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小說] 殺死父親可以讓一家人歡樂開懷 (外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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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1、《殺死父親可以讓一家人歡樂開懷》




我出生不久,母親就抓起我的小手要我打死她的丈夫即我的父親。我不知道什麽是死,但看到父親被我的小拳頭暴揍之下還滿臉歡喜的樣子,我就以爲死是件很開心的事情,要不然,父親爲什麽會那麽高興呢?我不斷茁壯成長,幾乎見風就長。母親說我一天一個樣,父親說一星期沒見就差點認不出我了。我的力量越來越大,一拳過去時常能擊倒父親。在母親打死你父親的命令的鼓動下,我無疑會顯得更加來勁。有時還沒等我的拳過去,父親就一下子仰倒在床上,緊閉著眼睛,嘴裏不停地說,死了,死了,被你打死了。這樣,我對死開始有了新的認識——除了一臉笑容,還得閉上眼睛。這下好了,你父親死了。面對閉著眼睛的父親,有幾次是母親在對我說話。母親說話的時候,父親臉上是沒有笑容的。母親就會指著父親對我說,你看,你父親真的死了,被你打死的,你怎麽不哭呢?人死了是要難過要哭的。於是我就哭了,一邊哭一邊喊著父親。我一哭,父親就睜開眼睛,哈哈大笑著把我抱起來舉過頭頂親熱個不停。從那時起,我就知道,殺死父親可以使一家人快樂開懷,我也能由此得到數不清的褒獎。

當然,我的生活是豐富多彩的,多數情況下我對殺人沒有什麽興趣,甚至幾乎遺忘。是的,我的愛好如此廣泛,我對周圍的一切充滿了好奇,我沒有時間經常去幹殺人的事,以及接近死亡。只有在母親的召喚下,或者父親又想再死一回的時候,才想起殺人這件事。我已經能條件反射似地作出本能般的反應。不用說,我殺死父親的技巧與手法越來越娴熟,幾達爐火純青之境。

爲了更完美更精彩地死在我的手裏,父親每次外出都會給我帶回一些槍支彈藥,還有古代武士用的十八般兵器;更有幾次,父親帶回了一支軍隊,外加坦克、大炮、導彈、火箭、飛機……家裏簡直成了一個軍事基地。購置這些裝備時,父親一定考慮過我的諸多問題:我的力量如何,我的身高體重靈敏度,我喜歡什麽顔色適合什麽型號,我的使用習慣等等。除了這些,父親肯定還思考過自己被哪種武器殲滅時的感受。使用這些兵器之前,父親必定先教會我每一件兵器的名稱。雖然我還不會開口說話,但每當他喊出一種兵器的名字,而我又能準確無誤地操起該兵器時,他便會露出比死亡還高興的神情。不過,要成爲一個殺手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幾次,我注意力不集中,或者被什麽另外有趣的東西吸引住時,便會置父親的教訓於不顧,不去完成他布置的任務。這時,我往往會遭遇到耳光、暴栗、恐嚇之類的懲罰。懲罰自然遠不止這些,隨著時間的推移絕大多數我沒能記住,只有額角上的一條疤痕,才讓我在以後的歲月依稀記起這與父親的懲罰有關(父親把這稱之爲一次意外),因爲至今還隱隱作痛,具體情景則再也想不起來。

這一天終於來臨,經過長時間的反複磨練,總算記住了所有兵器的名字,這說明我已煉就一身必殺絕技。與父親的對決是遲早之事。他在我精湛的刀劍棍棒功夫之下一次次死去,又在我先進精良的槍炮核彈等現代化兵器的猛烈轟擊下,血肉橫飛,全軍覆沒。那時我還不滿一歲或者兩歲,也就是說,在我不足一歲兩歲的歲月裏就已經把自己的父親幹掉過一百回一千回啦。


