，夢裡夢外，我的世界皆虛無而不可探。下意識的拿起一隻菸，點著，就讓它點著，燒著。其實我是抽的，只是不想讓南澤知道我的狀況而已，怕他了解我太多，撐開我對他展露的信任上的傷口，最後自己爆血而亡。把煙立起來，我能感受到風的動向，裊裊的送往窗外，天際，至於宇宙萬物。讓菸充滿我，讓我充滿菸，這是我僅能做的世紀末最後一件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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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澤曾跟我描述過ㄧ個地方，那裡是個峽谷，兩峽岸高聳矗立著風，沿著層層紋路的邊緣，是由大理石所構成，峽谷裡有著滿佈尖銳而脆的礫石，那裡無所生機，沒有花草，只有低低濃密的雲拼湊而成的陰霾，整個景色既不細緻也不優雅，但卻有著荒蕪的蒼涼，那種蒼涼是感受在世界的天崖海角的盡頭，然而什麼事也沒有盡頭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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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澤說，當地人稱那峽谷為「孤獨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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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澤又說，只有觀光客與外地人才會想接近那座峽谷，當地人對那座峽谷視而不見，因為他們的家人太多死於谷底的利石尖刃，由於峽谷外圍雨水充沛，滋養了許多森林，當地人變賴以打獵維生，是延續好幾千年的傳統，而常有瀕臨死亡邊境的獵物帶著孤傲豁命的眼神，逃向那座峽谷。峽谷長年霾害，視線差如盲，一不注意就會跌落谷底被沉澱滿谷的利石穿身而死，通常在罹難者的不遠處就會發現獵物的屍體，同樣也是被穿刺而死，南澤認為那是獵物故意墜下谷底引發獵人的追逐而導致雙雙死亡的劇碼，獵物寧死不屈的精神也讓當地人悚然，是怎樣的絕境怎樣的悲哀不甘，竟誘發動物淺在的毀滅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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峽谷的存在是個永恆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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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恆這個字眼鑲嵌著絕美的詛咒，伴隨著孤獨的裂痕同生同滅。若說獵物是為了追尋一種生命最終最遠的永恆，那本身肉體的消逝在時間上便不具意義。獵物為了重生而滅，獵人卻是為了滅而生。重生的原因不詳，但毀滅自身的第六感卻竄起，為了追逐不詳而寧可死亡的獵物們替自身找到世人美化的一個出口，那是牠們無從體會的境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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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一名在大學時代認識的馬拉威人，馬拉威人總是獨自漫步在廣闊的校園，手上不時點著菸，看到我總會跟我打招呼，他的膚色是黑，非洲式的標準黑。有次抽菸時候他問我為什麼抽菸，我回答不知道，因為理由我也還在找，就跟那時懵懂對未來不知所措的一般大學生一樣，他又問了，抽什麼煙？我說，白色大衛杜夫，你呢？他從右口袋拿出來的是紅色萬寶路，我反問他為什麼抽菸，他回答，是菸抽我。為什麼？我們國家是萬寶路的外包商，國家多數人從事製菸業，若我不抽，國家的經濟就無所來源，貧脊的土地更貧脊，貧窮的人們更頻窮，就跟大多數非洲人的天命一樣。所以他只有不停的抽，不停的讓菸抽他，抽乾他的身體，抽乾他的心房，抽乾……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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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到底為了什麼抽菸？我沒有任何國家背景的包袱，硬要湊數也只有兩三次的台海危機，但這不足以構成讓我抽菸的理由，那我何必抽乾浪費自己的兩片肺葉？抽菸的理由我還在理解，還在憑空想像，還在揣摩足以說服自己抽菸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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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恆何在？莫於至死方休？若視永恆為涅盤，那包容萬物的空間就是虛無，沒有開始，也無從結束，永恆便成立。輪迴的意義是在體認世上沒有永恆的事，存在，生命，就是結束永恆的斷句，人的一生若斐然燦爛成章，成詩，卻無法凝固而神遊，再華美的文句也會消逝無人知曉背誦，再悽涼的景色也會蔓生如玫瑰般亮麗的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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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的詩延續了幾千年來的記憶，然而我們的記憶卻只在床前明月光，我們的腦中容量太少，過去的事不復記憶，取代的是尖端的科技以及彌新的稱謂，儘管詩再動容，再值得，也沒有人能保證明天會不會有人遺忘，或是再過幾千年後的人們會拿出李白杜甫咀嚼他們詩句而讚譽有佳，人們是健忘的，因為現在，或是未來，有著太多不相干的波長盤據迴旋推進的逼迫人們的大腦去吸收，所以我們對過去的事也僅能回憶，回憶之虞有著過多的感嘆，因為回不去，所以美麗，因為無法改變過去，所以人們不願接受現實，用漂亮的藉口讓回憶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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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時間的約束，靜止即是永恆。唯有停止、死亡、虛無、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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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麼？」冰冷金屬質感的刀片薄利的架在我頸動脈旁，不消幾秒，我便辨認出了這是方的山刀，
