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龍俠雲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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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第一章  此情可待成追憶

  木落雁南度,北風江上寒。
  我家在水曲,遙隔楚雲端。
  鄉淚客中盡,孤帆天際看。
  迷津欲有問,平海夕漫漫。

  灕江渡口,許多旅人遊子等待著搭舟返鄉,灕江中船隻往返如常,天氣風和日麗,十分涼爽的江風,吹得人心曠神怡。

  洛胤書帶著妻兒也正在等待著船隻來到,洛胤書曾是洛陽書院夫子,作育天下英才無數,年齡大約三十有五,眉清目秀,一臉書卷氣,儒袍更是長年不改,特別喜愛灰色與褐色,手中不離是一把摺扇,這把摺扇正是洛胤書的妻子杜若梅所贈之定情物。

  洛胤書的妻子杜若梅,正是洛陽城知府杜盛鈞大人的掌中明珠,長得標緻秀氣,溫柔婉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謂詠絮之才,是洛陽城內聞名遐邇的才貌雙全,十年前杜若梅堅持委身下嫁給洛胤書,一直得不到杜盛鈞的諒解與祝福,最後洛詩胤只好帶著杜若梅離開洛陽城,來到廬山山麓定居,自築一處名曰:『梅香書染』。

  數日前,杜盛鈞派遣下屬,以百里快馬送家書至杜若梅住處,杜若梅接著家書後,開始踟躕起來,不知該不該告知洛胤書。

  洛胤書與杜若梅育有一子,名曰:洛齊綱。今年九歲,在洛胤書與杜若梅的教導之下,已經讀熟論語、中庸、諸家經典,寫的一手勁筆,承襲二人的才華。

  洛胤書帶著洛齊綱回到梅香書染,洛齊綱活潑好動,一路上蹦蹦跳跳看到炊煙裊裊,大叫起來:「爹,你瞧瞧,娘在用白色煙嵐歡迎我們回家。」洛胤書笑而不答,洛齊綱接著又問道:「爹,為什麼娘一定要待在家裡呢?娘學問這麼好,為什麼不能像爹一樣,在書院裡當夫子呢?」

  洛胤書尷尬笑一笑,洛齊綱嘟起嘴來說:「每次問爹這個問題都沒有用,爹當夫子都是當假的。」

  「綱兒,很多事不是你這個年紀可以理解的,舊有的傳統想要打破,非一朝一夕,你懂嗎?」

  「不懂。」洛齊綱猛搖頭,接著問道:「仁者真的可以無敵嗎?」

  「為何這樣問呢?」洛胤書不解問之。

  「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人,有殺身以成仁。』但是為何歷史裡還不斷地戰爭呢?並沒有人能做到『無求生以害人,有殺身以成仁』的部分啊!」

  洛胤書被兒子這麼一問,心中不禁感慨,過往是如此遙不可及了,但為何還是如此心心念念呢?

  「綱兒,那你認為呢?」

  「綱兒不知道為什麼,只知道不管是光武中興還是諸侯爭天下,甚至劉邦與項羽爭天下,不過都是為了圖一己之慾,等他們達到目的,再用儒家思想來箝制百姓的思想,所以爹教綱兒要記住仁的意涵,綱兒感覺仁者之道,本是為人之道,人性人心的本質就是殺戮,而江山替換,也唯有殺戮,仁者無敵,其實就是以殺行道而已。」

  「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祿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綱兒,你雖然能夠擺脫舊思維,去開創新的格局,但殺戮之道真是仁者之道嗎?那需要你自己去斟酌,但未來百姓的希望,絕對是繫在尚未萌芽的新思想當中。」洛胤書心中五味雜陳說道。

  「爹!仁者愛人,但何以歷經三代、春秋戰國至今,連年烽火導致民不聊生,這是愛人嗎?但是最後殘害黎民百姓的人卻可以得天下,這就是仁者愛人的意涵嗎?」

  「綱兒你以歷史論斷儒家思想並不公平,子曰:『遠人不服,則修文得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這是孔夫子所倡導的德行,以包容與寬宏的心來對待人,也就是:『雖之夷狄,不可棄也。』而非將所有戰端禍事歸咎於儒家思想上。」

  「但天下自秦以降,不都是獨尊儒術嗎?因何還是擺脫不了連年戰火呢?子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究竟是人心不足呢?還是百姓不足呢?」

  「哈哈!綱兒,爹真高興你對儒學有自己的一套看法,正所謂『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爹再送你這席話:『非澹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夫學須靜也,才須學也,非學無以廣才,非志無以成學。』日後對你的人生定有很大幫助。」洛齊綱則是點點頭。

  不知覺間父子二人已經來到家門口,杜若梅在門內就聽到洛胤書放懷大笑的聲音,於是出門問道:「書郎,什麼事讓你這麼開懷呢?」

  「梅兒,洛家將來有希望了,將來有希望了。」洛胤書的話讓杜若梅五里迷霧,不解又問:「書郎,到底是什麼一回事呢?」

  洛齊綱在一旁拉著杜若梅的衣袖說道:「娘,綱兒飢腸轆轆了,可不可以用膳了呢?」杜若梅摸摸洛齊綱的頭,溫柔地說道:「好好,娘知道綱兒肚子在咕嚕咕嚕叫了,晚膳早就準備好了,先去洗把臉,就可以用膳了。」洛齊綱笑笑點點頭,跑去廚房舀水,洛胤書則是已經坐好在飯桌上。


  夜螢四處飛翔,點綴在星空下寂寥,洛胤書與杜若梅坐在門前小亭子,杜若梅彈奏琴曲,洛胤書搖扇吟詩,琴詩和鳴不意快哉。

  深幽曲調,緩緩沁入心底,勾勒著人無限思念,是慈母盼遊子回,是旅客盼歸鄉,層層疊疊揉合在一起,令人不禁傷感。

  「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薄帷鑑明月,清風吹我衿。」洛胤書接續又是輕輕吟道:「朔風厲嚴寒,陰氣下微霜。羈旅無疇匹,俛仰懷哀傷。豈惜終憔悴,詠言著斯章。」杜若梅的琴調始終維持淒涼的商音。