2、《慢大人》




慢大人?很久以來我一直搞不清慢大人是什麽意思。時常聽到那些大人嘴裏說出這三個字。剛開始以爲是具體指涉某個人,這個人的名字或綽號叫慢大人。可聽的次數多了,便知道不是在指哪一個人,而是在說某一個人的什麽。大人們的口氣這時候往往顯得有點揶揄,讓我體會不出其中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何況我又生來膽小,不敢請教於他們,擔心即便問了,也會遭遇一通惡語相向。但我還是感覺出一點蘊藏於其間的隱秘含義。有時按字面去理解,認爲是慢慢長大的人。可轉而一想,誰不都是慢慢長大的啊?於是就認爲是那些長得特別慢的人。然,有一次竟聽見隔壁阿婆說她孫兒也是個慢大人,她的這一說法惹得我呵呵地笑了好幾天,誰不知她孫子年紀與我相仿個頭卻要高出我一大截,我們都喊他水牛糞呢。不用說,老阿婆的話讓我對慢大人這個說法的含義更加地摸不著頭腦了。

不久後,我在路邊一個茅廁撒尿。這個茅廁座落於兩幢房子之間的一塊三角形狀的空地上,也就是說這個茅廁必須是三角形的,要不然這樣的地方很難搭得下一個方方正正的茅廁的。事實證明這個茅廁的主人與我一樣聰明。我們也真想到一塊去了,他無限恰當地根據地勢地形,在這塊三角形土地上搭建了一座宏偉的三角形茅廁。當然,他還無比恰當地在這個三角形茅廁的一條邊上鑲嵌了一道小便池。小便池呈南高西低的走向通往糞坑。那天,我也正是在這條幾近完美的小便池上撒尿的。撒尿的時候,我注意到這個三角形茅廁是沒有後牆的,這點倒是我事先沒能想到的,也正是這個意想不到的招數,使我內心的某個部位格登了一下,即而産生了一種被徹底擊倒的感覺,我深深覺得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不過我馬上就發現了一個漏洞,那就是,茅廁的主人在恰當地利用起後面兩幢房子的牆體之後,忘記堵上牆與牆之間的那道縫了。通常這是作爲兩幢房子之間的滴水溝而存在的,由於空間狹小,走不得人,兩戶人家的下水道一般就會安排在這個地方,平時一些剩菜馊飯洗漱髒水就從這裏排解出來,於是這裏實際上就成了所謂的陰溝了。茅廁主人的纰漏處正是在這個地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三角形茅廁的頂點就是這條陰溝。正是這條陰溝上下沒有被堵起來,以致讓人覺得這個三角形茅廁總像是缺了點什麽卻又多了一點什麽,這成了這個茅廁無法彌補的缺憾。不過這條陰溝看上去有些漫長,它在經過最初兩家牆體之後又過渡到了下面另外兩堵牆體,再過去可能還會有第三家,使得這條陰溝看起來顯得無比的幽暗綿長。這似乎也有好處,它的好處就在於,雖然茅廁的後部顯得無遮無掩,但也不用擔心會被誰躲著偷窺。茅廁主人似乎也覺察到這一點,他在陰溝上方披挂了一些油氈薄膜稻杆之類的東西,還在陰溝低部鋪上幾根荊棘。這好像也能起到遮風避雨的作用。這麽說來茅廁主人似也在彌補因自己的疏忽所帶來的不良影響。由此我也便從心底原諒了這位茅廁主人的不是,很大方的將尿撒進了他的三角形糞坑裏。

我小便的時候一直是側對著那條陰溝的,開始時覺得有什麽東西在陰溝裏閃了一下,挺刺眼的,但也沒怎麽注意。心想,一定是碎玻璃破鏡子之類的東西起的反光。可我馬上發覺好似有什麽活的東西在這片光亮中來回移動。因此這些反光一會兒刺我的眼,一會兒又像被人用手擋住似的,這就引起了我的強烈的好奇心。於是我就拔開那些殘留下的油氈稻草等遮掩物,探頭向陰溝裏細看。我看到陰溝深處竟有一扇小門那麽大的光芒在閃動,光芒裏有好多影子在晃蕩。因爲距離太遠,無法看清這片光內的實際情況。於是,我便低頭鑽過上面的遮擋物,擡腿跨過荊棘叢,攀著兩邊牆基石往那片光芒挪動。我一步接一步挪過去,也不知挪了多長時間,感覺就像到了世界盡頭似的。