「今天沒去打獵嗎？」我略帶疲態的問著，
「還能獵些什麼？世界擄獵我們的還不夠多嗎？」
「你該嘗試用獵槍，那樣對你比較安全。」我興致缺缺的回應著，
「槍是現代人引以為傲的工具，製造了戰爭，強化了霸權，獵物死於獵槍，人亦死於子彈，若我用了槍殺了獵物，那人的地位就跟獵物一樣，只在被需要時才被想到，這個世界，儼然人吃人的絕境。」方忿恨不停的對我訴說著，彷若他的心境就是獵物那般，
「人的確吃了人，在比賽鬥爭用盡心機，在公司用盡腦力對上司拍馬屁，學生競爭好學校，唯有在金字塔尖端的人才能當真正的人，其他的只是帝王死後陵墓的陪葬，要往上進步，是要踩著無數人的屍體，無數的命運堆疊，無數的絕望哭泣，才能換得一絲的成功與希望，凌駕萬人之上，一人之下。」我又道，
「這讓我想起某個朝代，連年戰爭飢荒，貧苦百姓易子而食的事蹟，因為不忍心吃了自己的小孩，於是跟別人交換小孩來吃，我好奇的是，若是你看到一個稚嫩的臉孔，天真著閃爍著希望，瞳孔望進去的是一片的純淨無瑕，你第一刀會往哪裡下手？」
「我會用滾燙的熱水或是帶有腐蝕性的物質先往他的臉部澆淋，至少讓我看不到他的臉，然後將他的聲帶割斷，以防聽到他的哭嚎，頭部以上不吃，其他的肉用刀片一刀一刀割下來。」方冷靜的向我陳述他的殺人過程，舌頭舔向嘴角，眼神之中帶有暴戾的殺氣以及顫慄的狂歡，
「要吃了他還怕看到他的臉？這讓我想起了大學時代的陳年往事，為了競爭幹部，有人到處造謠，先是毀了競爭者的形象，再是迫害競爭者的左右手，用高壓懷柔的手法，最後是在
BBS
上每隔一個小時就爆出關於那個競爭者不為人知的秘密，從此那名競爭者因此失去了朋友、信任，最重要的，他瘋了，失去了自己。」我若有所感的說著，彷彿那個人如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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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依然把刀架著，我就是他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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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天你醒來蛻變成一隻偌大的龐然甲蟲，你該如何生存？」方用肯定的口氣暗示著我其實不能生存，
「畢竟那只存在卡夫卡的小說世界裡，現實中並不會發生。但是現代人類乃是低劣的品種，會怎麼發生也說不定，人類從來不是人類，該是狼的時候就會咬住兔子的脖子，該是蝴蝶的時候就會採花蜜，噢錯了，是蜜蜂採花蜜，你也知道人類型態如此多樣，要讓我分類成動物的範疇實在過寬，還有一點，該是吸血鬼的時候絕不會忘了嗜血。」
「卡夫卡塑造的甲蟲，最可悲的就後鑲嵌在背後的那顆腐爛蘋果，那顆蘋果是它父親丟的，人類有時對昆蟲的敵意是巨大的，人類不敢對人類發洩的情緒全由昆蟲接受，好比打死蟑螂，拍死蚊子蒼蠅之類的，重點是那隻甲蟲原本是人的時候是被人所重視的，因為他擁有唯一的經濟能力，但他化成甲蟲之時非但沒有人同情他，原本的依賴頓時成為厭惡，煩躁，以及噁心到恨不得打死的境界。」我綿延不停的掏出我的觀點，感到舌燥口乾，
「你還是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方的語氣漠然，而脖子上的刀冷然，
「若我是隻有著思考的甲蟲，我會帶領著其他蟲類佔領人類建構的世界，顛覆所有價值觀，就像電影那樣。」
「很好。」方說完，隨即將山刀往我脖子順勢一抹，重重的割斷我的思考，再次，我又罹難，陷入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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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的我，脫離了囚禁我的地方，我來到一個海口，彷若三島由紀夫筆下的伊勢海，黃昏沉著，沿著白碎浪末將餘暉光束載至我眼前，這種世界毀滅前一夜的寧靜，萬物皆枯，腐朽之姿卻帶悽冷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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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白衣的一群人喚醒了我，一名女子遞了裝滿小白盒的藥丸，稍過幾秒，這些原子彈即將穿滑過我灼熱的食道，剖開聲線，最後在胃裡醞釀出醚、爆炸。身為一個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人，我感到有些孤獨，我被迫著壓抑內心的獸，這使我外在的心理型態成了隻獵物，被針頭、藥物、治療、社會追趕著，愚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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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們跟我說，吃了這些藥以後我就可以不見南澤以及方了，算是個安慰。我並沒有不見他們，他們若想，隨時可以從電視裡或衣櫃甚至是馬桶鑽爬出來，就像某些記憶一樣的敏感、直接且無可預測其走向、目的，也許不明白對人生未來有什麼影響，可它就是確實這麼存在於空冥、虛幽之間的腦葉裡，且，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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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噎下乳白的三角形藥丸時，我充滿了灰。絕望、不安。且，痛。我被迫著逼迫某些不該存在的人退散，此刻我跟樹下乘涼的靈魂沒兩樣，除了樹蔭以外哪裡都是見光死。何謂藥效？就是將你的精力經歷搗爛成泥，摔成破碎，最後殘局就是醫生的療效，很好，有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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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與影盤旋，呈現種渾沌的刺球狀，在身前，在腦前葉。刺眼而暈眩，迷亂而感官完全崩解。藥效淬礪了靈魂最初的形狀，那些篩選過後的粉末具有黏性，卻平凡無奇。粉末組貼成了一具面具，框住我行進時必須給人的形象，沿著那方向走，是無盡的荒漠，無盡的悲涼。忘了曾有的畸態，重整我的面容，矯正我的過往，過去的昏庸的鵝卵石或是磯石儼然成灰。