  「梅兒,今日你的曲子特別感傷,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說呢?」洛胤書聽得出杜若梅曲中深藏他意。

  「書郎,你真是梅兒的好知音,只是梅兒不知道該不該說。」杜若梅停下撥弦十指。

  「夫妻之間有什麼不能講的呢?」

  「三天前午時我爹遣人送來一封家書。」

  「喔!為何遲至今日才跟我說呢?」

  「因為我爹在家書上寫著,要我們盡快趕回洛陽一趟,梅兒在躊躇該不該同你說?」

  「妳爹在信上到底寫些什麼?讓你如此愁容滿面。」

  杜若梅強忍淚水,哽咽說道:「爹說娘玉體欠安,已經臥病在床半年,朝朝暮暮思念著梅兒這個不孝女,但是梅兒知道書郎你並不想再回洛陽,所以梅兒一直不敢跟你商量。」洛胤書靠過來,摟著杜若梅的肩膀,不捨地說道:「梅兒,這十年來其實我都知道你都在思念你娘,只是你沒說出口,但是我可以感覺的到,或許我不該帶你離開洛陽。」

  「書郎,梅兒並沒有後悔過,畢竟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我生是洛家人,死也是洛家鬼。梅兒只是捨不得娘親思念我成疾。」

  「梅兒,這些年讓你跟著我受苦,我真是對不住你,既然妳娘身體欠安,理應要回去看看她。」

  「書郎,你真的願意陪梅兒回洛陽嗎?」

  「嗯!」洛胤書將杜若梅緊緊摟住,洛胤書接著說:「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杜若梅抬起頭來,注視著洛胤書,彷彿在問:「什麼事呢?」

  洛胤書接續說道:「萬一我有什麼不測,記得要交代綱兒,十年內絕對不能回到這裡。」杜若梅不解問道:「書郎,你為何要這樣交代呢?難道說你知道有仇家要找上門來嗎?」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我所說的是萬一,畢竟這回要千里迢迢回到洛陽,一路上總有沒有辦法掌握的情況。」杜若梅搖搖頭將洛胤書抱著更緊說道:「那我們不走了,梅兒不想失去你。」

  「梅兒不要這麼擔心嘛!我是說如果萬一,更何況你娘可能隨時都會病危,我們沒有多餘時間再等。」杜若梅陷入兩難之間,一方面擔憂娘親的身體,一方面煩惱夫婿可能遇到的危險,這時洛胤書給他強而有力的承諾:「梅兒,放心吧!我還想看綱兒替我們娶房媳婦,而妳娘也沒有見過綱兒,說不定她見到綱兒,病就會痊癒了,對不對呢?」

  「嗯!」杜若梅依偎在洛胤書懷裡,稍稍相不安的情緒給沈澱下來,而洛胤書的思緒則如這片被夜風拂吹的樹林,雜亂無章。



  當洛胤書與杜若梅、洛齊綱三人上船後,渡船行駛到一半,忽然狂風大作,將渡船吹的東倒西歪、左右搖擺,此時在船上大約有三十人,個個膽戰心驚、尖叫不已,洛胤書則是緊抓著杜若梅與洛齊綱。

  「大家小心,要抓緊船杆。」船伕努力嘶喊著,忽然江底激起滔天大浪,將整艘渡船掀翻過去,所有的人通通難以倖免跌落江中,不諳水性的人,拼命打水嘶喊著:「救命啊!救命啊!」可惜屋漏偏逢連夜雨,又是一陣驚濤拍岸,將人群又淹沒在江裡。

  洛胤書抱著被巨浪打昏的杜若梅,尋著剛剛被波浪給沖散的洛齊綱,洛胤書吶喊著:「綱兒!綱兒!你在哪裡?綱兒!綱兒!爹在這裡啊!」

  忽然一道黑影抱著一個小孩,從水底竄出來,凌波飛渡灕江,洛胤書見狀,立刻雙腳一蹬,抱起杜若梅蜻蜓點水,飛越灕江的距離,緊追在黑衣人的背後,洛胤書只覺得那人身影怎麼那樣熟悉呢?

  來到離灕江津口大約十里的一處樹林,黑衣人停下腳步,將洛齊綱安置在一旁,隨後來到的洛胤書也將杜若梅放下。

  「好個深藏不露的洛胤書,平日標榜著文弱書生不諳武功的身份,沒想到今日竟然能夠追上我的『凌波風步』。」黑衣人彷彿對洛胤書相當瞭解。

  「閣下究竟是誰這一切彷彿是針對在下而來。」洛胤書希望眼前的人心中想的那個人。

  「哈哈!只要你肯交出〈麟劍〉,我就不會為難你。」

  「在下聽不懂閣下在說什麼?在下一介書生,怎懂得舞刀弄槍,又怎會有閣下所說的〈麟劍〉呢?」洛胤書心裡納悶,此人到底是何來歷?