當我總算來到這片光芒面前時,卻發現這片光亮其實就是一面牆上的一個窗口。透過窗口可以看到,那邊是一個非常大的院落。院內豔陽高照,金光閃爍,難怪剛才看到的是一片耀眼的光芒。院子裏有很多人走來走去,他們似乎都在忙碌著什麽,場面看上去很是熱鬧。那些來來去去的人好象一點都不覺疲勞似的,臉上大多是興奮的神情。稍一辨認,我就看出了幾個熟人,一個駝背囡,一個盤腳小姑,還有一個就是水牛糞。當然,我是指我很快就認出了這三個特點明顯的人。事實當然遠不止他們三人,他們的家裏人都來了,這當兒正圍繞著他們忙得團團轉。駝背囡佝偻的身子像是倒扣著一口鐵鍋,走路的樣子猶如水田裏覓食的蒼鹭。但她卻是編織漁網的高手,在海邊一帶少有名氣,號稱漁鎮第一梭。常年住在海邊一間小屋內,一天到晚在小屋裏編織漁網。聽說她患有哮喘病,人們怕被傳染不敢靠近她,編織漁網的事宜全在一個小窗口上完成。她不是早就死了嗎,怎麽現在又出現在這裏?還坐在一輛推車上,由家裏人推著,她則運梭如風,一會兒就織好一頂漁網,一會又織好一頂漁網,她的家裏人就不斷地賣出漁網不斷地收錢數錢,還時不時地把手指放到舌頭上沾一下口水。盤腳小姑就不同了,除了雙腿極度盤曲行走緩慢之外,身體倒還是很健康的。她是一頂一的繡花及打毛衣高手,讓人稱奇的是,這樣精細的手工活,全都是她一個人無師自通摸索出來的,花樣圖案全憑自己的想像而來。結果反倒是四近方圓的小姑娘大姑娘紛紛趕來拜她爲師。盤腳小姑事實上絕對可以堪稱爲一代宗師的,如果條件允許能夠發展下去的話。此刻她正被家人像聚寶盆一樣小心地端在懷裏。我看到這個聚寶盆裏無止無休地飛出鴛鴦、蝴蝶、金魚、毛衣,其余幾個家裏人緊隨其後,一邊不停地賣出那些繡品毛衣,一邊拼命地收錢數錢。他們的口袋裏早就裝不下錢啦。能不高興嗎?水牛糞顯然是來混熱鬧的,我清楚他沒有什麽一技之長,只會流涎與掉眼淚,這麽大的人,被我們一碰,就會哇哇大哭,像他這樣的廢物能幹些什麽呢?老阿婆還當他寶貝似的。後來,陽光陰了下來,太陽看樣子就要下山了,人群也漸漸散去,他們有的從院門走了出去,有的則消失在院子的各個角落裏。

我想我也該回家了。我轉身踩著牆基石慢慢地移動,沒一會兒就挪出了那條陰溝。我重新站到了三角形茅廁的小便池旁。這時候覺得自己又有小便了,於是就又在這道幾近完美的小便池裏撒了一泡尿,很長很長。我回到家時,只見家裏擠滿了人,老媽坐在一旁抹著眼淚。許多聲音向我湧來,印象深刻的有那麽幾種,首當其沖的是我的小姐,她噌的一下躥過抓住我的前胸,劈臉就罵:這些天你死哪兒去啦,到處找你找不到,你怎麽像個慢大人?我的一位堂叔過來阻止住小姐對我的謾罵,他說:小孩子不懂事,還小,也正是他慢大人的時候。幾位嬸娘在安慰老媽:好了,好了,人回來就好,不定他真是慢大人呐。


3、《100塊錢》




(上)

剛上中學的頭三個月,在興奮、膽怯、慌亂、緊張的心情伴隨下,總算是平穩地渡了過去。學期的最後一個月,即第四個月就出了點事。那一刻我心跳不已。

家裏每個月給我一百塊錢,這一百塊錢對我意味著什麽呢?一個月的生活費。如果沒有特殊情況,通常我是這樣安排這一百塊錢的,一個月三十天,每天三塊夥食費,這樣減去九十塊,一百塊就只乘十塊錢了,這十塊錢也就是我一個月內的所有零用錢,它實際還包括每個月回家一趟的來回路費(爲給家裏省錢,自己決定一個月回家一趟);平時購買學習用品的費用;另外,中學一年級正是長身體的年齡,一天到晚感到肚子餓,難免要買點零食充饑,盡管我竭力控制著。當然,這不過是帳面上的算法,真那樣的話,我連回家的路費都會沒有的。實際上,每次回家返校,都會背上一袋夠我吃一個月的大米,以及老媽爲我準備好的可以吃上一個星期甚至兩個星期的小菜,這樣一來,我那一百塊錢就不會像上面算的那樣捉襟見肘了,而且還略有盈余。有時候就覺得這一百塊錢可以完全作爲我的零花錢而獨自擁有,這是多麽美好的事啊。