我的瞳孔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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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燥花一朵朵的盛開，自我的眼神，蔓延至我的鼻樑，紮了根的倔強。我的瞳井乾涸的哭，南澤從我眼底淺影中徐步而至，肩線的弧度不夠自然，顯的緊張，我的汗水淋漓開來，我的聲道無言以對，我的手腳酸軟，我的頸部痲痺，我如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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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令你我苦痛的夢，何時能結束？」南澤倦容著顏，雙手摩娑著鼻樑，
「記得十年前你在吧檯前的失意嗎？那杯酒精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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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醇沉澱不了你自以為的憂鬱。」南澤繼續說著，我的姿態是蜷曲的蛇，等待綺春的曙光。
「你說，你從不後悔認識我。那晚月色沉默的翔著銀翼。那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從此我們便得知往後交集還有第二次、第三次……直至牽絆的靈魂糾纏成最綿密的雲朵藏匿深深深處。」
「你説，你從不後悔認識我。那晚的星空騰的絢爛。你對我說，你對這世界絕望了，絕望的愛。你歷經背叛，你失落了所有，你一無所有，因為你身分過於敏感，間諜是如此賭著未來，代價無非是高速竄起的財富或極度人財兩失的最悲。這讓我想起我的職業—是個殺手。你欣羨我的幸運，因為我的生與死完全自由的被別人決定，有時候自己思緒無法決定時就交給別人去猜、去揣，因為對於未來我感到茫然且怠惰，甚至命運也是。」
「你說，你從不後悔認識我。那晚的你分裂了我。你說。」槍聲果斷的響，我再度悠揚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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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入，最深，最低，最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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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底的時候，恍惚的意境領我必須面對過去。醺醉的男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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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男人擄掠了一名女人，女人的心是泛著水晶光彩的璀璨，男人急需毀滅純淨的潔白軀殼，女人歇斯底里狂嘯，引起了男人潛伏的獸的性欲，腦子正在徘徊於道德邊界時速度卻不及生理的直覺，男人挺起下半身進入女體，溫暖的緊縮讓男人以為他還活著。活著的真實的體溫驟生，陡然一震，精液伴隨著啜泣封鎖在如陰道秘密且濕潤的夜裡。還有什麼比擁抱更實在的，那些虛幻的精神只是種表象，莎士比亞的歌劇只能存在舞台上，波特萊爾甚至不在天堂，沒有人去過的境地便無從考據、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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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代人心總荒蕪的不知所措。文明畢竟是現代人對自己的詮釋。乾涸的我的年代。迷亂的我的年代。強暴我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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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感慨太多，貪嗔癡，我犯了六根不乾不淨，我貪，我嗔，我癡，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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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男人，也愛女人。我的飢渴近乎飽滿，空虛的以為只要擁抱了就存在。孤獨比擁抱實在。我愛你，也愛我。我愛南澤，也愛方。我的精神渙散，必須這麼分裂。有人說愛上自己分裂的人格是種病，那讓我不治吧！我僅剩的自由無法相信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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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代，不談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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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方腐朽的懷抱中甦醒，姿態猶如一朵乾燥花，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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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裡有著不同的顏色，那你是什麼色彩？」方這麼問著我。
「之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你不黑不白，不紅不綠，不黃不紫，不睡不醒，都在之間。」
「孤獨與飛行，隨風與地行，鳥與魚，幻滅與真實，消失與迷惘，灰敗與春化，誕生與死亡，耶穌與撒旦，禁錮與自由，心靈與軀體，你到底是什麼？」
「如果只是之間，那麼什麼都不是。過去堆疊呈現在，築構了未來，是片鏡，之間的你看不到自己的模樣。」
