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 3月 18, 2007 10:10 am
妳喜歡的吸血鬼故事(序章)
深宵，地鐵車廂。
他帶著疲憊不堪的身軀踏進來，隨意找一個座位坐下。亮白的燈光讓他十分討厭。噪音、廢氣是汙染，光害何嘗不是另一種汙染。對於渴睡的夜歸人，周遭刺眼的白光令人極度不適，他需要黑暗，黑暗才是睡覺的最佳環境。
車廂沒有人，窗外漆黑的牆壁在倒飛，列車在地底以八十哩的時速馳往下一個站。他抬頭瞧一眼車門頂上的路線圖，還有十二個站。
他閤上眼皮，到達目的地前應該可以小睡一個，補充每夜只有三四小時的睡眠時間。回家之後他還有一份文件要準備，明天下午要提交給客戶，不容許跳票。
「嘟嘟－－嘟嘟－－」
他仍閉著眼，意識到列車停站，開門。一陣女子低語。
這陣聲音擾亂了他的睡意，他微睜眼簾，一男一女，女子正摻扶著男人坐下，男子的頭歪向一邊，似乎沒了知覺。醉了吧，他想。
深夜男人喝醉，由女友或妻子陪伴回家，正常不過的事。
不正常的是，女子出奇的美麗，儘管臉色蒼白，但那份奪魄驚心的艷色令他精神為之一振，睡意瞬間盪然無存。
他自公事包中取出文件，白紙上的文字在眼前遊動，他一個字也沒看進眼裡，目光總在抬頭低頭間瞄向女子的身上臉上頭髮上，他彷彿捕捉到空氣中飄來一陣陣她的髮香。他開始妒嫉起對面座位上那個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能夠獲得這麼漂亮女人的悉心照護，是幾生修來的褔氣。
女人扶穩男人的坐姿，然後整個人陷進男人懷裡，頭臉貼向男人的肩膀，她的長髮放肆的披散在男人的身上。累了吧，他想，心房沒來由的卜卜亂跳，假若女人委身到自己懷裡是多麼的溫馨和喜悅，妒恨和幻想同時在腦海中交戰。
列車停定。
「嘟嘟－－嘟嘟－－」
女人突然站起，離開車廂。
他還來不及反應，車門已關閉。同一時間，男人沒了憑藉，自座位上徐徐滑落在地上。
他想追上那女人，可惜列車已開行，月台上的她忽然回頭看向他，她俏麗的身影在黑暗中越縮越小，似嗔似怨的臉容像根火棒烙在他跳動的心房。
她怎會丟棄男人不顧，是氣不過什麼嗎？
她一定傷心極了。
她要去哪裡。回家？哪個是她的家，男人的還是別的地方，不會做傻事吧。
他心亂如麻。
他沮喪回身，想教訓地上可惡的醉漢。
他踢踢男人，男人一動不動像頭死豬。
他用力的翻動男人，男人的頭沒了關節的跌向一旁，頸上赫然出現兩個血洞，血水仍淌淌在流。
他心頭一涼，月台上女子那個隱去的臉龐彷彿化為一朵怨魂撲向他。
他終於明白了，摸摸自己僵硬的頸項，幸好仍有冷汗。
（１）
放下筆桿，手指有點痠軟，太久沒有握筆，太久沒有伏案寫字了，剛才磨磨蹭蹭的一千字比我全年寫的字還要多。但我不得不把它寫下來，妳不會高興看電腦編印出來的吧，稿紙上每一個字代表我對妳的一份思念。
故事結束了嗎？或者妳會發出疑問。
作為一個極短篇，它的任務應該完成了，那個撲面而來的既美麗又詭異的倩影，正好留給讀者去品味。
或者妳會怪我寫得不夠盪氣迴腸，沒有吸血鬼故事應有的浪漫。當然了，我只想給妳一個驚喜（對於其他人，可能是一個驚嚇）。至於浪漫的故事，我想到了就會寫。
妳是對的，我不是寫小說的料子，對吸血鬼毫無研究，不像妳，妳是吸血鬼專家，記得嗎？那是我封贈妳的銜頭。吸血鬼於我只是暗夜、黑大衣、可怖的獠牙，和他懷中的不幸少女，全是電影裡的經典片段。吸血鬼的書、吸血鬼的漫畫，對不起，我一本也沒有看過，妳是知道的。
妳對吸血鬼最有研究，它的歷史，它的淵源演變什麼的隨時可以如數家珍，我卻一竅不通，對那些湮遠的年代也陌生得很。作為我給妳的第一篇小說，我必須寫我熟悉的，城市、地鐵、失眠的夜、街道上相親相擁的男女。自妳離開以後，這一切一切都變得份外寂寥。