第四個月的第一個星期,我又擁有了一百塊,我口袋裏裝著一百塊錢,昂首挺胸走在大街上。老媽說,衣是豪光財是膽,真是沒錯。此刻我理直氣壯走進學校旁邊的一家商店,擠過購物的人群,啪地一聲把一百大鈔拍在櫃台上,沖那個老板喊道:給我來兩包花生米和兩本軟面抄!老板接過錢,一邊忙著給其他幾個顧客拿東西找錢,一邊隨手丟給我就放在他身邊的花生米,接著他又給其他人拿物找錢,我手捧兩包花生米等著他給我兩本軟面抄。可是我左等右等等了老長時間也不見他拿軟面抄給我。我有點不耐煩,就對那老板吼了一聲:我的軟面抄。老板瞪了我一眼,說:什麽軟面抄?我有些生氣,什麽老板嘛。但我沒有把火發出來,只得舉了舉手裏花生米說,我還要兩本軟面抄。老板又看了我一眼,這時顧客比剛才少了些,他轉身走到櫃台的另一頭拿了兩本軟面抄遞給我,之後便又去照應其他客戶。我站著沒走,短時間內我竟然搞不清楚自己爲什麽站著不走,總覺得還有什麽事沒有辦完,又像是有什麽東西丟在這裏似的。呆了那麽一下,猛然想起自己的一百塊錢給了這個老板,他沒找錢給我。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每一個口袋,每個口袋都空蕩蕩的,這也證明我確實沒有找回那一百元錢。我驚慌地又沖著老板喊了起來:我的錢,我的一百塊錢!那個老板再次看向我這邊,他見我還在,有點奇怪地問我:什麽一百塊錢?我差不多要哭了,我說:你沒找我一百塊錢!這次那老板用眼睛警惕地看著我,他顯然不敢相信我會說出這樣的話,錯愕了那麽一下之後,便鎖緊眉頭很不高興地對我說:什麽一百塊錢,我什麽時候收你一百塊錢了?同時,他指著幾個逗留在商店內的顧客對我說,你問問他們,看到我收你一百塊錢了嗎?那幾個顧客圍了過來,都說沒見我拿一百塊錢付給過老板。其中一位年紀跟我老媽差不多大的婦女還說,現在的小孩真不得了,不好好念書,專門動壞腦筋。她這麽一說倒是提醒了那個老板,他看著我手中的兩包花生米和軟面抄,厲聲喝道,把你手裏的東西放下,你小子不想付錢還想敲詐我一百塊錢?那一刻我完全懵了,我的臉漲得通紅,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我只聽他們在議論,要麽把他送到派出所去,要麽把他們的校長叫來……天哪,我越聽越害怕,我成什麽啦,小偷,壞學生,詐騙犯?我將被扭送到派出所,老師和家裏人趕來幫我辦手續了結此事,學校可能要開除我,同學們知道了此事,都對我另眼相看指指點點,就算我事實上沒偷東西確實沒拿人家東西,但在同學面前在別個班級同學的心目中,我知道我是怎麽講都講不清楚了,這真是太可怕了,後果不堪設想。想到這裏,我飛快地丟下手中的花生米與軟面抄,不顧一切地沖出商店,我想,這時候,誰要是想攔住我,我肯定會跟他拼命的。

(下)

事情當然沒完。我平白無故失去了100塊錢,心裏郁悶不用去說,每天還得擔憂那個商店老板找上門來。他知道我在這個學校念書,並且肯定認得出我,就像我對他記憶猶新一樣。他可能會候在校門口,大模大樣地面對著每一個進出學校的學生進行仔細辨認,也可能在校長的陪同下挨個敲開每一個班級的教室門,眼睛鷹隼似地掠過每一個學生的臉。也許他會認不出我,但想想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能把沒有的事情變成有,那已經有的事情就更不可能放棄了。