「或許你失去了語言的能力，那畢竟是年代的錯，新聞上，法律上，魚網上，筆上，你之上。」
「頹廢的存在主義。一開始你曾對我傾訴雜亂的對於世界思維，其實我不能改變什麼，僅能偶爾抹殺你的現實。那杯酒精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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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醇在你心中酵不成醚，暈眩的過程裡，你才能感受自己。」
「我們能縮小的太少，放大的卻多。」而我依然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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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吻上了我的唇，乾燥花的花瓣長出了種傲慢偏激卻受了傷的顏色，灰，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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液體隨著食道滑翔漫步至胃壁，我明白這參雜了安眠藥的撫慰，也許我即將真正死亡而寧謐，邁向無人所知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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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伊勢海，孤獨的裂痕閃耀著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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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麼用力的想做個人，壓抑自身病態，只求做個正常人。房貸、休旅車、女人、後代、小康、朝九晚五，偏偏這些奢望翩翩遠走，沒有房子，沒有運輸，沒有家庭也沒有財富，夜夜笙歌，夜夜擁抱，卻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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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如何懂得永恆？究竟是眾人皆醉我獨醒抑是我笑他人看不穿？無從辯解甚至無所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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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過去如殘影反覆瞬移，回憶的回憶投影幻燈片不停切換，過去與回憶與現在與事實卻總相背離，漸行漸遠拓展渲染開來。染成一片顏色、色相、彩度皆不知所措的風景，近似日本的枯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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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雲凝結在空中隱隱作痛，那是天際的裂痕。流淌的飄著。此刻的心情看什麼都足以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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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精神分裂並不是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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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層來訴說，其實是這個時代的問題。經濟的問題。總統的問題。立委的問題。身世的問題。媒體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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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想像十年前的我與十年後的我有什麼確切上真實的不同？是生理嗎？皺如橘皮？抑是不舉？還是每天性愛，呼麻，拉K？時間沒有辦法告訴我們該改正些什麼，如我，這個活生生失敗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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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再度擄掠了女人，他們用各種姿勢性交著，彈簧床發出咿呀伊呀各種程度的大小聲，窗外的黑夜盡散，剩下的縫隙是黎明的位置。他們除了喝水之外，就是做。流汗。呻吟。撕扯。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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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他們是在夜店認識的。男人點了杯濃度很高的調酒，不純粹的顏色，他相信那杯酒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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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的烈度。女人在舞池裡搖擺著曼妙的身體，用
S