  「哈哈!少跟我裝瘋賣傻,當今天下會使用『飛燕馳風』也只有你,你還想在我面前偽裝身份嗎?」黑衣人十分肯定的說。

  「好個『凌波風步』,好個『飛燕馳風』,洛某真不想承認就是你—翻江浪余鯤。」洛胤書看著黑衣人並無答聲,繼續說道:「九谷寨有段話這麼說道:『翻天巨浪,怎少得了撼世狂風呢?』操天風何雁何必再躲呢?出來吧!」忽然一陣大風從天席捲而下,一條魁梧的身影,力拔山河的氣勢,帶著一張粗獷的面容出現。

  「格你老子的,你還不以真面目見見大爺倆?宋龍翔。」何雁粗聲粗氣的說道。

  「何雁你還是一樣沒變,粗俗鄙陋,說話還是這麼坦率,但你們真的有必要為了一個與九谷寨斷絕關係的人,違背九谷寨的幫規,而濫殺無辜嗎?」洛胤書不解余鯤與何雁究竟何意。

  「別以為當了幾年破爛書院的臭氣夫子,就可以忘記你也曾是綠林大盜一份子。」何雁不以為然說道。

  「洛某從來沒有忘記自己的出身,但如今洛某已經洗心革面、回歸平凡,你們應該可以放過洛某了吧!」洛胤書十分無奈說道。

  「只要願意交出〈麟劍〉,過往一切我們就可以一刀兩斷。」余鯤堅持要拿到〈麟劍〉。

  「一句話,洛某絕對無拿。」洛胤書非常堅決的說道。

  「你若是沒有,為何當年你離開九谷寨後,〈麟劍〉便跟隨著你一起消失無蹤呢?這十五年來我們查遍九谷寨每個地方每個人,但是都沒有消息,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你而已。」余鯤一口咬定,洛胤書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對著余鯤說道:「若是當年真的是洛某拿走〈麟劍〉,為何洛某還需要隱姓埋名呢?洛某豈不是早就踏上九鼎峰嗎?」

  「余鯤,看來這傢伙說的好像有些道理。」何雁有點認同。

  「哼!何雁啊何雁,以你的聰明才智,難道看不出來這是他的緩兵之策嗎?更何況想要開啟九鼎峰入口,雖非〈麟劍〉不可,不過單憑〈麟劍〉亦是無法開啟的,對吧!」

  「渾小子,你真是膽大包天,敢戲弄老子我,看老子如何教訓你。」何雁舉起鐵拳,呼嘯而過,竟是飛沙走石,氣勢雷霆萬鈞,洛胤書不敢直攖其鋒,借力使力,隨風而退。

  「何雁,你可別讓余鯤給牽著鼻子走,九谷寨內誰對寨務最瞭若指掌呢?除了余鯤還有誰呢?」洛胤書趕緊撇清關係。

  「余鯤,你怎麼說。」何雁看向余鯤。

  「哈哈!宋龍翔,你果然能言善辯,不愧曾為洛陽書院第一夫子。」余鯤眼露殺機。

  何雁粗獷的外表,卻藏著十分細膩的心,誰真誰偽早在何雁心中有了定見,只不過目前不宜拆穿,何雁仔細斟酌的這局棋。

  「余鯤,到目前為止,寨主之死何以高懸多年,至今未破呢?身為現任寨主的你,難道真不想破案嗎?以慰寨主在天之靈,好讓諸位兄弟安心嗎?」洛胤書提出強烈質疑。

  「宋龍翔,寨主乃死在〈麟劍〉之下,身為〈麟劍〉擁有者的你,無疑是最大的嫌犯。」

  「洛某行事向來光明磊落,蜚短流長有何懼哉?」洛胤書展露英雄胸襟與氣度,余鯤暗自忖度:「看來要讓宋龍翔俯首認罪並不容易,只好用這招。」

  「宋龍翔,難道你想看著愛子死於非命嗎?再如此僵持下去,恐怕令夫人與愛子難逃生天。」余鯤話語方落,何雁大聲疾呼說道:「余鯤,何以用人家妻兒要脅呢?這不是九谷寨的行事作風。」

  「余鯤,只要你敢動洛某妻兒,洛胤書發誓一定取下你項上人頭。」洛胤書
怒眼以待。

  「宋龍翔,我余鯤身為九谷寨寨主絕不可能作此宵小行徑,只不過你若讓彼此立場僵持下去,恐怕屆時令夫人與令公子延誤就醫,情況就不樂觀了。」的立場十分堅持。

  此時一旁昏迷的杜若梅慢慢恢復意識,口中不時說的:「書郎!綱兒!書郎!綱兒……」洛胤書立刻扶起杜若梅,將杜若梅體內的江水逼出,杜若梅神識逐漸恢復。

  「書郎,書郎,真的是你嗎?」杜若梅睜開雙眼看到洛胤書十分開心,忽然想到洛齊綱,杜若梅慌張問道:「綱兒呢?怎樣不見綱兒呢?」

  「梅兒,你不要著急,綱兒就在那邊,綱兒沒事的,你不用如此心急。」杜若梅轉身一瞧,赫然發現多了兩名陌生人,洛齊綱就在一名陌生人的腳跟後。

  「宋龍翔,雖然令夫人已經甦醒,可是令公子可還是在鬼門關徘徊啊!」余鯤這席話,可讓杜若梅心急如焚,難隱忍擔憂,而暗自啜泣。

  「余鯤,洛某以性命擔保,〈麟劍〉絕不在洛某身上,若是當年我洛胤書有從九谷寨帶走〈麟劍〉,願遭五雷轟頂之禍。」洛胤書立下毒誓。

  「余鯤,看來應該不是這渾小子拿走〈麟劍〉,雖然老子瞧他也不是挺順眼的,倒也不能給人亂栽贓。」何雁說出自己的看法,余鯤冷眼一掃,詭譎的氛圍忽然提升,余鯤走到何雁身後說道:「何雁,你所說的確言之有理,只不過今日叛徒不剷除的話,日後我這個寨主如何立威呢?」何雁答腔說道:「話是這樣說沒錯,但……」何雁尚未說完,只感覺脖子一陣刺痛,接下來是一陣緊縮,讓自己的呼吸困難,隨之眼前一片空白,過往的記憶急速翻閱,歷歷在目的是三人十五年以前的所有回憶,接著雙眼吊白,吐出舌頭,含恨魂離身。

  何雁倒地之後,一隻銀針插在何雁頸部之處。

  「余鯤你……」洛胤書手握緊拳頭,竟然滴下鮮血,杜若梅第一次看見洛胤書發怒的雙眼,一種令人快窒息的壓迫感。

  「何雁死不足惜,這個傢伙根本就沒有信服於我過,我堂堂一個寨主,竟被手下這樣直呼大名,叫我如何統領擁有數百人的九谷寨呢?」余鯤理直氣壯地說道。

  「余鯤,今天洛某不殺你替何雁報仇,誓不為人。」洛胤書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令人膽寒的氣勢。