說真的，我沒有搭過地鐵尾班車，男主角當然也沒有我的影子，除了妳，我對別的女生，即便如何美麗動人，也不會有太大的興趣。不過男人看見漂亮女生，就像獅子碰見綿羊，獵食者的天生反應便會由DNA釋放出來，雙眼敏銳的注視著獵物，這個心態我大概能捕捉得到的，畢竟我也是男性。
倒是今天去文具店的時候，那個頗像高中女生的女店員讓我想起妳，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妳也是那麼靦腆的，說話一樣是小聲小氣，紅卜卜的臉頰彷彿我的話令她滿尷尬，其實我只是要買原稿紙而已。
「小姐，有沒有原稿紙？」我問。
「啊，這－－有的，你等等。」她趕忙在貨架上找，老半天才從最底層翻了一疊五百張的原稿紙。
「好久沒人買吧，現在的人都用電腦。」我說。
「是喔，你要買多少張？」
為了補償她的辛勞，我把原稿紙全數買下來。其實，若每天寫兩三張，這還不夠一年的開銷呢。
我不厭其煩的講述這些，無非想妳了解我的生活瑣事，自妳離開後，沒有人再有耐性聆聽我的說話。老實說，我也懶得向任何人訴說。
我把「地鐵故事」寫在三張原稿紙上，摺疊成一隻紙船和一個小盒子，把第三張稿紙摺一頂小帽，剛好蓋在小盒子上，妳可以拿來盛載些小飾物。若嫌太小，我下次用兩張紙摺個大一些的，只要妳喜歡。
窗外刮起冷風，下班的時候還下著雨，我沒有帶傘，兩手抱著公事包，裡面滿滿的一疊原稿紙，我生怕弄濕它。今夜只用了三張，寫得手指頭都累了，希望慢慢會習慣。
一時找不著打火機，跑到廚房翻箱倒篋找到一盒火柴，上面是富麗華酒店的封面。記得嗎？那一年富麗華酒店地下咖啡店子妳對我的說話，我一字一句都記得清清楚楚。我說過去的讓它過去吧，妳含著淚低頭沒給我回答。
富麗華酒店倒是拆掉了，多少年了？
我點起一根火柴，湊近紙船，赤焰慢慢吞噬它，然後是小盒子和蓋子，沒有關嚴的窗招來外面陣陣的風，把紙灰捲到半空，我凝視著逐漸暗淡的灰燼，擬想著妳在黑暗中細看我寫的故事。
深宵，地鐵車廂。
他帶著疲憊不堪的身軀踏進來，隨意找一個座位坐下。亮白的燈光讓他十分討厭。噪音、廢氣是汙染，光害何嘗不是另一種汙染。對於渴睡的夜歸人，周遭刺眼的白光令人極度不適，他需要黑暗，黑暗才是睡覺的最佳環境。
車廂沒有人，窗外漆黑的牆壁在倒飛，列車在地底以八十哩的時速馳往下一個站。他抬頭瞧一眼車門頂上的路線圖，還有十二個站。
他閤上眼皮，到達目的地前應該可以小睡一個，補充每夜只有三四小時的睡眠時間。回家之後他還有一份文件要準備，明天下午要提交給客戶，不容許跳票。
「嘟嘟－－嘟嘟－－」
他仍閉著眼，意識到列車停站，開門。一陣女子低語。
這陣聲音擾亂了他的睡意，他微睜眼簾，一男一女，女子正摻扶著男人坐下，男子的頭歪向一邊，似乎沒了知覺。醉了吧，他想。
深夜男人喝醉，由女友或妻子陪伴回家，正常不過的事。
不正常的是，女子出奇的美麗，儘管臉色蒼白，但那份奪魄驚心的艷色令他精神為之一振，睡意瞬間盪然無存。
他自公事包中取出文件，白紙上的文字在眼前遊動，他一個字也沒看進眼裡，目光總在抬頭低頭間瞄向女子的身上臉上頭髮上，他彷彿捕捉到空氣中飄來一陣陣她的髮香。他開始妒嫉起對面座位上那個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能夠獲得這麼漂亮女人的悉心照護，是幾生修來的褔氣。
女人扶穩男人的坐姿，然後整個人陷進男人懷裡，頭臉貼向男人的肩膀，她的長髮放肆的披散在男人的身上。累了吧，他想，心房沒來由的卜卜亂跳，假若女人委身到自己懷裡是多麼的溫馨和喜悅，妒恨和幻想同時在腦海中交戰。
列車停定。
「嘟嘟－－嘟嘟－－」
女人突然站起，離開車廂。
他還來不及反應，車門已關閉。同一時間，男人沒了憑藉，自座位上徐徐滑落在地上。