型征服所有男人的眼神，其中包含正在啜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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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烈酒的他。那群男人看著她的肉體，腦海裡飄滿了所有下流無恥的性交姿勢，想像一下吧！女人在床上會怎樣的呻吟？喜歡怎樣的音樂調適情趣？喜歡開燈關燈？想像力可以殺人的話，新聞的價值會比當今的垃圾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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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輕挑的手指撥弄了髮尾，蔻紅色繽紛在手指上，長了花。女人其實不在乎那些男人的眼神，因為這是必定而不可忽略的，如此才能證明她還年輕，有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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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走向醺醉半趴在吧檯上的男人，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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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我精神分裂開始的一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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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理解這等平凡而無聊的邂逅對於我的人生會產生怎樣的解構，不過它終究是發生了，也許是某種壓抑的潛能被那一吻揭開了變態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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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迫不及待的的褪去身上所有的衣物，擺出一個最性感的姿勢，迎接著男人的抽插，男人邊做的時候意識混亂，他不知道女人的名字，大概摸的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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罩杯的大小而已，以後的他就是這樣暱稱著那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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罩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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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射精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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罩杯笑著，攤開雙手扭曲著如柳腰肢。南澤出現了，他把玩著槍坐在我旁邊的貴妃椅上，我總覺得認識他，卻又不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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罩杯視若無睹南澤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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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是我性愛後的淫糜，那是幻覺，可感覺卻又如此真實，幻覺熒熒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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罩杯再度盤纏了過來，眼神的慾火告訴我她還想更深入一點，也許該換背後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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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問女人，有沒有看到另一個男人，女人說你瘋了，這裡只有我們，只有身體的慾望，語畢，把雙腿抬的高高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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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拉回現在，我在這家療養院已住滿十年，這些年裡我思考了很多，也嘗試幻滅幻覺，可我沒有辦法，南澤或是方，都是我該嚐試溝通面對的人，或許根本不是人。十年之間，我幾乎忘了我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有著怎樣的習慣以及個性，曾經擁有多少不動產或是幾個女人幾個家人，這些我全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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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就像「孤獨的裂痕」裡的動物一樣，我正在毀滅自己，不過不要緊，我擁有的是一種極端而殘破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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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走出這個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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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還痛苦而深刻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