  「終於發狠了嗎?今日我不拿回〈麟劍〉,無顏以對九谷寨眾兄弟。」余鯤也氣運全身。

  「這一掌是洛某償還你八年前救命之恩。」洛胤書一掌打在自己的左胸之上,立刻口嘔朱紅。

  「宋龍翔你……」余鯤豈是草木毫無感覺,三人曾經情同手足,如此卻反目成仇,令人不勝欷噓。

  「書郎!你不要緊吧!」杜若梅在一旁提心吊膽地問道。

  「梅兒,快帶著綱兒走,走的越遠越好。」洛胤書用從來不曾用過的強烈語氣命令說道。

  「書郎,梅兒不要……」杜若梅尚未說完,洛胤書立刻用強硬口氣說道:「快走!快走!」杜若梅拭乾淚水,強吞傷悲,準備帶走洛齊綱,余鯤雙腳移動一步,洛胤書立刻制止說道:「余鯤你的對手是洛某,看在過去的情義之上,別再難為他們。」

  「宋龍翔,昔日在九谷寨內,你被稱為是僅次於寨主的第一高手,今日我就來試試看你的身手是否一如往昔。」余鯤二話不說,出拳攻擊洛胤書,只見洛胤書應對之間,保留幾分實力,眼睛不時瞄著杜若梅,杜若梅雖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何時會武功的,但是她知道,繼續留在這裡,只會讓洛胤書分神,杜若梅抱起洛齊綱,往樹林另一端跑去。

  「你的累贅離開了,你可以放心一戰。」

  「余鯤,洛某一直不想面對你,但是何雁的死,讓洛某不得不斬斷這懦弱的根源。」洛胤書雖然自傷一掌,但實力猶原在余鯤之上,余鯤驚訝之餘,則是全力以赴,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洛胤書手掌如刃,在余鯤身上留下幾道痕跡,余鯤拳勁如風,卻難撼動洛胤書分毫。

  「宋龍翔你果然暗藏實力。」余鯤應付起來十分吃力。

  「受死吧!余鯤!」只見洛胤書左掌向上提昇,右掌往左一擺,畫出一個周圓,單腳矗立,一腳弓起,這正是宋龍翔十五年前威嚇江湖的成名之招『龍翔太極』。

  余鯤眼見危機逼近,逼不得已,只好使出袖中器,這正是余鯤賴以成名的絕招『一釐銀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襲擊洛胤書,洛胤書收招立刻翻身左右閃避,腰間的摺扇因此掉落在地,雖然洛胤書身手伶俐,卻還是無法完全閃躲,身中八針,八支銀針剛好鎖住洛胤書身上八大要穴。

  「宋龍翔,看你如何再次飛翔。」就當余鯤一掌逼近,洛胤書竟然將八支銀針反射回去,余鯤臉上露出訝異萬分的表情,心底第一次起了惶恐,顫抖的手,是止不住的恐懼。

  「余鯤,你真以為小小八支銀針可以困住遨翔天際的龍嗎?這八支銀針就讓你自己慢慢享受吧!」洛胤書並未趕盡殺絕,終究是十幾年的兄弟,難以狠下毒手。

  就在洛胤書準備轉身離去,樹林一處緩緩走來一個人,此人正是九谷寨智珠軍師龐闕。

  「是你龐軍師。」洛胤書臉上竟然露出驚異神色。

  「宋武輔別來無恙吧?能夠久別重逢,對龐某來說真是萬幸。」龐闕輕搖手中羽毛扇,一身白襲儒袍,在衣邊染上墨色絲緞,臉如白玉,展露翩翩風采。

  「你不是十五年前就死了,怎麼還會……」在洛胤書的記憶中,龐闕已經是不存在之人。

  「宋龍翔,你看到龐某還能故作鎮靜,真是城府夠深。」龐闕暗自思忖。「當年不知是誰與龐某合謀計殺獨孤八荒寨主的呢?宋武輔,你的記憶該不會這麼差吧!」龐闕開門見山地說,但神情自若,與洛胤書的慌張神情形成強烈對比。

  「哈哈……」洛胤書一陣狂笑後說道:「好,既然十五年前殺不了你,今日就讓洛某親手送你上黃泉路。」洛胤書殺氣沾染全身,失態的眼神,唯有殺戮。

  「宋龍翔果然是你殺了獨孤寨主。」倒在一旁動彈不得的余鯤,恨不得自己可以手刃兇手。

  「哈哈……」龐闕失控的狂笑,令人費解其思。

  「龐軍師,這是臨死前的最後笑意嗎?」洛胤書停下動作。

  「宋武輔,好一個正氣凜然為友報仇的裝飾,好一個自傷其體以斷過往情義的演出,其實何雁之死最大快人心的人就是你嗎?」

  「龐軍師你說什麼,洛某不解其意。」

  「哈哈!瞞者瞞不識,識者不能瞞,還需要龐某將事情完全掀露嗎?」龐闕一雙冷眼讓洛胤書渾身不自在,忽然之間,洛胤書腦中意識逐漸模糊,恍惚之間,似乎看到過往在九谷寨的情景,一段接續一段上演。

  「你究竟是誰?你絕不是龐闕。」洛胤書感覺功力正在迅速流失,意識也逐漸混亂不清,腳步顛顛倒到,似乎失去重力,不能支撐自己身體。

  只見龐闕左手一提,插在何雁頸上的銀針飛出,何雁甦醒過來,令洛胤書大驚失色說道:「怎麼可能,這應該只有余鯤才能解的『一釐銀針』之招,龐闕,你究竟是誰?」

  「宋龍翔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老子今天非把你大切八塊不可。」就在何雁準備要動手之際,龐闕出聲制止:「何雁住手。」