他想追上那女人，可惜列車已開行，月台上的她忽然回頭看向他，她俏麗的身影在黑暗中越縮越小，似嗔似怨的臉容像根火棒烙在他跳動的心房。
她怎會丟棄男人不顧，是氣不過什麼嗎？
她一定傷心極了。
她要去哪裡。回家？哪個是她的家，男人的還是別的地方，不會做傻事吧。
他心亂如麻。
他沮喪回身，想教訓地上可惡的醉漢。
他踢踢男人，男人一動不動像頭死豬。
他用力的翻動男人，男人的頭沒了關節的跌向一旁，頸上赫然出現兩個血洞，血水仍淌淌在流。
他心頭一涼，月台上女子那個隱去的臉龐彷彿化為一朵怨魂撲向他。
他終於明白了，摸摸自己僵硬的頸項，幸好仍有冷汗。
（１）
放下筆桿，手指有點痠軟，太久沒有握筆，太久沒有伏案寫字了，剛才磨磨蹭蹭的一千字比我全年寫的字還要多。但我不得不把它寫下來，妳不會高興看電腦編印出來的吧，稿紙上每一個字代表我對妳的一份思念。
故事結束了嗎？或者妳會發出疑問。
作為一個極短篇，它的任務應該完成了，那個撲面而來的既美麗又詭異的倩影，正好留給讀者去品味。
或者妳會怪我寫得不夠盪氣迴腸，沒有吸血鬼故事應有的浪漫。當然了，我只想給妳一個驚喜（對於其他人，可能是一個驚嚇）。至於浪漫的故事，我想到了就會寫。
妳是對的，我不是寫小說的料子，對吸血鬼毫無研究，不像妳，妳是吸血鬼專家，記得嗎？那是我封贈妳的銜頭。吸血鬼於我只是暗夜、黑大衣、可怖的獠牙，和他懷中的不幸少女，全是電影裡的經典片段。吸血鬼的書、吸血鬼的漫畫，對不起，我一本也沒有看過，妳是知道的。
妳對吸血鬼最有研究，它的歷史，它的淵源演變什麼的隨時可以如數家珍，我卻一竅不通，對那些湮遠的年代也陌生得很。作為我給妳的第一篇小說，我必須寫我熟悉的，城市、地鐵、失眠的夜、街道上相親相擁的男女。自妳離開以後，這一切一切都變得份外寂寥。
說真的，我沒有搭過地鐵尾班車，男主角當然也沒有我的影子，除了妳，我對別的女生，即便如何美麗動人，也不會有太大的興趣。不過男人看見漂亮女生，就像獅子碰見綿羊，獵食者的天生反應便會由DNA釋放出來，雙眼敏銳的注視著獵物，這個心態我大概能捕捉得到的，畢竟我也是男性。
倒是今天去文具店的時候，那個頗像高中女生的女店員讓我想起妳，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妳也是那麼靦腆的，說話一樣是小聲小氣，紅卜卜的臉頰彷彿我的話令她滿尷尬，其實我只是要買原稿紙而已。
「小姐，有沒有原稿紙？」我問。
「啊，這－－有的，你等等。」她趕忙在貨架上找，老半天才從最底層翻了一疊五百張的原稿紙。
「好久沒人買吧，現在的人都用電腦。」我說。
「是喔，你要買多少張？」
為了補償她的辛勞，我把原稿紙全數買下來。其實，若每天寫兩三張，這還不夠一年的開銷呢。
我不厭其煩的講述這些，無非想妳了解我的生活瑣事，自妳離開後，沒有人再有耐性聆聽我的說話。老實說，我也懶得向任何人訴說。
我把「地鐵故事」寫在三張原稿紙上，摺疊成一隻紙船和一個小盒子，把第三張稿紙摺一頂小帽，剛好蓋在小盒子上，妳可以拿來盛載些小飾物。若嫌太小，我下次用兩張紙摺個大一些的，只要妳喜歡。
窗外刮起冷風，下班的時候還下著雨，我沒有帶傘，兩手抱著公事包，裡面滿滿的一疊原稿紙，我生怕弄濕它。今夜只用了三張，寫得手指頭都累了，希望慢慢會習慣。
一時找不著打火機，跑到廚房翻箱倒篋找到一盒火柴，上面是富麗華酒店的封面。記得嗎？那一年富麗華酒店地下咖啡店子妳對我的說話，我一字一句都記得清清楚楚。我說過去的讓它過去吧，妳含著淚低頭沒給我回答。
富麗華酒店倒是拆掉了，多少年了？
我點起一根火柴，湊近紙船，赤焰慢慢吞噬它，然後是小盒子和蓋子，沒有關嚴的窗招來外面陣陣的風，把紙灰捲到半空，我凝視著逐漸暗淡的灰燼，擬想著妳在黑暗中細看我寫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