衣是豪光財是膽,老媽說得真不錯。我沒有了100塊錢,心裏一下之就失去了原先的底氣,仿佛成了一名叫化子,任何人不用看就知道我口袋不會有錢似的。我躲避著每一個同學,上課時提心吊膽,窗外經過的每一個人影都會弄得我心神不甯。什麽叫度日如年,我想這就是了。就這樣過去第一個星期。第二個星期過去之後,家裏帶的小菜最節約也該吃光啦。事情似乎變得越來越嚴重,一件事情還沒過去,另外新的問題又冒了出來。剩下的兩個星期裏,我買菜票的錢哪裏去弄,回家的路費該怎麽辦?這些都是很現實的問題,必須得趕快解決掉。或許我可以向同學去借,也可以打電話向家裏人要錢。可是我連打電話的錢都沒有,即使有我也不會向家裏再次要錢;更不會向同學借錢。

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情,我得想一個適當的辦法把這事解決掉。那個老板兩星期內沒有什麽動靜,說明他不會再來找我的麻煩了。這樣也許我僅僅弄到一點回家的路費就夠了,吃飯時我想我應該能堅持住兩星期不吃一丁小菜,大米還有許多,夠吃兩個星期的。我也想到過最壞的結果,要是到時我真沒有弄到回家的路費,我就徒步走回家去。可就在這當兒,偏偏想起有個遠房親戚在這裏,剛開學時老媽帶我去過一趟。原來我還有這個可以依靠的關係,這麽想時,覺得這些日子始終懸著的心一下子落了下來。爲什麽沒有早點想起這個遠房親戚呢。時間也許又過了一個星期,也就是說我可能已經吃了整整一個星期的純白米飯,這時候我想自己一定有點面黃肌瘦。

於是我去了親戚家。我承認那一刻我很脆弱,沒能堅持住自己的初衷,或許根本就沒有什麽初衷。在長時間的壓力前面,所有積累的心事在某個情景下往往會化作委屈與軟弱。在親戚不斷地問長問短噓寒問暖之下,我終於在一陣長時間的低頭沈默之後無止無休地啜泣起來。親戚的兒子一看不得了,覺得這小家夥有難言之隱,做老大哥的有必要幫著排憂解難,便把我帶進他的房間。經過一番勸說安慰,我不得不向他坦露出100塊錢的事,至於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去親戚家僅僅借點路費之類的亂七八糟的初衷,這時候統統抛到了腦後。那位我應該稱其爲表表表表兄的表兄此刻捏緊拳頭仰天一聲長嘯,對我說,走,現在就去收拾他。在路上,我卻不停地打著退堂鼓,覺得這個老板沒有找過我,事情差不多已經過去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算了;現在去找他算帳,重提舊事,那個老板說不定記起確有此事且自己竟然忘了處理,就真的會找上門來給我無盡麻煩。再者我也不知道表兄會如何對待那個老板,看他的氣勢像是要去幹上一架似的。提心吊膽的感覺仿佛又回到我的身上。

表兄讓我站在商店外面,這似乎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商店裏跟那天一樣也有好幾個顧客。我站在外面,耳朵卻緊張地傾聽著裏面的動靜。我聽見表兄在說,老板,來兩包花生米兩本軟面抄。表兄的聲音重重的。過了一會,我又聽到了表兄的聲音,這次的聲音更重,我的錢,我的100塊錢。什麽100塊錢?這明顯是那個老板的聲音,這聲音我一輩子都忘不掉。你沒找我100塊錢!表兄好像是在重複那天我說過的話,但語氣卻是變得那樣的不容置疑。什麽一百塊錢,我什麽時候收你一百塊錢了?老板說。我不知道這次老板是不是跟上次一樣也是緊鎖著眉頭說話的。那你問問他們,看沒看到我給了你一百塊錢?是表兄的聲音,他顯然是在要求那個老板問問顧客。沈默。還是沈默。接下來,我聽到一個依稀有點耳熟的聲音說話了,你這個老板也真是的,人家東西都已經拿在手裏,等你很久了,還不快點找錢給人。瞬間,我就想起來了,這是那個婦女的聲音,那個跟我老媽年紀差不多大的婦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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