  「寨主,為什麼不讓老粗做掉他。」何雁氣憤難抑。

  「什麼?寨主?」洛胤書充滿疑問地看著眼前的龐闕,然後痛哭失聲說道:「孤獨八荒寨主啊!龍翔辜負你的交託,龍翔好生難過,龍翔枉費身為九谷寨首席武輔啊!」洛胤書突來之舉,令眾人譁然,更令眾人費解。

  「貓哭耗子假慈悲,宋龍翔,你這個吃裡扒外的傢伙,老粗恨不得把你五馬分屍。」何雁氣的牙癢癢。

  「何雁,九谷寨的寨規是什麼?」龐闕問。

  「不濫殺無辜,不奸淫擄掠,不違背天理。要殺身成仁,要捨身取義,要投身公理。三不三要啊。」何雁不急不緩說完。

  「所以縱使他可以無情,但是我們絕不可以無義。更何況他已經中了『一刻喪魂香』,讓他自生自滅吧!」龐闕接著替躺在一旁的余鯤解開身上八支銀針,余鯤起身後對龐闕行大禮:「寨主聖安。」

  「嗯!你做得很好,若不是你敢以命相賭,恐怕今日想剷除這個叛徒,死傷必定不在少數。」龐闕將『一刻喪魂香』抹在銀針之上,當鮮血與針頭接觸之際,『一刻喪魂香』並未產生效果,直到真氣運行,熱氣點燃銀針,『一刻喪魂香』才會出現功效。就在洛胤書運氣將銀針反射而回時,就已經中了『一刻喪魂香』之毒,一刻內體內五臟六腑急速衰竭,直到完全失去功能為止,在這一刻內,中招者過往一切將會不斷地湧現,也就是人所說的迴光返照。

  洛胤書最終不支倒地,在生命的臨終前,在洛胤書腦海中最後浮現的是,一家人在廬山山麓中,過著天倫之樂景象,到他生命結束之前,與妻兒的歡樂光陰一一浮現,洛胤書呢喃之中說地:「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洛胤書尚未說完便已斷氣。洛胤書可說是在快樂與滿足之間,踏進另一個世界,臉上不是惶恐與不安,而是帶著微笑與兩行清淚飛昇而去。

  「林易,你還打算以這付裝扮行走江湖嗎?」龐闕一說,林易立刻卸下余鯤的裝扮,回復原來的模樣。同時龐闕也退去一身儒裝,恢復自己的身份—余鯤。

  「寨主,那些溺死在江中的人,怎麼辦呢?」

  「江中之中悉數無恙,吾早已在江底安排九谷寨的兄弟,一一將人救起,林易你無須擔心。」余鯤從容不迫地回答。

  「寨主,屬下有一事費解。」

  「但說無妨。」

  「宋武輔的武功,好似不如寨主所言那般厲害,而且雖有招式,卻是形諸於外的架勢而已,就連屬下不成氣候的銀針,竟也無法閃躲,這是令屬下不解。」林易提出自己的看法。

  「格老子的,老粗還以為什麼事,看來這死傢伙十數年來都荒廢武藝,才會有此下場。」何雁瞧不起地語氣說道。

  「嗯!」不過余鯤倒不是這麼想,若有所思地不發一語。

  「寨主,你怎樣認為呢?老粗的看法對不對呢?」

  「嗯!事有蹊蹺。」余鯤說完之後,立刻檢查洛胤書的屍體,從頭到腳詳細地端詳一番,何雁與林易在旁協助。

  忽然余鯤將手置在洛胤書的臉上,喃喃自語說道:「千萬不要是真的。」只見余鯤手掌一挪,竟然撕開洛胤書臉上的臉皮,臉皮下竟然是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面,看得何雁與林易無不大驚失色,異口同聲說道:「怎麼會這樣,這人是誰呢?」余鯤神情更是怪異,垂頭喪氣,無奈感嘆一聲:「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宋龍翔你果然龍非池中物。」

  「寨主,這到底是怎樣一回事呢?」林易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對啊!根據探子回報,洛胤書是宋龍翔的消息十分可靠,到底哪裡出了錯呢?」何雁更是想不透箇中緣由。

  「何雁啊!還記得宋龍翔一套驚世駭俗的武功嗎?」余鯤緩緩從口中吐出這幾個字。

  「難道是那部《洗腦存憶》嗎?」何雁心有餘悸地說。

  「寨主,這是什麼武功呢?」林易如懵不懂地問。

  「一部非常可怕的武功,能夠將人一生的記憶完全清除,而灌入自己給予的記憶,讓這個人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

  「沒錯,而且宋龍翔又有另外一部名曰《徹容之術》的奇術,可以讓不同形態的人,完全變成一模一樣,而且終生不變。」何雁膽戰心驚地說。

  「啊!好可怕,這個宋龍翔好可怕。」林易不寒而慄。

  「如今討論這些無濟於事,最重要是趕緊找出宋龍翔,並且尋出鎮寨之寶〈麟劍〉。」

  「寨主,那這個人的屍體要如何處理?」林易問道。

  「雖然你我素不相識,但身為九谷寨武輔的替死鬼,九谷寨豈能辜負你。何雁,將人帶回九谷寨安葬吧!切記,以禮待之。」龐闕感慨道。

  「好吧!既然寨主如此決定,那老粗就勉為其難,帶著他的屍體回九谷寨去,那寨主老粗就先行一步。」何雁辭別龐闕後,帶著洛胤書的屍體趕回九谷寨。

  「現在宋武輔銷聲匿跡,那〈麟劍〉要如何尋回呢?」林易問道。

  「嗯!看來只好從他的居處與妻兒下手,林易,你繼續追蹤他的妻兒,吾前往他生前的居處。」就這樣余鯤與林易分成兩路。



  杜若梅抱著昏迷不醒的洛齊綱不斷地往前跑,忽然一陣心悸,眼皮急促跳動,不安的心緒如狂風驟雨急速來擾,杜若梅停下腳步,眼淚不知不覺滴下杜若梅知曉吉凶未有先有兆,這是不祥之兆。

  杜若梅看著臉色逐漸泛紫的洛齊綱,不禁悲從中來,放聲嚎啕大哭,今生第一次感覺到無力感,一種絕望徹透的無力感。

  就在杜若梅失神之際,林易以飛快的輕功已經悄悄接近,杜若梅哭到全身無力,疲憊嬌軀昏厥倒在地上,在不遠之處一名頭載斗笠,揹著一筐木柴的老人家恰巧經過,見到杜若梅與洛齊綱兩人倒在地上,好奇趨前一觀。

  「嗯!」老人家二話不說,馬上將雙手壓在洛齊綱腹部,將洛齊綱腹部的積水逼出,然後將洛齊綱扶正,一手從背後拍打,一手從胸前順氣,洛齊綱臉上氣色逐漸由紫轉白,再由蒼白轉成紅潤。

  躲藏在暗處觀視的林易忖思:「看似拍打的小動作,卻是輸入源源不絕的真氣,看似撫胸順氣,實地則是在打通任督雙脈,這位老人家不簡單。」

  「唉!這對婦孺不知遭遇什麼不測,怎麼會昏倒半途呢?這荒山野嶺,多的是藏匿蹤跡的飛禽走獸,一個不小心就成為這些禽獸的點心,還好你們好運遇上老人家我,不然真被啃到屍骨無存都有可能。」老人家暗諷躲在暗處的林易一番,然後放下筐內的木柴,將洛齊綱安置在筐內,雙手抱起杜若梅,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這個死老頭,竟敢暗罵我是禽獸,這筆帳我日後定會討回來的。」林易知道目前暫時不宜出手,於是小心翼翼地跟蹤老人家,沒想到步行約五十步的距離而已,老人家活生生地消失在林易面前,林易不敢置信地的四處尋覓,還是沒有了老人家的蹤跡。

  「這老人家果然不簡單,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擺脫我的跟蹤,看來只好回去覆命了。」正當林易不甘心要走時,忽然一陣風颳起,一張白紙飄啊飄,就是這麼剛好飄到林易手上,林易一看立刻目瞪口呆,渾身發抖動彈不得。

  夕陽餘暉照映在林易身上,林易還是拿著那張紙,忽然白紙燒了起來,林易才回過神來,沒有思考的空間立刻拔腿就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離開,留下一堆與天地合體的煙灰,還有颯颯而笑的風聲。

  在這座幅地遼闊的樹林,在深幽之處,可以聽見潺潺水聲,黃鶯謳歌,伴隨著縱入雲天的松木林,十分清雅愜意。在松木林十步之處,立有一塊石碑,石碑上寫道:「塵世陋屋」。

  在流水旁一間草屋,簡陋不過,屋前有一座石亭,石亭不同一般涼亭,石亭由天然其實堆砌而成,亭頂不是五角、六角或者八角形態,而是一條栩栩如生升天之龍,四隻龍爪剛好抓住四柱,龍首遠眺九天之窮,龍尾擺塵似乎有擺脫俗塵困擾之感。

  此座石亭巧奪天工,可謂匠心獨運,一旁有一塊石碑上,寫道:「悲龍亭」。悲龍亭三字如飛虹傾瀉,一發不可收拾,顯見有其渾厚勁力,豪邁不羈的自在。

  樵夫帶著杜若梅與洛齊綱來到此處,只聽聞一聲:「唉呀!麻煩又到手了。」隨後帶來飄逸的身影,弱不經風的消瘦,一身不染風塵的如霜衣袍,雙腳踏著松枝不沾泥土,兩鬢蒼白的髮絲,在滿髮烏亮之中顯得十分搶眼。

  「唷唷唷!老人家好不容易放下手中工作,特地千里迢迢來看你,倒讓你嫌老人家麻煩,你真是沒心肝。」樵夫將杜若梅放下,也將背後的竹筐按下。

  「這次又撿了什麼好東西來給俠某呢?是被人人喊打的卑鄙小人呢?還是走投無路的綠林大盜呢?還是求助無門的滑頭巨奸呢?」俠御鵬挖苦地說道。

  「有這麼慘嗎?老人家怎麼都不記得了呢?呵呵…」不以為忤地笑說。

  「你這個罪魁禍首當然不用在意,上次帶來連官兵都敢殺的盜賊,搞得俠某住的地方烏煙瘴氣,害得俠某連夜換地方。難怪俗語說:『精明的人出嘴,憨直的人出力。』看來俠某就是那個憨直的人。」

  「好了,俠老弟甭抱怨了,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今天這是不一樣。你趕緊來瞧瞧這兩位的情況。」

  「有老俠醫在此,俠某怎敢班門弄斧呢?況且有你老俠醫診斷,哪有俠某置喙之地呢?」

  「這話倒是不假,哈哈!不過老人家不是要你看傷勢,而是看看這個孩子的資質。」

  「嗯!」俠御鵬挪動腳下的松枝,接近洛齊綱身邊,仔細觀察一下後說道:「像極了一個人,不過天生的練武材料。如何?該不會是你老俠醫想收為閉門弟子吧!」

  「非也!非也!」巫老故作神秘地說。

  「嘖嘖!該不會又把頭腦動到俠某身上了吧!」

  「俠御鵬大俠真是聰明睿智,如此困難的問題都可以想出解決方法,真是令老人家打從心底十二萬分的佩服。」

  「巫老前輩,這恐怕不適合吧!在巫老前輩面前,晚輩豈趕逾越分寸,以俠醫之名,相信這名孩子可以名揚四海,威震五嶽。」

  「俠老弟,巫老我已經到了耳順之年,還可以調教這個孩子多久呢?」

  「巫老前輩身體還硬朗的很,再活二、三十年都不成問題,只看巫老前輩有沒有心最重要。」

  「俠老弟,你當真不幫。」

  「請恕俠某難以從命,俠某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看來這孩子背負滅門血案,永遠無法報仇雪恨,想必這個孩子的成長過程中,一定充滿懊悔,忍不住性子的他,一定會義無反顧地要替家人報仇,最後因為習武不成,而抱憾含冤死在仇家手上,這一切只能怪他福份薄,無緣拜在鼎鼎大名的俠御鵬門下,而慘遭仇家無情殺害。」巫老講了一大串,無非想動搖俠御鵬的心。

  「真是說的比唱的感人啊!巫老舌燦蓮花的功夫,並沒有隨著年齡而稍退,反而隨著年齡而越加精鍊。這樣天下無雙的好老師,才是這個孩子理應尋求的名師,而非像俠某如此不成熟又浪蕩的拙才。」俠御鵬反將巫老一軍。

  「俠老弟,你還是忘卻不了當年九鼎峰一戰嗎?」巫老提及此事,俠御鵬臉色突然大變,沈默不語。

  「俠老弟,難道龍韜蹤跡消失二十年了,你還是不能忘懷嗎?」

  「巫老,這可是俠某心中永遠的痛,你非得要在俠某傷口蹂躪不可嗎?」

  「俠老弟,難道你不想知道九鼎峰內到底蘊藏著什麼秘密,為何連龍韜這等高手都非進去不可呢?」

  「龍韜不現,俠影長藏。這是俠某對他的承諾,永誌不改。」

  「俠老弟,距離下一次九鼎峰開啟時間大約還有十年,你不培養傳人,十年後誰能代替你進入九鼎峰呢?」

  「十年後,龍、俠傳人還有機會同場爭鋒嗎?龍韜啊!龍韜!你真是令俠某牽腸掛肚啊!」

  「俠老弟,你豈能知曉龍韜是否已經步出九鼎峰?龍韜這二十年來無授一徒呢?到時龍韜傳人輩出,而你俠影一派悉數全沒,到時能夠進入九鼎峰的還是只有龍韜一脈。」

  「這……」俠御鵬陷入苦思當中,巫老接續說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況且只要你不牽扯到江湖中事,就不算違背誓言。」

  「好吧!巫老,那這名女子你要如何安置?」

  「嗯!買小送大,你覺得呢?哈哈……」

  「巫老休開玩笑。」

  「嗯!不然大的就讓老人家帶走,小的你就好好收留與調教,這樣就不使你為難了吧!」

  「眼前這應該是一對母子,骨肉天性,總難以割捨。這樣做是否太過沒人性呢?」

  「唉唷!俠老弟你行事作風怎麼越來越婦人之仁呢?如此優柔寡斷,莫非要等到他們甦醒,然後再詢問他們意見嗎?」

  「這真是個好辦法,就這麼決定。」巫老差點沒有氣死,但卻也無可奈何。

  其實杜若梅老早就清醒了,只是不明究竟,不敢貿然開口,如今可以確定眼前兩人並非壞人,杜若梅終於開口說話。

  「老丈、大俠感謝您們救命之恩。」杜若梅緩緩站挺身子說道。

  「喔!夫人你清醒過來了嗎?其實出手救夫人跟令公子的是這位高深莫測的俠醫前輩,俠某從頭至尾都只是靜觀其變而已。」

  「兩位恩公方才的談話,妾身都聽的一清二楚。」

  「那夫人意下如何?」

  「妾身沒有意見,只要恩公能夠讓犬兒,十年之內都不要回到故里,這樣便足矣!」杜若梅想到要與自己的孩子分開,雖然難過卻強忍淚水。

  「夫人不必如此難過,老人家可以供你一個棲身之處。想見見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感謝老丈你的好意,妾身還有其他私事要處理,犬兒就麻煩老丈與大俠照顧。」杜若梅說完後,轉身就離開,不敢再看洛齊綱一眼,深怕自己再看一眼會更放不下,杜若梅似乎是用跑,趕緊離開塵世陋屋。

  「唉!真是深明大義的母親,巫老都覺得心疼。」巫老不禁搖搖頭。

  「巫老此話何意?莫非真如你所言,這孩子背負滅門血案的冤仇。」

  「其實老人家也不清楚,方才沒有問問真是不應該。」

  「喔!巫老你話裡藏機,何不對俠某言明呢?」

  「這個嘛……」巫老支支吾吾,難開其口。

  「若巫老不肯將始末交代清楚,那俠某只好對不起那位夫人的交托。」

  「唉呀!好吧!」巫老將剛才在樹林裡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俠御鵬交代清楚,俠御鵬眉頭一皺,不以為然的表情展露無遺。

  「嗯!九谷寨。」俠御鵬露出沈思表情。

  「你以為如何?」

  「凶多吉少。」

  「那是不是不該讓她離開呢?」

  「此事要麻煩巫老,俠某還需要照顧這個孩子。」俠御鵬立刻抱起洛齊綱走向草屋,然後背對著巫老說:「俠某不送了,巫老好生慢走。」然後帶著微微笑意走進草屋之內。

  「好啊!俠御鵬竟然如此對待老人家,改天再送大禮給你。」巫老氣呼呼地離開塵世陋屋。

  當杜若梅回到與洛胤書分別之處,只見樹林一片狼籍,四處都有打鬥的痕跡,心急如焚的杜若梅,口裡不時喊著:「書郎!書郎!」「你在哪裡?你在哪裡?」只可惜寧靜的樹林,無人應聲,只有蕭瑟的風,伴著伊人一步一步尋覓。

  巫老隨後也來到此地,巫老見杜若梅如斯情況,不免心也跟著揪著,除了感嘆世道無情之外,也愛莫能助。

  當杜若梅精疲力盡,萬念俱灰,跌坐在草叢一角,感覺好像坐到什麼東西,杜若梅伸手往下搜索,拿到一把沾著血漬的摺扇,頓時杜若梅被排山倒海而來的悲痛所襲擊,堪不住的精神隨之崩潰,杜若梅放聲大哭,對著摺扇說:「書郎,你說此生摺扇不離身,扇在人在,而今扇離……」杜若梅忍不住情緒的哀傷,傷心欲絕的杜若梅,解下自己的腰帶,準備同赴黃泉路,巫老此時出現制止。

  「夫人天無絕人之路,何以走向絕路呢?」巫老不解問之。

  「夫君已亡,妾豈可苟且偷生。」

  「夫人何以確定令夫已亡?」

  「這把摺扇可為依憑。」巫老將摺扇接過來看,左看右看還是瞧不出端倪來,又問道:「一把摺扇就可以當作依憑,未免貽人笑柄。」

  「恩公孰不知,此把摺扇乃妾送與夫君之定情信物,夫君曾言:『此生摺扇不離身,扇在人在。』妾乃敢斷言,夫君凶多吉少。」

  巫老打開摺扇,摺扇上面題詩一首:「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巫老明白這是恩愛夫妻最堅定的表示,只是無奈造化弄人,使人不得不低頭啊!

  「夫人,現場未見屍體,也許令夫已被他人所救,這樣你豈不是獨赴黃泉呢?老人家以為還是將事情始末調查清楚,再做打算未遲。」巫老只能暫以緩兵之策規勸杜若梅。

  「但妾又該何去何從呢?」杜若梅想到這,難禁憂傷再度席捲,過度的傷心導致杜若梅氣空力盡,難掩著倦容,掛著幾行清淚,不支再度昏厥。

  「夫人啊!」巫老不捨的心再度氾濫,當巫老要抱起杜若梅時,忽然一個宏亮的聲音趕出:「住手。」巫老看向聲音來源,一名穿著獸衣,滿臉鬍渣,濃眉如墨,眼大如斗,鼻挺如峰,虎背熊腰的粗壯大漢推著板車走了過來。

  「閣下是何人?為何出聲喝止?」巫老好奇看著眼前大漢。

  「老粗曇勝己,老丈怎麼可以為老不修,豈不知男女授受不親。方才老粗若不阻止,成何體統呢?」大漢劈頭就罵。

  「哈哈……有趣,真有趣。老人家第一次被罵為老不修,曇先生可會見人有危,而不出手搭救呢?」

  「不會!老粗路見不平,一定挺身相助。」

  「那救人之時,可有男女之別。」

  「呔!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豈能男女有別。」

  「哈哈…那老人家方才救人之舉,何招來曇先生如此嚴厲指責呢?」

  「這……」曇勝己搔搔頭,不好意思地說:「方才老粗在遠處,看到這位婦人昏厥前尚與老丈談話,老粗誤以為老丈施以迷藥,不知箇中緣由,只好趕緊出聲喝止,有得罪之處,望老丈見諒。」

  「哈哈…不打緊,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已鮮少有如曇先生這樣好打抱不平者,老人家應該要讚揚才對,豈有怪罪之理。」

  「感謝老丈大人大量。敢問老丈如何稱呼?」

  「老人家,姓巫單字老。」

  「原來是巫老先生。」曇勝己一揖後,端視躺在地上的杜若梅,驚呼說道:「這不是洛夫人嗎?怎麼不見洛先生與綱兒呢?」巫老一聽到,馬上詢問:「曇先生識得這位夫人?」曇勝己點點頭,接續說道:「這位是咱們廬山山麓廬麓書院洛胤書夫子的夫人,今早老粗聽到他們一家人要回鄉探親,不料中途灕江忽起怪風奇浪,導致船隻翻覆,所幸有人出手搭救,除了洛先生、落夫人與其子洛齊綱三人行蹤未明外,其餘人都安然無事。老粗就是為了找尋他們,才渡江過岸來的。」

  「原來如此。」巫老想了又想又說道:「那洛夫人就有勞曇先生照顧。」

  「那洛先生與綱兒呢?他們在哪裡呢?」曇勝己心切地追問。

  「老人家亦不知。」巫老感嘆地說。

  「既然這樣,讓老粗就先送洛夫人回去,再回過頭來找洛先生與綱兒。」

  「不妥,不妥。」巫老忽然想起杜若梅的話。

  「巫老先生為何認為不妥呢?」曇勝己不明所以。

  「老人家記得洛夫人曾說:『十年之內不得再回舊居。』所以老人家覺得,送洛夫人回故鄉可能比較妥當。」

  「那好吧!老粗就先行一步。」曇勝己將杜若梅安置在板車上面,準備離去之時,巫老忽然問了一聲:「曇先生可知洛夫人故鄉何處?」

  「曾聽洛先生提起,應該是洛陽杜府。」曇勝己說完轉身推車就走,巫老在後佇立許久,雖然對於曇勝己的身份有著幾分質疑,卻又有一種說不上的值得信任,讓自己可以放心地將杜若梅交到他手中。巫老看著曇勝己的背影,腦中忽然浮現一個熟悉的身影,令自己深感意外的蹤跡,巫老口中呢喃的:「莫非是他…」風無語,只有淡淡哀愁圍繞,停雲靄靄,似乎在等待與老者同行。

最近武俠小說好熱鬧
愛看或愛寫武俠的朋友可開心了

南川文
如果把分段做得明細點
內容文字不會全堆在一起
那麼
相信更能吸引人
看得更舒服了
下一回,留意這方面,看看效果^^

來了個高手,第一章就掀高潮,南兄十分懂得掌握讀者的心,路子心念著第二章呢。 :twisted:

心雨 寫:最近武俠小說好熱鬧
愛看或愛寫武俠的朋友可開心了

南川文
如果把分段做得明細點
內容文字不會全堆在一起
那麼
相信更能吸引人
看得更舒服了
下一回,留意這方面,看看效果^^
的確,感謝心雨君提醒,下次不才會仔細排列看看。
路子 寫:來了個高手,第一章就掀高潮,南兄十分懂得掌握讀者的心,路子心念著第二章呢。 :twisted:
路子君抬舉了,高手二字莫不敢當,第二章不才希望近日可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